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余生我们不走丢》 作者:至爱烟味 内容简介: “从今以后我不信命,我只信你。” “我信命,但我的命就是你。” 这是一个根据真实原型改编的年间跨越不同国家,历经生死爱恨、岁月折磨、路过错过最终归于平静的爱情故事,从男女主人公的三段过往引出三段人生的不同状态,有初见的命中注定,有惊心动魄的生死援救,有跟生活琐碎抗争的繁复,有分别的思念和坚守的痛苦,也有不顾一切的付出和回报,更有如今浮世俗尘难得的一诺千金。 第一章 初相识 2008年的夏天,bei京是世界的焦点,每个中国人都在热烈而亢奋的情绪中,苦逼调查记者孟串儿正在跟一家港股上市的纸业公司死磕。 调查记者是个特殊的群体,什么铁肩担道义、妙手著章什么无冕之王那都是外行人看热闹的时候说的,总结起来这个职业就俩字:“苦逼”,如果再多加俩字:“苦逼朝天”。 跟柯南的追求是一样的,真相只有一个,但没柯南那个脑子,更没柯南那个运气,最重要的是,调查记者穷且横。 有个段子是这么说的:今天早上出门见一大爷摔倒了,一个小伙上前问道:“大爷,我一个月工资2500,能扶你起来吗?” 大爷:“小伙子,你走吧,我再等一会儿”旁边另外一哥们儿也上前问道:“大爷,我是记者,我能扶你起来吗?”大爷看了下他,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说:“孩子,来来来你躺大爷旁边。” 看着他俩都躺下了,于是一名调查记者也上前问道:“大爷,我是调查记者,能扶你起来吗?”大爷看了他两秒,拍了拍旁边的哥们儿说:“孩子,我们起来,让他躺。” 这一行不太适合女人,当然,孟串儿在某种程度上不是个女人,她曾经最大的梦想是去战火纷飞的地方做一名战地记者。 一身迷彩服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像机和照相机穿梭在硝烟弥漫和枪林弹雨中,像个热血的爷们一样,如果能抢到全球首发,那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她骨子里有种野性,用一种动物去形容一定是敏捷凶狠的豹子。可惜孟串儿她妈是个规规矩矩的妈,从小最喜欢说的一句口头禅:“这是什么b崽子?你这性格到底像谁?”孟串儿不好意思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开什么玩笑?你自己还不知道生出来什么b崽子?当然这想法是不能说的,说完得小心老太太正在炒菜的铲子。 爹妈图安稳,曾经她多少年小河自然流,无人挡去路的岁月已经够了,现在能放任她去坚守调查记者的岗位已经实属不易,再敢妄想别的老太太估计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都能上演得出来。 理想的丰满和现实的骨感是每个人都需要去面对的课题,而且是对于人生来说巨难的课题,谁都不例外。 此刻,孟串儿正在图书馆排队,她想借一本港股证券法律类的工具书,根据种种证据显示,香港这家艹蛋的纸业公司因为大股东疯狂套现,导致资金链断裂肯定是没跑了。 这稿子一出估计得把这公司的股价拉低十几个点,十几个点啊同志们,可以买孟串儿无数条命了,所以必须严谨再严谨,保证每个标点符号都可以负法律责任。 现在的人都这么喜欢学习了吗?这队排的快到山海关了,孟串儿心里嘟囔着,忽然手机响了,看一眼号码未显示估计是境外打过来的。 “喂您好,请问您是孟串儿孟老师吗?”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港普,在这个敏感的时间节点上猜也猜得出是谁打过来。 “我是孟串儿,不是孟老师,您请讲。” “啊我是香港xx纸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孟老师您时间宝贵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们公司非常欣赏您的才华,想跟您交个朋友,您看方不方便把一个您信任的银行账户给我,或者如果您对我们不信任咱们也可以面谈。” 这话中的暗示孟串儿心知肚明,先利诱再威逼实在不行拿脚踢,这才刚开始糖衣炮弹。做调查记者等于常在河边走,而对于她来说,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是本事,她把鞋都套上塑料袋了没好气地怼过去一句:“我们东北有一句土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孟老师您请讲。” “滚 t 犊子!好好想想怎么回应我的采访提纲,别总想些歪门邪道乱七八糟的事情!”孟串儿气愤地挂了电话,周围人的眼光齐刷刷地扫过来,包括排在前面的一个肌肉男,穿一紧身白t,健硕浑圆的胳膊把衣服绷得快炸了,穿一大裤衩子屁股高耸呼之欲出,这货的胆子跟肌肉不成正比,一句滚t犊子,把他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书掉了,这小胆儿也真够可以得了,估计身上那一块块的肌肉都是气吹的,一碰就破。 但他掉在地上的那本书,让孟串儿瞥见书名了淡淡的忧伤,没把孟串儿笑死,五大三粗、胆小如鼠的老爷们儿看的都是什么矫情玩意,还淡淡的忧伤,就他妈是个女的看见这种书名都想跑,脑袋中立马全都是琼瑶阿姨和马小涛叔叔的嘶吼与泪水。 排到孟串儿的时候,她看到刚刚那个男的还的那本书还放在吧台上,管理员还没来得及收,就手贱没忍住随手翻了一下,第一页就是那本书的序,一个叫郭力家的人给写的序。 序的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东北没有少年。东北人一出生就老了,你不老也得装老,只有装得老才能过一生。你看看作品中的于小山,一夜之间挥霍了多少儿女情长,你再看看作品外的于小山,一个二十几岁的东北少年,人已经是一座火山喷过,正初歇在天边,若隐若现,走近他容易,真要靠近他却已经很难很难。还是常言说得好,惟有忧伤,或许淡淡。” 嗯?我艹!有点感觉啊!这句话说不清楚触动了她的哪根筋儿,想想自己这短短23年经历的比别人一辈子都多。 “你还借不借书了?”图书管理员用手敲着吧台有点不耐烦了,她赶紧点头:“借借借。”然后随手把那本淡淡的忧伤也递给了管理员说:“把这本也借了。” 孟串儿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打开这本书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放下,也开始了一段不可预知的命运与生活。 那天她端着这本书在人满为患的图书馆站了整整四个小时,没休息,没上厕所,没抽烟,一口气看完了。合上书脑袋里都是木的,再看眼前的世界与人流都无法恢复真实,情绪和思绪都被这个作者拽走了。 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于小山到底是谁?也他a太牛逼了,他描述的江湖、热血、情义、生死、爱情,都似乎与她有关,还有他的生活、灵魂与感悟,以及那里面的一切,句句都能戳进她的心里,而且在她心里的每一个旮旯胡同撒点炸药,以至于处处爆点,爆得她心里破破糟糟的,莫名的忧伤。 之前的孟串儿,挺傲的,高中的时候喜欢王菲,绝对的偶像,同桌是个特别天真的丫头,经常仰脸问她:“桌儿,你这么喜欢王菲为啥不给她写信呢?你采那么好,她要看到也应该会喜欢你。” 真是被她的天真感动得笑掉大牙:“你以为我是谁?身份不对等的时候王菲怎么会瞧我哪怕任何一眼?她瞧都不瞧我凭啥写信给她?” 这就是她,年轻的时候追星都能保持理智,在她心里喜欢或崇拜一个人可以,但一定要在可以对话的基础上才能张开嘴,否则免谈。 除了书名过于矫情,这本书在她当时的心里绝对满分,当然很多年之后孟串儿才知道这书有个别名g春垃圾。 第二章 自成江湖的孟串儿 不过此刻她心里的偶像变成了这个叫于小山的老男人当时推测这个混蛋的年龄应该在四五十左右,因为笔老练狠辣,带着一股子匪气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 孟串儿跑到图书馆的电脑前面检索他名字,还有一本书叫云朵飘飞昨日秋,只有这两本,她就这一本也借了。拿着走到图书馆门口,坐在台阶上她实在站不住了,腿跟灌了铅似的。 一鼓作气又飞快的看完了,检索里只有这两本,看完之后觉得失恋了,跟两本书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翻完最后一页,失恋了。 盛夏暑气袭人,图书馆门口人来人往,谁也不曾注意到这个坐在台阶上看书的姑娘,两本书的时间像一个光年,从天亮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黄昏。 在她愣神的功夫天已经大黑了,图书馆门口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地上一堆烟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抽的。 此刻特别想跟那个叫于小山的男人喝顿大酒,不醉不归的那种,喝完了可以疯可以作可以摔东西可以大喊大叫可以站着撒尿,然后聊一聊他们走过的这些年,无论是他的还是她的,感觉都那么相似,又有那么多可以交融可以畅谈的共同点。 那些过往的忧伤,在她的身上无人能懂,但却被这个男人轻易拆解组装,因为这个男人拆分的不是她,而是自己,而这个自己才是让人真正感觉可怕的。 也许她自己也没想到,她的岁月繁华如一梦,却误入春园惹尘埃,最终一切都会老去败落尘埃盖,也许这就是命。 孟串儿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开门后第一时间打开电脑,上百度输入“于小山”三个字,百度上第一条赫然的于小山新浪博客,她迅速点开,博客头像上有一张照片,那应该就是于小山的本人,孟串儿看着眼前这个人这张照片愣住了,点了一根烟傻呆呆的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点开博客的私信写道“你好,于小山,我叫孟串儿,是一名调查记者,过往也写过很多有味儿没味儿的字,更欣赏过很多大家小家的作品,曾认为的打动和震撼是深刻的,但今天一本淡淡的忧伤让我颠覆了所有的记忆,这甚至不是在,而是在经历。你太t艹蛋了,你真实地写出了你的人生故事,而且是用那么粗鄙的写作方式,如同记录,如同告诉所有人这就是我的人生,好与坏它都是真实的经过。而你的经过,我似曾相识,有很多我也曾经历过的生活和理解,而最最恐怖的事件是看着你照片上的样子,竟然能和时想象的画面完全重合,我无法理解和梳理我此时的心情和状态,不想要你的回应,只是想告诉你,这是你给我的。” 写完这一段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发送而是按着回车键把所有的都删了,然后关了电脑。发了又怎样呢?他的私信箱一定每天都充斥着类似或者不类似的信息,兴许他看都不会看,也许等有一天会联系的,等自己也写一本书,也许。 孟串儿的20多年并不平静,要不然怎么敢跟别人的一辈子比,她毕业于xx传媒大学新闻系,名校是不是?985还是211不知道,反正每个老师讲课的时候都挺骄傲,他们教过的名人明星比我们能念叨出来的多的多。 但是她不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高考考进去的,她是百万雄师走钢丝的时候没摔死然后进来的在此之前她就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了。 从小开始她就不是什么善茬,没有她不敢干的事儿,上学时抽烟喝酒打仗都是家常便饭,高中时身边经常跟着一帮小弟,她要看谁不顺眼一皱眉,轮不上她动手那人就倒下了。这都仰仗她那帮发小所赐。 后来大了,一帮发小也都成熟了一些,开始奔赴现实的生活,她考了一个破大专,没毕业就开始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开始扑腾,北影厂里扒过活儿、后海里飘过歌、杭zhou花场上肋骨折三根、深圳夜场里纸醉金迷过,那些年她过了太多暗无天日的日子,天天td太阳升起时该睡觉了,太阳下山时得起床了。 要仔细说一说她那些年的经历,除非你不信,要信了的话足可以让女人流泪男人汗颜,确实挺牛逼的。再后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丫头,得向生活和现实低点头了,哪怕过着一个月三四千的小白领的生活,只要每天能见点阳光,也行。 决心一下,开始找工作,但他所到的工作单位都跟祖宗一样,一听大专凭直摇头,那眼睛翻的跟死鱼肚子似的,从前最不屑的学历变成了如今最大的门槛。 所以不要脸地当回前辈,奉劝各位莘莘学子们,该干啥事的时候干啥事,不要像这位同志,该学习的时候抽烟喝酒烫头逃课打架,该找个正经营生的时候,废了。有一句废话说得好,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谁都有牛逼的时候,同样也必须有s b 之时。 孟串儿永远忘不了她跟她妈说要考传媒大学时候老太太的表情,眉一皱,叹了口比她抽烟连吐十个烟圈还长的气:“别折腾了,哪怕就在咱家,啥也不干,妈养着你也行。” 她没吱声,然后就是八个月没出门,在家折腾头悬梁锥刺股的戏码,一周之后她妈终于信了,一日三餐给送回来,每天反正也不跟她说话,就是瞅着她又期待又犯愁。终于踩着最后一年的正规续本只有新闻系。 3000多人选前30,其中还包括10个各大电视台出版社报社选送的名额,总分过线都不行,英语单独设线,最后一年的学信网可以查到的非自考非成考的全日制本科,上去了。 分数线出来了之后孟串儿天天给广院的那位招生办老师打电话,用特别标准的播音腔折磨她:“老师您好,请问我的分数够线吗?” 老师最后烦得不行:“孟串儿是吧?烦死我了,实话告诉你,排第三,不用问了,不会有人把你挤下去,收拾收拾准备9月份开学吧。” “好的,谢谢老师。” 老太太在旁边紧张兮兮:“咋样?” 她轻描淡写扔一句:“没结果。” 直到大红的录取通知书和报到证、行李派遣证都邮到她家了,她才跟妈爸说:“过了。” 听了一天的海阔天空,感觉考上这玩意比博士论通过还牛逼,至少在走了很多弯路之后自己还有这个能力亲手把阻碍她的门槛拆了。 班上同学孟串儿没认全,现在她也没认全,因为这个瘪犊子根本就不去上课。教材通读一遍,她就死皮赖脸的去央视端茶倒水剪片子,然后混编导跟拍纪录片,要么就泡在学校图书馆,一泡一整天。 就是这样的一个她,不仅是不喜欢被别人落下,而是每一步都跑在其他人的前面,再后来大家都忙着递简历面试为自己毕业做打算的时候,她自己找到南方系时光周报的总编辑直接上门硬闯,跟总编辑撂了一句话:“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给你免费干活,一个月之后我行你就收下,不行我就滚。” 总编辑当时正在喝茶,听完这句话舌头都被烫着了,赶紧把茶杯撂桌子上嘶哈了几下:“行啊,这么多年没见过你这种应届毕业生,一个月是吧?机会我给你,自己好好把握。” 然后孟串儿就开始面对完全陌生的领域。要知道她从前看新闻净关注一些谁家狗上树啦,谁家小偷偷东西主人回来躲窗户外边没站稳摔死啦,谁家媳妇给老公介绍妾3p结果妻妾是同性恋啦之类的。 对于什么a股b股,红筹蓝筹,银行保险基金全都通通略过,而时光周报在这个领域正是突飞猛进的新锐媒体,好多年之后由于培养了众多业界出名的记者大牛,被誉为新闻界的“黄埔军校”。 进去之后,她的第一篇稿子要写的平安银行收购深发展银行始末,这俩银行是啥玩意都没逼数,该怎么弄更是一头雾水。 但这种情绪不到一天就过去了,她没工夫为自己无能愤怒太长时间,第二天开始翻阅以往所有重要的财经报道与选题,还有这两家银行的背景资料,再然后招呼也不打冲进那两家银行做采访。 死皮赖脸、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得到她想得到的全部,最终结果是以令人惊讶的优秀程度留在了报社,正式成为了一名财经类的专业调查记者。 第三章 职场扛把子小孟串儿 那时候她还有个男人,后来发展成了未婚夫,叫关鹏。是个理工男,脾气暴躁,不过没她暴躁,所以经常对吵,吵不过就生闷气,有时候她真怕他有天被气死。 那男的追她的时候,简直就能称作温柔贤惠、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啥啥都行,猫一样的乖巧温柔可爱。 开始孟串儿也没太看上他,但后来觉得这个人还不错,至少用着顺手,男人她见多了,在没有爱的情况下不烦就挺好了,所以以至于后来关鹏求婚她连拒绝都懒得拒绝,走着看吧! 她等着他露出本性,结果还没等热乎劲完全散去,那张面具下的嘴脸就一点点的漏出来了,一开始还能跟正常情侣一样吃饭睡觉,吵架和好再吵,只是完全没有交流,她跟他聊诗词,他在玩穿越火线;她跟他聊稿子,他在玩穿越火线;她跟他聊烦恼,他还在玩穿越火线 好吧,我承认那个年代穿越火线这款游戏比较火,但是关鹏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穿越火线才是他的伟大事业与全部梦想,只要能吃饱穿暖其他的想法都是扯犊子的事情,挺大老爷们儿思想确是小孩儿一个。 后来渐渐地想起婚姻她就浑身冒冷汗,一想到接下来的大半辈子都要跟这样一个人一起度过,孟串儿就恨不得前小半辈子循环播放,最好还带存取进度的,随时进入想进入的片段,要不然真是太没劲了。 分手的时候爹妈劝她:“你可能不懂爱情和婚姻的真谛,一辈子生活在风花雪月里不现实,你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在感情这种事上总是学不会妥协。” 孟串儿才不管爹妈说啥,婚是一定要逃的,原本没有爱的余生她不在乎,但在即将要失去的时候她才知道珍惜,所幸那时候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这件事情之后让她知道,生活或爱情可以孤独,但不能将就。 爹妈妥协的是她年轻想折腾就先折腾着吧,也许折腾几年就老实了,想逼迫她就范也总得让她作一次。 倒是跟关鹏有过一段经典对话。 “分手吧,我们不合适。”孟串儿靠在沙发上,头朝天花板。 “不是不合适,是你不现实。” “我咋不现实?我就是逼着自己现实才决定跟你在一起。” “逼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儿。我认为的爱就是你喜欢吃的我都让给你,你喜欢的东西我再觉得贵也要攒钱买给你,你喜欢看的我勉强也要陪好你,而你认为的爱情是什么东西,你自己也不知道。” “”这男的从来没这么聊过天,一下子给她整没电了。 “还有,爱一个人是爱他本来的样子,不是非要改变成你要的样子,你跟我分开以后如果不记得这个肯定会吃亏。” “” 这段话在很多年后她有认真回想过,关鹏说得没错,错的是她,她根本不爱他本来的样子,所以会轻易厌倦,在她拎着箱子一蹦一跳头也不回地离开关鹏家的时候甚至没有看一眼那双充满不甘和怨恨的眼睛。 离开他,就像离开了一个负累,可以开始新的无忧无虑的生活的期待淹没了离别时候的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失落和愧疚。 情情爱爱的在那个年纪那么浅薄无知,一次眼神交汇,一个亲吻拥抱,某个状态下的促膝长谈都能迸发出短暂的火花,然后或长或短地被别的诱惑抑或柴米油盐酱醋茶磨得面目全非,最初的心动心跳想念都变得疑惑,那时候即使是两头猪也怕对方被别人抢走的傻货到底是不是你我? 孟串儿的过往连说出来都是种刺激,爱过狂过闹过作过,那些年跟她同龄的男人,每天还在吃喝玩乐谈恋爱的时候她已经在娱乐圈里到处乱撞了。 白天穿梭于各个片场电视台演片主持拍广告,晚上各种各样的局和一个又一个别人眼中的小明星在身边晃悠,她代言的海报似乎贴在每一个她路过的男人的眼睛里,他们看她的眼神是即向往而又胆怯。 后来,为了义气杀入杭zhou花场救一个不值得救的男人,那段时间让她彻底见识到了钱是什么东西,带着一百多个丫头每天现金用麻袋装,在她眼中就是纸片子。 那一切都只是过往是路途,但在那一路上她没有靠任何人,自己一个人闯过来挺过来的,过程中手段很多,但她能做到人鬼分清不同对待,三观理顺不违背良心。 对于回归平淡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到底想要啥她自己他妈的都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她的工作,她喜欢给它搞个好听点的词儿,叫事业,也叫梦想。 记得原来在那些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和时光,那时候身边人说她天生是做这一行的。现在她见了阳光,做了一个调查记者,前辈们也时常夸她天生是做这一行的,到底天生是做哪一行的她不知道,反正她知道她不是天生的她是她妈生的。 她妈很普通,但性格坚硬,给她的不是家财万贯,而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不服输的性格和脾气,而这种适应于现在社会的任何地方,小时候她跟男生打架,以她的小身板根本干不过人家,她能以一种整死我可以让我老实服输是决不可能的狠劲,收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但这种性格也没少让她吃亏,杭州花场跟人斗狠肋骨折了三根差点没死了,大伙都觉得那时候她不是一个女孩,比爷们儿都爷们儿,伤和痛都得她自己咬着牙挺着。 真正后来让她有所改变的是,她看的书。那些年她看了很多书,只要有字的不管什么书她都看,那些书没让她变成大家闺秀,却也让她的性格无形的增加了一些宽度,看问题的角度和方向有了些许的变化。 可能那些变化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但对很多事情的处理上她会更加的灵活和巧妙,而不是一味的硬攻,本来方法和谋略在她的脑袋里就不用算计层出不穷,主要看她想不想用。 有一次有个金融终身成就奖的论坛,主任交代了一个任务,让她拿下中托银行总行行长陈大志的专访,其实这不可能,在一个论坛上堵住人随便问几句是可以的,这个级别拿专访,你特么的在开玩笑。 主任笑笑说“如果可能的话会交给你孟串儿吗?”这话明显挑衅的意思,孟串儿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她的脾气是明知道登天登不上去也得借把梯子试试才知道,这是骨子里的东西,想改很难。 他们主任其实跟他关系很好,也了解她,所以才跟她这么说,这句话彻底激起了她的斗志,别人都认为不可能,完成了才叫本事,这种太要脸的性格以后的人生让她走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是几乎可以预见到的事实,这个姑娘对被需要和价值肯定的需求可怕到吓人,这也是后来走过半辈子才看明白的她自己,但那时候,还差点。 那天晚上,孟串儿啥也没干,没准备选题,没准备问题,没准备背景资料,只是反复百度陈大志的所有影像,照片视频都不放过,那个人正面的,侧面的,背影的,直到他五官变得立体,然后深深扎根于脑细胞的每个角落。 闭上眼睛就是这个人,音容笑貌,一言一行全能想象出来,她没睡,一夜都沉浸在这个人的形象里,试着爱上你的采访对象,是她做过演员之后独家的采访技巧。 一早五点半就开始化妆,弄发型,换了一身职业装,踩了一双10厘米的小高跟,这样就有180的身高了,漂亮不漂亮两说,显眼就行。 六点半她跟清洁阿姨一起进了会场,拿笔记本电脑占了个除嘉宾席外最中间的位置,然后站在酒店大门口等了俩小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会议接待呢,只不过她叼着烟有点煞风景。 一辆黑色奥迪经过红地毯停下来,一身黑色西装,180左右身高,身材瘦削,头发向后梳得纹丝不乱,带了一副银框眼镜的男人走下车来,气质儒雅而疏离没错!陈大志,就是这货!孟串儿踩着高跟鞋调整好微笑迎过去,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陈行,好久不见。” 他满面笑容地冲她走过来,礼貌性接住她递过来的手,语气客气而有些许疑惑:“好久不见嗯?我好像不认识你?” 她继续微笑,有一丝得逞后的奸诈:“现在不就认识了嘛,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孟串儿,时光周报记者,我想” 还没等说完,他也保持一样的尬笑摆手道:“今天我不方便回答,这是我老师的金融终身成就奖的颁奖论坛,我总不能喧宾夺主夺到我老师的头上对不对?请您体谅一下,不好意思。” 孟串儿笑着冷哼了一声:“好呀,那我就一直,跟着您,直到您同意为止。” 这男的跟她对视了五秒,有一点非表情控制的不屑:“你随便吧。” 迎面走过来一个西装革履胸口带着嘉宾鲜花,年龄跟他差不多气势也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的男人,孟串儿迅速瞄了一眼他的胸牌,也是个商业银行的行长。 “大志,好久不见,怪不得你都隐身了,身边跟一个这么高的美女。” 陈大志连连摇手:“她不是她是记者她” 哪里容他说完,她见缝插针地快一步夹在两人中间:“哎呀,别解释了,越解释越乱,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时光周报的记者,我叫孟串儿,希望您像咱们陈行一样提携我,照顾我。” “唰”的两道目光,一个带着了然,一个带着惊恐;一个来自于这个过来寒暄的男人,一个来自于陈大志。 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又从会场里面走过来一个出来抽烟的同样的男人:“哈,两位老同学一位美女在开心地聊什么呢?” 不等他俩说话孟串儿又插嘴:“聊陈行今儿没带金丝眼镜呢。” 旁边男的又是一哆嗦,因为她查了所有他参加论坛的照片,全是金丝眼镜,今儿换了个银框刚好拿这个说事。 陈大志没等这个可怕的调查记者再开口,直接拽着她去了角落,他知道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要么挨个费劲解释没法正常开会,要么被人误会,跟女人在公开场合扯上关系与他的身份地位绝对是个麻烦。 他跟她平视了几秒钟然后叹口气有些笑模样地说:“姑娘我服了你了,你有什么需求吗?” 孟串儿换回刚才的微笑,软糯地回了一句:“需求很简单呀,您最开始不是没听我说完嘛,要您一个专访。” “行行行,一会我会抽个空档,你看我的脸色然后跟我一起出来。” 一句话让她变成嗅到了腥味的猫,竖起浑身的汗毛说:“这可是您说的,我手中的录音笔可都录下来了,如果您说话不算话,我就想写什么写什么,中托银行为进系统性重要银行掩盖重大不良资产,出现致命隐患,截至目前为止,该行总行行长陈大志知情却无任何回应。” 他无奈苦笑:“算我倒霉,碰上你这样的。” 说完他溜了,走到第一排开会,她也知趣地不再纠缠,坐在会场中间,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左右,陈大志弓着腰悄悄从座位上挪出来,目光四处搜寻,孟串儿火速伸了一下手臂,他使了个向外走的眼色,她随即站起来跟出去。 意想不到的是,显然不只她一个记者这样机敏,呼啦啦一群人,全是同行,拿着长枪短炮撒丫子一起往外跑。那个速度基本就是鹰见兔,10厘米的高跟鞋此刻变成了累赘,她把高跟鞋脱了提在手里,赤脚跟着跑出去。已经来不及,陈大志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旁边央视摄影记者直拿摄像机怼她:“往后让让,挡我镜头了。” “挡你妈x,借了老子的光还他妈瞎bi bi。”这一着急就爆粗口的破习惯这么多年就没改过,哥们儿一听这话立刻回头瞪了孟串儿一眼,那一眼像是在说,你t个傻x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老子一拳把你肋巴扇子打折了。 陈大志秘书在维持秩序,也在安抚七嘴八舌的记者,每个人都在抢着把话筒举在前面争抢着问着一样或者不一样的问题。 陈大志一看已经躲不开了,表现得非常有风度,双手举在刚过肩的位置平摊微笑向众记者说:“找个大一点的会议室,我们详细聊聊。” 每个领域的记者都有心中的明星,大众所熟识的一般都是演艺圈,陈大志这个人和他的头衔对于财经记者而言相当于影视界的陈道明,一举一动皆是新闻,沉默皱眉都能上第二天财经版面的头条。 乌泱泱一群记者簇拥着他走到一个超级大的能容纳至少七八十人的会议室,孟串儿左钻右钻屁股一抬挤在他身边的位置坐定。然后就开始了漫长而繁琐的提问回复的过程,有个央媒的二百五,一看就是个新手,轮到她的时候,这丫头弱弱地说:“请问您能讲一下您做工人时候的过往吗?” 所有在场的同行都跟看郭德纲于谦相声似的“噫”了一长声,能逮到这种重磅级别的采访嘉宾,不问点专业的财经问题,谁关心你当工人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啊? 那丫头低着头不再吭一声,孟串儿有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同情了她一下,谁又不是从新人过来的?谁又天生就是某一领域的专家?每个人都跟婊子似的,笑话别人的淫荡,然后劈开腿自己赚钱。 但是同情过后她有点担心局势,因为论专业,她也只是比那丫头强点经验,但绝对比不上在场的各位,而眼前的陈大志明显是时间有限,同行们似乎都能熟背中托银行的各种具体数据,营收、净利润、存贷比、不良率 她根本插不上嘴,插不上嘴就没机会,没机会就会浪费掉刚才争取的一切,咋办?时间在纠结的思量过程中过了半小时,陈大志秘书站起来说:“对不起各位,今天是陈行老师的颁奖典礼,他不能离开太久,下次有机会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摆明了送客的意思,孟串儿一下子就急了,从座位上窜起来:“陈大志,你说话不算话!”这可倒好连职务都不叫,直接叫了全名,在场记者刷地一下把长枪短炮对准这个冒昧的同行。 陈大志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冲她点点头装作从没交流过的陌生样子:“这位记者,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秘书瞪了她一眼,但摸不清情况,没敢说话。 孟串儿冷了冷心灼的情绪,平静而不失体统地说:“现在是时光周报专访的时间请各位同行配合,谢谢。” 用余光扫着陈行,他微笑没吭声,秘书自然也不敢吭声,所有记者就那么僵着,僵了能有一分钟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鱼贯而出。这屋子里终于静下来了,只剩下她,他,他秘书。 他认命地说:“问吧,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最终聊了一个半小时,一夜没睡的孟串儿在走出那间会议室的时候终于感觉到生理上的困倦,给主任打了一个电话,那货昨晚看稿子看到天亮,还在呼呼大睡,接电话的时候语气里都透着睁不开眼睛的困劲儿:“咋了,串儿?” “中托银行总行行长专访拿到了,在我录音笔里,一会我整理好写完发你。” “你说啥?” “任务完成了。” “啥任务?” “你脑子被驴踢了?不是你说让我拿陈大志的专访吗?” “谁的专访?” “滚犊子。” 气得她把电话挂了,几十秒之后电话又打回来,主任在里面不可思议的咆哮着:“孟串儿!你td怎么做到的!!!” 这个在职业生涯中只是个点缀,拿到牛逼人物的正常专访其实是个技术活,但是不危险,在孟串儿做记者那个年代,还是有很多极其危险的事情。 就像后来做了几篇牛逼稿子之后编辑们研究一个国内著名的火腿肠公司,说他家用死鸡皮,而且是不明原因的死鸡皮做肠。 线人是一定靠谱的,关键得有证据。后来大家商量,得有个人扮成工人去暗访,从应聘到暗访到怎么出来计划成型。 孟串儿摩拳擦掌刚要说话,几个编辑一起冲她嚷嚷:“别t说话,不用你,这是男人的活儿。” 哎我艹!她不是极端女权主义者,但是她平权,平生最烦别人说啥事是男人该做的,啥事是女人该做的。男女应该是平等的,如果你把赚钱养家的全部担子扔给一个男人,那你就不能要求他一边搬砖一边抱你,如果你要的是平权,首先做好你自己,这是逻辑问题。 在她强悍的世界观里,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男人可以做,女人不可以做的。再说以往的经验里,她做过的所有的事儿男人都得竖大拇手指说牛b,这就是底气。 第四章 风波再起 不过这事最后她没去成,有个最险恶的问题,一旦被发现,你可能被扔进那个死鸡皮的搅拌机里做成肠,然后被人津津有味地吃掉,可是没有证据证明你是怎么活的。 这玩意挺可怕,不过孟串儿不是被吓住了,她是因为有另一件更紧迫的事去做,才暂时离开了这个选题组。 有个湖bei的城市,暂且叫y城吧,y城有个黄金地块,其中有百分之五十属于当地工商局,价值大概十几个亿吧,然后被层层手段,拆分拍卖、委托执行,反正最后这块地皮归给了一个叫做王林国的人。 等于这个王林国用了面上加起来不到8000万就把价值十几个亿的国有资产糊弄到手了。 这个选题光听数字就足够让人兴奋了,孟串儿怕那帮编辑兄长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再拦,买张票就撒丫子奔了。 奔到那发现,a的,采访的主要事实关键人物惠民农贸集团的董事长王林国出国度假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她把这件事情的脉络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关系全都摸清了,所有其他的准备、采访、证据也都弄得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差王林国了。 所以,她决定守株待兔,其它的稿子和工作她也不耽误,糊弄一下发回去基本没事儿,就在这个城市找了一间还算舒服安静的小旅馆安顿了下来,开等。 百无聊赖之时,孟串儿想模仿于小山,把自己的经历也写成一本书。 当天晚上,她坐到电脑前一直到天亮,两只手在小小的键盘上像两个固定的机器一样飞快地运行着。而且这个机器还不需要加油插电,只需要一杯又一杯的浓茶和一根又一根的香烟供着就没有停歇。 她终于能体会到于小山说的写东西的过程,眼前像上演着一幕幕电影一样,这个影片全是关于自己过往的一切,那些人、那些事儿、那些曾经的伤心与快乐虽都早已成为过往烟云,却如干柴一样悄然无息的一直储存在自己记忆的柴房里。 字将它们点燃,那一切在发生时的刻骨铭心与动荡生命随着燃烧的火焰再次将她灼伤,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也是一个享受的过程。 焚烧了藏了许久的过去,让那些痛点只在字中永恒,变成真正属于它自己的过往和故事。 当她写完第一节,她仔细的从头看了一遍自己写的东西,看完后,她欣慰,她感觉至少不比于小山差。 尽管她写的故事还是隐去了一些她不愿坦露于中的细节,但至少写出来的真实动情动心,是她了然的,故事编成就需要有的容量的脉络,不是自传或者披露自己的十宗罪,所以对字的掌握她心里有数。 从小她的作一直都是全班以至于全校的范,凡是参加过作比赛基本都拿奖,好多年轻作家的开始都是通过作比赛出来的,但她那时候对这些不屑一顾。 写东西是爱好,她从没想过那这件事儿当职业,这就跟找个男人谈爱情和找个男人养家糊口完全两回事儿。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二十天以后多天以后,那个名叫圈里圈外那点破事的帖子在天涯论坛上火得一塌糊涂。 开始她把她写的东西发上去只是为了好玩,看看效果,因为天涯论坛的很多板块是无数学爱好者的天堂,很多书店架子上的畅销书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还有很多后来出了名的作家也是从这里为蹦跶出去的,包括她喜欢的于小山。 当年网名老韩头发在这里的g春垃圾就是后来的淡淡的忧伤。孟串儿想,既然这里是你字走出去的开始,那我也从这里开始走一遍,是骡子是马牵出去溜溜就知道了。 于小山后来再没上过天涯论坛,如果那时候他上去看一下,他一定惊讶不已,孟串儿那些字打破了天涯有史以来所有的记录,点击量、粉丝量、评论数、时间周期等等,绝对的天涯第一高楼,傲视群雄。 孟串儿在招待所的那个小房间里,过了一个月漫无天日黑白颠倒的日子,但这一个月也是她整个人生中最难得的一段时光,完全的剥开自己审视过去解开了很多一直在心中耿耿于怀的疙瘩,也放下了许多一直在手中搂着抱着的痛苦记忆。 她把那些都一股脑的扔进了字里,每天都在写,写到伤心的地方就哭,写到高兴的地方就自己傻笑,写到兴奋的地方就手舞足蹈。就这样的状态,写出来,然后更新论坛,有时间再看一遍那些读者对她字的反应。 一开始她还能做到回复一下那些读者,后来越来越多,她没精力弄了,她需要抓住此时的有限时间先把该写的写出来,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如果此时被任何事情打断她的思路,再想重新来过,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在她写作的过程中很多出版社通过各种方式联系她,要把她的字出版成书,一致的要求都是在网上停止更新。 孟串儿不是没看过天涯上左一个右一个有头没尾的,甚至于小山的淡淡的忧伤后半部分也是没有更新,这其中的原因,一想便知,网上有全本了,而且是免费的,出版了谁还花钱买。 所以,出版社的要求也可以理解,只不过孟串儿不想,第一她没想通过自己写的东西挣钱或者出名,所以这东西出不出版对于她来说意义不大。 可能她对于她来说最大的意义就是如果自己出一本书,就有了跟于小山对话的平台。但为了这个让她言而无信、背信弃义她做不到。因为她答应那些她的读者一定会更新完,让所有人看到全本,既然说了,她就一定做到,这是她永远也改不了的性格。 最后在她全部写完了,也在网上更新完了之后有一家小书商找到她,还是想要把她的这本书出了,而这时她没有任何理由不同意了。唯一的担心就是怕这个小书商赔钱,毕竟这本书的全本在网上随处可见,所以出版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事后证明,她的担心是绝对多余的,在没有经过任何宣传及炒作的情况下,这本改名叫烟味至爱的,连续三个月销量在当当网上都是前三,书商那里加印了数次,连一些书商的发行渠道没有普及的小地方都在联系进货,因为找这本书想买这本书的人太多了。 但对于孟串儿来说,书写完了,这件事儿就告一段落了,这事儿本来就挺梦幻,她有她现实中追求的东西和生活。 那时候,弄完她自己的书,才腾出空来认真地查了一下于小山,d,他根本不是什么老男人,只比她大5岁,而他写书那年跟她现在一样大,25岁。 当时看博客照片还以为这货自恋放自己年轻时候的照片,这让她不得不感慨他们两个这25岁要是加起来,经历得估计得把好多人吓死,枪林弹雨刀光剑影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什么跟什么,这也太td扯淡了。 大概没有犹豫的过程,一切似乎都那么顺理成章,她不再是两年前的她,也不再需要打了大段字删除。而2010年,是新浪微博最火的那年,怀着极其雀跃的小心思上微博搜他名字,这货果然跟博客一样用自己原名。 于小山新发一条微博说梦到一美女上了前面一辆车然后倒车撞上自己的车头,像是故意拿屁股撞他,这色坯子还跟从前一样见到美女就会想到下半身的事情,连做梦都不例外。 孟串儿发了条私信给他:“于小山,你好,两年前,无意之中在图书馆里看到了你写的那本淡淡的忧伤,一本书看完,惊了我多年的岁月以及过往。当时找到你的博客,就写了长长的一段私信想发给你,但后来被自己删除,没有发出,原因是觉得那时的我缺少一种跟你对话的基础。而后来我也写了一本书,书名叫烟味至爱并且刚刚出版,市场反响还不错,特别想跟你的淡淡的忧伤比较一下。另外,很多话不想在这里说,找时间约顿酒吧!” 那天她刚发完这条私信,爆料人就打电话过来说了四个字:“他回来了。” 孟串儿这段时间都快把工作的事儿忘了,一时间还有点儿蒙,问道:“谁ta妈回来了?” 对方喊:“废话!王林国!”cao!孟串儿这下醒了,但转念想这于小山一定是被施了啥魔咒,只要动了关于这个男人的念头一切都开始出现转机和曲折。 没心思再合计他啥时候回复的事了,爱回不回吧,她有期待但不奢求。收拾一下东西,二话没说直奔那个姓王的老巢,这货开了个超大型的农贸市场。 她到的时候姓王的还没回来,据说在机场回来的路上,但有几个人在他二楼办公室外面走廊甬道的黑皮沙发上喝茶抽烟:全部膀大腰圆,纹身、寸头、金链子傻狍子的典型标配。孟串儿一看心想,这帮货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哪怕是所谓混社会的,就这b样也永无出头之日。 第五章 遭到威胁 “请问王总在吗?”孟串儿礼貌的问道。 “你谁?” “我时光周报的记者。” “记者证。” 她把证件递给了他们,没想到那货看完之后,直接扔地上。仰着脸用下巴对着孟串儿,似乎想用气势压倒她。 原本礼貌客气的孟串儿收起还没完全释放出微笑的嘴角,心里暗道:好啊,这样最好,省得虚与委蛇费心劳神。 她也不去捡记者证,用一对吊着眼角的狭长的凤眼瞪着他们,牙齿轻轻磨了一下,发出了一下几乎引不起什么人注意的“咯噔”的声音。 几个人并不看她,边聊天边喝茶:“那天那个东方都市报的傻x来采访,腿没给他打折。” “就是就是,当时就是老大说要交几个记者朋友,不然就不是揍一顿了事的。” 诸如此类吧反正,孟串儿其实并不信他们言语之中所说的东西,啥社会了?还打打杀杀呢?真要打打杀杀就不会明明白白地告知了。但是她特讨厌别人蔑视她的存在,你骂她可以打她可以砍死她也可以,但是你不能蔑视她。 于是她走过去坐在他们其中两个人的中间,把小细跟的高跟鞋除了跟儿的那部分蹬在面前长长的沉香木的茶几上,然后睥睨着两边问:“中国有一句古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么我大老远地从广州过来,没人递根烟?” 旁边那光头,光头还在头上纹了一个蝎子的傻逼愣了一下,刚想发作,孟串儿接着说:“你是不知道我跟王林国的关系?找死呢!”这话纯是孟串儿这丫头耍诈,阎王好遇,小鬼难缠,真正的王林国肯定不敢把孟串儿怎么样,这几个二百五急眼了可就说不好了。 孟串儿这话里也藏着机锋,也没撒谎,真要问啥关系,那就是记者和采访对象的关系呗。那光头听完这话,一脑瓜子雾水,倒是把刚才的气压下去了,但还是不太情愿的给孟串儿递了一根烟。 她叼在嘴里冲他哼了一声:“点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顺理成章,仿佛天生就该这样。他点头说哎,然后又抬头瞅她,意思是凭t啥支使我,孟串儿用牙来回颠当那根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直到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烟点上。 她狠狠嘬了一口,吐了一大个烟圈,然后说:“那个东方都市报的同行太怂了,换成是我,谁敢碰我一手指头,他立马知道悔字怎么写,要不就弄死我,要不我弄死他。” 还没等那几个人说话,甬道的尽头楼梯口的位置上来了一个,孟串儿远远望去,这哥们儿四十岁上下,一身阿玛尼高定西装,bv腰带,夹着一个bv手包,拖着一个日默瓦的箱子,正在边走边大声地打着电话,电话是vetu。 这货通体上下闪耀着人民币的光芒,估计不是怕行动不便他都能给自己镀个金做成金身活佛,这种人一般素质和内涵都不高。 这么包装自己有两种人,第一种是靠脸面挣钱的人,演员、明星或者骗子反正都差不多,他们时时刻刻都需要与普通人拉开距离把自己凸显出来,所以需要这些包装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 第二种,就是傻比,有点钱了之后认为任何东西只要贵就是好的,拼命的往脸上贴。而这个老王,就是典型的第二种,自己做了一堆见不得光的事儿,本应该低调到埋没在芸芸众生里难追难寻,但这货还非得把自己一身毛染个色从鸡窝蹦跶出来喊我是野鸡,纯属找人与枪呢。 孟串儿稳了一下自己的心态,然后站起来打招呼:“王总你好,我是时光周报记者我叫孟串儿。” 这货愣了一下,轻声对电话说:“我先挂了,我这开会。”然后冷着脸跟孟串儿说,到我办公室说吧,边说边瞪蝎子光头,显然是责怪他没尽到一只看门狗的职责,光头赶紧把烟掐了站起来道:“老板,这位靓女说她” “行了闭嘴吧。” 她抖落抖落僵持了的身体,跟他走进了他旁边的办公室。 坐下来的事就不用多说了,想都能想得到,甭说采访,闲扯都没边,正事儿一概不聊,想让他回答的他一个都不回答。但他都应付着,用极其侮辱人智商的方式比如问他土地证在哪,他说在他办公室。问能看不,他说当然能。 然后等要看的时候他说找不着,还他娘的做戏:“哎?昨儿还在呢?内谁谁谁,赶紧帮我找一下,这位孟记者等着看呢。”找肯定是找不到的,孟串儿就翘着二郎腿看他在那演戏,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他回应啥,反正来了就行,给你机会说话了,你不好好说话,那不赖我。 对于采访对象是,你说我就能记,然后按照你说的去写,至于你说的真假用证据说话。但你啥都不说,也没事儿,我用证据直接说,这样你连说话和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这个过程一定要有,不然破坏新闻最基本的平衡性。最后孟串儿拍了两张照片,那几个傻狍子要拦着,王林国一摆手,那些人没敢动。 等她要走的时候,光头堵在门口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两条和天下的烟,还有几摞人民币,往她怀里塞,说快过中秋了,好好过节。 她不接,对方也没有让她出去的意思,意图很明显,不拿东西你就别想走。她想了想拿起相机对着那个光头,还有他手里的东西就一顿拍,光头瞬间被拍蒙了,看着王林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老王在后面喊到:“你他的有病啊!孟记者是那样的人吗?赶紧把那些东西收起来!” 孟串儿下楼打个车她就赶紧蹽,还自作聪明地跟司机说给我绕城跑。司机说你到底去哪,孟串儿说你哪那么多废话,绕城跑,绕城懂不懂,圈儿跑。 司机似懂非懂地踩了油门,一路就想套她是不是警察在追踪某个重大案件或者是不是毒贩子在逃亡途中。 她一边佩服司机的奇思妙想,脑洞开的都能当编剧了,一边紧紧盯着后车镜,把每个车牌记在纸上,直到确定,没有一辆车是重复的,这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间隙中她也给司机讲了个故事,基本完全的复制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说自己被老公打加虐待折磨,好不容易遍体鳞伤的跑出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所以千万不能被她再抓回去,那她就死定了。 这个故事明显震撼了司机的大男人情怀,就差拎把刀挡在孟串儿面前充当正义大侠了,就连她下车的时候他还不放心要护送到位,让孟串儿憋着笑拒绝了,最后连车钱都没要,而且愤怒着完全一副给钱就是瞧不起他的姿态,她无奈,自己无心欺骗了一个正义的好人,罪过。 她刚走到旅店的门口,手机里蹦出来一条微博私信的提醒,她打开看到一段让她激动不已的字,是于小山发来的。 “字没有比较,故事更没有雷同,可能我们心里对这个世界的感触正好在一个点上,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才能打动你。把你的书给我发一本,有时间我看看。” 在这个陌生的小城,在后半夜柔和的月光之下,在刚刚结束一阵惊心但不动魄的采访,在此刻形单影只的孟串儿心里,这一段短短的都能数过来字数的字,像是来自于现实与生活之外的某个充满暖阳的空间,带着一种温暖瞬间进入她的心里,顷刻驱散了此时的所有孤单和阴凉。 这时候,没有什么比迟来了了两年的私信更让她兴奋的了,她只想赶紧回房间,想安安静静地多看几遍这几句不起眼却在她心里千斤之重的话。 从这些话里,她能看到那个男人,那个叫于小山的男人。那个男人在她的心里,不仅有力量,还有忧伤,不仅爷们儿,还有玩世不恭,不仅自以为是,还有些许悲怜,总之就是那样的一个人,那个在作品中和他的想象中存在很长时间的人,此时似乎真实地来到了她的身边,尽管她伸手不及,却心意已然。 然而始终预料不到的是,生活永远给你惊喜,不然就是惊吓。 第六章 空诈Y城土地局 当她回到她的房间时,发现有四个男人已经在屋里等他了。 她刚一进去四个人全站了起来,孟串儿往后退了几步确认了一下门牌,不对啊,这要是房间不对肯定刷不了卡,能进来说明要不然是酒店错了,要不然是记错了。但她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闭眼睛都能摸回自己的房间,肯定应该没错。 冷静一下,她没看那几个男人,而是快速的用眼神扫了一下整个房间,书桌上她的电脑还在她走的时候电脑是关机扣着的,现在被打开了。 另外桌上她的那些书还有她吃的水果,喝的茶,抽的烟都在。还有她的行李箱原本在一边躺着,现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扔在床上。 不需要再问什么了,她立刻明白这帮人哪来的了。她问了一句:“什么意思?需要我报警吗?” 对方中的一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可以报,不过用处不大,纯属浪费时间,不信你可以试试。” 孟串儿看了一眼电脑接着问:“电脑里的东西都删了?” “嗯。” “游戏都没给我留?我的幻想三国志二呢?” “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录音笔和相机,可以吗?孟记者,希望你配合,我们也不想伤了和气。” 当年苹果手机新款刚出来,没多少人用,孟串儿在实用性物品上从来不委屈自己,她不追流行,但得跟上时代。 所以她每次出去采访,为了防止类似的突发事件,无论录音还是照片他都会在手机里和网络里做好备份,这已经养成习惯了,刚才在出租车上她就把这事儿办了。 所以她现在一点不怕,他们在要录音笔的时候她心里没迟疑,不过面上还是装一下,故作挣扎,眼前这种局面反抗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不逞匹夫之勇是智者的素养。 她把录音笔和相机都扔在床上,那个人把相机里的内存卡扣了出来,还有录音笔一起揣进兜里,之后拍拍她的肩说:“孟记者,不好意思,打扰了。这里要起台风了,不安全,回去吧。” 那几个人走了之后,孟串儿连夜把房间退了,她怕那些人回去琢磨琢磨再想到什么杀个回马枪就闹心了,所以为了采访能顺利完成,先躲起来才是上策。并且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刚才那几个男人是怎么进的宾馆房间就会怎么进下一个宾馆房间,只要她使用身份证再怎么雇了出租车绕城跑也白搭。 这样一想,就觉得哪都不安全,都有被翻出来的可能性。最后,孟串儿跑到一个偏远的建筑工地上,想找个水泥管子睡觉,巧的是这个神奇的建筑工地排成三角形的最上面的水泥管子有褥子还有被子。 这个发现简直让人太开心了,她想都没想钻进去就是一顿睡,竟然睡得特踏实,真够没心没肺的了。直到早晨被人踢醒有人踹她露出来的脚丫子。 她睡眼惺忪地爬出去:“谁啊?” “我还想问你谁呢,这是我的地方。”看起来是一个捡破烂的流浪汉。 “睡一下不行啊,那么小气。” “滚滚滚,困死了。” 凌晨五点半,她拉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打车到了一个五星级酒店,进去就冲进了大堂旁的洗手间,洗脸刷牙梳头发化妆。 出去的时候把大堂的服务员和迎宾弄得一愣一愣的孟串儿妆前妆后差别本来就大,这个时间酒店的客人都还没起床,眼瞅着一个脏不拉叽的小妞进去光彩照人地踩着水晶跟的高跟鞋出来,整个一大变活人。 收拾完自己她直奔y城土地局,要想做扎实这篇稿子,必须得拿到真正的证据,其他的证据该有的都有了,最关键的就是拿到那百分之五十属于当地工商局的土地证的既成事实。 而这件事发生的时间远在17年前,王林国占尽了天时地利的便宜,政府一时之间也无法解决时间这么久远的遗留问题,才让他钻了空子。 怎么拿到土地证的证据其实没想好,这个17年前的土地证还在不在都是个未知数。不过做一名合格的调查记者除了要懂得突击和周旋还要懂得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是必备的素质。 进门倒是没人拦,前台问她要办啥事,她诓前台自己是惠民农贸集团的要查一下自家公司的土地证,这丫头来了一句:“有介绍信吗?” 孟串儿故作凶狠地瞪了她一眼:“我查自己公司的土地证要介绍信?我现给你写一个行不行?” 前台丫头到底还嫩,被她的气势压得有些懦,小声嗫嚅道:“那请问您跟王总是什么关系?”看来这王林国平时没少下功夫,连前台小姑娘都要多帮着问一嘴。 孟串儿笑着哼了一声,斜了她一眼,眼尾那一点点蓝色的眼线液显得凌厉而妩媚:“你说呢?”就仨字,说完她就双臂交叉,端着膀子一副领导视察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小姑娘。 小前台迟疑了一会,终于松口:“那你去六楼609吧!” 话音刚落孟串儿就没影了,她得赶在小前台跟姓王的通完气,再跟六楼联系这段时间里拿到土地证。到了六楼直接闯进了609,里面的小姑娘正在玩贪食蛇那个年代诺基亚居多,被砰地一声门响吓得一哆嗦,站起来没好声的问:“你哪位?” “惠民农贸集团的,查一下我公司的土地证。” “有介绍信吗?” 孟串儿用右手指着门外,本身就化的吊梢眉因为瞪起了眼睛更显不好招惹,突然喊道:“你们这个土地局查个土地证要几个介绍信?一楼要完你要,我哪有那么多介绍信?” 小姑娘又吓了一跳,本能性地赶紧回头从档案柜里找土地证,孟串儿在不忘旁边补了一句:“别给我拿现在的,我要看93年的。” 她手顿了顿:“你为啥要看93年的?” “关你什么事?我自己的公司想看哪年看哪年的!” 小姑娘哆嗦了一下继续马不停蹄地找,终于把那张土地证翻出来了,孟串儿拿上就用手机开始拍照,小姑娘越看越觉得不对,在旁边小声问:“你真是惠民农贸集团的吗?” 后者边拍边敷衍她:“不然呢?” 突然办公室电话响了,照也拍完了,谁都知道那个电话意味着什么,孟串儿脚底抹油赶紧溜,溜到大门口瞄了一眼前台,那丫头还在打电话。出来打车去火车站,她明白自己得赶紧走,晚一步都怕走不掉,想起每次出差之前,编辑们都会跟她喝顿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每次都只嘱咐四个字:“注意安全。” 有时候觉得他们挺墨迹的,又不是小孩子,整天注意安全注意安全,让她想起姥姥,老人家每次见到她都拉着她的手絮叨:“串儿啊,你要注意安全啊,你过马路要靠边啊,串儿啊,你会靠边吗?”可笑死了,多大个人了边都不会靠。 而且这些人大多都不知道她的过往和经历,以为她一般的丫头一样单纯得护着点,熟不知这丫头这些年竟护着别人了,而且是拼了命的护。 多少次安全以及生命被威胁的时刻,她瞪着眼睛视死如归绝不退缩,那双眼睛的坚定吓退了多少男人与敌人,一直以来只要是她所坚定的,就决不允许任何人与任何形式的挑衅。 但是现在她觉得特别想念兄长们说的那句,注意安全。简简单单四个字,是每一次出差之前的殷殷嘱托,多么无聊却又那么重要。 现在有很多人在骂记者,说记者就像秃鹫一样。尽管她也已经不做记者很多年,可每当看到有同行们还在坚持跑在第一线就觉得幸好有这群秃鹫,让罪恶暴露在阳光下,让政府再重视一些。也尽绵薄之力让社会更美好一点,不矫情,真是这样想的。 第七章 于小山的前尘过往(1) c城夜色中的街道上几辆豪车呼啸而过,第一辆就是于小山的奔驰g63,第二辆是他哥们儿小城的宾利,后面是吴鹏的玛莎拉蒂和周令的路虎揽胜。后面三辆车跟着前面于小山的车,来到了一家叫“堂会”的夜总会门口停了下来。 这个店是于小山开的,在这个城市中豪华程度和档次也是数一数二的,表面上只有他一个老板,但后面还有几个比较隐秘的干股是不能让外人不知道的。 经理和小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等着他们,车一停下,赶紧迎了上去。于小山下车看看刘经理问:“咋样?老刘,我看报表生意还不错,其他方面有没有啥事儿?” 刘经理赶紧回答:“挺好的,于总,啥事儿没有,有小龙总在这边,一切都踏实。” 于小山看了一眼小龙,没说话,有些话不用说,彼此都懂。这孩子小的时候他就认识,是当年的一个发小张虎的亲弟弟,江湖里张虎绝对是一个讲究又义气的哥们儿,就是没走上正路,后来于小山淡出了江湖。 他去国外那几年就没联系,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张虎因为贩毒被正法了,这个结局都是他们可以预见的,包括张虎本人。 于小山去他家看他父母时才又见到他弟弟小龙,这孩子也已经不小了,却也是跟他哥当年一个鸟样儿,整天在外边瞎混,身边带着一帮狐朋狗友,除了打架斗殴没啥正经事儿。 基本上未来的路也可以一眼到头了,好不了,整不好他们家得再毙一个,他父母怕绝后见到于小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收留。 于是于小山再回c城开始做生意的时候,赶紧把他拉在身边,第一能帮已经故去的发小照顾一下家人,第二也比较托底,毕竟这孩子他看着长大的,跟他哥的性格很像,有些莽撞和任性但不狡猾值得信任,做个正经营生也算为社会做贡献。 这个夜总会开起来之后于小山就把他派了过来,生意管理方面的事情有经理和管理团队在做,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儿,小龙就处理了。做这种生意每天面对的破事儿比正事儿多得多,于小山对他的要求是,任何事情都以生意角度解决问题为主,但不能过,真有大事儿务必跟他说,小龙处理的都还不错。 小城停好车晃荡过来说:“小山,咱们还是哥们儿不?这地儿开业这么长时间才带我们来乐呵乐呵!” 于小山说:“滚犊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地儿,要来你自己不知道来呀?再说这儿从开业到现在我来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是不?刘经理。” 刘经理马上点头说:“对对对,于总太忙了。” 小城用手扒拉了一下刘经理的脑袋:“你特么属猴的,你于总给你个杆你就往上爬。” 回头对于小山说:“上次你不是夸那个电视台的女主持人声音好听,上次吃饭我见到了,我跟她说我小山哥挺喜欢你的,那丫头嘴都咧歪了,啥时候见见啊?” 于小山瞪了他一眼:“我td哪有那么多喜欢可以扔出去啊?” 正说着吴鹏跟周令一人带了个丫头也走了过来,这两个人于小山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还比较合拍,所以处的也还不错。 吴鹏是做手表生意的,生意做的也不小,代理的什么什么品牌于小山也记不住。不过,据说在全国各大商场的专卖店一大堆,习惯上看人不看脸先看手腕子。 但最让吴鹏生气的是,于小山这货从来不带表,他送了好几块他认为的好表都让于小山随手转送给别人了。不仅不带表,身上什么项链、戒指、手串等等啥都不能带,一带浑身都不舒服。 吴鹏总说男人戴块好表那是品味和格调,他一这么说于小山就想骂他滚t犊子,手表在现在这个时代,跟手串和项链什么的装饰品的是一个意思,男人的面子要是都得靠这些没用的东西去撑,那真他妈够悲哀的了。 这方面的话题,吴鹏也不跟他辩解,而且辩解不了,于小山的一套理论无论是歪还是正都能说得人哑口无言,一个现实俗眼和一个人性本真的角度不同罢了,再多聊他生意都不用做了,没啥大希望。 还有另外一个,周令是个典型的公子哥,有公子哥身上所能体现的所有方面,只不过他在于小山他们面前压制和控制得比较好,要不然他早被这个圈子踢出去了。只是时不时的漏出点吹牛逼的本性,迎来大伙一顿臭骂就过去了。 他家老爷子之前是个大领导,一辈子清正廉洁,有着老一派革命家的风骨和责任感,这一点,周令跟他爹一点都不像。所以,周令就瞒着老爷子投资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生意,自己却啥也不干,不敢太张扬也不敢太扎眼,生怕产生点什么不好的影响,被人秋后算账。 反正他也不缺钱,没啥太大追求,整天玩玩乐乐瞎晃荡,用现在比较流行的一个词叫活得比较佛系。这几个人中小城是跟于小山年头最长的,认识快二十年了,从小就一起玩,绝对的铁磁。 在于小山那些峥嵘的岁月里都有他的影子,但属于交心陪伴的一类哥们儿,一起玩耍一起疯一起闹,但真有斗狠拼命的事儿他立马就闪人没影子了,这方面不是他的长项,咋咋呼呼吹牛逼或语重心长谈心情都行。 所以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于小山一直是他的主心骨,在心里上能让他踏实和有个依靠。只不过后来于小山出国,然后写东西,他们接触少一些了。也没断了关系,一天八百个电话跟于小山聊,幸亏这货身边从来没断了丫头,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他对于小山是不有其他方面的想法。 小城他爸原来就是个包工头子,做的也挺大,但后来身体不好,让他接班了。这小子在做生意方面有一定的天赋,从给别人干开始自己搞开发,从一栋楼两栋楼开始自己盖自己卖,到跟全国大房地产商抢地块做真正住宅小区,一路走过来,在房地产最好的那几年他搂了个过瘾,这几年消停多了。 于小山对小龙说:“龙儿,这几个人你都认识,刘经理不太熟,一会你给他们留一下联系方式,以后他们过来跟我来一样,安排好!” 小龙点头说:“我知道了,哥,你放心吧!” 08年于小山从bei京回到了c城,这些年他没轻了折腾,累了,不再喜欢bei京的吵吵闹闹和游魂般的日子,就毅然决然的杀回了c城,一心想过舒舒服服的小日子,结果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接着折腾,而且变本加厉。 c城才是真正属于于小山的天地,多年的故土,在这生、在这长、在这笑、在这哭、在这疯狂、在这狂妄,反正太多太多好的坏的乱七八糟的记忆都是属于这个城市。 他的那本淡淡的忧伤就是写关于这里的破事儿,那些年他离开这个城市在国外晃荡,一个人的时候脑袋里都是那些曾经的打打杀杀、情情爱爱的记忆挥之不去,所以后来就试着把那些属于他自己的记忆写了出来,然后边写边发在了网上,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为了好玩儿。 那年月还没有网络学这一说,也没有专门的学网站,就是一些论坛大伙发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他一发就有一帮人追着看催着看,那些人的心理是第一看着有意思,第二还不用花钱,第三还可以跟作者互动。 所以一大堆读者疯了一样在网上嗷嗷待哺,促使他一直接着往下写,写完一本就写下一本,就这样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三本书的书稿了。回国之后,三本书都顺利出版了,也从此给他的人生开启了另一扇门,推开后的世界陌生而又神秘。 刚回国那几年于小山一直在北京晃悠,写字、喝酒、吹牛逼、泡姑娘大致就这几件事儿。白天睡觉,夜晚行动,各种各样的圈子、各色不同的败类全都一样的飘着,鬼一样的生活。 一开始写东西这一行对于小山来说还是陌生的,好像一片新的天地等他去开垦、打拼和撒欢,结果没多长时间这里面的门道他就摸透了,没啥意思。 靠写字儿混日子基本就几种,一种是你写东西真牛逼,一本书扔出去啥也不靠,却能销量爆棚,这种属少数。还有就是人家会炒作,不管写不写东西先把自己弄成跟明星一样,有人喜欢、有点、有流量,出什么书人都能赚钱,这个更牛。 再不济还有一种就是混组织,老一派作家占多数,混得好的成为个主席什么的,写不写东西都行了,没心思创作没关系,开开会写两篇场面章一样活得很好,退休都有人给养老,不服不行。 要是你写的一般,不会炒作,还不混组织,那就没招了,注定你狗屁不是,但还是有人在这其中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就是写剧本。这方面有人转型成功,有人转来转去还是不行,但大部分被忽悠着。 一年到头剧情梗概和大纲写了一堆,前期的钱人家也不差你的,后期就没影了,随便找了人用最便宜的价格按照你的梗概和大纲弄出来却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于小山在那期间也没少被骗,当然也成过,这方面就是bei京的不同,在这一行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机会送到你面前,甭管真的假的,就看你眼神儿好不好了。后来,于小山在一次又一次决心被推翻了之后,终于付出了行动,扔了一切甘心与不甘心的人和事儿,杀回了c城。 第八章 于小山的前尘过往(2) 回来之后于小山真的老老实实地呆了半年,没干啥也没写东西,就跟着原来的一些哥们儿和朋友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然后看书睡觉混日子。但这里毕竟是于小山的c 城,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不仅没有断,而且更牛逼了。 一些他身边的小角色现在在这个城市也都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且这些人跟于小山当年的关系都不一般,不说大部分过命的交情,但也能算得上彼此情深义重,所以这些关系他能迅速地完全捡起来。 那些曾经的狐朋狗友,还活着的现在一个个都人摸狗样的,虽都不再是少年却也不忘少年时的真挚情怀,往一起一聚是真的开心,那种不用掩饰不用虚伪的真实让人舒服。这种关系想保持下去很容易,就是永远别牵扯利益和金钱,就能一直如此纯真,一旦那些东西掺乎进来就会一切都乱了,这一点于小山心知肚明。 于小山回c城做的第一个生意完全是误打误撞,那是在他待了半年以后,一个他好多年的哥们儿叫大威开了一个电玩城,开了一阶段干不下去了。不是因为生意不好或者别的原因,完全就是他自身的关系罩不住,所以他那里整天被踢,开门两天关十天,基本要黄了的状态。 这时候找到了于小山,磨磨唧唧的说半天,意思就一个,不用于小山投资就是帮着摆摆事儿就行,只要能继续干下去,给他一半干股。 于小山一开始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儿,心里还想着一个几百平的小破游戏厅能挣几个钱,但人家求到头上了,他还不好拒绝。所以再问起来就都说是自己的生意,一传十十传百这个游戏厅就算是保住了。 游戏厅于小山不是不了解,小时候总在里面混,但那东西能挣多少钱他真是没数,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破店一个月分到他手的存利润竟超百万,这个有点儿夸张了,虽然偏门来钱比较快,但这个数字还是让于小山有些惊讶不已。 因为他之前根本没想过这种生意,小城他们整天想拉他一起做房地产,但他一直嫌烦嫌乱,觉得没意思,就是不干。没想到这个倒无心插柳了,一个月的利润够他写十本书得了,而且这个他每天睡觉钱就挣了,要是十本书的书稿他脖子和要都得累折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有了第一个生意垫底,于小山开始意识到跟娱乐搭边的东西真的是暴利,来钱快,还不操心,本着能干几天就干几天的心思。 就这样下去,两三年的时间,两家电玩城,两个按摩院,一家ktv,一家夜总会,虽然都不是什么正经的生意,但至少于小山看来这些生意简单不用费什么头脑,卖的是服务,买的是开心,大伙都乐乐呵呵的,他还把钱挣了。 生意运转也都基本正常,挣的钱不少,只不过这种生意都需要比较庞大的现金流做支撑,所以真正剩在于小山手里的钱没多少,好在他的要求特别简单,够花就行,没大需求。 他对吃穿用度也没什么太多的讲究,一身穿戴都不要牌子,要的是舒服,里边永远是纯棉的黑色t恤,一买就几十件,季节的变化顶多外边加一件衣服就完事。大冬天里边也是一样,唯独不同的就是外边套一个超大的羽绒服就解决问题了。 年轻的时候也虚荣过,只要上身的必须是一线品牌,还得有ogo在明面上,好像自己挺讲究挺牛逼一样。这些年走过来,想明白也看明白了,这些都屁用没有,男人的价值不在别人的眼睛里而是心里。 消费标准就是我喜欢我舒服,他可以花几万甚至十几万买一个茶壶或者一饼普洱老茶,但绝不会花几万块钱买一个包,原因是他不喜欢。就连他那台车,花了二百多万,也是小城逼着他买的,要不然他就整一台二三十万的代步就完事儿了,反正都t一样,加油都走道。 刘经理把楼上最好的包房留了出来,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摆齐了,还有于小山最喜欢喝的西拉红酒。喝了几杯酒,吴鹏跟周令带着丫头站到栏杆边看着楼下的舞台上的节目。 小城凑过来说:“我前天刚拍块地,想稳当点开个小盘,专做公寓,租售同步,有没有兴趣一起玩玩?” 于小山靠在沙发上懒懒地说:“别t跟我说这些,一点儿意思没有,现在做这些生意我也就是不费力气的混个吃喝,都够没劲的了,别的更不想了。我真正的兴趣在哪,你知道。” 小城说:“我知道,写书呗,那你倒是写啊?” 于小山喝口酒说:“废话!前一阶段一直尝试着动笔,结果没感觉没状态,写过一段字之后再回看觉得自己写的东西像屎一样,立马删除,每天后半夜,对着电脑,然后那种空虚太恐怖了。你懂吗?以至于现在连尝试都不敢了,每天喝点酒,回去就睡觉,挺好。” 小城说:“不懂,真弄不明白你们写字的人,哪那么多矫情,换别人我肯定一顿臭骂,你我管不了,自己玩去吧!” 于小山说:“终究一天我放弃所有,爷不玩了,就猫着,让自己清静下来,看看书,写写字,人生就此,了然风尘,慰藉岁月。” 小城刚要接着说点儿啥,刘经理走了进来,趴在于小山耳边说:“于总,下面出了点事儿,一个客人喝多了闹事儿让小龙总给清出去了,现在带了一群七大姑八大姨回来,跟小龙总在下面杠上了。” “知道那个人什么底细吗?” “知道,做沙石生意的,您的好朋友洪军是他最大的客户。” 于小山点点头说:“好,你下去客气一点儿把他请上来,我来解决。” 刘经理出去后,于小山站起来走到前面看了看楼下,在舞台前面两帮人正在那剑拔弩张地对视着,音乐和节目都停了,有一小撮嫌事儿不够大的客人在看热闹,大部分看到这种状况赶紧麻利儿离开了。小城懒洋洋地站起来抻了抻胳膊:“什么鬼,七大姑八大姨这事儿还用得着你呀?” 于小山笑笑说:“其实用不着,小龙能处理明白,但咱们正好赶上,一句话的事儿,别让他们费劲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刘经理和小龙带着那个人走了进来,这货舞舞喳喳还自带一群人尾巴似的跟过来,可惜胆子太小都在包房门口堆着没敢进来。 那个人胖乎乎的,一米八左右,二百来斤,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喝得站没个站样儿,来回晃悠,夹着个v格的大包斜着眼睛看着于小山。 吴鹏和周令带着的那两个丫头都有些害怕了,吓得直往后躲,小城冲他们点了一下头,意思是没事儿。小城心里有底,跟于小山二十来年的兄弟这种小事无关痛痒。 于小山叼着烟坐在沙发上跟那个人说:“你好,哥们儿,我是这里的老板,我叫于小山。你认识我吗?” 那个胖子瞪着眼睛说:“你甭t跟我唠这些没用的!我不认识你,你就直接说你想怎么地。” 于小山接着说:“那就这样,哥们,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道歉走人以后这里也不欢迎你,如果你继续找茬,我用你的脑袋保证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那个货听完这句话,骂了一句:“你b,你以为你是谁呀!”,边骂着就要往前上。 小龙飞快的顶住他,刚要开始出拳揍,于小山挥了挥手:“龙儿,别给警察同志惹麻烦了。” 说着掏出电话打了出去,然后按的免提,把电话扔茶几上了,对方接起电话就说:“小山,咋这么晚打电话呢?有事儿啊?” 于小山说:“没事儿,洪军儿,有个认识你的人在我场子里玩,他有话想跟你说,你听着。” 胖子一听洪军的声音,身子也不晃了,脚也不打滑了,眼睛也不斜了,思维特别清楚一叠声地对着免提边说边鞠躬:“军哥,我是张东,跟几个朋友在这玩,认识了小山哥,小山哥人特别好特别照顾,我就寻思打电话谢谢您。” 周令在旁边噗嗤一声就乐了:“这猴崽子够有眼色的,怪不得沙石生意做得好,这真是拿对待爸爸的态度对待甲方。” 没等洪军说话,于小山对电话说:“行了,军哥,你休息吧!改天喝酒。”说完把电话挂了。 那个叫张东的小子,低着头说:“小山哥,我错了,真的错了,想怎么办你说话” 于小山不听他再说什么,跟小龙示意了一下,小龙和刘经理把他拉了出去关上了包房门。 他们出去后小城端着酒杯跟于小山碰了一下说:“当年每天都是这些破事儿,那时候还觉得挺牛逼。现在再看,真的没意思,都是小孩儿玩的游戏,我真理解你。” 于小山想了一会说:“现在的生活能让我激动一下都做不到,说句矫情的,有时候还真渴望能有个人让我疯狂一把,像上学时候那样喜欢一个女同学就把她定义为爱情。” 小城接着说:“大哥,咱现实一点儿,行吗?真实的生活不像你写一切都能按照自己设定好的线路编着写,在我的理解里爱情是荷尔蒙飘飞的产物,对于咱们来说荷尔蒙早飞没了,就剩点儿心理和生理需求了,心理就是赶紧找个老婆生个娃,生理就是不用买票但可以随时起飞,最重要的是能随心所欲想怎么降落就怎么降落。” 于小山说:“你不懂我要的,就跟我不理解你追求的一样,人生就是这样,想的越明白看得越通透越纠结,我这些年都在自己跟自己战斗抗争,什么现实与理想,什么真实与梦幻,最后都是自己跟自己瞎折腾。” 这些年,于小山身边的女人像流水一样,无论是当年在c城的青朦岁月,还是在国外那些年的飘荡生涯,更不用说北京的那几年浑浑噩噩,经历过的女人大多他都无从感怀,细节更是让他无法记起。 而且这些不能想,一想所有的思想就会钻进一个怪圈无法逃脱,那些曾经的过往既真实又梦幻的搅在一起,让他无论怎样也理不清头绪。 经历过的那些女人们,不能说每一个他都爱过,但至少都曾真情相对。太多当时认为的刻骨铭心,随风飘过之后都只是人生的一段又一段过往。 以至于,此时他还在期待某一个人的出现,但也在怀疑这个人还会不会出现,这个跟他自己有关,他的心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的冲洗和磨练早已经老态龙钟,不会再轻易所动。 如果真的能碰到一个让他能够再次动容再次忘乎所以的女人,那一定是今生他最值得珍惜的,这也是他一直期待的。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想了很久,在微博上发了一段字“一直期待,某个,偶然的时刻。此生之中,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只此一眼。细雨纷纷。污浊皆清。我要为你疯狂。” 写完这一段,他刚要关了电脑,这时微博有一条私信提醒,他点开了。 是一个叫孟串儿的人发过来的一条私信。“于小山,你好,我叫孟串儿。两年前,无意之中在图书馆里看到了你写的那本淡淡的忧伤,一本书看完,惊了我多年的岁月以及过往。当时找到你的博客,就写了长长的一段私信想发给你,但后来被我自己删除,没有发出,原因是我觉得那时的我缺少一种跟你对话的基础。而后来我也写了一本书,书名叫至爱烟味并且刚刚出版,市场反响还不错,特别想跟你的淡淡的忧伤比较一下。另外,很多话不想在这里说,找时间约顿酒吧!” 于小山想了想,点击回复,打了一段字。“字没有比较,故事更没有雷同,可能我们心里对这个世界的感触正好在一个点上,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才能打动你。把你的书给我发一本,有时间我看看。” 第九章 孟串儿的相亲 y城的这趟差出了俩月,孟串儿她老妈来她自己的小房子找了她好几次,都没见找人,电话也时通时不通,这边已经跟一老朋友约好了给孟串儿相亲,把老太太急坏了。 老太太干脆就守株待兔,跟老孟打声招呼直接住到孟串儿的小房子里了,打算等这小b崽子回来,啥锅啊铲子的手里有啥招呼啥。 孟串儿这些年在外面不服天不服地,可以跟别人不妥协,跟事情不妥协,甚至跟这个世界都不妥协,但唯独在她老爹老妈面前,她不得不妥协。 她父母这一代人没有太多的生活乐趣和希望,还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基本上所有的梦想都在她的身上。而她根本就不是那种让父母省心的孩子。 小时候是很优秀:在学校时只要参加的比赛就肯定能拿个奖,尤其是什么作啊、主持啊、演讲啊、钢琴啊、辩论啊这一类的。学校的、市里的、省里的奖拿了个遍,她本人没当成一会儿事儿,但当时把她老妈乐坏了,基本上逢人便夸她女儿多牛多牛。 但同样孟串儿气他老妈也能气个半死,初中开始就天天跟一帮男生混一起,但绝不处对象不乱搞男女关系,就是玩和混,三天两头因为打架鼻青脸肿的回家。她老妈看到后就跟着又是一顿胖揍,把那些青肿再加重一些。从这方面看那些年她真就不像一个女孩子。 并且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一离开家就是狮子回归草原彻底撒欢,她老妈就是还想管也鞭长莫及了。所以后来的一路,孟串儿一个人走过来难受的时候也想家,而她跟她爸妈一贯的作风就是报喜不报忧。 烟味至爱那本书里写得那一次被人打折三根肋骨一个人躺在医院里的事情是真的,她老妈当时问她干啥呢?她流着泪咬着牙说刚吃完好吃的要睡一觉,她老妈在电话另一边开心,她也跟着笑,笑得满脸是泪。 再后来她不混了也不玩了,考上中国传媒之后有了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作开始,她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泡在父母身边,哪怕是他们骂她那也是一种关怀和幸福,而且是绝对真心的。 唯独闹心的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老妈就开始盯着她找男人、结婚、生子,开始她还能应付应付,后来越加强烈,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见到她这个事儿就是唯一议题,墨迹起来没完没了,她一听头就大了,在她的思想中这些事儿根本不在涉及的范围之内。 但有的时候还得顺着她老妈一些,无论她在外边多么风光多么牛逼,但在她老爸老妈眼里永远是个孩子,而她本身确是只有在她老爸老妈面前,才会有那种小女孩的状态和心思。 孟串儿并不知道她老妈有这一手,还屁颠儿屁颠儿地打算回来找本书给于小山邮过去,听见钥匙窸窸窣窣的声音,老太太就已经守候在门口了,孟串儿刚一进门,门还没来及关头上就挨了一擀面杖。“咣当!” 定睛一瞅,不是老妈却又是谁?“哎呦我的妈,疼死我了!您怎么来了?您这两个月没见我,想得也太厉害了,这见面礼给的!哎?妈妈妈,别打别打,疼疼疼!” 擀面杖一下接一下杵在她身上:“这是什么b崽子?两个月也不着家,整天在外面瞎晃悠!跟你说了你熊叔叔找你相亲,人家等你一个多月了你影子都没有!家里根本不差你这点钱,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有点正事儿!” 孟串儿嬉皮笑脸用手挡着:“妈,熊叔叔都60了,虽然熊婶英年早逝他也是单身汉,但人家也有儿子,我去给当后妈这不合适,白捡一儿子这么大便宜你跟我爹心里也过意得去?” “逼崽子!我怼死你!谁说让你跟熊叔叔相亲?就是他儿子!你少在那玩字游戏,我不是你采访对象!我是你妈!正好今天你回来了,告诉你,今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我,人家都抱外孙了,你25了还晃悠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前些年你怎么作我都不管你,但现在不行了,再让你任性下去,这辈子都废了。呜呜呜” 完了完了,孟串儿心里想,这是又触动了老太太正在更年期的情绪炸弹,这要是叨叨起来,没个一宿半宿的挡不住:“得得得,妈你别哭,我去,容我拾掇拾掇跟你去相亲。”先答应着再说,反正也不能跟旧社会似的强行入洞房。 说来也奇了,老太太那眼泪就跟有闸门似的,一听这话马上就关了:“这才是孝顺的好孩子,我给你包饺子,你不用出去,一会我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过来。” 孟串儿一翻白眼,姜还是老的辣,在外面走再远的路也不如爹妈的套路深:“我不是好孩子,我是你的b崽子。” 老太太眼睛瞪溜圆拿擀面杖又要怼,孟串儿赶紧借化妆的由头一闪身进了卧室。其实知子莫若母,孟串儿她妈就是防着她根本就不去赴约或者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胡乱发挥,搅黄了这桩美事不说,恐怕连世交都要得罪,所以哪也别想去,就在眼皮子底下相亲。 孟串儿在屋里合计怎么才能把这个相亲对象吓跑,而且还得顾着母上大人的面子不着痕迹的吓跑。 所以她画了个特别妖艳的妆,眼线恨不得挑到眉尾,眼影涂成烟熏的紫色,腮红没搞成猴屁股反正也差不多,猩红的大嘴唇子,还专门用唇线勾了大一号的唇型,穿了个低胸的吊带t恤和一个齐b小短裤,刚拾掇完就听见客厅噼里啪啦叽里呱啦来人的声音,孟串儿憋着笑从卧室里出来深深鞠了一躬:“熊叔叔好,熊哥哥好。”” 第十章 瞅你那熊样儿 孟串儿清楚地看到熊叔叔和他儿子脸上的惊讶,如果没看错,那个小熊眼神里甚至还闪过一丝鄙夷。 而老太太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竭力掩饰:“来来来,先坐下,孟串儿在家唱大戏呢,正唱着你们就过来了,这不还没换上正常衣服”边说边走近孟串儿用手肘子怼了一下她低声道:“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你把你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洗掉,然后换件衣服。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就范是不可能的,反正成功把第一印象毁到冰点就得了,也不好太逆着自己妈,气坏了也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于是孟串儿乖乖卸妆换回正常的衣服。 “你看,这才是我记忆中的丫头,干干净净的多好。”老熊开口道:“熊阳,你跟串儿小时候在一起玩过,长大了倒各忙各的疏远了,今儿就当你俩旧友聚会,别太拘束啊,你张姨也不是外人。” 孟串儿噗嗤一声笑开了:“小时候不记得熊哥叫这个名字啊,哈哈哈,熊样儿?” 老太太强忍着打死闺女的冲动狠狠地剜了一眼孟串儿:“别没大没小的。” “没事儿,没事儿,孩子不拘束就好” 熊阳在一旁接着说:“这么多年没见,其实就跟陌生人一样,我自我介绍一下,我现在在一家国企,属于垄断行业的正式职工,月薪800010年前的月薪8000其实还算有竞争力年底有奖金,暂时还没有买房,有车,如果我们合适的话,我会出部分首付,不足的部分可以向单位借款或者贷款,然后婚后一起偿还,房主名字我希望写我爸,因为毕竟我爸一个人这么多年抚养我不容易,你其他的缺点我都可以接受,只要孝顺,懂礼,勤俭持家就可以。” 老熊听得眼泪汪汪:“我们家熊阳就是孝顺我,这孩子太懂事” 孟串儿向上龇了一下牙,又迅速进行了表情管理,这他妈的不就是标准的经济适用凤凰男嘛,钱不钱的倒无所谓,哪有一见面就说这个的,真当公园里相亲角呢,够傻逼的了。 心里这么想着,碍于老太太在身边,孟串儿只能敷衍着:“熊哥哥想的真是周到啊。” “听说你是调查记者?”熊样儿问道。 “嗯。” “调查记者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还没等孟串儿开口,老太太插了进来:“她要是不写好稿子也就3000多,但是她每周都有好稿子,评级很高,所以每个月超万是肯定没问题的。” “妈!”孟串儿瞪了一眼,这是得多怕嫁不出去。 熊样儿眼睛忽然放出奇异光彩:“过万收入还可以,不过你将来要生儿子怎么办?没法写稿子一个月3000多,到时候我压力很大呀。” 这货说话有点像放屁,让别人根本没法接。老太太赶紧圆场:“你们先接触着,具体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就成,反正我家也不缺钱,对我闺女好就行。” 整个相亲的这个晚上,孟串儿都心不在焉,她在惦记着那本书,明儿一早就叫快递赶紧给于小山寄过去,还有他收到了会不会马上看呢?看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会不会马上联系她呢?想着这些的孟串儿根本没心思看那个什么熊样儿。 同时她被她老妈的思路弄得也有些困惑,一晃她都二十五了,不知不觉中她连青春的尾巴尖上都快抓不住了,婚姻越来越成为不能规避的话题,在老一辈人的眼里,结婚生子是生活的必经之路,多少上一代的夫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都安安稳稳过了一生。 而让孟串儿的心里认可这一思路却是比登天还难,她也不想这样,有的时候也恨自己,就不能正常一点,用正常的思维,过正常的生活,但那就不是她孟串儿了。 眼前的这个熊样儿甚至比不上几年前她拒掉的关鹏,都不说喜不喜欢、爱不爱,看着都烦,换多年前孟串儿的脾气肯定上去就是一脚,然后告诉他滚几吧犊子,离老娘远点! 其实这些年她身边从来就不缺男人,发小哥们儿一堆又一堆全都是爷们儿,啥时候她喊一嗓子都能一呼百应。至于喜欢的,爱过的,海誓山盟过的,经历过的也不少。 每一段在她的心里也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那些曾经的伤痛让她对这一切不想再尝试,纵使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未能维护一段感情的长长久久,最后都是只留下了一段过往供人心酸,没意思。 但这几年,她转回头再看当年的那些过往和当时的刻骨铭心为何都会没有走到最后,而后随着时间的飘逝那曾经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 可能当时也是真的喜欢,但现在她知道全部的原因是因为不够爱或者那时根本不懂得爱,那一段段只是当年青春的荷尔蒙飘飞的产物,在特定的时间碰到心中特定的一类人,打开你心中某些幻想与情节的开关,然后让一切思绪都随之狂热和冲动,认为那就是爱了。 爱过,伤过,痛过之后再把现在的你放回当年的情境当中,面对同样的人,你还会不会爱,通常的答案都是不会,肯定不会,那时候多杀逼呀。 这是正常的爱情,正常的思维,每个人都一样走过,都有过一样的心思和想法。但孟串儿要的不是这样的,至于想要什么她也不知道,她所经历的和看到的爱情都是这样,普遍雷同、诸如此类,一切都看透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有一次她跟一个兄长谈起这个话题,那位兄长是一个诗人,对这方面跟她有同样的纠结,那个兄长特别理解的跟她说,咱们这样的人思想跟心灵都能长大能成熟,却无法在这个社会的很多现实里妥协,在虚情假意里可以生存却无法适从,真实的情感永远保持着那份天真与纯洁,尤其是爱情,想像白朗宁碰到马莱特、三毛碰到荷西、萨特碰到西蒙一样,仅仅是碰到便让你的生命都为之动容的人,让你的灵魂的深处不再感到寂寞的人,那个能让你的余生充满希望的人。但这些年过来,这样的人有吗?我们都抱有怀疑,却还在等待,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们碰到了,那我们此生无憾。也许这一辈子我们都没碰到,我们也无憾,至少我们没有虚伪的妥协。 但对这个熊阳,孟串儿还是妥协了,她的妥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等于没接受也没拒绝,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晃荡着,她家老太太就不会着急再给她找别的,要不然更烦。 并且她有信心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熊样儿就得自动跑路,就他那种娘炮性格了解孟串儿之后不吓跑才怪,还他妈结婚生孩子过日子,借他两熊胆儿都不敢。 但在了解的过程中,这熊的确实挺烦人,这一点孟串儿完全低估他了,一副没皮没脸的劲儿显现出来后,孟串就有点后悔了。 纯粹属狗皮膏药的,只要一下班,就蹭在孟串儿身边,走哪儿跟哪儿,采访也跟着,吃饭也跟着,不理他不行,不跟他好脸子也不行,骂他还不行,嬉皮笑脸的摆出一副跟你死磕的姿态。 最过分的是,整天在孟串儿耳边叨逼叨个没完他的“未来计划”,还都是一堆直男癌的屁话,结婚怎么弄,房子怎么买,房贷怎么还,孟串儿以后要怎么伺候他,并且还得伺候他老爸,他们都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习惯等等,末了还得去孟串儿家里蹭顿饭,象征性地洗洗碗就可以得来老太太的一顿神夸,这个未来的姑爷怎么怎么靠谱,怎么怎么踏实,怎么怎么能干。 一听这个熊阳的表情立马变成熊样儿,一张大脸往起一扬,一副小人得志沾沾自喜的逼出儿,孟串儿拳头都快握碎了。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劲儿是真和谐,孟串儿就是亲爹还活着,要不然都有个不孝的想法,撮合一下得了。 一天晚上,孟串儿正在写稿子他就在旁边墨迹是不是应该定一下结婚的日子,孟串儿着急赶稿子没心思理他,但这逼跟唐僧一样一个人叨叨了能有半个小时,太t闹心了。 孟串儿终于憋不住了,叼着烟喊道:“结你个爪子!滚犊子!爱t跟谁结跟谁结去,离我远点,别一天到晚在我跟前墨迹,实在憋不住上你妈坟前叨咕去,她能陪你唠。”熊阳傻了。 孟串儿的那本书邮出去好几天了,她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没事儿就翻出来发快递的那张回单数一数天数,咋还没回复呢。一想这个她就能犯傻半天,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啥呢,那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奇怪。 前一阶段她去y城调查土地案的那篇稿子终于发出来,还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整个报社都在赞叹孟串儿的胆量与敏锐度,但在孟串儿的心里无论是这个不法商人还是跟他联合的那些贪官都是罪有应得,是不是这样的人少一些,就能有多一些人和领导多想一想老百姓的生活和疾苦。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接触的那个牛逼哄哄的王林国,这回傻x了吧!其实这个世界充满阳光,只不过有些黑暗的东西被某一些不法分子盖了起来。 但他们不可能永远盖住,而孟串儿他们干的事儿就是偷偷的掀开一条小缝看一眼里面有什么,然后用笔告诉所有人这块地儿盖着的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不用确定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自然有人把这一切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天在办公室里,领导站在前面总结这一阶段的稿子和选题,然后重点表扬孟串儿的那篇稿子,让大家多向她学习。结果,孟串儿在下边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她又翻出那张快递单,然后用手指头数,艹!都一周了。她实在忍不了了,抄起电话给于小山打了过去。 第十一章 两个磨磨蹭蹭的人终于要见面了 于小山做的那些生意让他最闹心的一点就是有一些应酬他必须得应着,因为他挣的就是这些人脉和关系的钱,有得到就要有付出,这是理所应当的。 也就是说,无论你多牛逼,该装孙子的时候你就得装,只要你想挣这份钱就得投入这份无奈,毕竟这种生意来的钱相比于其他还是容易,投入和产出与其他生意是完全不能比的。 c城的几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找他好几天了,第一想要跟他聊聊天,这个是真的,这些人确实都挺喜欢跟他聊天。 于小山这个人渊博但不古板、世俗但不谄媚、经历无数却不显摆、性格坚硬却重情义、牛逼却不装逼,只要他不想就基本没有烦他的人。 而且跟他聊天很危险,及其容易短时间内就被他洗脑,幸亏他不是干传销的,否则应该比权健安利无限极之类的“危害”大。 还有一点,这些人要到他这里来放松放松,这个也是真的,他们跟社会上其他的人不一样,一年到头能出去放松一下的次数都能数过来,而且真是不敢,另外条件也不允许。 但来于小山这里不一样,很多复杂的关系让他们比较放心,能放得开。所以于小山明白即使他交代下边的人安排再好都没用,本人必须得陪着,这些人也不是差买单的钱,面子和情谊很重要。 况且不管于小山上边的关系有多硬多铁,但底下这些难缠的小鬼自己也得应付好,要不然成天搅和他那些生意,真正让他难受的是恰恰是这些人。 在他ktv最大的包房里,于小山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安排了一个会来事的丫头伺候着,包括他自己也得有,无论需不需要,要不然那感觉就不对了。 老赵是c城一个很重要的人物,管着无法言说的领域。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跟于小山属于对点的那一类人,不完全是一俗人,年轻时就喜欢写东西,现在虽然走仕途时间少了但还是隔三差五的整首小诗配张图发在空间里,不说写的好不好,有这份心思的人跟于小山肯定对路子。 所以他们相识之初就属于交心的那一类朋友,没事儿喝喝茶聊聊生活之外的东西,这对老赵来说特别舒服和珍贵,于小山也特别注意,就连过年过节的正常礼遇他都打发下边人送过去,而不是显得重视自己送去,免得彼此之间因为这世俗的交往尴尬了关系。 这老赵有一个问题,就是平时活的太压抑了,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家里都一样,缩着所有余地去强撑着做人,所以这就养成了他一旦放松起来就没了节制,还属于一喝就高的类型。 然后情绪就开始难以抑制的高涨,抓起话筒就唱个没完,还专门挑一些摇滚歌曲来嘶吼,于小山一看这一幕心里不由得有些心酸,心中不禁感慨,人啊!都他妈不容易。 另外两个是老赵自己带来的,这两个人跟于小山的关系处的也比较融洽,老赵带着他们也就啥也不顾了,小酒一喝一人一个小丫头一搂都是开心无比,又唱又跳又摸的,忙得不亦乐乎。 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带给人的转变是挺吓人的,这种场合在十年前他能应付的游刃有余还乐乐呵呵,但现在他宁可回家睡一觉,也懒得跟他们在这耽误时间。前些年在酒吧一作能作一宿,天亮了才撤,只要有丫头在,第二天继续,连轴转多少天都不觉得累。 现在也不是体力跟不上了,是没有那份动力和心情,觉得一切都没意思。在当年,多少哥们儿只要春心一动干出千里送几吧的事,又有多少哥们儿为了一炮折腾辗转异国见红颜,这些都属正常,大部分有点血性的哥们儿都干过。但转过头,现在若找个人纯属为了满足,脱个衣服都会感觉费事。 现在能让他有所希望和幻想的不一样的爱情,不一样的人,但究竟有多不一样,是什么样的,他也不知道,在这一点上跟孟串儿基本雷同,所以很多该发生的事儿都是注定的。这恰恰也说明了很多人焦急的等待和向往都没有用,有的人该出现的始终还是会出现,或早或晚。 而不该出现的,注定你的一生平凡安静的度过,你也不用挣扎,佛家告诉你几世的轮回,几百年的等待,才能换来一世的擦身而过。阿弥陀佛,愿你相信。 老赵刚唱完一首站台就端着酒杯过来跟于小山干了一杯,然后迷迷糊糊地说:“兄弟,你也唱啊?”于小山站起来说:“赵哥,你们唱,我这真得走了,还有个局等着我呢!外边我跟经理都交代了,你们就放心玩,有任何不周的地方你告诉我,我骂死他们。” 老赵听完,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又拉着他坐了下来。 老赵接着说:“小山,你今儿可不能先走,我知道你交际广,但不管你还有几个局,有多重要的事,有多牛逼的人物在等着你,你现在走都不对,老周和老梁我都给你叫出来了,你要走了我们还怎么玩?没这几个人你这些场子能开得下去吗?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这么回事儿?” 于小山一想“得”这哥们儿又喝高了,要换了平时他绝不会这样说话,没办法了,也不能让他们不高兴,扔了皮包说:“行,赵哥,不说了,谁等着我都t不顾了,我不走,你们接着唱。” 说完于小山端着酒杯走过去跟所有的男人碰了一下杯,然后干了。接下来几个男男女女在屏幕前唱着歌跳着舞,于小山则坐在沙发上无奈的抽着烟,无聊透顶。 后来,于小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皮包里找出一个快递袋,撕开后从里面掉出一本书,书名是烟味至爱。他纯属闲着无聊就翻开看一下,但在心里没抱太大的预期,于小山自认为自己写东西不咋地,但对上还是有一定的层次和要求的。 原因是他看的太多了,而且什么字都看,从一些名著,到言的,就连琼瑶金庸也是全面领略,再接着国内的很多作家的学作品基本全部通读。 这方面还得感谢那些年的出版力量,还没到后来的一年几千本的出版容量,那时候隔三差五去书店溜一圈能发现十本八本新书都算多的,而且没有什么网络图书可以看,只能去书店或者图书馆去找。 再后来就开始接触国外的学作品,从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名著开始到去追寻每个作者,卡夫卡、加缪、昆德拉、杜拉斯、马尔克斯、萨特、博尔赫斯、卡尔维诺、毛姆、卡佛到后来日本一些作家,不说每一个人的作品都能做到仔细研究,但最码也是每个字都细细品味过。 在那些整天无所事事混日子的青春岁月那些学作品给了他不少色彩,有时带着一帮兄弟出去一顿胡闹,完事儿之后躺在床上翻开一本书,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这是他身边那些兄弟体会不到的,有这时间打会游戏或者看个电影多有意思,这时候他不辩解,有人爱看风景有人爱看人性,这都正常。一直到现在,他的这个习惯依然保持着,一年一百多本书的量他还是能做到的,即使是出去玩喝得迷迷糊糊也得看会儿书才能睡着,并且这绝不是矫情是习惯。 他靠在随便叫来的丫头的大腿上看书,周围喧嚣一片,老赵和那俩哥们喝多了抢话筒,推杯换盏一句话说好几遍,另外三个姑娘又跳又唱地陪着,这边他枕着的这双的主人一看老板想看书,自己也不敢动弹,估计心里骂死于小山,这精神病装什么化人。 于小山自己没想到的是这个叫孟串儿写的烟味至爱,看了将近十分钟,他竟然没有放下,而是让他服务生到门口把包房的灯光稍稍的调亮了些,他靠在沙发上开始认真地读了起来,现实世界中这个吵闹的包房似乎瞬间安静了,没有一丝的声音,一帮人还在喝着唱着,反反复复。 通常他去书店,拿起一本书除了看作者,再翻开看几页,几分钟这本书值不值得一看基本他心里就有数了,那让他拿起来就不舍得放下的书一年也碰不到几本,这个有点可遇而不可求。 整个思维像进入了另外的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中有一个女人叫孟串儿,于小山的全部思绪都跟着这个女人和她身边的故事在流动着。 这个孟串儿游刃有余的穿梭于演艺圈和夜场圈的里里外外,江湖与情感几乎是她字表达的所有,而对现实的失望与不甘是那些里散发出来的气息。 她是一个女人,却有着跟于小山一样的经历和想法,一样的坚强和重情,一样的复杂和单纯,一样的妥协和纠结,一样的忍耐和痛苦。 这些是于小山没有想到的,也是他看下去这本书的主要动力。恰如他此刻坐在这个活色生香的地方端着一本书就是一种现实的挣扎,而这种挣扎有谁能懂,能明白,有多少是身边有妞赶紧艹,有酒赶紧喝,有钱赶紧拿,现在社会一切都讲究个速度,哪有时间去细想什么值不值得应不应该一类的破事儿。 而此时的于小山相信,他的想法那个叫孟串儿的丫头一定能懂,孟串儿那本书里面的那个男人叫肖默然,女人眼中的精英,但在于小山眼里这个男人狗屁不是,他根本不懂那个女人,也无法掌控和驾驭那个女人,在年龄阅历和虚无的精英皮囊包裹下他还有什么,他漠然是因为他只能默然,以孟串儿的聪明他说什么都会一说就破,所以时间会证明他自己的可怜与自卑。 于小山一直躺在这个妞的大腿上连翻身都没翻一个,连一趟厕所都没去,就这样一直看着。老赵和那两个哥们儿也都走了,是回家了还是带着丫头去别的地方,谁也不知道。 走的时候跟于小山打了招呼,他没有一点反应,老赵理解一个人看书的状态,所以也没再打扰悄悄离去。 可怜腿早就麻了的小丫头也不敢先走,更不敢打扰,只能老老实实地陪着。后来实在没无聊了,这腿不能动,手再闲着就太没劲了,于是就够着自己找酒喝,于小山一直看,她就一直喝,终于醉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些都在这本书和孟串儿之外,于小山无暇顾及,书中寺庙里的那个老和尚说因果,说孽缘,说一切本在、注定、梦幻、泡影。但在于小山的眼里这个孟串儿更像一个阿修罗,直面人生的战场时勇敢、执拗、刚烈,而后只能转过身无人的时候独自轻舔着自己的伤口。 像王菲的歌中那样唱道“莫非你是阿修罗,享受哀艳的战火,将玻璃鞋也击破,都不愿看破。”心中的痛,是有多痛?伤,有多伤?累,是有多累?别人可能不懂,可于小山明白,跟了解自己一样。 他们都相信,一定会有一个人踏过生命里的山山水水走进你的身边,丢盔弃甲干净纯粹,能让你卸下满身的防备与负累,因为在那个人眼里你的一切都是透明的,卸下执着都一样,那里面包裹着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你有我的彼此。 不知过来多久,于小山终于合上了那本书,然后点了一根烟,神情恍惚的看着眼前这个包房,半天才缓过神儿来。 开门把经理叫了过来,告诉他把那个喝醉的丫头安排好,他刚要走那个丫头就醒了,然后拉着于小山的手不放开,要跟他一起走这估计是嫌弃腿还不够麻。经理无奈的摇摇头说,这丫头是刚来的,艺术学院的学生,让于小山不嫌弃就带走得了。 于小山从包里掏出两千块钱塞进那女孩儿包里,然后骂了一句那个经理,告诉他给这个丫头找个睡觉的地方醒醒酒,但是谁也不能借机动她。说实话,在这上面他不是装逼,是真的不想,他生理方面的需求主要看心情。 现在他就想赶紧回家,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打开微博找到那个孟串儿,点击私信,然后写道。“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看完了至爱烟味,也明白了当年你为什么会被淡淡的忧伤打动,同样你的这本书也动容了我的全部思绪,不知道、不敢想,这到底是不是你的真实经历,不过我用一个写东西人的感觉,应该是,所以现在我有些分不清楚是被你的岁月、年华、故事、经历、笔还是你的人轻易地拽走了我的所有想象,我想说那些路我走过,那些一切我都懂。不是想喝顿酒吗?马上!” 打完了这段字,于小山想了好半天,又按着回车键,把这段话都删了。但这一晚他喝着酒,没再看书,一夜无眠。 几天后,他开车去公司的路上接到一个电话,一串陌生的号码。 他刚接起来,对方就说:“书收到了吗?” 于小山楞了一下,瞬间知道了对方是谁,然后答道:“收到了。” “看了吗?” “嗯。” “怎么样?” “可以喝顿酒!” “好,定好地方发信息给你!” 第十二章 这回真见了(1) 孟串儿自从听到于小山那句“可以喝顿酒”之后,一直处于一种激动与兴奋的状态,像是恢复了多年前小丫头的状态,更像是丑媳妇终于见公婆的状态,有些纠结、亢奋还有些小羞涩。 跟于小山约定好日期的当天,妆化了三遍,卸了三遍,最后还是决定不化,当然不是因为熊样儿在旁边逼逼“女人不应该化妆,自然美才是最美的。”而是这张脸,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伪装,就是不想在这个等待了两年的于小山面前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和不坦荡。 要穿的衣服也是一样,前几天刻意出去买了两条新裙子和t恤,但换来换去,最后还是都否了。就穿上平时的牛仔裤白衬衫,这样最自然,最舒服。 这个于小山,她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在她心里并不陌生,像认识了已经很久的一个老朋友,而且还绝对是知己。这些不用多说,字不会骗人,那里面渗透出来的人性是一个人本真的东西,她相信她的理解。 一切准备妥当,一看点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小时,喝酒的地方是孟串儿定的,于小山是专门从c城飞过来,千里迢迢过来喝顿酒,迟到是绝对不允许的。 主要是此刻她的心里也是急切的,当然此时不全是因为即将见面的那个人,而是这个人关乎着她人生的一段经历与过往,在她心里深深地扎根成了一种拔不去的情结,而这些需要解决,要不然会让她一直心有遗憾和不甘。 但是还有一个货,谁呀?熊样儿呗她穿上鞋子转身对熊样儿说:“我今天去见我的偶像,你能不能不跟着我?” “你一个姑娘家家,还是我女朋友,去跟一个男的喝酒,我必须得跟着,男人都是龌龊的,你喝多了他要是下药怎么办?” “你给我滚远点儿,别逼我骂你!”孟串儿懒得跟他啰嗦,自己一个人出门打个车就直奔喝酒的地儿去了。 这是一个中档的会所,之前孟串儿在这里吃过几次饭,对这里比较了解。这里在盛夏时分可以在草坪的餐桌旁吃饭,最大的好处有两个,第一就是在室外可以抽烟,要不然喝时间长了他俩都得憋死。 第二不限时,24小时营业,怎么喝都行。草坪上的桌子之间相隔得比较远,就给了很大的空间可以好好聊一聊,不用照顾别人眼光,更不会被别人打扰。 此刻的孟串儿是雀跃的,如倦鸟欲投林,涸鲸准入海,要知道如果没有这个人,就没有那本让她魂牵梦萦的淡淡的忧伤。 其实那本书并没有讲出什么深刻的大道理,但是莫名的里面的句子铿锵有力,在任何沮丧悲观被束缚被忽略的时刻,那些看似玩世不恭的话就像是一种力量,可以轻易地冲破世俗的阻碍,不在乎他人的眼光。 因为书中的于小山就是活得这样坦荡,天大的事情,哪怕面对生死,面对牢狱都可以一笑而过,那种阅尽千帆的返璞归真的近似于调侃的轻松真的是一种支撑,支撑着孟串儿写了自己的书,也支撑着她在面对每一个生活和工作的不顺。 人生中有些无关风花雪月而来自内心深处的想念,没有几个人能知道,她更不奢求别人能懂。但她知道,她即将见到的那个人一定能懂,懂她所有的感觉和想法,那些所有思绪通过字早已被彼此熟识,无需再说太多。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熊阳开着车一直跟在她打的出租车后面,一下车那货就笑嘻嘻的走了过来说:“我还是不放心,就跟过来了。” 孟串儿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就到时间了,瞪着熊阳说:“来就来了,但我告诉你,最好管住自己的破嘴,要不然回去我一定把你舌头剪下来。” 没办法,孟串儿只能带着这个累赘走了进去,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关人等上面,再说在此时此刻此地跟这货在这吵也不太适合,算了,甭计较了。 进了酒店,走过大堂,走到外面的用餐区,远远的看过去,有个男人:瘦瘦的,贴着头皮的短发,瓜子脸,皮肤有点黑,带着黑框眼镜,穿着一件黑短t,下身是一件深蓝色的短裤,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另一只脚在地上,此刻正叼着烟眼神眺望着草坪上的几匹吃草的马。孟串儿的心思跟一堆破鼓锤过了似的,就一眼,孟串儿就知道就是他,于小山。 孟串儿缓缓神儿,尽量平复一下情绪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于小山这时才转过头看着她。 “跟我想的一样。”这第一句话说出来孟串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玩意没头没尾的。没想到于小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跟着淡定地点点头,微笑着说:“我也是。”这男人眼神中有骨子狠劲儿,倔强的不服输的狠劲儿,即使笑着的时候也一样。 这时候熊阳跟在孟串儿身后,伸出手说:“你好,我叫熊阳,是孟串儿的男朋友。”艹!!真的想爆天下粗口于他一身,这货能不能不开口!孟串儿抽搐了一下嘴角想回开骂,但想想还是咬咬牙忍住了,跟于小山的第一次见面她实在太怕破坏气氛了,最起码不不能说话口没遮拦一堆脏字。 于小山斜叼着烟,看了看熊阳,没接他伸过来的手,但礼貌地回了句“你好。” “烟味至爱写得不错,应该卖得挺火的,第几版了?” “笔仿你,只求别画虎不成反类犬就行,结尾的时候引了你大段的话向你致敬,第二版。” 熊阳惊讶地看看于小山,又看看孟串儿:“你还写过书呢?这书能赚多少钱?” 孟串儿写书的事儿从来没跟他说过,也懒得理他,所以翻了个白眼,直接选择无视。 于小山回了一句:“书赚不了几个钱,字只是个载体,但写好了可以传世。” “怪不得都说人穷酸,真正理智的男人是懂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男人的责任是养家糊口,女人的责任是相夫教子,这样才符合阴阳定律。” 熊阳居然拽词儿,而且拽得这么唐突。孟串儿冷笑了一声:“这是你们熊类的定律吧!女人的责任不是还得包括帮男人还贷款和孝顺男人的爹吗?你这是怜香惜玉留有余地说话吗?不太像你啊!” 熊阳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刚要说点什么,孟串儿一扬手喊了一句:“服务员,点单!” 孟串儿也没问于小山想吃什么,而是随便点了几个菜,直接要了三瓶白酒。今天的意义不在于吃什么,也不在于喝什么,而主要是聊什么。 孟串儿点完单,上菜之前服务员先给三个人每人倒了一杯茶,于小山喝了一口说:“小种。” 孟串儿接着说:“对了,知道你懂茶,这个肯定一般,将就喝吧!你喜欢什么茶?” “只有生普,多少年的破习惯了,改不了。生普入口苦涩,中间顺滑,回味甘甜,就像人生的一个过程,而且储存时间越长,岁月的磨砺越久,这个茶会越见醇厚,底蕴和味道才能充分地得以显现。跟人一样。” “我不太懂茶,只知生普味道略显单薄,更喜欢红茶,入口即是甘甜与回味无穷。” 于小山刚要接着说什么,熊阳在旁边插嘴道:“茶这个东西的所谓门道都是一些装孙子的人给吹出来的,其实哪种茶不是树叶子?以前农村都用这个当柴火?我一个月工资8000多,我觉得最好的饮料就是白开水,有钱我也不花在茶上,听说有的茶特别贵,甚至十几万一斤,有那钱不如用来买房子,十几万能在二三线城市付个首付了,茶有啥用?民以衣食住为天,你们说对不对?” 于小山眉头皱了一下,看了一眼孟串儿但没吱声。孟串此刻儿超级想拍死这个熊样儿,但顾及第一印象强撑着搂着,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她抱歉而无奈地看着于小山。结果这货还没完了,贱嗖嗖的问于小山:“哥们儿,你之前写过的书都叫什么名啊?,有时间我看看。那你现在还写吗?” 看得出来于小山有点烦他,但还是淡淡的说:“书名我也忘了,好多年不写了。” “那怎么不继续写了呢?” “江郎才尽,油尽灯枯,傻比了,写不出来了。” “那你现在做什么呢?” “啥t也不干,待着,混吃等死。” 熊样儿一听这个就找到立马找到自信了,小脸一扬说:“哎呦,那你这有点太消极了,不能不写书就不干别的了,男人总要证明自身的价值。我以前也喜欢看书,上学的时候,看琼瑶,金庸,古龙,那时候看疯了。我一直觉得金庸是世界上最牛的作家,写那么多经典作品,写得那么好看,你认为我说的,对不?” “我不愿意用自己的标准去评判别人,但写得多与好看跟学性无关,这根本不在一条线上,艾米莉一辈子只写了一本呼啸山庄,米切尔也只写了一本飘,赛格林也只有麦田里的守望者,谁敢说他们不牛逼?”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认识,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还看诗歌,天天端着席慕蓉的诗读个没完,你知道席慕蓉吧?” “当然知道啊,我也喜欢过。”孟串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嘴真毒,说人幼稚就说人幼稚,不过估计熊样儿也听不出来。 熊阳听到“撸管”这个词儿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头,心里油然生起了一种“写过书还这么粗俗,远不如我”的优越感。稍微放松了一下身子,后备向椅子上一靠,下巴扬起来居高临下地问:“那你认为中国谁的诗写得最好?” “李杜白。”于小山已经失去了耐性,纯是为了跟孟串儿的初次见面不想爆粗动手,说话已经懒得敷衍,明知道眼前这货要出洋相,却连多说一个字都不屑。 “李杜白是谁?没听说过。你记错了吧?哪有这么个诗人?我只知道李白。” 第十三章 这回真见了(2) 于小山这回真有点忍不住了,瞪着他刚要发作,孟串儿在旁边喊道:“你b你能闭嘴吗?还吃不吃了?不吃现在就滚蛋!”一出口三个人归于可怕的平静。孟串儿心道:完,到底没装住,原形毕露了。于小山心道:这才是我从书里读出来的孟串儿。 熊阳楞了一下,然后无奈的说:“好好好,不说了,这家伙,聊会儿天都不行。” 接下来的气氛微妙而安静,一种尴尬的安静,于小山眼睛又开始无聊的看着草坪上那几批悠闲的马。熊阳盯着孟串儿,孟串儿扁着嘴,腮帮子气鼓鼓的。 幸亏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顷刻之间,酒和菜都上齐了。三瓶白酒都起开了,孟串儿冲熊阳吼道:“倒酒!”于小山自己拿起一瓶满了一杯,熊阳给孟串儿倒了半杯刚要停,孟串儿瞪了他一眼,他又继续倒满了,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满杯。这个酒杯不是那种小白酒杯,而是跟喝水的杯子差不多的玻璃杯,倒满应该差不多能有三两酒左右。 孟串儿正襟危坐的端起酒杯说:“第一杯,敬淡淡的忧伤,干了。”说完跟于小山碰了一下杯,把杯里的酒一口干了,于小山也跟着干了,熊阳一看他俩都喝了,无奈又费劲的也跟着喝了。他喝完孟串儿一使眼色,赶紧又把酒满上了。 孟串儿说:“第二杯,敬烟味至爱,干了。”说完又干了。 第三杯孟串儿说:“第三杯,敬相遇。” 于小山没怎么费劲的跟她连干三杯,心想这丫头指定是故意的,憋着坏水呢。果然旁边的熊阳受不了了,捂着嘴都要吐了。 这就是孟串儿的目的,这个货刚刚说的几句话让她意识到让他坐到这里就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原本以为谁也不用在意他,无视这个人就可以了,然后她跟于小山可以随意交流,但没想到这货是个搅屎棍子,能破坏你所有的气氛。 但孟串儿了解这货的酒量,上次在她家喝一瓶啤酒就脸红脖子粗的,走道都打晃。这一点东西没吃,就将近一斤白酒干下去,百分之百放倒他,只要是能让他闭嘴就行,要不然太他妈烦人了。于小山也看出来她的意思了,所以也不说话,就是陪着她喝,他自己的酒量他有数。 不说一点事儿没有,但肯定能挺住,这么多年不是没喝多过,但肯定没喝失态过,最多是喝不动了找个地方歇一会儿睡一觉,然后还能接着喝,而且只要战线拉得够长,最后他能把自己喝醒酒了。 三瓶白酒已经基本见底了,孟串儿看了一眼熊阳,这货还没倒,迷迷糊糊、目光呆滞的还在坚持着。喊服务员又要了一瓶酒,给自己满上对于小山说:“这第四杯,你不用喝,我道歉。”说完又干了。道歉道的是啥他俩彼此都心知肚明。 于小山也给自己倒上说:“我陪你喝,但是不用道歉。”跟着喝了。 熊阳也把酒瓶子抢了过去,给自己倒得满桌子都是,手都开始抖了,然后舌头打卷、含糊不清的说:“你们都喝,我也喝,谁怕谁呀。”结果这一杯酒还没喝到一半,就不行了,扔了酒杯跑到一边的草坪旁边哇哇开吐,孟串儿无奈地皱着眉头拿着纸巾也跟了过去,等那货吐完了给他擦了擦嘴,叫服务员帮忙把他扶到旁边等候区的沙发上,不到一分钟,这家伙就鼾声大作睡了过去。 孟串儿回到餐桌前,于小山笑着点了一根烟儿递给了她,她迟疑了一下偶像递烟,还递得这么顺溜,想来对她抽烟的这个习惯了若指掌,于是她还是接了过来。然后于小山又自己也点了一根儿说:“这货哪来的?” “我妈替我选的未来生活对象。” “你答应了?” “没答应,也没拒绝,至少能糊弄我家老太太一阵子。” 于小山笑了笑,没继续说什么。 孟串儿接着说:“你笑个屁呀?就不行我为生活妥协一回。就不行我累了我想歇歇。就不行我接受人生所有的安排。就不行我也希望拥有普通女人的幸福。女人到最后都逃不开贪嗔痴三个字,没有贪嗔痴的女人在天国。我凭什么就不能为了世俗为了利益共同体妥协一下?” “你孟串儿还看电视剧呢!台词都干出来了。所以你认为婚姻就是利益的共同体?那爱情呢?” “爱情是一种理想,婚姻是一种现实,把理想和现实混淆,将会得到无穷无尽的孤独和迷茫。当谎言战胜现实的时候你得到的是爱情,当现实战胜谎言的时候你得到的是婚姻。我曾经在烟味至爱里写了,刻骨铭心是一个人的游戏,你刻了他就不会铭;他刻了,你就会或多少地有些轻视。时间一长,柴米油盐酱醋茶更是牵扯了太多的风花雪月,到最后也不过是饭粒子和蚊子血。” “听起来头头是道,但在你心里从来没有打算过要为这个利益共同体去妥协,因为你还有诸多的不甘,你自己知道你自己的纠结是什么。有一个女人说过一句话,我的一生,都在和异于常人的感觉做斗争。你也一样。” “别跟我提杜拉斯,当不了作家我也不当妓女,这两个行当我都没兴趣。” “一个人在坚定地侃侃而谈绝大部分时候只是为了说服自己,试图说服自己去顺从那些不甘心,扔掉那些纠结。但是,孟串儿,看你的书里面有你的江湖和道义,恩怨和情仇,还有你的单方面轰轰烈烈自以为死去活来的爱情,基本跟我曾经的感觉差不多,以我从字中对你的了解,你算是个芸芸众生当中经历过,活明白了的人,所以你界定爱情和婚姻我不得不承认,在现实中是没问题的,但却不适用于我们,我们要的不是谎言没有欺骗不是或者不仅仅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和琴棋书画诗酒茶,是乍见之欢也是久处不厌,是危难时候的生死与共相互扶持,是脆弱的时候对方托起你的下巴,扳直你的脊梁,命令你坚强,并陪伴你左右,共同承受命运。那里面除了爱,还有肝胆相照的义气,不离不弃的默契,以及铭心刻骨的恩情。更是一种信仰,而婚姻是信仰的契约,如果没有信仰,这份契约屁都不是。” “我承认,你说得对,也正是我所想所不甘所纠结,但我们又生活在如此的现实中,你睁眼看看,这世界有多少夫妻同床异梦却也可以相伴到老?又有多少痴男怨女在以为很深地爱过之后忍受不了平淡琐碎转而爬上别人的床?还有多少在重大利益和灾难面前分崩离析甚至不惜相互井轧算计致对方入狱?更有多少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朝红绡帐底卧鸳鸯?” “你说的都是现实,而这种现实是你如果面对那个睡得跟猪一样的直男癌男人妥协了,就一定会面对的悲凉。而我们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哪怕一世不甘也至少心安,哪怕一世纠结也不去适应那种挣扎,哪怕一世的终点我们只能孤单的为自己埋葬,也绝不为虚无的繁华委身入皇陵。” 孟串儿端起酒杯把最后的一点白酒两个人分了,碰了一下杯子说:“你t真是于小山,就是这个我认为的人。谢谢。”喝完酒,她说去一下洗手间,当她站起来转身时于小山隐约中看见她眼神中的点点泪花,这是一个女人的感伤,外人不便多说。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忘却了时间,不知已经喝了多久,外面的彩灯都亮了起来,在夜色中星星闪闪的。那个熊样儿还在那里呼声震天的睡着,于小山远远的看着觉得心生羡慕,一个人如果能活得完全现实不寻思不苦恼不纠结那绝逼是一种幸福。 虽然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但大部分的烦恼也是来自现实和的不甘心,这从来一个角度来看也是一种希望和追求。不像于小山和孟串儿他们所追求的是那么的虚无,追没有方向,抓没有角度,想没有目标,能怎么样?只能傻了吧唧的渴求着等待着。 于小山喊服务员要了两瓶红酒,还要了红酒杯,倒上两杯,孟串儿走了回来,脸和头发有些湿漉漉的,看样子刚洗过。于小山端起红酒杯说:“想起一句话,送给你。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孟串儿端起酒杯笑了笑说:“换红酒啦?好。我也喜欢尼采,回敬一句,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来,干杯!” 于小山放下酒杯点了根烟说:“我发现你量不小啊,基本上我难不住你。” “跟我比量,我还没服过谁,多少苦逼朝天的日子都是一堆破书陪我度过。要不然咱俩比比,一人一句,谁跟不上就喝酒,跟得上就一起喝。别人划拳或者对对子,咱俩也整点雅的?” 于小山说:“好,你不是想比什么量,只是怕酒入柔肠无缘由而尴尬,来吧!我于小山舍命陪孟串儿。” “说透了就没意思啦!接着!我是自由的,那就是我迷失的原因。” “你活着的时候应付不了生活,就应该用一只手挡开点儿笼罩着你命运的绝望,同时,用另一只手记下你在废墟中看到的一切。” 孟串儿端起酒杯说:“来,为了卡夫卡共同干一个。” 喝完酒于小山说:“最糟糕的是不在于这个世界不够自由,而是人们已经忘记了自由。” 孟串儿想了一会儿说:“我曾经特别喜欢的一本书,昆德拉的在别处,我想想啊!我喜欢哪一句。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他们端起杯,又喝一杯,孟串儿接着说:“请你把心交给我,与我为伍,这个世界太残酷,我有些怕了。” 于小山笑笑说:“我爱的王尔德,他还说过我们谁也忍受不了和我们有着同样毛病的人。来,喝吧!” 于小山想了想说:“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如果爱,请深爱,爱到不能再爱的那一天。”孟串儿端起酒杯接着说:“看来你挺喜欢杜拉斯那个特立独行的老女人,我收回以前对她的成见,单从作品来看还是不错的。” 喝完,放下酒杯,孟串儿想了一会儿说:“我用什么才能留着你?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这句话出自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于小山的印象非常深刻,所以立马能接得上:“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领悟,以及我生活中所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孟串儿一只胳膊拄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看着于小山,没喝酒而是接着说:“找到了,什么?永恒。那是太阳与海交相辉映。” 于小山接着说:“我永恒的灵魂,关注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如寂,白昼如焚。”这是于小山非常喜欢的一首诗,兰波的永恒中的几句。 孟串儿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往下对,只是端着酒杯,死死地盯着于小山。于小山又点了一根儿,此时无言,他明白,这一切有些可怕,这两个的性格和灵魂深处的东西竟然能如此的相似与碰撞。 第十四章 诺曼底登陆一样的见面结束了 两个人在寂静的气氛中沉默了能有十多分钟,时间已经过了午夜,餐厅里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周围只剩稀稀疏疏的几对小情侣,晚风摇曳,树影朦胧,全世界都安静的时候,随便画个圈都是全世界。 前面草坪上有一男一女一个骑着一匹马,在绕圈慢慢地走着,整个氛围看起来很悠闲,也很和谐。过了很多年,他俩才发现,如果他们的人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那个晚上的意义不亚于诺曼底登陆。 而那些战火纷飞,扑朔迷离,枪林弹雨,死去活来的未来,如果能够提前预知,不知道这两个二货还愿不愿意,敢不敢选择迈出相识的那一步。一段惊天动地的岁月即将开启,却轻描淡写地如此寻常,命运埋下的伏笔无人能够预料。 当时的确只道是在平静岁月里的意外一晚,两个伤痕累累破碎得不完整的人聊了一整夜,聊过往稀碎的人生,聊纸醉金迷也聊柳暗花明,聊最底层的黑暗,也聊幸福初露端倪的光明。那一晚有心底的碰撞,有一瞬间的心动,有一时的恍惚,也有对明天的希望。 后来,于小山一个人拎起红酒瓶子,手里拿着杯子,站起身走到草坪旁边的台阶前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孟串儿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了。然后仰头看着满天的星光说:“咱们俩还差一句您好吧?”说完侧过身伸出手:“您好,于小山,我是孟串儿,很高兴认识你。” 孟串儿的眼角弯弯,不复凌厉,在星光和灯光的交映下甚至有点闪烁。于小山恍了一下神,随即笑了一下握住孟串儿的手说:“您好,孟串儿。我是于小山。” 孟串儿接着说:“你知道吗?于小山,见面之前,我设想过无数次你长得什么样和你是什么样的人,此时,我发现这一切都跟我的想象竟然毫无偏差,你就是这幅德行。所以刚看见你,我就说跟我想的一样。但这太可怕了,无法想象我们是刚刚认识,这一切的感觉都是熟悉多年的老朋友重逢,连介绍和寒暄都会显得多余。” “我也一样,今天你从对面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我就知道这就是你,孟串儿。但我没感觉可怕,只不过我们相识的载体不是见面的经历,而是我们彼此的书,我的淡淡的忧伤是我经过的一段过往,而你投入的像是陪着我走过了那段岁月。你的至爱烟味也是一样,我陪你走过那一段乱七八糟的日子,虽未参与其中,但很多感觉确是感同身受。” “恩,这我懂,字见人心,尤其是咱俩的写作方式,基本属于坦露自己内心里边最性情最敏感最不为人知的一面,可能那些才是最真实的我们。跟我说说你吧!于小山。” 于小山说:“我这些年的经历很动荡,但不复杂,小时候小混子一个,淡淡的忧伤里都写了,后来长大了,也玩腻了,有一段时间憋在家里看书,看了很多书,也看透了很多东西。突然之间想换一种活法,然后就出国了,先去俄罗斯上了两年学,然后又在欧洲很多国家晃荡了一大圈,在国外没意思的时候写了几本书,三年后回的国。把那几本书出了,没想到的是还有很多人喜欢看,接着扎进艺圈飘了两年,玩玩乐乐,风花雪月,但你知道在艺圈不坑蒙拐骗基本活得都很苦逼,所以看明白了我就撤了。现在,做了几个偏门的生意,不算正规,但靠很多哥们儿的关系和利益撑着,混点儿吃喝没问题。总想继续写东西,却一直找不着感觉,自己跟自己较劲。就这样,也就这些,别问我生活,没有。” 孟串儿端起酒杯说:“恩,这就是你。” “你呢?” 孟串儿喝口酒说:“我也一样,咱俩小时候都不算什么好玩意儿,上学那时候我打架一般男孩都不是对手,别看我长得这样儿,但打架不是靠力气,我有那狠劲儿。后来上大学,当主持人,还演过一段时间的戏,也为爱闯了南方的花场,这些我那本书里面都写了,基本都是真实的。回来后,有一段时间跟你一样,也是什么都不想干,就是躲在家里看书,混吃等死,思考人生,你知道这些不能想,越想越抑郁,总之,走出来不容易,但都过去了。现在是一名调查记者,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忙碌,刺激,有正义感、使命感,无数次直面生死,我无所畏惧,最后只不过是唏嘘一场。但除了工作,生活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敬那些过往、回忆、岁月,不论深刻,只因有现在的我们。” “于小山,你还有梦吗?” “孟串儿,你有意思吗?你清楚,梦,这个字,会是你我这样的人的绝对痛点,一碰就乱。有些东西,别人不明白,但你我都不是矫情的人,这些年也算路过红尘,过眼烟云,却还尘缘不断,梦还在,却模糊,别伸手,一抓就t的没了。” “恩,都差不多。但在职业上,我有一个梦,也可以说是理想,就是一直想要去做一名战地记者,去阿富han,申请早就递了,也批了,但这一步却一直没有走出去。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不差决心,更不差勇气,也没有什么牵绊,就是一直在犹豫。” “为什么想去那里?我能猜到原因,但还是想问。” “就是想去真实的感受和记录生命存在的意义,7年前的孙志刚遍体鳞伤地死在救助站里,如果不是南方都市报的前辈出了那篇重磅调查就不会导致收容遣送办法的废除,而呼格吉勒图的冤案到现在还在由当年的调查记者奔走呼号,我相信总有沉冤昭雪的那一天还有很多很多的同行都奋斗在一线上,要问我为什么,为了不泛滥悲情、不渲染难过、坚守的情怀,为了需要去推动的和平、良知、正义,尽管任重而道远,也为了让自己的生命存在的更有价值。” 于小山看了她半天,才接着说:“嗯,这像我认识的孟串儿。如果你差一个支持的话,我可以给你,并且我在阿富han还有个同学,是阿富han土著,还是当年在国外特别要好的那种哥们儿,到那里有什么事情他肯定能提供帮助。我能想到,在你身边的家人、朋友、同事、包括傻睡着的那位身上你得不到任何支持,因为他们都是站在他们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而我的角度和你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误差,如果有一天你为了你的理想而失去生命,我会为你欣慰。你有了你最大的荣耀,同样,也反衬了我的悲哀。” 孟串儿也看着他说:“谢谢你,于小山,你这个支持对我来说弥足珍贵。但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的字有多牛逼多有力量,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动容和自己动笔的决心,那些字是可以影响很多人拯救很多人的,你别放弃,我希望这是你坚定的梦,而我永远是你的支持者。” “也谢谢你,孟串儿,你让我想起了曾几何时的心思与动力。那时的我,写东西唯一的动力是想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界、存在过这个空间、驻足过那些美丽或破败的风景。但是后来懒得证明了,想无比平凡,来去无由,想来过一回、去过一次赚几滴眼泪、三两天的伤心与遗憾,就此而已。但此时,我确信,我想让人知道我还活着。” 孟串儿举起杯说:“为了我们彼此的支持!” 于小山举起杯碰了一下说:“为了仅有的支持!” 两个人再次回到餐桌前,又要了一箱啤酒,这俩货还真是酒仙,一般人早就喝倒好几个来回了,但这俩人都快喝醒酒了。只是都觉得有点累,然后在餐桌前都开始盘腿坐在椅子上,叼着烟,像两个地主在划分土地一样。干了一瓶啤酒。 于小山说:“有个牛逼人曾经说过,酒是这样的,在它强大的作用下你会模糊一切对人世间的看法,原本恐惧的,现在无畏了;原本深爱的,暂时忘记了;原本痛恨的,感觉疏离了;而原本陌生的,会在酒分子怂恿下变的朦朦胧胧,相识已久。” 孟串儿张牙舞爪地哈哈笑着:“什么牛逼人,嗯?不对,是挺牛逼的,这不是我书里写吗?我说咋这么耳熟,其实我们也不是原本陌生,相识已久,跟原来的笔友差不多,而且咱俩是一人写好几本书来交流。” 天色昏黄,见亮,深沉如水,即将来到的黎明就要破晓而出。他们喝着,看着,等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穿这世间,两个滔滔不绝的人开始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味道,像战士从家里的床上苏醒,要收拾行囊奔赴战场;像巧克力味道的百利甜混上白牡丹花蕊深处的若即若离的散香;像是回到高三的偷偷睡觉又醒来的阳光明媚的教室,黑板上还写着你不搞不懂的方程式解法;又像是背过身不忍转面却不得不面对的,别离。 其实也谈不上别离,因为两本书,结下了一顿酒的缘分,恰巧这顿酒喝得痛快,又恰巧两个人聊得比较深,又恰巧两个人对所有事情的看法都能高度的相似,哪有那么多恰巧? 无论当时两个人承不承认,但那时的心动已经埋藏在了他们的血液当中了,无论是不是命中注定,但一切的走向在此时已经初现了路线,不用导航,他们的人生也会按此而行。 世界回归烟火,你可以想象街道重回嘈杂,人群复而丰满涌入,轨道日复一日不会因为昨日的车轮停止今天的道路,从时间偷了一个缝隙成全了两个人肆无忌惮的挥洒,只是停不下来的脚步让人觉得伤感莫名。 孟串儿说:“天亮了,这时候的感觉特别不好,会让我想起曾经很多个无眠、痛苦、折磨的夜晚。” 于小山说:“我明白,那种瞪着眼睛等天亮的感觉、让人绝望。但这个夜晚,我们也是瞪着眼睛,光明悄然而至,却一切静好,这话有点儿像我们彼此用过的书名一样,挺矫情的,但却无比恰当。” 孟串儿接着说:“于小山,既然都矫情了,有一句话更矫情的话特别想说,你能让我说吗?” 于小山笑笑说:“我们都矫情一晚上了,还t差一句吗?必须说!” “这些年,我们像走丢了的两个人,今日遇见。不知道此生还会不会有机会像这样的夜晚一样、肆无忌惮的喝着酒聊着天。” “艹!这正是我想说的。那就这样,如此江湖,侠义相照,咱俩就傻比呵呵的定个约定,这辈子都别再走丢了,无论人在哪,在干什么,在谁身边,只要没死,就都别忘了言语一声,我在!行吗?” “好!就这定死了,我们都不走丢。”想了想,孟串儿又问了一句:“至少我肯定不会丢,要是你丢了呢?” 于小山盯着她,然后收起笑脸很认真地说:“我丢了?那么你让我滚我就滚回来。” 孟串儿不再疑他,不知道为啥,特别相信他所说的所有的话,包括这句虚无缥缈的“我们不走丢”。 “最后一杯酒,敬过往,敬遇见,敬两本书,敬终将到来的黎明,也敬不再搁置的理想。” “未来怎么来,无所谓。这一杯敬人生,敬彼此,敬以后。” 两个酒瓶子碰在一起,一声脆响惊醒了每一个沉寂在这个夜晚里的人们,明天怎么样,他都无法预料,但于此时他们心里的阴霾中一缕阳光破尘而入,那是对未来和美好的一种憧憬和渴望,无论如何,他们都即将奔去。 第十五章 启程前的障碍:慈母老太太和二傻子熊样儿 “我不同意!” 孟串儿她老妈把筷子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拍,吓得孟串儿她老爸端着一盅二锅头正要细品的手猛地一哆嗦,没等喝,全撒干净了心脏不太好的老爸被老妈规定每天只能三盅酒,就是那种一口盅的盅,今儿这三分之一的口粮没有了,老头儿有点郁闷,瞄了老伴儿一样,后者正虎视眈眈地瞪着孟串儿,跟要吃了她一样,整得老爷子进退维谷,只能装聋。 这个反应在孟串儿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很平静,要是老太太平静地跟她说,行,你去吧!妈妈支持你。那得把孟串儿吓死,必须拉着她老妈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所以现在的局面是她完全能够接受的,就是得动点心思,慢慢来,毕竟老人年龄大了,也不好什么事儿都拧着来,不好像小时候一样,我管你同不同意,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有招你想去。 现在她要跟之前那样再来一下,她老妈真能死给她看,所以她得小心又谨慎。幸好还有他家老爷子跟她站在一条战线上,她老爸也不是支持他,只是他更了解他女儿的脾气,只要是孟串儿确定必须要做的事儿,谁的反对都没用,她老妈无论怎么闹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这是肯定的。 所以他吃着饭根本不做无谓的反抗,夹了一筷子西红柿鸡蛋偷偷拿袖子擦了擦刚才撒的那盅酒,又悄么声地倒上一杯,没吱声。 孟串儿眼尖也为着打岔:“妈我爸又倒了一盅,这第二盅了啊!” 老头儿一翻白眼:“这败家孩子”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闺女要去送命了你能不能管一管。”老太太一生气,看啥都是错。 “啥叫送命啊?那么多同行在那做战地记者,有几个送命的?”孟串儿淡淡地回了一句。 “南斯拉夫那个” “妈!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都多少年了,现在中国的地位跟那时候也不一样了,对自家记者的保护也不一样,做我们这行的,有哪个不想为自己终极理想做努力的,我最多再为这个职业拼两年,两年之后您就是让我再跑,我都跑不动了。前些年也没什么追求,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职业梦想,您别让我这辈子活得有啥遗憾,行吗?” 老太太气得拿筷子狠狠扇了孟串儿胳膊肘子一下:“我看你是想让我这辈子有遗憾!我生你不是为了让你随时准备牺牲的!” “谁说我要牺牲了!生命多重要啊!尤其是您给我的这条命,我怎么会随随便便送掉呢!并且我去那里可以更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重要,从而更加珍惜。我是太渴望能轰轰烈烈地活着,太渴望能记录和感受也许别人一辈子都感受不到的东西了。同时,说句矫情的话,我很热爱我的职业,我不愿意一直这么憋了巴屈、平平淡淡的,我想在有生之年能为这个职业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个是我的决定。妈,请您尊重我自己的选择。” 孟串儿跟老太太之间很少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一般都跟个皮猴子似的嬉皮笑脸地调侃,难得这么郑重其事,气氛就被搞得十分压抑。 之前孟串儿应对他老妈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太极,四两拨千斤,什么事儿都旁敲侧击循序渐进一点点的把老太太带沟里去。第二种就是真刀对真枪摆在明面上对战,甭管输赢,结局已定,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不然你就整死我。 当年孟串儿要去当演员她老妈也是死活不同意,什么演艺圈有多么多么乱,都是些什么潜规则,都不正经,负面教材一大堆。孟串儿当然得跟她玩太极,先摆一堆正面材料,谁谁谁学霸演戏、谁谁谁表演艺术家多么多么正派、谁谁谁从来没有一点绯闻说得她老妈思想都有些转变了。 结果就在这时她老妈特别喜欢的主持人出了绯闻,就是那个中国代表性的声音,孟串儿也是手贱有天吃饭时找到一段绯闻女主角爆料的录音,放出来就听到一个磁性的声音跟播动物世界一样说“你那小x也挺紧的” 孟串赶紧关了,但她老妈已经听到了,所以立马翻脸,就是不同意孟串儿去演戏。没办法了,孟串儿只能用第二种方法,不同意我也去,连家我都不回了,你能怎么地,结果僵持了不到俩月她老妈就缴枪了。 不过这人啊,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重视身边人,年少的时候特别讨厌父母的唠叨,岁月磨砺之后才觉每句细碎的唠叨和管制的背后都是异于其他人的牵挂。 但此时这对母女还是僵持着,谁也不肯相让。许久,老太太不知道触动了哪根情绪神经,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姑娘啊,妈妈多希望你像小时候一样,幼儿园去接你的时候给你买个你就能高兴半天,周末的时候带你去小公园玩你就会满足得不得了,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都说不听了,说什么你都不往心里去,你妈也不是想阻挡你的事业追求和梦想,可是可是这当妈的心总是希望你能健康平安,平平淡淡的就好了,不求别的,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孟串儿一看这个鼻子一酸也受不了了,眼眶子马上也跟着热了起来,其实平日里她这个女儿没少让爹妈跟着操心,上高中时候打仗,让爹妈擦屁股的事儿多了去了。前些年他老爹也没少揍她,后来也懒得揍了,因为揍不揍都一样改变不了什么,而且嘴还硬从来都打不服。 五岁那年,有一次她爸要带她去公园,她嫌她爸穿鞋的动作太慢了,一伸手就她爸的眼镜给摔了,把他爸气得公园也不去了,拎过来就是一顿胖揍,边揍边问她“错没错?服不服?”小孟串儿一边被揍一边瞪着眼睛冲她爸大喊:“不服!就是不服!”这一句接一句的不服,气得她老爸的巴掌一下比一下狠,后来把孟串儿打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但就这样还是不肯低头,他爸问她:“错没错?”她都说不出来了,还是拼命的摇着头,再打就打死了这可是亲闺女。老爷子后来跟老太太说,这个b 崽子,不知道像谁,就没见过这样的丫头,太有主意太倔了。 想起这些往事让孟串儿特别唏嘘,她竟不忍再开口跟她老妈继续说下去了。她爹终于在默默扒拉两碗饭,偷喝了好几盅酒之后开了口:“这事缓缓再说吧,孩子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还有我陪着呢。”说罢老爷子冲孟串儿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了然地点点头,把筷子递给老太太:“妈,先吃饭吧,这事先不提了。” “不是不提,是想都别想,我不是岳飞他妈,我没那个胸怀,我做不到送你去战场。让别人精忠报国去吧,我只想我女儿在我身边呜呜呜” “好好好,在你身边,不想不想了,乖哈。”孟串儿轻拍她的肩膀安抚着。 入夜,老太太睡觉早,8点来钟就睡了,孟串儿暂时没有回自己的小房子,在她爸的书房里,爷俩儿一人点了一支烟。老爷子深沉的说:“我不是支持你,但是要想让你妈同意,直接说肯定不行,你试着从侧面的角度去渗透渗透,在这一点上你比我有经验。另外,让你们领导也找找你妈做做思想工作,大帽子给扣上,再强调各种安全保障,兴许有一线希望,她能同意。但是姑娘,你爹也是你亲爹,就你一个女儿,也也是会担心的,你知道吗。之所以这样跟你说,是不像你这辈子活得有任何遗憾。”孟串儿点点头抱了一下他老爸,她知道这是父亲作为一个男人所能表达的极限了。 接下来的日子孟串儿有意无意地把一些阿富汗现状的视频给老太太看,那些失去亲人的平民的眼泪,随时有可能变成废墟的街道,被管制的妇女,还有触目惊心的饿得皮包骨一样的孩子们,每次都把老太太看得眼泪汪汪。 老太太的性格孟串儿最了解,表面凶悍实际上跟林黛玉差不多,还特别善良。十年之后澳大利亚烧了好几个月的山火,她妈看考拉被烧焦鼻子的照片能哭一晚上:“小考拉太可怜了” 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孟串儿并没有直接重提去阿富汗的事,而是给老太太看了一张世界著名的普利策摄影奖的照片饥饿的苏丹,照片上是一个苏丹女童,即将饿毙跪倒在地,而兀鹰正在女孩后方不远处,虎视眈眈,等候食女孩的画面。 众所周知,摄影师凯卡特此后留下一句遗言:“对不起,生活的痛苦远超过快乐。”然后自杀了,不过这段肯定不能让老太太知道,所以让她选择性地略过去了。 她只是对老太太说:“这个世界还有你不知道的角落里正在发生着这样的惨剧,看似残忍的照片公布于世之后引起全世界对苏丹连年内乱的重视,记者的作用有时候抵得过千军万马,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加速或扭转历史的车轮,记录和公开意味着有可能避免更多的孩子遭受战乱的痛苦,而我记得从小我妈就教育过我,人活着得有理想,得明白自个儿为啥活着,价值在哪?我正是一步一步受你影响成长到今天,我的血液里流动着的每滴热血都是你赐予我的,如今我也希望你可以支持我,虽然我理解,这非常难。但你的支持,会是我强大的后盾,能让我坚强,也能保护我的安全。” 孟串儿的兄长们在劝说几轮未果之后纷纷加入“倒戈”孟串儿妈妈的战场,全面详细地介绍了安保措施,驻地荣耀,后勤保障包括曾经做过战地记者的加一轮现身说法,就这么着,也磨了一个多月。 孟串儿走的那天,天气特别好,蓝天白云微风,谁也没让送,她即将如愿以偿地奔赴一个战场,带着使命和责任,带着长久以来辗转反复的夙愿,带着终于为了理想跟命运抗衡的勇气。 这种感觉特别好,人生如酒,活出了自己的味道,且醉且酌且狂且傲,去阿富汗即将面对什么,说到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准备,不过是想明白了,到时候胆儿大心细点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死不了回来再跪地上赎罪、忏悔加祈祷。 她走之前还料理了一个人,就是那个熊样儿。那天她很郑重其事的把熊样儿约出来,然后说了他她即将去阿富汗的事儿,并且语重心长的说:“熊哥哥,你吧!除了墨迹点儿,是个好人,也算踏实,只不过我这种姑娘着实不适合你。你要是聪明一点儿,早就应该感觉到了,可惜你不属于聪明的那一类,但这也只能怪我,我这种人就是想法都在天上飘着,活得太虚,而且很明显你搂不住我,如果你死犟硬搂,那只能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我带天上去,然后摔死,那样结局会很惨。我没事,我摔习惯了,所以一次比一次抗摔,以至于总往上面跑。真干不了你想的那些事儿,什么帮你还房贷,伺候你,伺候你爸,天天给你们做饭吃,我要真做了,你要不怕毒死敢吃那算你们牛逼。但不代表我干不了,别人也干不了,我相信肯定有人能干,而且能干得很好,还心甘情愿愿意干。所以你赶紧去找那个人,也许她就在不远处等着你。” 孟串儿如此动情动意的说了这么多,以为熊阳肯定感慨万千、感动不已,谁知这货竟然马上说了一句:“你甭跟我说这些!说!你是不劈腿了?” 孟串儿真怀疑他耳朵是不是有毛病或者她刚才表达的不够清楚,所以疑惑的问道:“熊阳,我刚才说的你听明白了吗?”熊阳仰着头瞪着眼睛大喊:“我没工夫听你说那些废话,说!那个混蛋是谁?” 他们俩当时身处于kfc,他这一喊身边一众眼神同时射向了孟串儿。孟串儿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喊道:“滚他犊子去吧!我真是在你坟头说评书,都说给鬼听了!就不该给你脸,赶紧的,有多远给我滚多远!”骂完她瞪着眼睛盯着熊样儿,看他的反应,同时一只手搭在一把椅子上,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熊阳拎起皮包说了一句“没素质!什么玩意儿呀!”然后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把桌子上剩下的咬过三分之二的汉堡和薯条拿在手里,又掂了掂可乐确定只剩一堆冰块才彻底滚蛋,孟串儿也是服了,想不明白这哥们儿的脑袋里装的都是啥呀,屎尿都算肥料也不可能如此没营养啊!真够可以的了,临走之前不留一点念想,也挺好。 飞机推上跑道的时候她给于小山发了一条信息:“我去了,阿富汗,飞机马上起飞。” 第十六章 于小山转性儿了 此时的于小山人在c城,正身处于一片锣鼓喧天、彩旗飘飘中,他弄了一间茶楼今天开业,名字叫做雨山茶楼,跟他自创的“问雨闻山”的私藏普洱茶的品牌相互呼应。一大堆领导、哥们儿、生意伙伴都来捧场,现场舞龙舞狮弄得声势浩大。 这个茶楼于小山光装修他就弄了一年多,从来没有任何生意能让他如此上心,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拿这个当成生意,而是当成他的一部作品,在仔细的雕琢、修改。 这几年他生意是没少做,也做得还不错,但是有一点让他特别难受的是他每天从家里出来不知道去哪里,年轻的时候整天长在夜总会、ktv他都不嫌累,但自己开了之后他一去那种地方待时间长脑袋都疼。公司也不愿去,那些什么账目什么每个店里面的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交代一下就完事儿了。想找一个能让他踏踏实实、舒舒服服的地方待着,真的是没有,于是他就有了要弄一个茶楼的念头。 他总结一下他一辈子扔不下的几样东西,除了写东西,就是烟和茶了,而且对普洱茶是几近痴迷的程度。一边是一个模特级别的美女,一边是一饼20多年陈年老普,他丝毫不带犹豫的选择陈年老普,对于他来说这才是真爱呀。 所以这个茶楼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房间,怎么装修,怎么装饰,都是他亲自来,他不求什么档次什么品味什么雅致,只求舒服,让你呆在这里心就静,就不想走。弄完装修之后他又把自己的藏书拉过来一万多本,全部摆上之后他自己往这一坐,感觉才算真正出来了,这个作品他基本满意,相信也会有真正喜欢的读者。 一个人从闹到静,从酒到茶,从莽撞到沉稳,从幼稚到老辣,从年轻到老年,从生到死,就是这么回事儿吧,人生必经的过程,你不用挣扎,又不用无奈,每个人都将如此走过,最后还得拼命抓住星星点点的回忆溺死在岁月的浮沉里。 小城凑过来问于小山:“你咋t想的?弄这么个生意,有啥意思啊?能挣几个钱?” 于小山笑笑说:“这根本就不是生意,也不是为了赚钱,我自己以后铺铺路,我在南方还弄了个小茶园,比这个还舒服,有一天种种茶写写字,那才叫生活。” 小城笑着说:“想得挺美,就是还缺个人,那种生活两个人叫幸福,一个人就是修道了,咋地?要成仙呢?” 于小山说:“成个屁!我这人修仙悟道还真不行,容易转念成魔。” “行,到时候叫我一声,我要一切也能看开了,就陪你去。” “你可拉倒吧!你不能种茶,你整个葡萄园还行,自己酿点酒,弄个别墅,有个游泳池,再拉一帮美女吃喝玩乐,那个适合你。” “你还别说,这个主意不错,哎!对了,那个电视台的主持人要认识认识你,跟你交个朋友,一会儿我介绍一下。”小城看着舞台上拿着话筒在说话的女主持人说,这个人是庆典公司找过来的,在电视台主持好几档栏目,据说有点小名,于小山看着脸熟,但根本想不起来她主持的是啥玩意儿。 “拉倒吧!我没那闲工夫,要认识你认识吧!” “艹!装啥呀?你看那样儿长得不错,真有心思,你就收了得了,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你那玩意儿也用不坏。” “行,我邮给你了,你用吧!在这上边,我懒得浪费时间,真想要一个电话能来几百个,还都不比这个差。” “滚蛋!你那都啥呀?不是夜总会的就是按摩院的,一点情调都没有。” “只要不动情,本质上来说都一样,而且实用性、舒适性、性价比肯定都比这个强。” 小城鄙视的眼光看着于小山说:“跟你是真几吧无语!理解不了。” 随着主持人的倒计时数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这时候于小山的手机在裤兜里震了几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孟串儿发来的一条信息,于小山走到旁边,想了一会回复道:“不想恭喜,更不想嘱托,前方再多的未知泥泞,也是自己的理想所选,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就行。” 马上又进来一条“不会忘。” 旁边人招呼着于小山去剪彩,剪完之后他拿着剪刀,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晴空万里,想着今儿天真好,适合出远门。 从上次喝一宿到现在也有月余了,这期间两个人并没有联系。而于小山最近可能是精神懈怠了,不愿意应酬不愿意见人,晚上哪个不长眼的要是提出什么出去玩玩闹闹之类的建议直接拍死,丫头也不愿意找一个,也就自己一个人喝茶的时候还算比较舒心,静静地泡壶普洱茶,养一养自己的紫砂壶,还有那些自己精心选的小茶宠,岁月都变得一切静好。 没事的时候就会想起孟串儿,想起她斜叼个烟张牙舞爪的样子,想起一个这么瘦弱的女人的理想是去战火纷飞的阿富汗做一个战地记者,想起那句“我们像是走丢的两个人”,这些有的没的像枯燥生活里的点缀,好歹有点儿不那么了无生趣的感觉。 阿富汗,也不算远,却像是另一个世界,这几天的国际新闻于小山都有关注,每天都有不同的事件发生,确实挺危险的,莫名总是有一丝隐隐的担心。每当一这么想的时候,于小山就直摇头,可能最近真是太闲了,闲出屁来了整天脑子里合计这点破事。 没成想后来他身边发生了很多麻烦事儿,他开始一点都不闲了,可对孟串儿这种担心和挂念却是与日俱增,最后演变成了疯狂的想念,只是此时的他不知道也无法预想到余生中会有一个人陪他路过十里桃林、梦里江湖,面对刀光剑影、滚滚红尘,最后花开花落,繁华散去江湖尽,余生陪你入红尘。 第十七章 初到阿富han:这是属于暴风雨前的宁静 到达喀布er的时候,驻地已经安排好了防弹车和司机在机场等候,接了孟串儿一行三个就赶紧出发了。 喀布er可能是孟串儿见过的最穷的首都,只有机场通过市区的路是柏油马路,其他的都是颠簸的土路,路上经过的所有饭店、超市都要经过至少三道安检。 旁边有个来过的老同事张超调侃说:“那是没赶上去总统府,去了基本跟做了个全身spa差不太多,你身体的每一寸都被摸个遍。” 司机说接下来的工作会比较繁忙,上面领导指示先带孟串儿他们去风景区逛逛,先简单了解一下这个国家和这个城市,以后这样的机会可能就没了。于是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东部兴都库什山脉脚下的郊区,这里终年积雪,冰川广布,司机说阿富han有一句民间谚语:“宁可没黄金,不能无积雪。” 这会是9月,喀布er已经许久滴雨未降,郊外衰草枯杨,一片萧索和荒凉,颇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唯有雪山掩映下的湖泊神秘凄美,这里安静得时间和空间同时静止,夹在战乱和恐袭的缝隙中,这片风景宛若世外桃源,忘却这个国度正在遭受什么,又像是静静回忆自己当时还叫“高附”这个名字的丝绸之路时的辉煌和繁荣。看到这里,孟串儿的心里不免有些惆怅和伤感。 张超向孟串儿介绍说,一会要入住的地方是外国人聚居区,治安条件较好,但是不代表不会成为塔利班和各种武装分支的袭击的目标。 这里的恐袭家常便饭,并且千篇一律,只有规模大点和规模小点的区别,连袭击的流程都被前辈们总结得明明白白。 袭击的过程一般如下:引爆不知道啥时候埋好的炸弹制造混乱趁乱击毙保安导致目标没有防守攻进房屋抢占有利位置喀布er军队随后赶到激烈枪战武装殊死抵抗死前引爆身上炸弹基本都这样,这帮恐怖分子大致头脑简单,所以也没啥新意。啥谍战啊攻心啊谋略啊一概没有。 说的时候比较轻松和简单,但当你真正面对的时候又会是另一码事了。司机接着说:“分部的驻地卧室都配备着地下室,地下室里有充足的水和食品等资源,另有一套办公设备作为备用,还有24小时的保安,会不间歇不休息轮班倒地盯着监控摄像头,无论是国家还是总部都会尽最大限度保护驻站记者的人身安全,唯一不确定的是采访和直播的时候,这个就见机行事,听天由命吧。” 孟串儿眉头紧锁,她不是对危险没有预计,只是预计和实际情况之间还是隔着山海,即使光是这样听,并没有真正体会恐袭时的现场,也觉得风声鹤唳如临大敌,这种感觉跟从前采访的时候或许变成火腿肠或者被傻逼王林国威胁利诱是不一样的,真真切切有那么点即将上战场的感觉,忐忑和兴奋并存,惊恐与豪迈齐飞。 张超拍拍她的肩问她:“小姑娘怕了吧?没事,还有叔叔罩你。”本次同来的张超是个有着20年经验的老记者,比孟串儿大个十几岁,在他的印象里,孟串儿应该还是个一时冲动的小姑娘。 孟串儿点了一根烟,晃了晃脖子舒开眉头淡淡微笑着说:“害怕这种事我在很多年前就不会了,应该是我在来之前考虑的事情,甚至应该是我在选择这个职业之前考虑的事情。你说对吧丰隆?” 李丰隆是一个迷迷糊糊,白白净净的小男孩,比孟串儿小三岁,今年22,看上去还要更小一些,得亏有身份证,不然时光周报会被质疑雇佣童工。说他迷迷糊糊是说他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明明是明眸皓齿的小帅哥一个,却总是困困顿顿的样子,倒也增加了些呆萌呆萌的气质。这会被孟串儿问道,懵懂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卡巴卡巴,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张超楞了一下,哈哈笑道:“好啊好啊,遇到恐袭不要被吓哭啦!一会去驻地附近的塞雷纳酒店,那里面的野米餐厅特别不错,今晚我请客,司机大哥也一起吧。”孟串儿和李丰隆雀跃地响应了这个提议。 吃饭的时候,张超给她和李丰隆都倒了一杯酒,一向酒量很大的孟串儿没有响应这个提议,她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喝酒可能会导致沉睡,时刻保持清醒是在危险里的基本功课。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张超和李丰隆,李丰隆还是年纪小,端着酒杯犹豫不决,张超仗着自己经验老道玩笑般怼了孟串儿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是与非,在这里呆久了你就会知道,每一天能开开心心的度过,第二天还能睁眼就是最幸福的体验。”李丰隆可能觉得自己跟张超同为爷们儿,不豪爽点儿没面子,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干了。结果,不一会就有上脸了,浑身都通红,这酒量还不赶那熊样儿呢。孟串儿随随便便就能喝他十个来回,不过转念一想其实来到这里,就已经很勇敢了,也不能对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孩太过于强求。 回到驻地卧室的时候,已经是喀布er时间晚上十点多了,算起来国内也就傍晚7点多,孟串儿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把这里的安保状况和美景极尽渲染地描述了一番,哄得老太太乐乐呵呵的。然后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她带过来的行李极少,除了少数几件换洗的衣服,电脑,摄像机,照相机,镜头,再就一本淡淡的忧伤。 孟串儿把书放在床头,换上睡衣洗了脸,躺在床上,一切都静下来的时候,摸着那本书,她忽然有点想那个陪她喝了一夜酒的于小山,想跟他说点什么哪怕只是报个平安,正想着,枕头旁边的手机亮了,来自于小山的信息就俩字:“丢了?”孟串儿心念一动,这也太他娘的巧了,抓起手机回了一句:“哪那么容易丢!” 顷刻,于小山把电话打了进来:“安顿下来了?” “嗯,你周围怎么那么静,这个点儿你不应该正在灯红酒绿处浪着吗?” “浪不起,老了,在茶楼喝茶。” “还是生普?” “嗯,就这点儿爱好了。” “听您老这意思别的都没有值得你爱的东西了,咋地?红尘已破?” “嗯,差不多,听说过四个字吧!禅茶一味。我每天品茶的同时也就修禅了,或许他日再相见,几度尘埃,贫僧已了然。” “滚犊子吧!就你!你要真了然了,尼姑遭殃了。” “滚蛋!对了,别扯淡,你那里咋样啊?” “我们的安保级别比较高,一般在驻地是不会出现啥问题的,出入也都有保护。” “影视剧里一般说完这句话就等于立了一个fg,可能很快就会出事。” “你特么,乌鸦嘴。为了惩罚你,咱们隔空喝个酒吧,为了保持清醒,我喝水,你喝酒。” “不喝,再说茶楼里没有酒,只能以茶代了。” “那多没意思啊,也喝不醉,跟灌大肚一样,为红颜遥遥一醉你不愿意吗?” “你不知道喝茶也能喝醉的嘛。再说酒不醉人人自醉,这时候茶和酒都一样,不喝我都快醉了。” ??这个于小山啥时候变得这么不正经了?孟串儿不知道咋回答就直接说:“拉倒吧!谁信呢。” 于小山电话这头笑了笑,这丫头有点不适应?“不信算了,刚到那里,你赶紧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好,拜拜。”孟串儿放下电话,她还有些恍惚,不觉中她已经身在阿富汗了,而今后她将面对一切还都是未知。尽管来之前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和打算,还有面对各种事情的心理预期,但此刻她不免会觉得人生无常。 这个想了很久的一个决定,一直犹豫不决,是不是应该走出这一步,最后竟然在一个陌生男人的一句话让她义无反顾的走上征程,并且对于她的人生来说绝对是充满无数炮火和荆棘的征程。 虽未来无明,但孟串儿从来都不是那种能为自己任何行为去找缘由的人,走出的路即使是错的她也会一路狂飙,何况这条路早就是她毕生所求所愿,她又怎能有一丝的抱怨。 只不过想这些的原因是她发现,自从她遇见这个于小山之后她的人生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就像是一种力量的加持,原本勇敢可能就变成了勇猛,原本莽撞可能就变成了莽撞的立方,遗憾的是孟串儿性格里没有二百五这一项,要不然受到加持可能会变成五百。 算了,不想了,打开书看了一会儿,本以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睡着,却没想到越看越精神,此时再看这本书那里面的于小山变得更加的立体和真实,仿佛这个人就陪在她的身边。 有一个特别明显的感觉从他的心里冒出来,让她不由得惊讶,就是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在她心里最近的那个人,竟然是于小山。这都赶上鬼片了,太吓人了,想到这里她用被把自己的头都紧紧的裹上了 第十八章 于小山开始不景气了 自从于小山这个茶楼开起来之后,小城这货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每天也长到这里了,天天公司也不咋去,就跟这喝茶扯犊子。然后也像模像样地开始学着品茶,对着于小山关于茶类的问题墨迹个没完,琢磨来琢磨去也喝不出来什么茶好,但不好的茶却是糊弄不了他了。 每天喝着于小山自己珍藏的老茶,都是好东西,口味的本来就高,想降下去倒是不容易了。 晚上吴鹏和周令约他去喝酒,他倒好把这俩人也弄茶楼里来了,坐在于小山的办公室的大茶桌前,舞舞喳喳的说:“喝啥酒啊喝酒?喝酒伤身,茶养心,以后你们俩也改一改,这没事儿喝会儿茶聊会儿天多舒坦,完事儿回家就睡觉,不像喝完酒还难受巴拉的。” 小城吧从小就喜欢模仿于小山,但是总是慢一拍,于小山泡妞他也学着泡,于小山不泡了他还在泡;于小山喜欢字画,他也没事整一堆,反正也看不懂但是依葫芦画瓢学了不少名词儿,天天跟鹦鹉学舌似的瞎拽;这不,于小山开了个茶楼,他又开始装明白人了。 于小山看着他这样就想笑,换了一泡他之前从台湾收回来的熟普,这茶的年头足有三十年以上,醇厚、顺滑那感觉是入口难忘,给他们一人冲了一杯说:“你别几把瞎白呼了,给你们尝点儿真正好东西,绝牛逼,前几年在台湾就这几斤茶我拿一幅大家的字画换来的,当时给人多少钱人家也不卖,才出此下策,按价格来说这茶一斤怎么也核五万以上了。就是给你们这种茶道小白喝都白瞎了。” 小城兴奋地直吧唧嘴,接着说:“你看看,你这人,不捧着点儿你唠好东西是真舍不得往出拿,总藏着掖着。快尝尝,有多牛逼。”喝了一口,感受了一会儿,然后瞪着眼睛直点头。 吴鹏也喝了一口说:“这东西我是真享受不了,感觉都差不多,没啥好喝不好喝的。不像酒,任何酒我搭嘴就能尝个大概。” 周令跟着说:“我还行,之前跟我家老爷子没少喝茶,但都是铁观音大红袍之类的,普洱很少喝。但没事儿喝点茶确实挺好,修身养性,也对我家老爷子脾气。” 小城说:“哎对,咱也学学高雅,我告诉你们啊,以后谁也别叫我出去喝酒,谁叫我骂谁,不管谈事谈感情清一色,就是茶。行不?小山。” 于小山笑着说:“我不管,你爱喝不喝,另外,以后要喝好茶自己买去,别光蹭。我记得这个店开业的时候你还逼逼我咋开这么个店,结果现在都快赶上你家了。” 小城指着于小山说:“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等哥们儿这个盘开了给你们一人留一套。” 吴鹏在旁边说:“城哥,你这话我可听好几年了,啥时候才能真刀真枪地练练呢。” 小城跟着说:“滚蛋!你以为房子是吹口气吹起来的呢。” 周令接过来说:“不对呀,我可听说你前两天给那个小主持人送了一套,咋地?给自己弄了一个行宫啊?” 小城一皱眉头说:“听谁瞎说的,没有的事儿,我那是给自己弄一个没事儿休息的地儿。” 吴鹏说:“也对,自己休息,顺便再标配一个侍寝的,真牛逼。” 于小山笑笑说:“小城,那天那个电视台的主持人你真收着啦?” 小城说:“咋地?你后悔啦?当时你不是装逼不要嘛!” 他们几个闲扯着,小龙忽然敲门走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跟于小山说:“哥,出事儿了。”看屋里还有别人在,没接着往下说。 于小山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说:“没事儿,你接着说,都不是外人。” 小龙缓了一下说:“咱们场子被踢了,把刘经理带走了,我刚才问了一下,另外几个也一样,都出事儿了。怎么办?哥。” 于小山想了想说:“我知道了,这事儿我有预期,你先回去把咱们的人稳住,明天通知各店的经理到公司开会,其他的事儿我来处理吧!” 小龙点了点头说:“行,我知道了,哥。”说完出去了。 周令在一旁说:“小山,有需要帮忙的你说话,我家里还能有点余温。” 于小山笑了笑,云淡风轻道:“都是些身外之物,小事儿,我自己能解决。”说完拿着电话走出了办公室,不到十分钟又走了回来,茶桌的一侧有一台电视,此刻正在静音的播放着新闻。 于小山看了一眼播的正是阿富汗的情况。马上那遥控器把声音开大了一些,电视里前方记者站在阿富汗战火后街道上拿着话筒说:“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市内的警察学院,就在一个小时前,七点四十五分左右,在我所在的位置发生了自杀式恐怖袭击,据一个不愿透漏姓名的警官证实,由于当时的时间学员正在返校,所以门口人员聚集较多,爆炸造成将近二十名警察学员死亡,三十名左右人员受伤。” 于小山赶紧拿起电话给孟串儿发了一条信息:“好吗?”片刻一个短信回复“不好。” 小城在对面看着于小山的反应有点反常,问道:“咋地了?小山,有啥大事儿吗?”于小山皱着眉头没回答,立刻把电话拨了出去,孟串儿的电话响了好半天才接起来说:“喂,我没事儿,只是心情不好。” “艹!你t吓死我了,我现在有点后悔曾经那个支持了,很多的事情是我当时说那句话的时候不可预知的,我说的不光是危险。”对面三个人看到于小山这样都傻了。 因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于小山,生意被踢了好几个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跟人说话也不会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和波动,电话那边是什么神奇的物种,能让这样一个男人瞬间变了颜色。 “我真没事儿,只是今天见了太多的死亡、尸块、悲戚、血肉模糊,让我恍惚对这个世界失望,很失望,也让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无力,你能明白吗?当我们之前还在矫情的面对生活的时候,你想象不到人生最大的幸福是什么是活着,是即使死亡也能有价值的死亡。但在这里,活不由你,死也不由你,生活更不由你,任何人的生命包括我自己的都可能在此时此刻瞬间消失,所以这一刻,就是这一刻,过去就没了。我现在深刻的明白了一句话,此刻便是永恒。下一刻,我们可能都不知道,彼此会在哪里。喂,于小山,你还在吗?” 于小山端着茶杯,皱着眉静静地听着,沉默了片刻说:“嗯,我在。” 第十九章 炮火!炮火!阿富han的第一次濒临被炸 有了上次的担心之后,于小山跟孟串儿的通话频次变得频繁了起来,基本上都是早晚各一遍。就为这事没少被张超嘲笑,每次电话到点了电话一响,张超就揶揄她:“人家都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这是啥?” 李丰隆倒是不放肆,偶尔也问一句孟串儿跟这个打电话的啥关系。孟串儿想半天也不知道咋形容,就敷衍他说是“丢不了的关系。”笑归笑闹归闹,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倒是越来越融洽。 这天晚上没事儿,孟串儿请他俩出去吃饭,李丰隆开始练酒量,跟张超杠上了,孟串儿让他俩放开喝,自己保持清醒就行。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想快点喝完回去给于小山打电话,这件事儿渐渐地成为了她每天最重要也最期待的时刻,支撑着她在这里无聊且恐怖的时光,哪怕是几句没有用的废话,对她来说也会是一种强大的慰藉。 孟串儿刚回到房间于小山的电话就进来了,于小山在电话中问:“你干啥呢?” “出去吃了点东西,两个同事一顿喝,我没喝,刚回来。您老忙啥呢?” “我刚才按了会儿脚丫子,睡了一会儿,梦着你了,就醒了。” “梦到我什么了?” “梦见你正在大街上采访,然后一颗炸弹飞了过来,轰的一声巨响,你就被炸上天了,我正伤感呢。结果,看到你竟然飞在天空中,双手对着我来个剪刀手,气得我t真想找个弹弓给你打下来。” 孟串儿听完哈哈一顿大笑,笑完了说:“滚犊子吧你!这是梦吗?你编的吧!” 张超拍了拍孟串儿的门:“先别聊了赶紧出来帮我扶一下,丰隆要沉死了!”张超估计被喝瘫了的李丰隆压着,声音都像拉不出来屎似的。 孟串儿捂着话筒隔着门大喊:“不管!你俩要拼酒后果自己承担!” “你们那个小丰隆又喝多啦?” 孟串儿笑道:“常事,他最近天天跟超儿拼酒,一拼就多,第二天还拼。” 喀布er的12月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往年喀布er全城烟雾缭绕,烧柴火取暖排出的烟尘让人走到哪儿都摆脱不了呛鼻的气息,面对面兴许都认不出人来,跟莫奈笔下的彩色的雾都差不多。 而今年,空气格外清新对喀布er的百姓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阿富han人用来过冬的柴火来自该国南部和巴ji斯坦。阿富han南部和阿巴边境是目前战乱最激烈的地区,这导致采伐、运输困难,柴火来源趋于紧张。 此外,因为曾有武装分子使用运送柴火的卡车装运炸药和武器,阿富han政府加强了对柴火运输的盘查和限制,喀布er的柴火来源供应更显窘迫。“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比起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冷不冷的变得不那么重要。 而中国政府和时光周报的总部对于本国人民和记者的保护渗透在每个方面孟串儿的驻地有壁炉,柴火是总部花高价买的。双排沙发就摆放在壁炉前面,壁炉里燃烧着木炭,红红的火舌舔着黑黢黢的木炭,不时炸出噼里啪啦的火花,石砌的墙壁经过长年烟熏火燎,泛出一层黑光。 外面鹅毛大雪扑落落地轻声敲打着窗,与屋内噼啪的炭火声交相呼应。李丰隆和张超都消停了,于小山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调侃这样的夜晚像是在孕育所有可以开花结果的美好,也让人相信,一切寻不着的好物件定是埋在这宁静祥和的夜色里比如和平。 两个人正在这没屁格拉嗓子,忽然震耳欲聋的一声爆炸声“轰!”,卧室的整个窗户都在共鸣,驻地的楼开始摇晃并随着刚才爆破的声音惯性震颤,天花板的玻璃吊灯急剧抖动像是要碎裂开,耳根子提出抗议响起了像老牌电视机坏了变成一片雪花点的嗡嗡声。这是第一次近距离面对这种危险,孟串儿的脑子完全跟不上节奏,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的状态。 久经考验的保安大叔的反应明显比孟串儿的脑子快,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在外边咣咣敲门,边敲门边喊:“赶紧去地下室!!!”那声音包藏了太多恐惧和焦灼变得尖锐刺耳。孟串儿登时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瞬间清醒,腾地从床上起身光着脚丫子打开门往外跑,还习惯性握着电话,但是已经顾不上说话了。于小山在电话里声音都变了:“孟串儿??你t的还安全不?” 孟串儿跑到李丰隆门口,这孩子酒量怎么练都还是不行,刚才张超把他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倒在床上人事不省了。正赶上跑出来的张超也在,哥们儿也是光着脚,保安大叔这个气啊,两个不要命的损崽子,瞪着牛铃一样的眼睛冲他俩吼道:“别磨蹭!赶紧去地下室!!!” 两个人没理保安,一起猛砸李丰隆的门,人在极端情况下真是力大无穷,好在驻地的卧室的门都是简单易踹的木头门,两个人几下就把门砸开了,从床上拽起蒙圈的李丰隆拖着就走。李丰隆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瘫软如泥。 孟串儿上去就是两个耳雷子:“b的赶紧醒过来!”这两巴掌扇的手掌心从骨头缝往外的肉火辣辣地疼,扇完之后孟串儿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不止,也是真管用李丰隆“嗷”的一声睁开眼睛,站起来晃晃悠悠歪歪扭扭却本能地跟着俩人在后面跑。 到了地下室,外面的枪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近,像是随时都能攻进来。孟串儿伸手摸了摸刚才扇了的脸蛋子,火红火红的掌印子呼在那,整张脸肿一倍,就那双眼睛仍然忽闪忽闪地闪烁着。“没事。”孩子安抚般冲孟串儿点点头。 李丰隆的酒已经完全醒了,这孩子倒不是个怂包,并没有意料中被吓破胆的感觉,只冷静地问了一句保安:“这个地下室如果被攻进来的话隐蔽不?”保安大叔一看三个都安全了,松一大口气点点头随即说:“他们这次的目标从监控上看是离咱们驻地一百米左右的客栈,所以地下室一定安全。” 孟串儿跟张超两个人光着大脚丫子几乎是抢一样地跑到电脑前面,准备发快讯给总部,两个人相视一笑,张超那个笑里有赞赏也有欣慰,看到新闻后辈的职业素养的欣慰,这时候真的可以算是战友了,一瞬间就找到生死与共的感觉。 李丰隆也反应过来地占了第三台电脑开机编快讯,地下室的地冰冰凉,周围没有可以遮蔽的东西,脚丫子跟踩在冰上差不多,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快冻僵了。三个人顾不上这些,空气中只有连绵不绝的子弹划破夜空的声音和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 于小山在电话里听到了所有的声音,基本对情况推测了个大概,手机被孟串儿扔在电脑旁边放着,没挂,于小山也没再问,就一直听着,心却开始七上八下跟在井边吊水桶似的:这t叫什么事,平时在新闻里看到的炮火硝烟真实地近距离地存在于电话那边,别说对面是个丫头,就是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曾经历过。 约莫有半小时左右,快讯已经传到总部,孟串儿要给总部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一直没挂,好在地下室还有信号。 “于小山?” 这声音像是隔了几万光年,于小山居然鼻子一酸:“艹!我在!” 孟串儿听到了那丝几乎微不可寻的鼻音,安抚道:“我安全,就是有点冷。张超你给总部打电话吧,我这边跟朋友正通着话。” 张超伸了一下手表示收到,于小山在电话的另一边没说话,不知道说啥,心里像堵了一团大棉花,偏孟串儿还能调侃他:“咋了?你为你刚刚美丽的狗屁梦感到内疚没?差点没成真,是不?” “我现在说不出来此刻的心情,但太t纠结了,我情愿现在在那里的人是我,我能安心点儿。” “那你来吧!我等你。但现在真没时间跟你说了,我这要开始战斗了。” “你电话今儿就别挂了,让我听听战地记者的日常。给我点特权,现场直播一下,我没听过,新鲜。”其实于小山这边已经担心得没边了,生怕一个活生生的孟串儿变成碎片,只是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他自己也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会这么担心这个丫头,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绝不仅仅是对生命的尊重。 “好,没问题,”孟串儿转头问保安:“我现在如果出去的话从卧室到车库的距离安全不?” 什么玩意?现在???出去???这货脑子被驴踢了吧???保安大叔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一个劲摇头:“不不不!不安全!不能出去!恐怖组织正在跟政府军队激战。” 张超也很惊讶,扯了一下孟串儿的胳膊:“你要去哪?” 孟串儿皱着眉,面色沉稳坚毅:“医院,只有那里才能拿到这次恐袭的特写。” 第二十章 我TM的特别想你 李丰隆从电脑屏幕盯着的转态缓缓抬起头盯着孟串儿:“太危险了,你要是这样得先回卧室。不如等外面枪战缓和点了再出去。”带着两个掌印子脸肿老高的李丰隆不得不扁着嘴说话让他看上去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但就是如此,这孩子也长得好看,活活像遭了孟串儿和张超这两个后爸后妈的虐待。 张超想了一会,露出了赞赏的眼神这个后辈丫头真是天生做战地记者的料,说:“我给你开车,我陪你去。” 孟串儿拍拍他的肩说:“好兄弟。” 张超把她手打了下去说:“滚尼玛的,别矫情,我去卧室取相机和摄影机。” 孟串儿笑笑:“摄影机在我手里,相机也只有我自己的用的惯。”李丰隆望着他俩,神情有点复杂。张超冲他摆摆手:“留总部发快讯,我跟串儿会发医院的特写照片给你。” 保安大叔急得直咳嗽:“不行咳咳你们不能出去,你们得在地下室待着。”孟串儿对大叔歉意地摇了摇头:“我们是战地记者,很感激你的保护,但保护我们不能像保护普通公民那样,我们身上还有任务,有使命。” 孟串儿猫着腰,踩着已经冻麻了的小碎步走上楼,卧室里还是会星星蹦蹦地出现流弹,她突然发现壁炉的那面墙上还有个洞,地上散着一些墙面大白的粉末,再往右看,贴了防爆膜的玻璃窗也破了一个洞。 瞬间就明白,在混战的刚才,有子弹打进屋里来,如果当时她站在窗边跟于小山聊天,后果不堪设想,孟串儿的腿一下子软了,一个踉跄磕到旁边的桌子角:“啊!!!”电话里传出于小山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磕桌子角了,房间破了俩洞,子弹刚才进来了。” 于小山的心跟着一紧:“你还记得咱俩喝酒的时候我说的我那个阿富汗的同学吗?我刚才给他发了条消息,他现在正在过来接你的路上,估计快到了。” “你扯你同学干啥,他又不懂采访,超儿会陪我去。” “一会你就知道了。” “太危险了,你怎么胡乱使唤人,万一被流弹伤了我咋负责,再说” 还没等孟串儿哇哇完,于小山当啷来了一句:“孟串儿你跟那个熊样儿彻底断干净了没?” “你有病啊,都啥光景了你问这个?就他那熊样儿的不断干净还能等着给我在阿富汗收尸?”孟串儿边快速地拿摄像机和照相机边穿鞋猫着腰往外走。 “我有句话说了你就当你没听见。” “啥?” “我t的现在特别想你。” 孟串儿手一抖差点把电话摔掉了,这句话像是刚才侥幸躲过的子弹重重射穿在心里,有那么一刹那,甚至想越过这三个多小时的时差回中国去。她也曾对别人说过想念说过爱,但是于小山却把一句情意绵绵的话说得那么糙,有一种坦荡和近似于的率真,足可以击溃她身上一直以来的厚厚的盔甲和防备。 只是战火纷飞,这里的人命似草芥,每个人似乎都觉得自己的魂如风中残灯,而她偏又恰恰在疲于奔命的时候听到这句话。 不管怎么说孟串儿是个写字的人,这些年她在书中以及写过太多的甜言蜜语,而曾经过往过的男人跟他说过的情话也是句句犹记,但为何都没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她如此的心动。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期待已久,又或许恰是在这一时刻,也或许是那是来自彼此心底最真实的声音。于小山说完了就没再吭声,孟串儿也默契地选择沉默。电话还有百分之四十的电,没挂。 楼下驻地周围都是政府军,很漠然地看着忽然出现在簇簇战火中的孟串儿和张超用普什图语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远的地方仍然在激战,响彻着子弹击碎各种东西和炮弹余炸的声音。 正准备往车库的地方跑,忽然听到一句蹩脚的中:“赶紧上车!” 孟串儿和张超双双愣了一下。“同学!于!我是!”一个带着白色格子缠头巾的男人拍着车窗示意俩人赶紧上车。 孟串儿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招呼张超:“上!自己人!” 然后看到这辆车,孟串儿才知道刚才于小山说的“一会你就知道了”是啥意思。 因为这特么的是一辆全新的陆虎发现者4 aroured防弹车!注:大概年限在2011年。 采用符合欧洲bs en1522 eve fb6与bs en 1063 eve 6标准的防弹玻璃,除了可阻挡一般手枪、冲锋枪与步枪的子弹攻击以外,车身强化钢板更可保护车辆在遭受手榴弹或15kg tnt炸药的爆炸威胁,并且也取得qeti专业认证。 这个牛逼车在车窗玻璃、底盘、排气管、车身与轮胎等部位针对高规格防弹、防爆考虑重新打造,能在最危急时以从容不破的姿态带着车辆乘员逃离现场。在那一年,这种装备总部还没法提供给记者。提供了也没这辆好,因为卡尼还额外对这辆车进行了重金防弹巩固加强改造。 “我叫卡尼,你们会说英吗?”以下为了读起来方便,作者就直接翻译成中对话了。 孟串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用英回复:“会!” 卡尼舒了一口气,用起英来顺嘴多了:“在俄罗斯留学的时候只跟于学了一点中,你们中太难了。” 张超是个爷们,当爷们的都知道对于车有着啥样的特殊爱好,于是他扛着摄像机在车里就开始一顿狂拍,边拍边赞叹不已:“串儿你行啊,你这啥家庭啊?认识这种朋友?” 孟串儿尴尬地咳了一声,把还在通话中的电话贴在了卡尼的耳朵上。 卡尼开着车在炮火混乱中穿行,一边开车一边冲着话筒问:“于!我接到人了,你放心吧!这是你的妞吗?” 孟串儿的耳朵忽然支棱了起来,可惜车窗外噪音太大根本听不见于小山的回答。 只见卡尼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孟串儿皱了皱眉,什么就知道了,到底说了个啥?不过目前的孟串儿还处在高度紧张的战时状态,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没功夫再往深了合计。跟张超俩人在卡尼这种高端护送下直奔医院。 医院已经处于一级紧张状态,孟串儿和张超刚到,就抬进来一个6岁左右的小男孩,旁边人说他叫赛义伯,送来的时候整个大腿血肉模糊,头部遭受重创,跟着来的妈妈大声凄厉地哭喊,那个声音孟串儿一辈子都忘不掉,充满了恐惧和对人世间最无助最愤慨的绝望。 爸爸在一旁一度晕厥,瘫倒在医院走廊里,有当地的记者似乎是示意他多喝一些水,那种崩塌的抽泣和人生最t的艹蛋的悲痛让孟串儿手足无措,张超举起照相机刚要拍,被孟串儿拦了下来:“我们拍任何一个这样的瞬间,都是鲁莽和冷血。”张超叹了一口气:“记录和公布原本就是责任,责任跟道义若想两全,你得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孟串儿转过头去,咬着牙憋着眼泪对张超说:“嗯,妇人之仁说的就是我这种圣母婊,你拍吧,有个要求,跟总部说上给孩子打上马赛克。” 现实总是残酷,主角光环仅仅在电影中会出现,这个年仅6岁的赛义伯没能因为异国他乡的记者的关注得到上帝的青睐他死了,被黑色的袋子包裹起来,瘦瘦小小的尸身的轮廓让人不得不想,他才6岁,他又犯了什么错?这个世界他还来不及深刻地感受一番喜怒哀乐,他还不曾学习,不曾有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如果他活着,将来会不会成为一名和平卫士或者一个军事学家?即使,即使是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也好啊 孟串儿忽然想起于小山曾经在书里写过一句话:“生活再艹蛋,得跟丫死磕,因为如果你放弃,会给你身边的最爱你的人带来无与伦比的伤痛。”这个孩子,未必没有跟生活死磕的勇气,可是命运根本不给他死磕的机会。 在孟串儿采访的两个小时里,大概看到了十几个伤者从奄奄一息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这辈子第一次大规模地目睹死亡,所谓战争,真的不是新闻导语里的冷冰冰的数字,多少人死亡,多少人受伤,那是一个个崩溃嘶吼的家庭,一声声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真正的血肉模糊。 在那一刻,孟串儿对制造恐袭的那些混蛋的愤怒无以复加,言语无法形容其中之万一,这一刻她不希望自己是个记者,她希望自己是个战士,可以端着枪给这群傻比来一场疯狂的突突,把这些制造恐怖制造惨案的家伙用同样的方式突突干净! 当愤怒和悲悯升腾到一定程度,恐惧就会随之消亡。失去恐惧的人是可怕的,因为她不一定能干出什么虎比事儿,对,说的就是孟串儿。 第二十一章 塔利班就是阿富han(1) 回到驻地卧室,手机还剩百分之十的电,孟串儿对着话筒,终于撑不住地崩溃大哭,于小山静静听着,此刻他知道,任何安慰都是多余的,这丫头今晚经历的一切都颠覆了她过往的人生经历,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疼,如果此刻他在她身边,可能会紧紧地抱住她,跟其他无关,只是在目睹了太惨烈的生死之后可以给她一个支撑和一个依靠。 而对于孟串儿而言,一下子见到了太多生离死别,也一下子感受了太多劫后余生,更一下子记录了太多生命垂死到彻底消逝,一颗心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能哭出来是种发泄,能有一个懂得的人,一句废话都t没说,只静静听你哭,是人生多么难得又奢侈的事情。 手机还剩百分之三电的时候孟串儿抽泣着说:“生命的脆弱和无常让人心有戚戚。” 于小山叹了口气:“悲惨和意外发生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天、每一刻,不用狼烟滚滚、战火纷飞,都一样,只是没在我们的眼前形成能摧毁我们意念的画面,所以我们没有动容,但那些都在时时发生,而我们能做的、能把握的只有我们自己的每一刻。在我心里,不让须眉,为理想巾帼是你,即使我们面对的是一切平淡、岁月静好,我们也并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只能尽最大努力让每一天都没有遗憾。” 孟串儿连哭带笑,声音变得好奇怪:“好啊,等着我黄沙百战穿金甲的凯旋。” 于小山挂电话的时候也是孟串儿电话没电的时候,那丫头哭累了,睡了,什么时候电话没电的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 孟串儿的经历牵动着于小山的心,同时也时常让他深思人生是否还是要有理想,是否还是应该如此浑浑噩噩的活着。 而这些年他的理想就是好好的写出一本自己满意的,不管这本书能不能挣钱,别人看着有没有价值,但首先需要达到自己的要求。他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是最难的,而这些年他的心一直不静,被这个社会、红尘、现实牵绊着,多少次想放弃一切,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但那一步终究是迈出去又退回来,反反复复。 他劝孟串儿去阿富汗去追求自己梦想的时候特别的坚定,但轮到自己这里却怂了,原因是这些年他似乎早已经丢失了自己的梦想,写书可能只算是一个人生追求,但梦想是什么,他找不到。 不过,在孟串儿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某些关于自己的未来与设想,那是不是他的梦想,这些不由得他深思,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毕竟那个女人还在战火纷飞里拼搏着。 他的生意这阶段出了点问题,有些人被抓起来了,涉及到的人和事儿一大堆,相关部门据说要一查到底,跟他有过合作或者交往的人全都吓蒙了,人人自保。 而于小山的那些生意基本上都有某些人的股份,很多方面的事儿也一直都是这些人在前面打招呼,于小山在后面打点一下就没问题了,这几年走过来也一路顺畅。 于小山自己不会有什么牵连,因为归根结底他也没有任何违法行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的那些生意别人谁也不敢有一点照顾了,人都是现实的,也都不想惹麻烦。 于小山把几家电玩城和按摩院都关了,ktv和夜总会由于当时投入太大,现在成本还没回来,所以先改成纯绿色场所先维持着,等一等看看事态会不会有转机。只不过他的生意一落千丈,人工、房租、其他开销又极大,硬撑了不到一年,就已经快把他撑躺下了,之前挣的钱差不多都搭进去了。 尽管如此,于小山心态还是比较好,很多东西让他主动放弃他舍不得,但当一切都不再由你说的算了,你只能承受的时候,他倒淡然了。中央下铁腕整治苍蝇和老虎,于整个国计民生而言是个好事,其实一早于小山就知道这种偏门的生意说不定哪天没了,苦中作乐地想,至少t的不用应酬了,不用再面对那些恶心人的嘴脸。 趁火打劫的不少,而且都是从前所谓的朋友。前儿吴鹏从小城嘴里知道于小山手头缺周转资金,居然惦记上了他十年前花300万收的那块勾云纹红山玉挂件,这年头红山玉假的太多,连血沁都能造假给羊做个手术把玉缝进活羊腿里,这种血沁基本真假难辨。所以一般人不敢玩,也没眼光玩,有那闲钱不如玩翡翠呢。 吴鹏没分辨真假红山玉的眼光,但是于小山有,这个勾云纹的玉挂件就摆在于小山的枕头旁边,是他唯一喜欢的类似装饰品的东西。所以吴鹏也不敢直接问,借着小城那张破嘴试探了一下,看有没有可能200万收回来,于小山没吭声,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吴鹏。 吴鹏被盯得心里直发毛:“小山,我这也是替别人问的,你也知道我不懂这玩意,那啥,你要缺钱你就吱声,哥们给你按正常银行利息算。” 于小山笑笑,这就是人性,你飞得高的时候几十万的表他也会追着送,稍微开始下降的时候什么都会开始算计。不过他无所谓,照样每天中午左右起床,到茶楼喝会儿茶吃个中午饭,下午去跑步健身,然后冲个澡,按个摩,睡一会儿。 接下来,就是等着跟孟串儿通电话,然后晚上再到茶楼跟朋友聊聊天侃侃大山,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生活,没变动,没激情,没活力。尤其是每天晚上回到家,打开电脑想写一会东西的时候异常痛苦,不知道该写什么,从哪里开始,强逼着自己写下去,试图找回当年的状态,然后写出来一堆,结果自己再看一遍的时候觉得就是一堆垃圾,瞬间删除。 无数次这样的时候,最后只能坐到电脑前喝着酒睡着了。外面人看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仙风道骨的样子,而在他正在纠结的内心深处有一部分热血情怀被孟串儿为理想拼搏的状态悄悄唤醒,只是这部分过于细微,连他自己也并未完全察觉到。 对比于小山的千篇一律的生活,孟串儿这边就波澜壮阔到常人无法想象。来阿富han已经半年了,孟串儿已经把当地的人情世故整得明明白白。她经常穿着淘来的克米兹阿富han传统服饰,跟张超和李丰隆跑到难民营里去,微笑地对每个人说:“阿拉的平安在你身上。”这是穆斯之间相互问候的方式,说这句话有利于制造一个良好的采访开端。 而女记者在这里有着天然的优势,尤其是外国女记者,或者范围再小一点,尤其是中国女记者。阿富han人仇视米国人,仇视加na大人,他们认为乔治步什是世界上最坏的人,即使加na大政府在2011年宣布将充满争议的军队从阿富han的土地上撤离,仍遭到众多阿富han人的仇恨。 他们对中国人还是比较友好的,但是由于当地对女人们有着不可理喻的制约:比如女性的身体不可以有任何地方裸露在外必须穿长袍;女人不应该工作,就应该在家里做饭带孩子;女性不可以跟除亲人和丈夫之外的男人随意搭讪,一旦失贞会被乱石投死,但是男人可以娶很多个老婆,甚至有相当多一部分穆斯相信,到了天堂之后真主会赐给他们72个纯洁美丽的女神说通俗点就是72个漂亮的处女。这个观点很多正统的宗教人士包括很多穆斯都不赞同,但是仍有人顽固地这样认为。 那些饱受战争折磨的阿富han人民有一部分已经发生变异,他们仇恨政府,憎恨外国人,希望能不受干涉地用自己的方式重建国家,这种渴望生根发芽开花却结出了扭曲的果实,不只有一个阿富han人对孟串儿他们说过:“塔利班就是阿富han,阿富han就是塔利班。只要可恶的外队不干涉,塔利班上台就会结束一切战乱。” 孟串儿每次都会不厌其烦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塔利班上台,阿富han的妇女和儿童会非常悲惨。” 得到的回复永远都是:“那不重要。” 那不重要,是的,在阿富han男人的心里妇女和儿童是最最不重要的,可能有时候还比不上饥饿的时候的一个阿富han囊注:阿富han主食之一,类似长面包。 所以对于孟串儿这样的中国女战地记者来说,既可以接触到阿富han的官员和社会精英男性,又可以深入到难民营得到当地女性和孩子的信任,因为让一名阿富han的女人相信外国女记者远远比相信外国男记者容易得多。每到这个时候孟串儿就趾高气扬:“小超砸,小隆砸,还不赶紧给大佬扛摄像机做笔记?” 张超气得直翻白眼,李丰隆也提出抗议:“我不是小聋子。”但是两个爷们没办法,有些地方不是给孟串儿当摄影师他俩根本进不去。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南方战事越来越激烈,坎大哈、埃尔芒和乌鲁兹甘的成千上万的民众不得不含泪抛下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在北方相对安全的地方建立临时避难所,喀布er城郊的难民营就是其中一个。 他们仨到达城郊难民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了,闪亮的发现者4的防弹车停在路边,引来一群饥饿的孩子他们想要吃的。自从上次医院采访之后,卡尼就把这辆车的使用权暂时借给了张超,就为这事,张超连着三天给孟串儿端茶倒水毫无怨言。 盛夏的阿富han受到太阳格外眷顾,炙烤的大地放个鸡蛋滚几下就能熟,难民营就像一个敞开的巨大的经年累月也无人管理的下水道,空气中的恶臭令人作呕,不过这仨已经习惯了。 李丰隆扔给孟串儿一个头巾:“戴上,防晒还低调。”这么做是对的,因为作为外国人在阿富han实在是太危险了,需要尽可能低调行事,融入当地生活,女性戴头巾容易给采访对象心里一种尊重而平等的感觉“她跟我是一样的。” 孟串儿揉揉他的脑袋:“小家伙心越来越细了。” “你别总揉我脑袋,我又不是小孩儿。我可以照顾你。”李丰隆最近越来越不满孟串儿总是把他当孩子。 “狗屁,你就是小孩,小屁孩。” “我只比你小三岁!” “小三个月也是小!” 张超拍了一下孟串儿的后背:“别扯淡了,赶紧采,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这地方不安全。” 第二十二章 塔利班就是阿富han(2) 孟串儿一行采访了三户刚搬到城郊难民营的家庭,在一间临时避难所的外面,一个40多岁具体年龄不确定,阿富han人不过生日。的妇女告诉了他们她的经历。在一次自杀性爆炸事件中,她失去了丈夫、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现在剩下她和孩子们,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以及一只脏兮兮的小土狗窝在这里。她看上去像70岁,黑红色的脸庞,树皮一样的褶皱,手上长了些特别像老年斑的印记,但是她非常和善,在这样的境遇下面对孟串儿的采访都还是笑着的。走的时候孟串儿忍不住塞给她一千阿富汗尼。 张超扛着摄像机笑道:“我终于知道你为啥天天跟我俩玩斗地主赢钱跟赢命似的,基本你赢的钱全扔这了。” 孟串儿白他一眼:“那是你俩没本事,有本事哪怕能赢我一次,我都叫你爹。” 李丰隆连连摆手:“那还是输吧,谁要是有你这种女儿可能都被折磨的坟头长荒草了。” 孟串儿使劲揉了一下他脑袋:“臭小子,找死么?” 正说着,居然碰上了来难民营访问的联合国难民事务所高级专员公署unhcr的专员,而且是个华裔叫陈杰。陈杰不仅仅担任着unhcr专员的角色还是米国华商会的会长。联合国打算对这里的居民提供援助,华商会也打算以中国的名义辅助援助,然而阿富han和邻国巴ji斯坦的难民情况却日益严重。 陈杰跟孟串儿他们一拍即合,孟串儿当下决定下午去一趟unhcr办公室,跟陈杰谈谈最近掌握的难民的情况,自从亲眼目睹了6岁的赛义伯的死,孟串儿心里一直有个隐隐约约的想法。 是否能建立一个专门针对战争当中的不幸的孩子们的基金会,提供实实在在的资本援助,至少能跟恐怖组织抢夺一些孩子,让他们有的吃有的穿能上学,将来走正路,孩子们有希望,这个国家的未来才能看见曙光。 太阳依旧不解风情地炙烤大地,孟串儿迫切地希望赶紧出发。对陈杰的采访将会使这次报道更加丰富多彩。 “我觉得我可能是人品好,来难民营都可以碰见陈杰这种人。”孟串儿他们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向难民营外走去,孟串儿边走边沾沾自喜。 张超把摄像机从肩膀上卸下来放右手上拎着,李丰隆拿着相机包和装有无线电设备的背包,一切都顺利极了,几乎没有战地记者来过这个难民营,全球首发独家马上就可以实现,仨人都挺高兴,但他们高兴的方式就是互怼。 张超不屑一顾地冲着孟串儿道:“要是没有我跟丰隆,别说遇见陈杰了,你连这辆车都不会开。” 李丰隆笑着,露出一排小白牙:“串儿也不缺司机,主要缺拿摄像机和照相机的,简称助理。” 张超冲他不满道:“你特么哪头的。” 孟串儿哈哈大笑:“这才是我心爱的小丰隆。” “请把小字去掉。”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丰田从难民营的入口向他们驶来,坑坑洼洼的路让这辆车一路上下颠簸,呼啸着停在他们面前,扬了孟串儿一脸灰。三个拿着卡拉什尼科夫突击步枪的男人下了车,拿枪指着孟串儿他们,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抓住了孟串儿,试图用力将她的头往车里塞。 李丰隆离孟串儿最近,一看这种状况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伸出右手一拳打在正抓孟串儿头发的男人的鼻子上,然后左手猛地一拽硬是把孟串儿拽回了怀里,紧接着他感到有什么玩意刺进了他的右肩膀不深,但是剧烈的疼痛让他眦了一下牙,咬着嘴唇没吭声。 这小子真特么不是刚来的时候了,那时候孟串儿和张超抢着去医院他还是有些顾忌危险,而面临这么突发的状况本能的反应居然是不能吭声,不然兴许会引起孟串儿的愧疚和张超的恐慌。 孟串儿砸在李丰隆的左肩膀上磕的鼻子酸疼,眼泪都磕出来了,她没注意到李丰隆被什么东西刺了,愤怒地回头就是一脚用英语问候了一下对方妈妈:“你们t谁啊?” 三个男人用枪指着他们三个,其中一个蒙着黑头巾的英语比较标准:“我们是塔利班,你们三个选一个上车吧。” 塔利班???采访这个难民营遇见了陈杰还遇见了塔利班??塔利班来难民营干啥?这是计划好的还是临时起意的绑架??绑他们三个有啥用??要钱还是要别的??孟串儿的脑袋瓜子在飞速旋转。 张超趁孟串儿和李丰隆跟对方僵持的时间悄悄地、不动声色地把摄像机慢慢放在了旁边的草稞子里,然后用身体挡在了摄像机前面对于记者来说,这东西意味着责任和使命。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举起双手缓缓走到孟串儿和李丰隆的前面:“带我走,我跟你们走。” “张超!!!” “不行!!!”一个来自李丰隆一个来自孟串儿,两个人都不由自出地喊了起来。 孟串儿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呼吸比平时快了一倍,强行咽了一口唾沫逼自己镇定下来对那三个人说:“我们有钱,可以给你们钱。” “多少钱?” “大概有几千美金。”孟串儿净在那扯犊子,就连驻地他们仨加一起的现金也没有几千美金。 黑头巾的男人似乎有些心动,保持用枪指着孟串儿的姿势用普什图语跟高个子男子交谈了一会,很显然这三个货中他是唯一一个会讲英语的。过一会儿黑头巾男子对孟串儿说:“不行,几千美金连把ak都买不到。” 孟串儿深呼吸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是买不到,但是这笔钱就在我们车上,你们拿了钱再带走我们中间的一个不是更划算吗?”连他们有车都不知道,看来这次纯属点子太背临时起意啊。 张超和李丰隆瞬间明白了孟串儿意思,不禁在心里千万分地敬佩她:这串儿的脑子反应太快了,钱肯定是一分没有的,但若是能说服三个绑匪走到车附近,就有机会上车逃脱,那毕竟是防弹车,区区几个卡拉什尼科夫突击步枪算个屁啊!而且驾驶员的那侧装备用物品的地方有防狼喷雾古灵精怪的孟串儿放的,她总说要以各种神仙装备应万变。 黑头巾犹豫了一下,又跟高个子男子用普什图语开始交流孟串儿算看出来了,会说英语的这货不是领头的,做不了主。 高个子男子皱着眉似乎在下抉择。孟串儿马上又开口道:“我们三个是记者,没有枪,你们有枪你们怕啥。” 黑头巾大概是翻译了一遍,高个子点点头,随即黑头巾冲着孟串儿道:“你们三个都举起手来。”然后这三个绑匪举着枪一人一个贴身拿枪怼着孟串儿他们仨道:“带我们过去拿钱!” 孟串儿一面故意拖着慢慢走,一面心里飞快思考:按这样子身贴身的状态,恐怕三个人都想上车逃脱的可能性为零啊,这可咋整。边想边回头望了一眼张超,也不知道那两个能不能理解我说的意思啊,孟串儿这心里实在实在是没底。 黑头巾拿枪托使劲拍了一下孟串儿肩膀,往前推搡:“走快点!” “太热了刚才体力耗尽了,走不快。” 被枪怼着也没能封上孟串儿这张嘴,在情势特别紧急的时刻,你做的说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带来生还的机会,不说不做就意味着等死,这跟恐袭不一样,这特么的是有人可以交流的,是人就有感情,就有思维,有思维就存在转圜余地。 于是她开始尝试跟对方对话:“你们是塔利班?” “是的,我们是塔利班。” “塔利班没有ak?”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一片有很多塔利班。” 孟串儿希望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又问:“你们很想要ak” “是的。你为什么这么多问题?” “因为我是记者,我觉得你们已经有枪了。为什么非要ak?” “杀米国佬。”黑头巾说得毫不犹豫,仿佛那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我们是中国人,我们的政府爱好和平,并且在每一个能帮助你们的角落实施帮助。”孟串儿试图打开一点希望。 黑头巾沉默了几秒钟道:“我们讨厌米国人,加na大人,yg国人但是我们不讨厌中国人,我们是朋友。” 孟串儿一股火蹿了上来,强行克制:“朋友?我不认为朋友会绑架朋友。” “我们是请你们去做客。” “用枪指着我们去做客?这是你们的阿拉让你们这么做的?” “是的,这是神的旨意。”真的是孟串儿心里有一万只草你马在奔腾而过,什么时候绑匪都有神的旨意了 “我认为神会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因为你正在伤害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度的无辜的记者。” “我们不会杀你们。” “可是你们要绑架我们。神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黑头巾明显开始不耐烦:“那是做客,不是绑架!你不懂,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拉,阿拉会支持我们。” 随即又怼了一下孟串儿:“走快点!” 看来是套不出什么东西了,孟串儿收回前面说的那堆什么是人就有思维的屁话,觉得这家伙的脑子里没有思维全都是屎,完全没有办法沟通。 卡尼留下的防弹车就在前面了,只能找机会见机行事上车逃跑了,能跑一个是一个吧,太拖拉的话恐怕三个人都得杆屁,说不定连这辆车也保不住。 这车是好心的卡尼留下的,卡尼是冲于小山的面子,于小山介绍了这么好的朋友给自己,自己为了跟同伴求生让这辆闪闪发亮的牛逼车一起置于险境真t的太不够义气了。 孟串儿这脑回路也算骨骼清奇了,别人在这时候都在担心自身安危,她已经开始在惦记车的安危。 三个人中那个一直没有存在感的矮个子负责拿枪怼着张超。已经可以看到车牌的时候矮个子继续压着张超向驾驶室的方向走,高个子却示意黑头巾停了下来,自己盯着车牌眉头紧皱。 这一停不要紧啊,孟串儿和李丰隆也不得不停下来,虽然距离已经很近了,那也肯定快不过正在被指着的枪啊,孟串儿心里这个恼火,她骂了一万句娘,眼巴巴地望着张超,心里在打鼓:超儿啊,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蠢啊,千万不要抱着什么同生共死的傻比念头,这时候能逃出一个其他才有生还的可能性啊。同时她心里也特别特别懊悔,早知道一点机会都没有,刚才就不争了,同意其中一个人跟他们走,另外两个肯定保全下来 心思百转千折的当口,张超已经握到车把手处准备打开车门,矮个子在他身后端着枪站着,开车门那一下正好会把矮个子隔开一瞬间,是逃跑的最好时机。孟串儿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全身因为过于紧张有点微微发抖,心里唠唠叨叨默念着:张超!快跑!快跑!快跑!!! 第二十三章 牛逼的防弹车和神秘的卡尼 张超缓缓地打开了车门开始在驾驶舱找东西,d!!!这个笨蛋张超,气死我了!孟串儿恨不得几个大飞脚踹过去让他赶紧跑。凭着半年的默契,孟串儿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张超想找的是那个防狼喷雾,没办法了,只能配合他猛冲一次,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防狼喷雾应该能制住张超面前的那个,从这里到防弹车的距离也就20米,可是这等于是把生命押宝在了其他两个绑匪的对20米直线距离的命中率上,孟串儿觉得,就算闭着眼睛打,击中的可能性也会超过百分之五十。 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只听对面矮个子非常突然地嚎叫了起来:“啊!!!!”然后双手扔了枪拼命揉眼睛,张超速度快得像是变魔术,上眼皮碰下眼皮的功夫他已经在车里打着火了。 几乎是分秒不差地同时,孟串儿喊了一嗓子:“丰隆!快跑!”然后撒丫子一样向防弹车狂奔!而话音还没落下,旁边的李丰隆已经蹿了出去三个人的默契在这次致命的危机中了然无余,李丰隆跟孟串儿一样,显然早就预料到了张超的这个动作,以及这个动作的后果,不然不会如此迅速,孟串儿那嗓子就算是不喊,李丰隆也跑出来了。 身后的黑头巾在三秒钟懵逼之后举起枪就要射击,眼看着孟串儿或者李丰隆其中一个今天就得挂在这儿,千钧一发之际,高个子厉声用普什图语呵斥了一声枪没有响起来。 枪没有响起来????枪没有响起来!!!绑匪居然没开枪!是不是他们的阿拉显灵了!告诉他们这样做不是好孩子,这样做就不会上天堂不会给他们72个处女了! 说时迟那时快,孟串儿和李丰隆已经像个兔子似的蹿到车上去了,只听得“砰!砰!”先后两声车门,宣告着他们已经安全了,死里逃生的快乐让孟串儿想大声呼号,张超一个急转弯冲着黑头巾和高个子的方向驶去别误会,他没想撞死他们,那边是唯一的出口。 车窗里孟串儿看见那两个绑匪把枪放下挥舞着双手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些个啥,这是因为三个人都跑了还撂倒了一个他们的兄弟把这俩哥们气智障了吧?但是把枪放下就意味着他们在示好,至少是示意自己不会再威胁孟串儿他们。并且这种示好绝不是为了引诱他们走下防弹车,如果是这个目的的话那就不是他俩智障而是孟串儿他们智障。 “超儿,你先停一下。”孟串儿实在是太好奇了,她骨子里的冒险因子又在蠢蠢欲动。 “你t要干啥?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要下车采访一下这两个傻比为啥把枪放下冲你挥手。”张超跟孟串儿在一起半年了,日日夜夜,朝朝暮暮,他实在太了解这个瘪犊子了,李丰隆刚才说如果谁当孟串儿父母早就坟头长荒草了这话损了点,但是不是开玩笑,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个虎比妞儿下一秒钟要干啥。 “为什么不呢?超儿你不觉得这是个良好的独家特写吗?”孟串儿开始伸手阻止张超继续开的方向盘。 “觉得尼玛个爪子,我告诉你孟串儿,平时让着你啥都听你的,把你惯得无法无天的,人命关天的事儿比不上你那点好奇心,你给我滚远点!”张超腾出一只手来迅速地把孟串儿扒拉到一边儿去。 后排李丰隆默默地打开了防弹窗户,黑头巾的呼喊清楚地传了进来:“能不能帮我们引荐一下!” 张超回头往李丰隆脑瓜子上拍了一下:“你特么比我还惯着她!谁让你开窗户的!” 张超也听见黑头巾的呼喊了,战地记者的本能还是战胜了一切,他的手比他的意识诚实,因为原本他跟孟串儿在职业上就是一样的人,所以,车停了。 孟串儿如愿以偿地打开车门下了车,黑头巾和高个子还有之前被防狼喷雾喷了反应过来了的矮个子跑了过来。仨人都没拿枪。 李丰隆和张超也下了车,一左一右地在把孟串儿夹在中间,形成了三个人对三个人的局面。孟串儿冲李丰隆使了一个眼色,丰隆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是只有优秀的调查记者才懂的暗语,她准备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做采访,让李丰隆打开录音笔。 黑头巾对孟串儿说道:“中国的记者朋友,能不能帮我们引荐一下这辆车的主人?” “为什么?” “我们想加入塔利班。”????塔利班???卡尼是塔利班??而且单凭这辆牛逼车就能认出来是塔利班的那貌似卡尼还是个塔利班的头子?于小山“勾结”境外恐怖组织??孟串儿的脑瓜子又开始了超级运转,但是她面儿上没露出声色来。张超和李丰隆显然也明白了什么,一左一右地侧头看了一眼孟串儿。 “我以为你们就是塔利班。”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有ak的塔利班和没有ak的塔利班?”孟串儿知道这句话问得十分不专业,有揶揄的成分在里面职业的调查记者应该是尽可能客观和中立的面对采访对象,但是她对这三个塔利班的冒牌货真的没啥好感,可以说是厌恶到极点,所以即使知道应该保持客观和中立也忍不住这句牙尖嘴利的揶揄。 黑头巾面露讪色,嘟囔了一句当地土话,随即正色道:“塔利班就是阿富han,阿富han就是塔利班,所以我们是塔利班,但是我们想加入这辆车的主人的塔利班。”哥们还真能绕。 孟串儿点点头:“好的,有机会我会帮你们引荐。”才怪!引荐啥?给恐怖分子壮大力量吗?坏人从来都是可以欺骗的,不仅可以欺骗还可以耍弄,这就是孟串儿的价值观。 “但是有个条件。”孟串儿续道:“你们三个得接受我们的采访。” 采访的过程不赘述了,整个过程还原下来就是三个向往加入塔利班的土货见财起意想绑走孟串儿或者随便什么外国人勒索钱财,然后买枪加入塔利班。 他们的邻居绑了一个英国佬,当天就换了10万美金,这种“生财有道”让这仨货心生艳羡所以就整了这么一出,然后看到了这辆防弹车,认出了这辆防弹车的主人是塔利班的三号人物,所以想请孟串儿帮忙引荐。如果不是这辆车,他们一定会开枪。 所以孟串儿终于明白了,卡尼为啥会留这辆车在这里,不仅仅为了给孟串儿他们趟平炮火和遮挡子弹,特殊的时候这辆车就意味着门脸,意味着名片,意味着某种场合下能直接让对方选择不开枪。 这t叫啥?恐怖组织一家亲?所以这几个月就一直开着塔利班三号头子的车在大街小巷各种招摇?真的是心有惴惴啊,不过孟串儿打的是另一个鬼主意,现在她还不想说,她怕张超和李丰隆打死她,也怕于小山隔着电话拍死她,所以这个主意得缓缓来,得有铺垫。 接下来去见陈杰的路上,张超把藏在草骒子里的摄像机取了回来放在车里。孟串儿给于小山打了个电话要知道这半年每天早晚各一个电话都是于小山打给她,她从来都没主动打过哪怕一个电话,所以电话一接通,于小山非常惊讶,但是这个点是中国的上午,他还没睡醒,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混沌劲儿:“串儿咋了?” 孟串儿嘿嘿嘿地干笑了几声:“小山哥你还睡着呢?对不起啊这个点了打扰你。” 电话那头的于小山一个激灵:“你想要我命你就拿去,别跟我整这些扯犊子的事儿!还小山哥?你这语气我瘆得慌。” 嗯?这么明显吗?孟串儿干咳了一声,正色道:“于小山我问你啊,卡尼是不是塔利班?” “不是。” “不是塔利班还是是塔利班你不知道?” “不是塔利班。” “他的车是咋回事?” “那是他哥的车,你这反应也太慢了,还调查记者呢,这话你三个月前就该问我了。” “所以他哥是塔利班?三号人物?” “行啊,几号人物都调查出来了。”于小山点了一支烟吐了个烟圈对着电话笑道:“卡尼跟他哥没关系,他不是塔利班也不做任何跟塔利班相关的事儿。撑死就是用个车而已。” 孟串儿点点头,忽然间语气娇柔起来:“你跟卡尼关系是不是特别好啊?” 于小山莫名其妙一阵恶寒:“过命的交情,怎么了?” “嗯嗯嗯,我就知道,不然也不会把这辆牛逼车给我们用了,那卡尼跟他哥哥的关系是不是特别好啊?” 于小山的耳朵忽然支棱了起来,怎么感觉不对啊:“孟串儿,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警告你,当初是我支持你去阿富han实现你的理想,但是我的支持是有限度的!” 孟串儿翻了翻白眼,这个于小山,哪都好,就是太聪明然后太霸道。她笑嘻嘻地敷衍道:“我是人,打不出鬼主意。哎呀你太敏感了,行了没事了,您老继续睡,我们今天认识了一个难民事务所的高级专员,现在要去采访他,今晚聊哈” 这时候张超正停了车,回头招呼李丰隆下车,发现李丰隆捂着的右肩膀被暗红色已经干涸了的血迹打湿了一大片:“我艹!小丰隆你受伤了!” 李丰隆迅速把食指摆到唇边发成一声“嘘”,已经来不及了,孟串儿的电话还没挂,于小山听见了张超的这声喊,眯起了眼睛对着电话:“孟串儿?” 孟串儿心里一阵发虚:“哈?我没受伤,小丰隆刚才走路磕着了,我们到地方了我先挂了,拜拜。” 第二十四章 挺进塔利班的前夕和“她不是你的妞儿” 没给于小山继续说话的机会,孟串儿已然把电话挂了。她知道于小山不会打回来,但是晚上那通电话就得费劲解释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于小山越来越担心她的安危问题,而且莫名其妙她很多东西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向他“汇报”,然而自从那次说过“我t的特别想你”之后,他们俩就十分默契地不再提感情这茬了。 眼下也没心思合计太多,重要的是,李丰隆受伤了。 “小丰隆你什么时候受的伤,快让我看看。”孟串儿下了车直奔后座的李丰隆。 “你把前面的小字去掉。”李丰隆捂着右肩膀皱着眉,白白净净的小脸儿上因为疼痛和天气的炙烤渗出微微的汗珠,李丰隆的睫毛特别特别长,不仅长,还卷翘。有时候孟串儿会开玩笑说为啥不长丰隆同款睫毛,这得省去多少睫毛膏。 “丰小隆你什么时候受的伤?陈杰这我们今天不去了,去医院吧。” “把小字去掉!你烦死了!当然是把你从劫匪那拽过来的时候被刺的。” 孟串儿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应该是拿刀之类的利器刺的,不深,伤口已经干涸,但是出了不少血。孟串儿有点心疼,若不是李丰隆手疾眼快把她拽了回来,又挨了这刀,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孟串儿你啥时候这么墨迹了,陈杰比较重要,反正也已经干了,就先这样吧。”李丰隆脸色微红,不太适应过于女性化的孟串儿。 “不行,超儿你上去跟陈杰聊吧,我陪丰隆去医院。” 张超连连摆手:“聊不了,我对你那一套什么战争基金之类的不感兴趣,还是我陪丰隆去医院,你搞定陈杰。” 孟串儿犹豫了一会,被李丰隆和张超直接推走了。阿富汗的驻站生活真的是一个战场,战争总是残酷的,战友们互相扶持,以命相护,为的是最终结果。失去胜利的战争连牺牲都是多余的。但若是真要做到心无挂碍的割舍,太难了。 陈杰的办公室里设施比较简陋,一排真皮沙发,一个办公桌,还有一个书柜,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和件也就一盆仙人掌。这个地方太豪华的办公室没有用,还容易出现危险。 2005年的时候数百阿富han难民发动骚乱,围攻洗劫了位于巴ji斯坦西北部的联合国难民机构办公室,以抗议他们迟迟不能被遣返回国。难民们砸毁了联合国在巴ji斯坦难民机构办公室的计算机、虹膜检验机器和家具,还砸坏了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的一辆车。 陈杰热情地走上来跟孟串儿握手:“孟记者真是女中豪杰,在这种地方的女记者都是巾帼英雄啊。” 孟串儿哈哈笑着摆摆手:“哪里哪里,您才是个中翘楚,毕竟大名鼎鼎的华商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简单介绍完最近掌握的难民情况之后,孟串儿单刀直入切入正题:“陈总,您有没有考虑过建立一支专门的战争基金,用来帮助这些在阿富han饱受战争摧残的孩子们?” 陈杰转了转眼珠没有正面回复:“孟记者的想法是令人钦佩的,但是现在纯做公益基金非常困难,在诸多方面都得有考量,起始资金是个问题,影响力更是问题啊,很多事情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孟串儿心里暗忖:堂堂一个华商会出个几百万的资金做基金的p注:p通俗点的意思就是出资方,也就是甲方爸爸。还不是轻松加愉快的事情,这是在嫌弃我没有影响力啊,看来这位陈总骨子里还是商人。 面上不露声色,孟串儿勾起一个甜甜的微笑:“影响力嘛,很快就有。既然是我想做的事情,自然不会让这件事情起得悄无声息。” 陈杰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暗讽,却还是被孟串儿捕捉到了,他才不信一个区区战地记者的孟串儿会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影响力。 孟串儿毫不介意,继续微笑着:“最迟半个月,我会成为全球唯一的一个能够深入到塔利班头目的窝点去实地采访他们武器装备和制毒贩毒的记者,到时候不仅仅阿富han的政府会极度关注到我,全世界也会大火一次,您觉得这个影响力够不够格让华商会掏出区区几百万做基金的p呢?” 陈杰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眉毛周围的皮肤都挤在了一起,良久蹦出了几个字:“说实话,我不信。” 孟串儿站起来跟陈杰握了握手扔下一句话就转身走了,背影贼潇洒:“那就请陈总走着瞧吧。” 实际上的孟串儿特别想扇自己一大嘴巴子。怎么办啊,大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这个事迫在眉睫肯定是要办。 但是孟串儿心里极其没底,莫说这事卡尼还蒙在鼓里,卡尼的哥哥同不同意都是两说,网上那些塔利班直播割杀记者的头的血淋淋的视频还历历在目,就算有卡尼的哥哥,危险还是一项极为不可控的因素。 那是毒窝,毒窝啊!里面住的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几句话问得不对,毒枭一发脾气,捏死孟串儿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于小山肯定不同意,今天在电话里的状态就已经离暴跳如雷不远了,张超会不会拍死她啊?极有可能根本不同意她去或者即使促成了这件事,张超干脆可以自己去。唯一可以争取的,应该就是小丰隆了。 见招拆招吧,不信搞定他们几个会比搞定家里的老太太还难。想到这儿孟串儿没回驻地,直接给卡尼打了个电话去了卡尼开的酒吧在格林酒店的旁边。 “孟,好久不见,最近好吗?”卡尼居然穿了前儿孟串儿心血来潮送他的一身汉服,一袭天蓝色的交领齐腰襦裙,外罩一个淡蓝色的披风,最搞笑的是还拿了一把像诸葛孔明的羽毛扇的那种扇子,就是头上的白色缠头巾有点不伦不类。 “卡尼你真的太帅气啦!”孟串儿是打心眼里这么夸的,卡尼的确是好看,眼睛深邃,鼻子英挺,唇型轮廓瘦削迷人,像原来看希腊神话的书里面的配图的男神。 “孟,你们中国的汉服真的太漂亮了,我好喜欢。” “喜欢就好。卡尼,你跟你的哥哥关系好吗?” “我有四个哥哥,你问哪个?” “塔利班三号头目的那一个。” 卡尼挠挠头,笑了笑“是于不让我告诉你的,我其实没打算瞒你,我跟塔利班没关系,我们家族的每个人都很独立。” 孟串儿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卡尼的肩膀:“我懂。卡尼,你跟你的哥哥关系好吗?” 如此这般,孟串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她其实并不是鲁莽,而是根据塔利班的行事作风所推断的,在此我们有必要略微知晓一下塔利班的历史。 塔利班,在阿语中的意思是“学生”,大部分成员来自于阿富han难民营伊斯学校的学生,所以又被外界称为“伊斯学生军”。成立之初,这支队伍就提出了“铲除军阀、重建国家”的口号,加上纪律严明、作战勇猛,很快就发展壮大。 其实这是一段颇为正能量的历史,而我们所在的世界也决计不是非黑即白的,中间往往充斥着许多灰。塔利班给世界的印象就是,今天轰炸一个地方,然后隔天宣布对恐袭负责;明天轰炸一个地方,后天再宣布对恐袭负责好像他们就是一群只会殃及无辜的大傻帽。真正的塔利班是什么样的,在那个年代根本无人知晓。 而塔利班有时候宣布对某个事件负责,抑或直播对某个人的血腥处决,从另一个角度暗示了他们有希望世界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的潜意识,所以如果在不破坏他们内心规则的前提下,如果有记者肯去深入地了解他们,他们未必不愿意。 卡尼听完之后皱起英俊的眉头,让孟串儿想起某珠格格那句著名的台词:“我真想拿一把熨斗,把你的眉头熨平” “我哥哥不管毒品这一块,真实的塔利班你无法想象,他们未必拒绝记者,或者从某种意义上他们甚至期待有专业的媒体记者对他们进行访谈。但是孟,太危险了,这件事情于知道吗?” 知道个屁!赶紧把这个话题绕过去:“卡尼,这个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想我的职业生涯在已经选择来做战地记者后只能在难民营或者偶尔跟几个土匪周旋。这是我的价值所在,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后来孟串儿跟卡尼又聊了许多,聊得晕头转向,在回去的路上孟串儿在张超和李丰隆的三人小群“但求同年同月死”的微信群里发了条信息:“半小时后,战前会议。” 卡尼打通了跟于小山的电话,他不能承认他被孟串儿洗脑了,他也自认没那个本事能制住于小山,但是总得试一下:“于,你那天亲口跟我说,她不是你的妞。” 于小山正在茶楼摩挲着一个特制的刻有“问雨闻山”四个字的汝窑钧瓷的杯子,这杯子的开片精美而不突兀,他静静地听卡尼说完,也听到了这句像是作为反问也像是作为结尾的话。 “卡尼,你什么时候听话只听半句了?我后半句说的什么?”于小山的声音平静得不同寻常。 “我忘记了,于,当时很混乱,你知道的,我只知道你说她不是你的妞。”卡尼打定主意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t后半句说的是,这种说法不尊重她,她比我过往生命中任何一个妞都重要!” 第二十六章 “战友们”和于小山全都在聊死不死 李丰隆已经包扎完毕斜靠在沙发上,大长腿翘着没处交叉,因为太长,盯着墙上的挂钟发呆。张超刚跟儿子电脑视频结束,这小家伙已经8岁了什么都懂,今天忽然问他:“爸爸,你会不会在外国有别的女朋友。” 有个鬼的女朋友,在这种地方他的女朋友就是他的右手,可能有两个男朋友,一个李丰隆,还有一个是比男朋友还男朋友的孟串儿。 说起这个孟串儿就闹得慌,见天儿的鸡飞狗跳,刚开始还担心小姑娘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呆几天就跑了,现在只求这位爷能少折腾点花样儿,还t的战前会议,简直不知道又起了什么幺蛾子。 “哈喽,艾瑞巴蒂,本祖宗回来了。小丰隆的伤怎么样了?”声音从楼梯间传到2楼大厅。随后就是一蹦一跳的孟串儿,迈最后一个台阶儿的时候差点摔了。 吓得李丰隆快跑几步赶紧想扶,却不小心扯到了肩膀的伤:“嘶啊。” 孟串儿蹿到他面前:“把小字去掉我帮你说了!哎呦你慢点。” 李丰隆挪开孟串儿的手,转过脸去,掩饰一下自己的面色坨红:“赶紧的,什么战前会议。” 张超四仰八叉躺在另一张沙发上嗑瓜子,边磕边问:“什么祖宗,我看你就是t莎士比亚没有士,说吧要干啥。” 孟串儿走过去使劲踹了张超一脚,引来后者的唾骂:“你大爷的!你就这么对前辈!” 孟串儿拿张超的杯子喝了口水,兴奋的两眼发亮:“同志们!现在有一个机会,我已经说服了卡尼帮我们争取一下采访塔利班的内部,主攻毒品贸易和武器库,你们觉得怎么样?” 张超手里瓜子一扔,“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真的?” 孟串儿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就知道超儿深明大义,大家风范,职业素养” “你等会儿等会儿!你啥意思?你要去啊?” 孟串儿一脸天真无辜:“不然呢?卡尼可是冲我的面子,我才是主角,主角不去不合适吧。” “你可滚犊子吧,那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女人该去的?” 孟串儿收起天真无辜的脸,正色道:“女人怎么了?我哪点做的不如你了?” 张超知道自己这句话说错了,孟串儿的炸点就是这个,谁捅炸点谁会被变成刺猬的孟串儿扎一身。这时候你就得沉下性子慢慢跟她交心聊,没别的招儿。 “不是不如,而是知道危险的程度,所以宁愿,宁愿挡在你前面。” 孟串儿难得听见张超如此坦承内心,一瞬间有些动容,夕阳的余晖洒满窗户,铺陈在张超和李丰隆两个战友的脸上,这半年,张超鬓角都开始有白头发了。抛家弃子的过来追求的不过就是有些世人眼里的虚妄,说理想,什么是理想?猴子捞月,水中镜花,除了吃饱穿暖还有余力不为自己追求点啥的全t叫理想,偏生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不能论斤称也没法按数量买卖。 “超儿,我肯定得去,我不想后悔一辈子,做人就应该怒放,绚烂璀璨,光彩夺目。你不让我去,我觉得没意思,都t没意思了活成千年大王八有鸡毛用?” 张超沉默不语,孟串儿在底下偷偷拉了拉李丰隆的衣角,冲他使了个眼色。 李丰隆瞄了一眼孟串儿,咬着嘴唇说:“超哥,咱不是说好了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对啊,超儿,同年同月同日死。行了行了,等一会咱驻地干活阿姨过来我让她去买点菜,今天我亲自下厨,然后咱仨整点小酒,静待卡尼的消息。” 正说着,驻地那个四川籍的干活阿姨抱着一个箱子走上楼梯跟孟串儿说:“幺妹儿,有你的国际快递,从老家那边寄过来的。” 孟串儿接过来一看,于小山给邮寄的,于是开始拆箱子,箱子里面还有一个箱子,再拆箱子里面还有一个箱子,再拆箱子里面还有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还有一个盒子。孟串儿有点拆急眼了,d这个于小山跟我玩什么俄罗斯套娃。 盒子里面有一堆海绵和塑料泡泡,在海绵和塑料泡泡的围裹下有一个正红色绣金线游龙的锦囊,在张超和李丰隆好奇的眼光的注视下,孟串儿从锦囊里拿出了一块上面刻着简易花纹的石头?长得有点像大理石,反正孟串儿是这么觉得的。 大老远的邮寄整个俄罗斯套娃似的包装就为了邮寄一块石头?可能这石头有特殊的含义。张超伸手想拿过来看一眼:“啥玩意这是?”孟串儿紧紧攥在手里:“滚滚滚,这是老子的东西。” “嘁,爷还不稀罕呢。” 李丰隆盯着孟串儿的手盯了半天,若有所思地问:“这是那个于小山给你的?” 孟串儿点头:“嗯,可能是一块有特殊寓意的石头。” 李丰隆冷哼了一声:“石头?呵呵,他够喜欢你的。”李丰隆的父亲是一位古董商人,精通的方向是明清玉器,但是顺带的红山玉也了解一些,耳濡目染的李丰隆一过眼断真假的本事还是比一般人强,那特么的哪里是什么有寓意的石头,那明明就是一块罕见的勾云纹玉佩,因为年代过于久远,都挂了血沁了,可以用来当传家宝的东西就这么轻易送人了。 孟串儿的脸忽然飞红她皮肤不白,比较健康的肤色,妆前一般妆后惊艳,不至于倾国倾城,但是有一种野性的美。于小山有一次在电话里问孟串儿李丰隆是不是喜欢她,孟串儿都气乐了:“李丰隆还是小屁孩呢,懂个鸡毛喜欢。” 于小山难得一本正经地评价她:“你吧,长相先不论。不能聊,尤其不能深聊。要是还能看见你的工作状态还深聊,就完了。你别忘了李丰隆只比你小三岁。” 孟串儿仔细咂摸这话,特别想追着往下问点啥,又怕问不出来啥,就弱弱地用鼻子哼了一句:“你算看见我的工作状态了吗?” 于小山哭笑不得,这丫头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李丰隆身上,而且敢情自己把心都交出去了,她还糊了八涂的,节奏都不对路了他已经觉得说是自己的妞唐突她,而她却还在来回试探的阶段。也不知道平时那鬼精鬼灵的劲儿都哪去了,简直是蠢。 不过这也不能怪孟串儿,他原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丫头们有的都写在了那三本书里,孟串儿还清楚地记得在bei京我要如何和你说再见那本书里,他一面扯着一个小明星小舞,一面搂着一个xx音乐学院的大提琴教授对人家姑娘说:“我们什么时候奏一曲属于我们的爱的协奏曲啊?” 然后当天晚上就把人家给弄上床了,最可恶的是他连骗都懒得骗,属于万花丛中光明正大风流的角色。于小山认为男女之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骗和瞒就没意思了。就这么个货色,孟串儿怎么敢自作多情?? 当天的电话扯了很久,临挂电话的时候于小山对孟串儿说:“我不仅能看见你全部的工作状态,我还跟你进行过比所有人都深聊的深聊,所以我是属于死得很彻底的那部分人。不过能死在你手上,是我的荣幸。” 这个话其实已经很直接了,但是由于孟串儿基于对“她意识里的于小山”有着过于顽固的主观判断,导致除了“我t的现在特别想你”这句话之外,其它语言在孟串儿眼里都不叫表达感情。 不过这会儿李丰隆说“他够喜欢你的”,孟串儿瞬间忽略了石头不石头,一张脸忽然飞红,干咳了一声道:“我我,我做饭去了。” 张超望着落荒而逃的孟串儿的背影,拍了拍李丰隆的肩:“听哥哥一句劝,换个人喜欢,她名花有主了。” 李丰隆恢复了迷迷糊糊的样子撂下一句:“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有时候跟她本身都无关。” 那天晚上的酒喝得叫一个痛快,三个人喝了10瓶红酒,李丰隆的酒量这半年直线上涨,跟孟串儿比还是差很多,但是已经可以全程陪了。在战火纷飞的阿富han,在不问明天不想过往的这个晚上,在能够相聚和可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现在,三个惺惺相惜,以命相托的战友用不是爱情的名义完成了一场宿醉。 喝多了的李丰隆面如桃花这词儿形容男的不恰当,但是对他可以用这词儿,到后来问了孟串儿一句话:“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你做危险的事情我都不拦着你吗?” 还没等孟串儿回答,李丰隆卷着舌头一字一顿:“因为无论生死,我都陪你。” 孟串儿很感动,她原来一直不知道为啥当过兵的人一聚会就唱军歌,送战友,驼铃啥啥的,然后不管多大岁数的老爷们都能唱的嚎啕大哭。一句战友大过天,那是真正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懂的感情,不是骨肉,胜似骨肉。 张超舌头没卷,但是明显话多了:“你知道为啥每次你做危险的事情我都拦着你吗?” 同样没等孟串儿回答他自己又说:“因为生我可以让给你们,死我可以替你。” 孟串儿举杯:“别t总扯生生死死的,总把天聊死还了得,来来来干杯,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干杯!” “干!” 第二十七章 塔利ban 我来了!(1) 卡尼的消息在一周之后才如愿过来,他说塔利ban现在管理毒品的是一号头目,而这个一号头目并不是外界所传说的那些。 什么本拉deng,曼苏er都只能算是“名誉领袖”。塔利ban一直有一个精神领袖,这里为了遵守采访对象的灵魂要求,只能管他叫老a。在内部的强硬派和温和派之间处于和事佬的角色。深谙帝王平衡之术,他在尽力维护塔利ban的大局。 而所有的政策都交由7个领导人联合决策后再交由这位精神领袖来定夺。他神秘莫测,喜怒不形于色,从不接受记者采访,因为此外界连他长成什么爷爷奶奶样儿都不知道。 这一次他决定接受孟串儿的采访有人和的原因卡尼的哥哥是温和派的领袖,也是塔利ban的7个领导人之一。 卡尼哥哥和强硬派的领袖之间时有摩擦,而在上一次的女校轰炸的决策中老a支持了强硬派,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答应这次旷世难逢的会见本身是给了卡尼哥哥一个天大面子。 这特么不就是典型了甩两巴掌给一甜枣么孟串儿心里嘀咕:这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头,按年龄应该跑不了对中国古代俗语的运用颇为驾轻就熟啊。 也有着天时的原因米国对阿富han的连年征战不仅没让塔利ban彻底完犊子,反而让阿富han成为了自己的“帝国坟场”。 多年来,塔利ban秉承着特殊时期打游击战时候的光荣传统,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占领一切米国瞧不上的荒地和山头儿”等方针贯彻到底,成功成为了世界人民眼中的“打不死的小强”。 而米国不乐意放手:爸爸打了你们这么多年你们还不跪下,不让你们彻底跪下爸爸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这边塔利ban的想法就是,来,孙zei,让你瞧瞧谁是爸爸。这想法在无数的轰炸中越发成熟,轮到孟串儿提出采访要求的那一刻瓜熟蒂落。 天时和人和都具备了,地利就甭想了。人家的地盘儿,就算不拿他们最牛逼的“毒刺”把你当导弹和高射炮扎成筛子,随便拿把ak也能突突死你。这可不是在难民营外遇见的那仨瓜俩枣儿。 但是,对方有要求。1全程不可以公布老a的声音和相貌,过后也不可以提名字和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一丝一毫。2只允许去两个人,一个采访,一个拿摄影器材。 3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遇到突发的、不可控的事件,不保证记者安全。不仅不保证,一旦记者安全出现问题,所有拍摄画面都不可以保存。 这特么的啥叫突发的、不可控的事件?老a忽然放了个屁孟串儿闻见臭了,皱了一下眉头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屁不香算不算突发件? 不过孟串儿也清楚,这是没有条件可讲的,并且没法耍任何滑头。比如不允许公开老a的名字,他是不害怕你不信守承诺的,你随时公开他随时整死你。孟串儿的性格是虎比朝天,但是绝对不是傻比朝天。 所以无论卡尼说了啥要求,她都全盘答应。但是她顺势收走了卡尼的手机,晚上塔利ban的人来接他们,孟串儿想从里面出来再让于小山知道这事,所以她强行扣着卡尼不让走,也不让他用手机。 卡尼其实也巴不得这样,不然于小山问起来,他没法解释。这样他就可以说是孟串儿强迫的,孟串儿恨不得把他绑起来,孟串儿把手机都扣了反正都是孟串儿的过儿,跟卡尼和于小山的兄弟情分没啥关系。 这边张超风风火火地开始检查摄像机的电量和预备电池,照相机的电量和预备电池:“串儿,要不要带gps?你穿哪件衣服?不然你穿那件衬衫,我把纽扣摄像机给你装上?带几个录音笔?” 李丰隆按住张超的手,双眼闪着跟平时不一样的光芒,这时候的李丰隆一点都不迷迷糊糊:“哥,只许去俩,这次能让我去吗?” 张超停下手中动作,望着他,深深地:“丰隆,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懂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这辈子你单独站在串儿身后。” 李丰隆心下黯然,原来自己的心思早就被超哥一览无余,可是孟串儿那个傻子居然一直蒙在鼓里,整天把自己当弟弟,谁特么稀罕做你弟弟。 张超续道:“我只是帮你们收拾一下,做好后方的准备,丰隆啊,保护好串儿,也好保护好自己,明白么?” 李丰隆郑重地点了点头。 孟串儿在客厅听见他俩在卧室里嘀嘀咕咕,一面给卡尼倒水一面喊道:“你俩叨叨啥呢?” 张超大声回了一句:“没啥,这次小爷不陪你俩去了,小爷身体不舒服,要在家好好补觉。”最后几个字他咬得特别重,声音也很奇怪,像是要哭了? 孟串儿心里比谁都清楚,张超做战地记者已经太多年了,他多么渴望能得到这次机会,多么渴望能在职业生涯中能亲手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这跟名利无关,不是说做了这个事情就全世界出名了,会获得多少多少的好处。 张超若是在乎这个,也不会选择做战地记者。那是一种nba的球员被球队设立铜像的感觉,或者是古代铸剑师打造出干将莫邪的成就就算以身殉剑,也无怨无悔,愿成剑魂,与剑同存。 前几年巴xi有一个著名的调查记者因为总是报道毒贩和贩毒,被捉去百般折磨最后烧死,如果他有灵魂,你问他后悔吗?他的回答一定是报以微笑的骄傲。 张超曾经在一次教后辈如何做一个好记者的论坛上说过一句话:“在战场上,如果你拿不到真相,只能说明你离炮火不够近。”所以这一次他有着直面炮火的机会,却选择放弃,那是因为惺惺相惜之间的懂得,在某种程度上,胜于一切。 黄昏,夜幕降临,深夜。天空一步步沉下来,像是被逐渐晕染上浓重的墨色。喀布er的星空很美,冬天有时候全是浓烟看不到星星。而夏天不是,满天星斗闪烁。离家久了,有时候看着这样的星空会想到那句脍炙人口的古诗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虽然很多罪恶都掩藏在夜幕之下,然而只要你还能看到星星和月亮,就该知道再暗的地方都会透出光来。而战地记者对罪恶的直击就是对光芒的呼唤和渴望。 凌晨,五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停在了时光周报驻阿富han驻地门口,孟串儿和李丰隆早已经准备就绪。今天的采访她什么都不用拿,设备全在李丰隆那。她手中攥着那块于小山送她的“有寓意的石头”,她相信这石头会给她带来好运气。 因为今天她能站在这,最初的勇气来自于这块石头的主人。 四个淡蓝色长袍,淡蓝色缠头巾,连身高都不差分毫的男人走下来。孟串儿心里暗呼:仪式感这么强,这是临时整出来个仪仗队么? 孟串儿和李丰隆一起向前迈了一步,跟张超和卡尼拉开了些距离,用来表示“我们就是要去的人。” 四个长袍男一边两个来到孟串儿和李丰隆身边,掏出来两块完全不透亮的黑布蒙住了他俩的眼睛不仅系得生疼,还来回缠绕裹了好几层,闭着眼睛都被压出白色光圈在脑海中闪。 “上车。”其中一个居然说了中,后来才知道因为塔利ban内部很少有人说英,都是在说本地语言,所以为了这一次的采访配备了一个翻译。 孟串儿点点头,心如脱兔。她摸索着转身拥抱了一下张超,张超在她耳边说:“注意安全。”一瞬间有些眼眶湿润,想起国内每次出差时候,时光周报的兄长们的嘱托总是这四个字。 如今异国他乡,奔赴未知的战场,这四个字勾起了无限思乡的情分。注意安全,我会的!塔利ban,我来了! 第二十七章 塔利ban 我来了!(2) 大概开了能有一个多小时,后四十分钟全是土路,因为孟串儿能感受到身体的颠簸程度。她跟李丰隆在两辆车上,两个淡蓝色长袍一左一右把孟串儿夹在中间,时不时会让她趴低点,也不知道是为啥。 一路上孟串儿都紧闭双唇没有说话。她需要积攒力量,一会要面对的可能会让她的神经每分每秒都处在高级紧绷的状态。 “下车。”这翻译跟来的时候一样简略。 “可以帮我把眼睛这块布摘了吗?鬼都不会记得刚才的路。”全程黑布紧勒双眼,孟串儿都想骂娘了。 “可以。”车上孟串儿右侧的长袍男试图不那么粗鲁实际还是很粗鲁地把眼罩给她解开了。 重见天日,啊不,重见天月的感觉就是眼冒金星,十几秒没缓过来。李丰隆也被解开了眼罩来车边儿接孟串儿,二人相视一笑,了然于心。 搜身的过程十分繁琐,手机、纽扣摄像机、gps全被没收。而且搜孟串儿的也是个男的,用波斯语说了句不知道啥玩意。 翻译面无表情吩咐孟串儿:“把胸罩脱了检查一下。”李丰隆皱了一下眉,张嘴就想抗议让孟串儿拍了一下。 这有啥的,能进塔利ban还不能脱胸罩?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舍不着媳妇儿套不着流氓。 她二话没说当着一众拿着重机关枪的塔利ban的面儿,把手顺着短袖t桖的领口绕到胸罩背带的地方,褪到胳膊处,再从胳膊外面把带子扯下来此处女生秒懂。,两个胳膊都结束后再把手伸到后背解开挂扣,从衣服里彻底把胸罩解脱出来扔在地上:“检查吧!” 旁边搜孟串儿的拿着机关枪的哥们忍不住乐了,翻译仍然一副千年冰山脸来一字不落地转换旁边哥们的感叹:“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啊。” 那个表情,配上那个语气,简直专业人工智能机器人,孟串儿都怕他一会没电了。 继续转化语言:“你手里握的是什么?” 孟串儿打开了攥的紧紧的手:“一块石头。” “为什么要带石头?” 孟串儿眼珠子一转迅速回复道:“这是我的幸运石,是我的信仰,就如同古兰经对你们的意义,阿拉的平安在你身上。” 搜身的哥们点点头,不再跟孟串儿的石头计较。 李丰隆的心由得沉了一下,不到一秒钟便忽略了自己的小情绪回到工作状态中,插了一句:“现在能架摄像机吗?” “不能,你们还需要过关卡。” 紧接着孟串儿和李丰隆见识了什么叫做关卡,连续30个重机枪层层叠叠的防守,不是30个重机枪,是30个防守! 穿过一层又来一层,每一次进去的时候都会面对一片黑洞洞的枪口。他们身穿类似迷彩服但还是有一定区别的衣服,严肃而整齐。看得出,塔利ban是一个军纪严明的组织。 “你们可以使用摄像机了。”最后一个关卡过完,里面是好几个有些破败的院子,院子套着院子跟迷宫一样,里面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着上半身的阿富han人,有的拿着手枪,有的拿着ak,有的在来来回回搬运东西。 李丰隆听到翻译这句话,迅速打开摄像机跟孟串儿保持最佳拍摄距离然后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跟随着她,就等于跟随着自己的心和使命。 孟串儿对着镜头落落大方,甚至还带了职业的微笑:“观众朋友们,这里是时光周报视频中心。我是驻喀布er记者孟串儿,现在是喀布er时间8月15日凌晨1点29分,我们在穿越了足足30个重型机关枪的防守后来到了塔利ban制毒贩毒的现场,这是全球首次有记者能够进入其中,现在将由我来为大家进行现场报道。” “丰隆你镜头稳一点,然后请剪辑组的同事把中间零碎和废话的镜头进行垃圾处理。”孟串儿已经不是现实中那个调侃小丰隆的孟串儿,在镜头下立刻变成了一个成熟,睿智,机警和专业的出镜记者。 李丰隆用左手在摄像机上比了一个“ok”。 孟串儿走进了一间正在热火朝天忙活的屋子,屋子里的人正忙着将罂粟为原料制成的不同的毒品进行分类。主要有三种:鸦片、吗啡、还有万毒之王海洛因。 “那么大家可以看到,他们会把海洛因装成3克一袋,袋子上面有标签。这些主要用来零售,每克可以卖到1500阿富han尼。”孟串儿的声音变成了画外音,李丰隆将摄像头移到桌子上那些贴满标签的小袋子。 “大部分买主来自于喀布er的贫民窟,极少部分人用来吸食,多数用来转卖,从这里买到的海洛因,可以卖出一倍到两倍的净利润。我们来采访一下这个小伙子。”孟串儿指了指一个眼看就是未成年的十四五岁的孩子,他正在认真地给毒品贴标签。 “请后期剪辑组的伙伴给所有毒贩打上马赛克。”孟串儿又在录制的视频里嘱咐了一句然后问那个孩子:“做这行多久了。”以下所有的的对话都省略掉那个扑克脸的翻译,请大家自行脑补他来回转换的样子。 “两年了。”这孩子娴熟的动作让人心疼。 “如果不做这行你会想要去做什么?” 孩子仰脸看看孟串儿,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我8岁的时候想做老师。”孟串儿心里一揪,想起了维也纳艺术学院公布过希特勒的录取通知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希特勒并没有收到这份可以改变世界的录取通知书。 如果希特勒收到了,这世界会不会少了一个战争贩子,多了一个艺术家。就如同眼前的孩子如果去上学,做了老师,就少了一个给毒品贴标签的毒贩。 这世界给予的反差让人遗憾、失落和难过。 孟串儿摸摸他的头示意他继续,然后对着镜头道:“毒贩们工作的时候可以吸食毒品,但是不可以喝酒。因为毒品需求量巨大,所以需要加班加点,酒精在这里是被严令禁止的。” 其实塔利ban甫一上位的时候曾经雷厉风行地开展禁毒政策:所有种植罂粟的农户,都必须立即毁掉自己的田地,违令者直接处以两年监禁,并在公共场所实行鞭刑。而继续贮藏鸦片的人则会被全身涂黑关进小黑屋,直到招供上交所有存货为止。 据相关新闻报道,在轰轰烈烈的禁毒运动中,塔利ban对公开羞辱情有独钟。塔利ban常常强迫违背禁令藏有毒品的人排成一列,扛着装有海洛因和鸦片的沉重包裹游街,以示惩戒;队伍前面还有传令人用喇叭宣传禁毒法令。 在部族势力强大的乡村地区,塔利ban还想到了连坐的主意:任何村落有人私自种植鸦片,一经发现,该村长老也要连带被剃光须发,加入游街受辱的队伍里。 从2005年开始,自从断绝了经济来源以后,塔利ban在阿富han全境,放开种植鸦片和大麻。所以一方面是作为对它的军饷和战略物资供应源头;另一方面就是笼络老百姓,就是放开种植罂粟,全民皆可靠此赚钱,所以使它的势力,慢慢地有所扩大。 孟串儿走到门口的守卫面前,问他:“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枪?”这话稀松平常像问“这白菜多少钱一斤”一样。 守卫自豪地说:“2000。” “所以你非常骄傲?” “是的,我在捍卫阿富han的领土,我是塔利ban的战士,是阿富han的勇士!” “你觉得毒品可以拯救阿富han?如果警察来了怎么办?” 守卫不屑一顾,挥舞手中的2000:“警察来了就等着吃枪子儿吧,毒品可以带给我们钱,我们没有强迫任何人吸毒。” 李丰隆从摄像机的镜头里面观察孟串儿,他觉得真的没有比孟串儿更优秀的战地记者了,她的气场和随机应变的本事在任何千钧一发的时刻都不会让人失望,她可以很轻松地去跟人交流,即使是一名拿着2000的塔利ban毒贩。 这需要无比过硬的心理素质和长期养成的同理心,李丰隆有些自豪,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啊。同时也有些失落,这世间好物,彩云易散琉璃脆。顽强如孟串儿,心里却没有他。 院子里有许多扣着蓬的大卡车,每一个卡车上都有着拿冲锋枪的守卫,每辆车都怀着同一个目的购买毒品。孟串儿和李丰隆已经在这个院子里转悠半小时了。 但是很显然,老a想展示的肯定不仅仅是这些破败的院子,未成年贴毒品标签的孩子,或者光着膀子拿着2000的守卫。如果仅仅是这些,那么老a也就是个超级牛逼的毒枭,而非塔利班的精神领袖了。 人工智能机器人翻译看样子电量还算充足:“老板说,现在让你们去看武器和坦ke,然后会亲自接见你们,但是老板只留给你们20分钟。” 孟串儿点点头,让李丰隆迅速补了几张非常珍贵的照片,然后坐上了来时候的那辆凯迪拉克,直奔塔利ban的核心而去。 第二十八章 绝对史无前例的“霸道总裁爱上我” 除了翻译之外,车上已经没有淡蓝色长袍了,只有统一着装拿着标准步兵武器的武装人员。他们把车的天窗打开,逐渐带着李丰隆和孟串儿开进了一片尘沙飞扬的军事区。 在到达军事区的电网前,孟串儿右边的塔利ban拿着手枪朝天空“崆!崆!崆!”放了三枪,枪声让所有的男人开始兴奋。 电网逐渐拉开,十个拿着ak的塔利ban军事区守卫分成两排列队端枪站在电网旁,给孟串儿他们两辆车让出了一条中间的路。 电网里面的远处,缓缓开来了两辆坦ke,下来了两个步兵然后示意孟串儿和李丰隆一人上一辆,并递给了他们两个对讲机。真是想得足够周到。 孟串儿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坦ke,这种庞然大物在电视里看见是一回事,亲自见识的震撼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它实在是太大了。孟串儿数了数,这个坦ke左右各有7个轮子,被履带捆绑在一起。 上面有一个发射炮,驾驶舱需要翻了上面的盖子才能进去。孟串儿几乎是被半推半拉半抱才折腾进去的。当这个庞然大物开始移动的时候,饶是见多识广的孟串儿也忍不住发出惊叹的声音:“哇!!!!哦!!!!” 李丰隆在对讲机那边也很是激动:“卧槽!太牛逼了!”把这孩子激动得都不会使用其他形容词儿了。 这东西真的能给你极大的安全感,孟串儿心想,要是自己是驾驶员,内心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杀呀!!!冲呀!!老子有坦ke,阎王老子来了都不怕! 旁边驾驶员递给了孟串儿一个望远镜,孟串儿接过来之后通过望远镜看到前面火光四起,炸裂周围隆起的小山包土块冲天,一片黄沙混沌。 紧接着在坦ke内部都能感觉到的大地的震动,还有震耳欲聋的“轰隆轰隆”的声音。“这是在干啥?” 翻译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老板用一次小小的军事演习表示对你们的欢迎。”不不不,这不是欢迎,这是向全世界示威。 “丰隆你在录吗?” “放心,我在。” 前面又是一层又一层的电网,但是这一次电网没有拉开的意思。孟串儿正在纳闷,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周围。 李丰隆的坦ke在她后面,只听得对讲机里一阵惊呼:“卧槽!孟串儿你的坦ke履带全是耀眼的火花。”原来这噼里啪啦的声音是坦ke强行穿过电网的声音。 孟串儿喊道:“估计你的也是!听到声音了吗!” “听到了!!太震撼了!!”后来孟串儿咨询了军事专家才知道,坦ke通过电网时,里面的人能安然无恙,这是因为当强大的电流到达车体时,由于车体的横截面积大,电阻要比人的电阻小得多,所以绝大部分电流都通过车体传到地下了,里面的人因此不会触电。 翻译的声音又想起了:“接下来你们会经过毒刺。可移动性地针对对空导弹、轻型火炮和其他高射炮。”空中开始响起战斗机巨大的轰鸣声,那些战斗机自我展示一般一架一架盘旋在孟串儿和李丰隆能看得到的空中区域。 塔利ban拥有45万名武装人员,650辆坦ke和其他装甲车,250架飞机包括战斗机以及有效火炮。 武装人员配有标准步兵武器,像su联设计的ak47冲锋枪、重机枪、火箭炮、无后坐力炮和榴dan发射器。此外,他们还有一些防空能力。 塔利ban最有效的特殊武器有几百门火炮、重型迫击炮和车载多管火箭炮。在至关重要的防空领域,塔利ban有“毒刺”可移动地对空导弹、轻型火炮和其他高射炮。 塔利ban空军的250架飞机中包括10架su22战斗机和5架米战斗机。此外,他们还有6架米817“河”运输直升机和5架米3 5“雌”战斗直升机。其余的空中力量由运输机和教练机构成。 而今天,为了迎接孟串儿和李丰隆的采访,居然动用了基本上所有类型的军事装备。不管是不是因为天时人和的原因,这种重视即将载入史册,空前也可能真的绝后。 孟串儿对老a此时此刻有着非常复杂的情绪:她非常感谢这份重视,因为这将是她这辈子都难忘的高光时刻,作为一个战地记者,她完成了最特殊的荣耀。在某种程度上,别的国家的战地记者会由衷地敬佩孟串儿的祖国。 同时,孟串儿站在记者身份之外,实在无法对制毒贩毒,牺牲平民,制造恐袭只是为了制造反抗这样的行为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好感。 她曾经说过自己有一个能力就是爱上自己的采访对象。但是老a属于绝无仅有的采访对象,他没有任何资料可查,对他的感受都是通过他所做的事情强加在心上的。没有主观反抗能力,对他的感受就如同轰炸机一样不会给你反应的时间。 从坦ke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有数百塔利ban战士在持枪严阵以待了。孟串儿从坦ke盖子里爬出来,李丰隆已经架好了摄像机处在战斗状态。一位50多岁的头戴白色缠头巾,身着白色长袍的长者请注意他是数百持枪塔利ban中唯一一个没有武装的人。 这位长者把正在向下爬的孟串儿抱了下来并顺势给她又一个拥抱:“阿拉的平安在你身上,我的孩子。”这句话由于听太久,纵使是波斯语和普什图语孟串儿也完全能听懂。 孟串儿瞬间就猜到了这位长者的身份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老a。“阿拉的平安在你身上,老a。丰隆这个视频要我们亲自打上马赛克,所有声音做特殊处理。” 李丰隆暗道:这个拥抱还没结束,她就已经能反应过来这么多事,自己跟她差三岁,也不知道三年后能不能通过努力拉平跟她的距离。 丰隆打出了一个ok的手势。以下对话由翻译转换。 老a的脸盘稍微有点大,有些暗红的肤色非常有光泽,显得十分健康。眉毛非常浓,并且高高飞起,但是左边眉毛比右边的低一些。眼神和善安稳,鹰钩鼻,下嘴唇很厚,上嘴唇偏薄。从鬓角开始留胡子,胡子长及胸口。 老a周身气场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静,在周围数百支枪的拱卫下也自成体系。仿佛在他身边所有的炮火和硝烟都成为了无声电影,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此刻他正笑眯眯地望着孟串儿。 20分钟,孟串儿知道自己只有短短的20分钟。老a可跟原来采访的中托银行的陈大志不一样,说一个小时,可以拖延成一个半小时。但是孟串儿没想到的是这段采访是由老a先开的口。 “我亲爱的孩子,请问你觉得我们的实力如何?” “非常强大,令人震惊。” “你认可我们的塔利ban吗?我是说,你对个别国家干涉我们,伤害我们,逼我们就范的行为如何看待?” 这特么的是谁采访谁?孟串儿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却激起了她的胜负欲。她得让老a知道谁才是今天的采访者。 “记者应该是平衡而独立的,我对塔利ban和您所谓的个别国家都谈不上认可和不认可。我们需要做的是客观呈现双方的事实,尤其是处于矛盾中的双方。我们对您和您的对立面都很尊敬。” 旁边一个武装分子举起枪,枪口对着孟串儿:“尊重米国就是我们的敌人,你去死吧!”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李丰隆手一抖差点摔了摄像机,他强忍着让自己镇定下来,因为他知道此刻的孟串儿不需要保护,需要的是一个不会擅离岗位的摄影师。 老a仍旧微微笑着,不置可否。孟串儿望着他的眼睛,沉静如水:“我希望您明白,我们不是塔利ban的记者,也不是米国的记者。我们只是记者,仅此而已。” 老a挥了挥手,旁边的枪口放了下来。他还是笑吟吟地看着孟串儿,好像周围的几百只都是孩子们经常玩的水枪。 “我亲爱的孩子,你真的十分勇敢。我们欣赏勇敢的人。” “谢谢你,老a,我十分感谢你给我的重视,以及独一无二的机会。在这一刻,我是爱你的。所以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老a点点头。孟串儿继续:“您觉得这么多年,这种对抗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我们越发坚守家园的决心。” “外界会有一些嗯,质疑。”孟串儿在脑子里飞速地措辞:“有些人会把你们定义为恐怖分子,因为你们制造了多起恐怖袭击以及你们利用毒品盈利的模式也饱受诟病,对这个问题您如何看待?” 李丰隆手心全是汗,微微发抖的手在继续扛着摄像机。 “我们热爱和平。”老a说这句话如同在说,天空闪耀着朝霞和月亮。 “你们热爱和平?”孟串儿语气无任何质疑,非常温和的一句重复。 “是的,我们热爱和平,我们想向世界阐述我们的观点,我们热爱和平,所以最终走向和平才是我们的目的。” “包括恐袭和毒品?” “在走向和平的过程中,每个人都要付出一点代价。这是宿命,我们只是没有放弃争取。” 这个热爱和平的老a,他所在的组织一个月之前刚刚完成了一起对女校的轰炸,致死大量无辜平民。可是,孟串儿宁愿相信此时老a的话,因为热爱和平应该是全世界人的心愿,只要这个心愿还在,就有希望平息掉所有的炮火和硝烟。 她多希望有一天,这里的孩子可以去做老师而不是去分装毒品,多希望将来每个国家的军事装备仅仅用来展示实力和军事演习,多希望那些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惨剧永永远远地不再发生, 所以,她选择相信。孟串儿给了老a一个拥抱:“亲爱的老a,希望你活着的时候能够亲眼看到你的热爱变成现实,那将是一件死而无憾的事。” 老a把手心按在孟串儿额头上,然后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紧接着问了一个特别离谱、让所有人的大牙都快惊掉了的问题。 离谱到冷若冰霜的像机器人似的翻译终于拥有了一个人类正常的惊讶的反应:“虽然只有短短的20分钟,但是我仍然想非常冒昧地问一句,你是否可以留下来做我第五个妻子?” ????这跳跃的是个啥???热爱和平和第五个妻子之间有什么能直接跨过来的引线吗?什么鬼就忽然切到了这个话题。 孟串儿尴尬地脚指头能抠出一栋别墅,她强行微笑道:“我不喜欢有胡子的男人。” 老a保持一贯角度的微笑:“刚才你说,你是爱我的。” 李丰隆从镜头后面飘出来一句:“她在采访的时候爱上你,现在采访结束了,她不爱你了。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她有男朋友了,就是我!” 第三十章 黄沙百战穿金甲和上穷碧落下黄泉 孟串儿回头冲李丰隆翻了个大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这小丰隆净添乱。老a是你没事可以逗着玩的吗? 没想到老a听到李丰隆的话反而点点头:“好的,在我们这边,一个妻子不可以有两个丈夫,所以看来我们没有缘分。” 谢天谢地谢丰隆,居然还可以这么就化解了,孟串儿心里开心到雀跃。 “那么,老a再见了,希望有生之年我还可以再见到你。”孟串儿让李丰隆收起摄像机准备颠儿了。 老a转身走了,浩浩荡荡地带了几百人,走路衣服摩擦的声音和枪支互相磕碰的声音组成了一支没有人声的震撼的交响曲。 机器人翻译转达了老a的最后一句话:“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愿真主保佑你,我的孩子。” 孟串儿亲吻了一下手中的“石头”,有点想哭,但是忍住了。喀布er的黎明即将破晓,天色从墨色深沉中转向微弱的曙光。星星的闪烁依然明亮,这一夜的高度紧张让孟串儿和李丰隆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此刻忽然松懈下来,孟串儿有些站立不稳。一直在密切关注她的李丰隆默默地走到她身边,他没有伸手扶她,因为他知道孟串儿会躲开。默默地给她一个依靠,让她能站稳,让她在暗夜之中不倒下。 “丰隆。”孟串儿望向天空,额边的碎发随微风飘起,神色复杂。 “嗯。”李丰隆多想伸手帮她拂去尘埃,把她的头发轻轻绕到耳后,可惜他知道,这一生,这一晚不会再有机会重来了。没什么可遗憾的,因为他在完成职业生涯的夙愿的同时,也完成了心里的执念。能在她身边真真正正地守候一晚,用生死与共,荣辱皆同的身份。 他甚至心里有点庆幸,这一晚是他,不是张超,也不是于小山。 所以没有等孟串儿开口,李丰隆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说了。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坚持。这跟你无关,不必愧疚,也不必多言。” 孟串儿喟叹了一声,这孩子,看来真的是长大了啊。 于小山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雨山茶楼,他正在跟吴鹏发脾气。 最近生意周转资金出现了点问题,而有部分现金扔在股市里暂时出不来,于小山打算卖一辆车,就那辆奔驰g63的顶配。吴鹏说他有关系能把车价格卖高点,走完手续275万的车,吴鹏给于小山拿回来60万。 于小山冷笑道:“吴鹏,你真的是个生意人啊,这生意让你做的,不得不佩服。” 吴鹏被于小山的冷笑吓得有点哆嗦:“哥,现在二手车市场不景气都降价,就我那辆玛莎拉蒂现在出手的话十分之一的价格都回不来,你这个我已经算是费了大力气了。” 小城看不过去怼了吴鹏一杵子:“那你那意思小山还得谢谢你呗?你咋好意思舔脸说的?你那脸是腚啊?说话跟t放屁似的。你不行你拿回来我卖,我卖也不带像你似的。” 吴鹏跟于小山气焰矮半截,但是他一点也不让着小城:“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我看你说话像放屁,什么玩意就拿回来你卖,合同都签了,手续也走完了,款也付了。要早知道我这么落埋怨我好好卖我的百达翡丽去,我跟着瞎操啥心啊。” 于小山没再搭理他俩,他已经对吴鹏心里有数了,一二百万的事还不算什么,认清一个人比啥都重要。所以他不想再跟他废话,拿着遥控器准时打开国际新闻。 一位标准播音腔的男主持人正在播报国际局势:“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下面就由我们的特约记者,也是时光周报视频部驻喀布er的战地记者孟串儿带大家走进神秘的塔利ban。” 孟串儿就在这时候猝不及防赫然入镜:“观众朋友们,这里是时光周报视频中心。我是驻喀布er记者孟串儿,现在是喀布er时间8月15日凌晨1点29分,我们在穿越了足足30个重型机关枪的防守后来到了塔利ban制毒贩毒的现场,这是全球首次有记者能够进入其中,现在将由我来为大家进行现场报道。” 小城被逐渐调大的电视声音吸引,瞄了一眼电视:“这妞儿挺带劲啊,这t啥地方啊就敢乱闯,这小妞儿太牛逼了。你再大点声我瞅瞅长相,好像长得挺漂亮还。” 于小山面色铁青冲小城喊了一句:“能不能闭上你那个b嘴。” 小城摸了摸自己的嘴嘀咕了一句:“我又咋的了,一天天的就知道骂我,卖个车也骂我。”哥们儿以为是因为卖车的事情惹得他不痛快。一旁的吴鹏也以为是,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吴鹏心道:那堆生意迟早会烂他手里,于小山太义气,就不适合做生意。既然迟早都会一败涂地,那为啥不能让自己人占点便宜,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今天小城居然还敢跟自己吼,他不过就是于小山的一条狗,那几个破地皮整天吹吹吹,于小山资金缺周转也没见这狗拿钱出来。一个一个就知道耍嘴皮子,哥哥长哥哥短,哥哥有事你不管。就这样的货色还有脸说他放屁!哼! 其实小城早就把钱准备好了,但是他跟于小山兄弟20年,太明白他的脾气秉性。如果他不主动开口,你上赶着送钱过去他能把你骂个狗血淋头。就算不骂,那眼睛阴森森地瞪着也怪渗人的。 小城在上学的时候特别不招人喜欢,因为他从小就喜欢吹牛逼,一吹起来没边儿,恨不得把故宫吹成是他家后花园。然后总挨揍,每次被揍都给于小山打电话,打完电话就蹲在墙角哭,哭得特别委屈,特别凄惨。 于小山一过来,周围人就都被吓走了。小城眼泪还没擦干就嘚瑟起来了:“别走!!一个都别走!!老子t饶不了你们!!我刚才就说了!!老子不怕你们!!” 每次都整得于小山特别无奈:“你挺大个老爷们能不能别总哭?能不能别这么怂?” 小城梗着脖子:“我怂啥了?我那是被气的!我咔咔我就两个大嘴巴子,我就怕把他们打坏了我才叫你过来的。不然我一个人我就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说完开始拿卫生纸擤鼻涕,哭腔都还没完全过去。小城高中的时候个子已经蹿到了1米9,请自行脑补他蹲角落哭的样子。 所以这么多年,小城连爹妈都不怕,是真的有点怕于小山。跟着他习惯了,被他骂也习惯了。 但是这次他越瞅越不对劲啊,那脸拉的跟长白山似的。要说冲吴鹏卖车的事儿,前儿生意黄了好几个损失几千万也没这样。一二百万,不至于吧。 于小山盯着电视,好像眨一下眼睛电视里的孟串儿就能飞走了。看着她云淡风轻地问守卫枪的型号、采访正在贴标签的小毒贩、看到她坐进坦ke再被打了马赛克的老a抱下来、看到有人冲着她举起了枪 于小山脑瓜子“嗡”的一下,他抓起电话出去了。小城一脸懵逼地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电视,心里合计:咋的了这是?难道他跟恐怖组织有啥秘密联系???这事可不行啊,这事得抽空劝劝他,哥们一场不能看他白白送命。 “小山哥你还好吗?”电话里孟串儿的声音甜得发腻。 于小山这颗心才从嗓子眼掉回胸腔中:“我好不好的没关系,我死都没事。孟串儿你是虎啊还是彪?这么大的事情你敢瞒着我??” “我是豹,豹子。不虎不彪。”孟串儿胡乱打哈哈。 “别跟我扯没用的,你什么时候从那个破地方滚回来?” “我又没丢,我也不是球,怎么滚?滚回去做什么” “滚到我怀里来,我怎么疼着宠着都可以,就是不要去冒险了!孟串儿!我后悔了,我心疼你,心真t疼!” 孟串儿的心像在过山车的顶点定住一下,然后疯狂地向下俯冲,手一抖,电话掉地上了。 “喂???怎么了??孟串儿??”这边于小山又开始揪心,这滋味太难受了。整天一颗心都悬着无处安放,随着时间的加深对她的担心与日俱增,他甚至都来不及想那是为什么。 孟串儿捡起电话正色道:“平生从不妄交于人,忽过予,如平生欢。于小山,如今我在这残酷的国度里,在每一个炮火硝烟的瞬间回望,我像是一个披着铠甲的战士,而你是我最初征程的勇气。”也是我认定的最后的宿命。 不过这句话孟串儿没说,既然是宿命就不必再说。“所以,我说过黄沙百战穿金甲,这话的下一句是不破楼兰终不还。如今,我完成了一半。” 于小山冷静了下来,其实若不是关心则乱,他始终懂得这个女人。她不是笼子里豢养的金丝雀,她是一只在旷野中奔跑厮杀的豹子。 懂得永远比需要更重要。但是如今的于小山再也做不到曾经说过的那句“如果有一天你为了你的理想而失去生命,我会为你欣慰。”如果有一天孟串儿为理想失去了生命,于小山仍然会觉得那是她最大的荣耀,但是这荣耀将会用于小山的灵魂做加冕。 沉默了一会儿于小山道:“好,我等着你的凯旋。但是有一点,你若是敢出什么事儿,我肯定会饶不了你。我定会把你捉回来,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 第三十章 魂断异国(1) 深入到老巢,采访到老a像是时间和空间的分界点。孟串儿一举天下扬名,世界上各大电视台用各种语言转发了一遍。 那几天茶余饭后,大家津津乐道的都是这个像逛菜市场一样逛遍整个全世界最大的恐怖基地最后还采访到了灵魂人物老a的亚洲女战地记者孟串儿。 中国的同行们开始管她叫虎妞儿,向其他同行介绍的时候也直接半开玩笑半尊敬地说:“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tir gir。”结果这个外号就传开了,每次见面外国同行都会竖起大拇指:“tir gir!!” 孟串儿心里直翻白眼,你们村儿都这么夸人吗你们村儿? 陈杰没等孟串儿找上门来,主动来了驻地,坐了坐喝了喝茶。华商会拿了200万做p,孟串儿变成了gp基金管理人,用于救助和帮扶像赛义伯那样在战争中受伤害但是侥幸存活下来的孩子。 把这个基金发展壮大,让它变成知名的国际和平公益基金,让世界更关注战争中的孩子和妇女就是孟串儿此行的另一半梦想。 于小山偶尔也会问孟串儿什么时候回来,孟串儿总说来日方长,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连茶楼门口种的桃树都开了两次花。时光荏苒,又是一年半。 这两年的岁月过得并不欢愉,但对孟串儿来说,非常难忘且充实。两年间,她深入阿富han当地社会,了解儿童疾苦,体察妇女在社会求职的感受,感受吸毒者的无奈还有连年战争带给这个国度的动荡和伤害。 她用镜头用字记录着这一切,面对爆炸和枪弹,不能做到完全不畏惧,却也习以为常了。陈杰随着跟孟串儿的交往深入,发现这个虎妞儿不仅有着采访时候的突破能力,还有着过人的商业直觉。 于是就动员旗下在美华商人一人捐点儿,基金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对孩子们的帮助却是落在了实处。陈杰还有一个鬼心思,就是能逐渐把这支基金做成半公益半商业化的,影响力和利益双双收入囊中。不过这事儿已经是后话了。 孟串儿跟张超和李丰隆两个患难战友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从上次李丰隆跟孟串儿走过的那次难忘的晚上,就再也没有提过任何让两个人尴尬的话题。 三个人在两年间身先士卒做了不少特别有价值的报道。他们仨几乎到了不分男女的亲人关系,那两个爷们儿经常穿着内裤走来走去,半点不把孟串儿当一个女的,还经常跟孟串儿抢唯一的一个能洗澡的洗手间。 有一次孟串儿给驻地的洗手间换了一个光感的热水器,张超做完采访回来要洗澡,孟串儿吼道:“滚,姑奶奶要先洗。否则谁都别想洗。” 张超哈哈笑着跑进洗手间,把门反锁在门里嚣张地喊:“爷要洗,别人都得让步,不服你进来呀,爷脱干净了!” 孟串儿冷哼着靠着洗手间门旁边等着这货。就听见里面一直没水声,孟串儿在心里狂憋笑,傻比,光感热水器要不是今儿研究说明书半天我都不会用,我看你怎么倒扯。 能有十几分钟吧,张超从门里探出个头:“爷让给你了,好男不跟女斗,你先洗。” 孟串儿在外面哈哈大笑:“死鸭子上架嘴硬,你确定姑奶奶洗完了之后你就会用了吗?” “那要不然姑奶奶你行行好教一下我,然后让我先洗?” 她敲了一下洗手间的木头门:“滚犊子,赶紧麻利出来,我洗完再教你。” 张超恨恨地穿了内裤拿着那堆刚脱的衣服出来,正好撞上李丰隆也想来洗澡,刚要往里进,被张超一把扯出来:“有个二百五换了个咱们都不会使的热水器,今儿得让二百五先洗。” “你t说谁!”孟串儿举手要打,他俩一溜烟跑光了。 但是有一点让孟串儿十分不满意,自从塔利ban出来得了举世瞩目之后,这两年来有啥危险的现场他俩都以“功劳不能被一个人占去”为由抢着去出现场。 孟串儿不会开车,再加上更多的时间在忙基金会的事情,她也想尽快忙完尽快回国。因为国内有着她后半生的宿命。所以有时候只能由着他俩,再帮他们弄好大后方稿子的事情。 她知道,其实那是战友之间最深的信任和疼爱,他们宁可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把生还的机会留给自己。 三人联手抢了不少头条和首发,时光周报的国际视频部也逐渐声名鹊起,很多世界级媒体都会拿他们仨拍摄的视频和快讯插入或者直接播报。 工作的最高境界就是热爱,在这个大前提下团队作战比个人英雄主义更重要,即使在战地记者这个最需要个人英雄主义的圈子里,这仨的同心协力在磨合了两年之后达到了比“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默契的状态。 孟串儿觉得在这点上自己十分幸运,每天都在自己的理想里东奔西走,跟远在中国的于小山通电话是一种乐趣,和张超李丰隆并肩作战是另一种乐趣。 其实在驻地除了睡觉的时间大部分仨人都呆在地下室里,他们在经历了n次恐袭之后把地下室拾掇得特别温馨。 找了羊驼绒就是传说中的神兽草泥马的大毯子,从旧货跳蚤市场淘来的各种舒服的小沙发小椅子、还放了加热器和电暖气、毛绒拖鞋、各种零嘴和书。 整到最后平日里没事谁也不在自己卧室呆着,地下室跟窝点似的,既能防炸,还能打打斗地主。 但是李丰隆和张超坚决不肯再跟孟串儿玩带钱的斗地主了。每次孟串儿一说:“来啊,哥仨,整几把带彩的?” 张超就会刺她一句:“你要是想要钱你就直说,我俩转给你,不要进行额外精神羞辱。” 但是他俩也不太服气,凭什么就一把都赢不了她啊,所以就玩赢了弹脑瓜崩的,无奈孟串儿可能真的在斗地主上有天赋,自己号称地主神婆,从来没输过。 两个男的经常被她弹的一脑袋包,越弹越急眼继续选择跟她玩,下场就是一脑袋包变成一脑袋包的立方。 那天他们仍在地下室聚众赌博,忽然听见地面上又炸起来了。 三个人把牌一扔,跟在监控室的保安对讲机连线,保安说是驻地附近20米他们常去吃饭的野米餐厅被炸了。 张超拎起摄像机跟李丰隆就要出去,孟串儿站起来要一块去,被张超拦住:“串儿,别闹,离驻地20米实在太近了,最近不只塔利ban在闹腾,还有各种的武装分支,前几天还听说有记者下落不明的,你一个有功勋在身上的别总抢前头,好歹也得让着我俩点。在地下室老实呆着编快讯,我跟丰隆拍几张照片就回来。” 孟串儿对这种说辞已经如同家常便饭,但还是很气愤:“d,你俩总不让我出现场,这会儿刚t的爆,还得爆一阵子呢,不然等他们枪战的时候你们再出去,就是你俩被流弹射中也就缺个胳膊断个腿啥的,万一被炸了连全尸都没。” “你d你能说点好听的不?走了走了,回来接着斗,你今儿弹了我俩十六个脑瓜崩了,等一会双倍还回来。” “回来再弹你们十六个,别墨迹赶紧滚。” 其实地面上被炸这个事儿还挺普遍的,反正三天两头总得炸一回,俩爷们儿也尽量拦着孟串儿出现场。回来继续嘻嘻哈哈斗地主。 今儿个阳光比较明媚,虽然是冬天,但是地下室里如暖窖一般。只是他俩一走,那些毯子啊,拖鞋啊,电脑啊就都空了下来。 不知道为啥,这次孟串儿总觉得心惊胆战的,心跳的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许是本次被炸的地点是离驻地最近的一次了。 心烦意乱,念了一遍金刚经还是静不下来。在地下室是呆不住了,她跑到保安的监控室去了。 监控室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周围都是防弹玻璃,保安一见到她吓了一跳,但是也没说啥。 这两年,保安大叔已经习惯了三个不吃药的精神病,能做出啥惊世骇俗的事情都不意外,刚才看见张超和李丰隆风风火火舞舞喳喳地出去了,这会孟串儿进来俩保安默默地把监控的位置让给了她。 监控的范围是肯定能看见那俩货,孟串儿把属于他们那个角度的监控图放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李丰隆拿着摄像机对着张超,张超在那逼逼些现场的情况,孟串儿心里这个急,两个大傻比架啥摄像机,直接拍几张照片就走,说些废话。 这当口一个很奇怪的脸全部被黑纱遮住的女人往张超那边走,脸都遮住不奇怪,这里的女的都不允许露脸,但是在这种炮火还没消停的时候,前面正在激烈的枪战着,一个女人缓缓走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孟串儿越看越奇怪,想冲出去的时候被保安死死拦住:“他俩交代绝对不能放你出去。” 孟串儿只能再回头看监控,那个女的已经走到张超旁边了。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步伐像不在这个世界里,与周围的轰炸格格不入,慢到诡异,诡异到无法形容。 第三十一章 魂断异国(2) 孟串儿变得焦躁不安,太阳穴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动。一名资深的调查记者的直觉有时候跟一个老公安差不多。 她已经意识到这个诡异的黑纱女人是不同寻常的,张超和李丰隆现在已经来不及做任何事情了。而且张超在专注地介绍现场情况,李丰隆在为他扛着摄像机,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已经快要贴近自己的女人。 孟串儿瞪大眼睛,双手抓着椅子的扶手,紧紧地抓着,直勾勾地盯着监控画面。心里在安慰自己:人体炸弹引爆在这种情况下不符合逻辑。 现在刚引爆埋好的炸弹,还没干掉保安,政府军还没赶到,再说一个餐厅的袭击没必要用极端手段,至少这个时间节点没必要,等有必要的时候张超和李丰隆已经回到地下室了。嗯!是这样的!一定是!但是为什么t的安静不下来!!! 监控屏幕就在这时候顿了一下,孟串儿伸出手“啪”地拍了一下卡顿的屏幕,狠狠地这一下差点把手给拍断了,旁边两个保安大叔吓了一跳:“串儿丫头别把手拍坏了,两个小子一会就回来了,前天不是也” 保安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震耳欲聋一声响“轰!”监控室里的防弹玻璃被震得发出“嗡嗡”的共鸣声,整个大地又开始震颤。这种震颤比这两年任何时候都来得猛烈。每个人的耳朵都开始持续耳鸣。 盯着监控的孟串儿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那个女人没了,整个屏幕全是蘑菇云一样的火光。 她试图用手擦监控的屏幕,想把那些浓烟滚滚擦干净,擦到能看见那两个舞舞渣渣的二货就行。 两个保安惊得呆若木鸡,大张着嘴巴连呼吸都不会了。 几秒钟之后,张超没了,李丰隆也没了,伴随稍微散去一点的浓烟留下一地血色和一堆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尸块,周围的建筑集体摇摇欲坠,包括自己驻地的办公室在地面上的建筑瞬间掉了好多不知道啥玩意的东西。 这一瞬间能有几秒钟,快到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孟串儿没眨眼睛,她问保安:“张超呢?出画了!” 俩保安瞪着眼睛,嘴还是没合上,没吭声。孟串儿冲到他面前,一手指着屏幕,头还转向屏幕那边,她就是执拗地想找到几秒钟前还在的人:“保安大叔,我问你呢,张超出画了!!” 孟串儿的手抖动得厉害,六神无主地拿起电话,自言自语:“我要给这个二百五打电话,提醒他进镜头。” 保安嗫嚅着,颤抖着:“串儿丫头,张超被炸了,你也看见了,他被炸了!” 孟串儿大叫:“你说t啥呢?他还欠我十六个脑瓜崩呢!张超阿富han驻好多年了,就不可能被炸!!!不可能你知道吧!!!李丰隆那你说李丰隆呢?要炸也不会炸李丰隆吧?” 此时的孟串儿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她的话说得像智障,炸弹是不长眼睛的,不可能分得清谁是张超谁是李丰隆。监控也t不是摄像机,什么乱七八糟出画不出画。 可是人在那个时候会神经错乱,心生妄念。会希望时间有进度条,可以倒回去,不能倒回去就把监控扣出来倒回去。 保安好像被吓傻了一直都只说一句话:“太可怕了” 孟串儿拿着手机往外冲,反应过来的保安大叔扣住她的腰苦苦哀求:“串儿丫头你不能去,两个都被炸死了,现在外面太危险了!你一旦再出事,我们怎么交代啊串儿啊!!!” 孟串儿浑身瘫软坐在地上:“我t的只是想出去告诉张超,他出画了还欠了我16个脑瓜崩我可以让他每天都先洗澡但是他出画了,对于记者忍不了他太不专业了啊!!!!” 孟串儿浑身的血气往头上涌,脑瓜子里一幕一幕跟放电影似的掠过这两年“小姑娘怕了吧?没事,还有叔叔罩你。” “什么祖宗,我看你就是t莎士比亚没有士,说吧要干啥。” “你知道为啥每次你做危险的事情我都拦着你吗?” “因为生我可以让给你们,死我可以替你。” 还有小丰隆“把小字去掉!” 那双拥有超长睫毛的眼睛,那个陪自己龙潭虎穴走一圈的兄弟,那副其实还很稚嫩却在暗夜之后给她依靠的肩膀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说了。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坚持。这跟你无关,不必愧疚,也不必多言。” 孟串儿的脑子里像有一台疯狂的绞肉机,搅碎了两年的光景,变成碎片一样的馅儿,然后再被炸弹炸飞,碎馅儿充斥着脑海中的每个角落。 张超还有个儿子,李丰隆还没有交过女朋友他们三个有太多次一起出生入死的时刻。 刚来驻地被炸之后去医院拍的特写、喀布尔郊外难民营的化解绑架、采访塔利ban前夜的彻夜狂欢。 那曾经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一起玩牌一起聊心事的三个人啊说好了三人仨命这两年的每一天三个人都在一起,如今只剩下形单影只的一个孟串儿。 手机里的微信群“但求同年同月死”还在,可惜追梦一轮,月下无故人。孟串儿五内俱焚,心下大恸,四肢百骸都充斥着后悔,咬牙切齿的后悔。 她有多后悔刚才没有坚持跟他们两个出去,哪怕只是那地上的尸块再多一份属于她的,也算死得其所,轰轰烈烈,好过现在心里巨大的痛楚和彻骨的遗憾。 孟串儿控制不住地哀嚎,用尽全身力气地哭喊,声音凄惨地像失去孩子的母狼在旷野中苍凉地呼唤:“啊!!啊!!!还我超哥!!还我丰隆!!啊啊!!” 保安大叔禁锢着孟串儿,一时之间一个训练有素的大男人竟没能扑腾得住她,另一个保安赶紧上来帮着他固定住孟串儿的双脚。 孟串儿恸哭了十分钟,感觉像有十个世纪那么漫长。来阿富汗这么久,在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的时候她没哭,在面临那么多骨肉分离的惨状的时候她忍住,在多少次直击恐袭的时候她坚毅地一滴眼泪都没有。 此刻的孟串儿,心里的悲愤大于恐惧,20多年的寂寞和孤独从各个角落席卷她的身体,可是身边没有并肩作战的伙伴们了 她想起张超跟她说:“如果你不能拍摄更好的画面,说明你离炮火不够近。”张超离炮火足够近,他已经永远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了,再怎么哭怎么喊他跟李丰隆都回不来了。 而作为他们的战友,作为他们把生还机会让出来的那一个,作为一名职业的战地记者,光t的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孟串儿要出去!!她绝不允许张超和李丰隆走过这一遭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要在现场完成他们两个没完成的事情,她要让整个世界都知道这两个战地记者的优秀与勇敢。 想到这,孟串儿心里满是悲凉的末路英雄的豪情。眼前闪过张超和李丰隆一左一后夹她在中间保护她的样子,鼻子一酸,又没忍住喷涌而出的眼泪。 超哥,丰隆,我还在!你俩先别走太远,还像从前那样在我左右,好不好?我要你们亲眼看着,我要这个世界必须记住你们!!!这些混蛋怎么把你们变没的,我要还给他们!! 孟串儿抹掉眼泪,猛地甩了甩头,把头发拢一拢扎了起来。面色上已经不复凄苦:“我去地下室给总部打电话。” 两个保安大叔正偷偷抹眼泪:“你确定吗?”他俩不太敢让孟串儿看见,怕刺激到她。 “嗯,我得通知总部,张超和李丰隆出事了。” 保安松开了禁锢,孟串儿猫着腰拿着手机出了监控室直接跑到了大门口,监控室里传来保安大叔大叫的声音:“串儿丫头!!!快回来!太危险了!” 李丰隆和张超的摄像机已经被炸得渣都不剩了,孟串儿打开了手机摄像头:“观众朋友们,阿富han时间下午四点整,我是时光周报国际视频部的记者孟串儿,现在的画面是我用手机拍摄的,就在半小时以前,离我们驻地20米之外的野米餐厅被轰炸,我的两名勇敢而坚强的同事,张超和李丰隆在出现场报道的时候被一个女性人体炸弹袭击,壮烈牺牲。” 孟串儿强迫自己忍住哽咽的语气:“仅以我个人向两位优秀而职业的战地记者致以最沉痛的哀悼和最崇高的敬意。目前,并不清楚此次恐袭由谁负责,大家可以看到,政府军已经就位,正在激烈的对战中,那群蒙面穿黑色衣服的站在街道东边的男子正是本次恐袭的制造者,他们正在疯狂扫射,而警方” 忽然一颗子弹击中了孟串儿的左肋骨处,孟串儿感到一阵钻心的,从未体验过的剧烈疼痛,几个黑衣男人冲她走了过来。 她望向监控室的镜头,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机举起来冲着镜头晃了晃,放在旁边的一块被炸出来的大石头下她想让保安把手机中的视频传回总部。 疼啊疼得实在受不了了感觉快呼吸不上来了,孟串儿最后一个意识是几张蒙面的男人的脸,那几个人把孟串儿带上了一辆车,然后在两个保安目瞪口呆之下扬长而去。 第三十二章 六神无主于小山 于小山在他的茶楼里,新得了一幅字画甚是欣喜,是草书大家沈鹏的一幅四尺镜心陶然忘机。笔走龙蛇,行云流水,配上字的寓意更是悠然入境。 他不仅非常欣赏沈鹏的字,更喜欢这四个字的含义,挂在办公室里正合适,符合这里的状态和氛围。 自从上次吴鹏整了那么恶心一出儿之后,小城一见他就撂脸子,于小山倒只是淡淡的。后来索性吴鹏也不来了。 这会儿小城和几个哥们儿正聚在这喝茶,歪头瞅着那幅字儿看了半天:“陶然忘缘?啥意思?” “滚犊子,陶然忘机。出自李白的诗,君醉我同乐,陶然共忘机,意思是我们一起悠然自得忘记了世俗间的一切。你能不能有点化,还t董事长呢?” 小城一撇嘴,不屑道:“你有化就行,我们又不写书,你别整的一天天跟陶渊明似的,咋地?参禅悟道太狠了不近女色了呗?” “我戒了。再说有你就行了呗!小主持人不跟你玩得挺好的嘛!” “拉几把倒吧!男人看到漂亮女人不想艹就是有毛病,有毛病赶紧去看病,瞎逼逼啥。对了,你那两个生意还一片青草地一样撑着哪?” “嗯,快撑不下去了,过几天就都扔了,彻底归隐。” 小城一拍大腿:“娘希屁!归个屁隐,赶紧收拾收拾跟哥混得了,再怎么说咱也是房地产界的青年才俊啊!有我在肯定少不了你的!” 于小山走过去给了他一杵子,顺便把电视机打开调到国际新闻。 “哎!对,天天阿富han,你在阿富han有矿啊?”小城这张逼嘴迟早有天得被撕了。 “观众朋友们,喀布尔时间2012年9月7日下午四点整,我是时光周报国际视频部的记者孟串儿,现在的画面是我用手机拍摄的,就在半小时以前,离驻地20米的野米餐厅被轰炸,我的两名勇敢而坚强的同事,张超和李丰隆在出现场报道的时候被一个女性人体炸弹袭击,壮烈牺牲。” !!!张超和李丰隆死了???屏幕上没有孟串儿,只有现场混乱的情况。孟串儿的声音是以画外音的形式出来的。 “仅以我个人向两位优秀而职业的战地记者致以最沉痛的哀悼和最崇高的敬意。目前,并不清楚此次恐袭由谁负责,大家可以看到,政府军已经就位,正在激烈的对战中,那群蒙面穿黑色衣服的站在街道东边的男子正是本次恐袭的制造者,他们正在疯狂扫射,而警方” 于小山握茶杯的手忽然凝滞在时空当中,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两年来魂牵梦萦,在无眠的夜里打过无数次电话,开始有微信了之后语音也听了不少。 于小山盯着屏幕,生怕漏过任何一个字的关键信息,画面模糊晃动,但是能看到现场惨不忍睹,有些边缘的地方被打上马赛克也阻挡不了血的颜色。 于小山知道一定是顾及观众的感受不让新闻太血腥,突然在一堆胡乱的枪声中有个清晰而沉闷的非常近距离的“扑”的一声,画面中断。 接着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主持人严肃地点了一下头:“该名记者已经跟总部失去联系三天,欢迎社会公众提供线索,我们祈祷我们的同行平安。” 于小山忽然手抖得厉害,有点烫的茶水在他手中的茶杯里四溅出来,他没有任何感觉,小城在旁边看到于小山呆呆傻傻的,试探地调侃了一句:“咋了?阿富han的矿被炸塌了?” 于小山完全没听见,他心里回荡着那个突然起来的“扑”的声音,那么像子弹穿透血肉之躯的声音,那么像 脑海中迅速回搜刚才那段话中的关键信息:她的两个同事已经被人体炸弹炸了,孟串儿这段视频是用手机录的,时间仅隔半个小时。 李丰隆和张超于小山没见过,但是可能比某些见过的人还要熟悉。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孟串儿提及这俩。 也就是说,时光周报视频部的驻喀布er的战地记者除了孟串儿,全都牺牲在这次恐袭里了,她至少在那两个牺牲之前都是安全的。 而这个丫头的脾气秉性跟自己特别像,她刚才播报的声音经过了掩饰,但是其中的颤抖和只有他能听出来的愤怒呼之欲出。 她是个职业的记者,她压抑着的所有的个人情绪完全是出于职业记者的本能,两个同事的忽然死亡对她的冲击可想而知。 于小山紧皱眉头,一阵寒气从心底渗出来,蔓延全身。他知道,她一定是出事了。 只是她出事了,这段视频是怎么传回来播报的?又为什么已经三天了没有任何消息如果只是恐袭,她除了活着就是牺牲,根本没有第三种可能啊如果刚才的声音是子弹的声音,那么最坏的打算是 于小山哆嗦了一下,他绝对不愿意承认也不可能承认。 他不断暗示自己:“不可能的,如果她横死街头,新闻不会说她消失三天,至少会看见尸体,消失就意味着有活着的可能性,这是现在最好最好的结局。” 可是,那要是先中弹后被炸了呢?会不会连尸块都找不着?呸!!!想得什么几吧玩意,于小山暗骂了一句。 但他坐不住了:“你们先坐着,小城你来泡茶,我有点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 小城一脸懵逼地看着冲出去的于小山和剩下面面相觑的几个人原本是拽过来聊一个新的项目的,助于小山东山再起,这混蛋玩意儿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出去了。 小城挥挥手解释道:“啊,那什么,小山哥最近因为阿富han的生意比较操心,各位见谅哈,晚上咱们斯卡拉,我替小山哥请客。” 于小山刚出茶楼门就在疯狂打电话,通是肯定不通的,有一个很好听很机械的女声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播。” 孟串儿,你在哪啊当初真的不该给你勇气去这个鬼地方!!于小山发了一条语音:“你t不是黄沙百战穿金甲的凯旋吗?失踪了算什么狗屁凯旋!回话!” 脑海中一遍一遍地过:横冲直撞带着熊样儿的孟串儿;眼睛放光像个小豹子的孟串儿,黎明凸显的时候说“我们像是走丢了的两个人的孟串儿”;在初到阿富han时候经历了恐袭泣不成声的孟串儿;说要“遥遥为红颜一醉”的孟串儿;小心翼翼问“你算看见我的工作状态了吗”的娇羞孟串儿;说感谢自己给了最初的勇气的孟串儿 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甚至连于小山自己从前都理不清楚的一幕一幕,一直以来他不愿意界定他跟这个丫头之间的关系,总觉得太俗气。 如今忽然明白,当初看见熊样儿时候为什么会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膈应,为什么会不知不觉远离所有的声色犬马的场合,又为什么会有从没有过的失控 可惜,自己明白得太晚了,最初很潇洒地劝她,即使没有战乱,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不一定,可是意外真来的时候那种接受不了的疼痛,那种只想留住她哪怕不成全她理想的遗憾只有他自己明白。 于小山知道自己得马上去阿富han,不管能不能帮心中这个丫头收个尸,甚至不知道要是她真死了他会怎么样,但是此刻,他无比知道,只要能到那个她战斗着的土地,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给秘书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把股票全抛了,不管是不是正在涨的全部抛掉。好在当时外汇管制没有那么严,否则就是神仙也难变出来很多美元了。 秘书在电话那边都不会说话了:“于总,别的不说,地升控股那支您重仓,刚开始涨起来您要抛?您是不是那个啥,有问题?” “抛掉,全部变成美元,我说的是中国话吧?” “好的于总。” “找个熟悉的旅行社,今天之内给我把阿富han的签证办下来。” 秘书要疯:“老板,这个点是下午四点,您杀了我我也办不下来。” “找关系!” “找阎王老子也办不下来!” 于小山刚想开口骂,转念发现自己真是急糊涂了,钱都还没到位,逼着办好签证也没啥用,于是直接把电话挂了。 秘书跟了他十年,瞅着一向沉稳可靠的一个上司,不知道怎么就变智障了,这挂电话是几个意思,办还是不办了? 于小山转头回了茶楼,一推门直接进来了:“各位,不好意思。我有点紧急的私事要处理,咱们的项目一个月之后再聊,各位走好,不送了。小城你留下。” 小城襟鼻子瞪眼睛的不理解:“不是晚上那啥,斯卡拉,啥玩意就一个月后啊,一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 于小山面无血色,看都没看小城一眼。小城一瞅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于小山。 慌忙把人送了出去,然后赶紧回来,坐在于小山那张紫檀木雕龙刻凤的大茶桌对面:“出啥事儿了?” “你那能攒出来多少个?” “有笔工程款要预付,你要的话就先拿给你,300个左右吧。” 于小山的右手无意识地像弹钢琴一样弹着桌面:“加上股票割肉出来的差不多能有800个,肯定不够。你帮我约吴鹏出来。” “啥玩意儿?吴鹏那孙子能能能给你拿钱?他不从你身上卡尺下来钱就不错了,玉那事你忘了?车那事你忘了??不是你到底出啥事了你能不能跟我唠唠??” 于小山眼睛里深不见底:“约吴鹏,马上。” 第三十三章 赌徒的世界(1) 吴鹏托了个大说自己今天没时间,第二天中午才姗姗来迟,一进茶楼办公室就给了于小山一个大大拥抱:“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联系我了,我挺想你的哥。” 于小山没动地方,也没有对他有其他任何表示,直接单刀直入说问题:“吴鹏,咱俩也算兄弟多年,我自认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亏没亏我我也不计较。如今我有私事,你能挪出来1000个给我不?” 吴鹏的微笑凝固在嘴角,没来及收也不太想继续,僵在那变成了很独特的面部表情。 眼珠子飞快转动,吴鹏心里噼里啪啦打着不为人知的小算盘,他跟于小山谁也没再说话。 一旁小城憋不住了:“合计啥呢?小山又不是不还你,他人品咋样你知道,瞅你那个损色shai 三声” 于小山盯着吴鹏续道:“两天之内我就要,利息随你开。” 吴鹏眼睛向下瞄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甚至还稍微有点夸张:“哥,咱兄弟之间不说这个,我倒是有个好事,今晚你要能办成不要你利息我就直接给你拿1000万,两年之内你还我就行。” 小城一拍吴鹏肩膀:“卧槽,兄弟我看错你了,你关键时候真够意思!” 于小山心内警铃大响,他可没小城这么天真,吴鹏在自己开始走下坡路的几件事就能看出来什么脾气秉性,两年1000万不要利息?扯个鸡毛兄弟情分!有兄弟情分会算计那辆车的一二百万? 但是孟串儿现在生死未卜,短期内谁也不可能筹出来1000万,就算办抵押也没这么快的,于小山明白自己毫无选择,只要不是杀人越货奸淫贩毒,啥都得答应。至于有什么后果,只能t的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我需要怎么做。” 吴鹏喜得亮眼放光:“哥,这事太简单了。就你重仓那个地升控股的股票,我看见你刚才抛了。你不是认识它那个董事长李林吗?” 于小山冷笑道:“李林我仅仅几面之缘,不是很熟悉。而且吴鹏我从前没发现你对我这么关注呢?上午开盘我刚抛的股票到现在三个小时都不到,你就知道了?” 吴鹏讪讪地尬笑:“我关注的其实不是股票,是那个董事长。你今晚把李林约出来,你就跟他说你带他去个好地方。” “啥地方?” “这李林喜欢没事玩几把牌,晚上给他介绍一个朋友新开的地下的场子,保准他满意。” 于小山瞬间明白咋回事,这意思是让他把人带坑里去,吴鹏什么时候跟这玩意搭上边了?这不类似澳门叠码仔的活儿吗?这是行情太差百达翡丽都卖不出去了吗?还是被猪油蒙了脑子黑了心眼子了? “c城就这么大,有头有脸的总共就这么几个,你自己为什么不约?” 吴鹏嘿嘿笑道:“这场子是我哥开的,我出头约他戒心太大了。不过哥你放心,咱这可不是宰人,无论他是赢是输,1000万我明天都会拱手奉上,两年不要利息。” 于小山这人从不沾毒沾赌,他认为染上这两样东西的人渐渐地就不能被称之为人了。所以对这两个领域他完全不了解。听说过赌徒和吸毒的人的疯狂,也看过余华写的活着,可身边实在没有这两类人。 不过既然是赢是输都不限定,那就不动声色暗示李林这场子有猫腻,小赢一下赶紧走,或者输个几十万他给补上。能做上市公司董事长的人都是非常精明能干的,智商也都属于金字塔顶层的那部分,想来也不会由着别人算计他。 打定主意的于小山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我跟他不熟,我只负责约一次试试,约不出来我没法强迫。” 吴鹏点头如捣蒜:“不强迫不强迫,人家啥人物,咱也强迫不来啊。” 大概是于小山在c城的圈子里底子过于干净,人人都知道他不沾赌,身边也没有沾赌的人。李林只开开心心问了一句:“你咋知道我好这口啊,行!我去看看新场子!”晚上十一点半就屁颠屁颠来茶楼找于小山了。 吴鹏没出现,但是事先告诉了于小山地址。顺着地址过了一条曲曲折折的坟场似的荒凉的小路,来到一个破败的朱门大户前是真的古香古色的朱门大户。 但是房梁上全是横七竖八的黄草梗子,风一吹悉悉苏苏的,门口两个长满青苔的石狮子,让人想起红楼梦里那句: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门口没有匾额没有对联没有任何能证明这里面有人的信号。于小山按照吴鹏告诉他的暗号“两长一短,两断一长”然后喊一声:“銮轩接客不?控銮的来了!”注:銮轩是建国前的黑话,du场的意思,控銮的意思自然就是du博。 隔不多一会,门开了。李林背着一个双肩包,兴冲冲地往里走。于小山扽了他一下,李林回头急不可耐:“嘛呀小山?赶紧着吧。” “李总,这地方我没来过,开厂子的人也跟我不熟悉,咱们小打小闹50万输赢行不?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过线咱就走。” 李林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打量着于小山:“呦呵,我这还没开始呢,你就跟这找晦气,小山我知道圈里人都说你义气,爷们也不是差事的人,我自己喜欢玩,干嘛用你的钱?而且你甭跟我说师乌shu那个字儿行吗??讲究着呢!” 于小山在院子里点了根烟,拍了拍李林的肩:“李总,我知道你玩得起,但是正经输是一回事,被迫输是另一个回事你说对吧?” 李林想了一会:“你这意思?有人算计我?” 于小山吐了一个烟圈:“话已至此,不多说了。我刚才说的是最好的结局,底线50,赢输随意。” 李林若有所思点点头:“成!我听你的!小玩几把就收手。” 这院子一进来别有洞天,院子左侧有长廊,长廊通到里面的点着灯光的各个房间。院子中间有圆圆的石头桌子石头小墩,桌子上摆放着各色水果和干果。旁边有个穿鹅黄色旗袍的美女在弹古筝,声音如飞花逐月,绕梁三日不绝。 整得再t雅致也是贼窝,迟早被警察端了!于小山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吴鹏从长廊深处蹦了出来,装模作样道:“哎?哥你咋来了!呦!这不李总吗?来来来快进来!六子!” “哎!!来了!!”一溜小跑出一个点头哈腰的20多岁的年轻人。 “忙特么什么呢!没看见贵宾来了!赶紧的把贵宾房腾出来,请李总上座。” 吴鹏和六子簇拥着李林把他和于小山让进了一个全部都是黄花梨家具的房间。开开阔阔朝南的房间,一进门就有一张巨大无比的黄花梨桌子,长方形,20个人分散围绕都绰绰有余。 桌子西侧的后面有一个横两米宽3米的黄花梨柜子,柜子门合起来是纷繁复杂的木雕,看样子像是愚公移山的画面。 李总双手拖了一把黄花梨的椅子到柜子前面道:“我得坐这,这后面有山。” 五个穿着红色旗袍凹凸有致的长相颇有点林黛玉样子的丫头拿了五把茶壶摆在了李林旁边。李林一看不乐意了。 “去去去去,丫头片子,懂不懂事。壶能这么摆吗?”说话间把五把壶齐刷刷摆在对面,并且把壶嘴全扭过来对着自己。 “这水代表财,懂吗?财只能朝着我倒!” 然后李林从双肩包里拿了一堆东西,有貔貅、饕餮的摆件儿,还有一堆黄纸朱砂的符。还拿出来七个古曼童,然后开始上香,嘴里念念有词:“儿子们,保佑爸爸今天旗开得胜,借这个新地方的新地气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于小山看得肝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堂堂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c城大名鼎鼎的民营企业家,整这一出一出的跟农村跳大神儿的没啥区别。企业过ipo首次公开募股,就是首次上市。都是扒掉几层皮的,这种企业的实控人怎么会神神叨叨的。 从前也没发现李林这个操行。吴鹏也在憋着乐,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时而跟身边的六子耳语几句,越发显得有点阴险。 李林正襟危坐,气氛是庄严的,似乎做得是特别伟大的正事,深呼吸一口气心无杂念只对着面前的纸牌,似乎就是像告诉于小山这种不懂行的人,这种事情也是人间正道,来的钱也是干净漂亮。 于小山越发烦李林那张嘴脸,看来自己的原则是对的,赌徒和沾毒的人都跟可爱这两个字儿没关系,八万杆子也打不着。但是于小山还得盯着,虽然吴鹏没说,可于小山确定今晚绝对给李林设了套。 在院子里那番话几乎说到家了,李林不可能听不懂其中的含义,所以于小山并不担心,他心里惴惴不安的是远在阿富han的孟串儿,签证已经办下来了,只要吴鹏明天送来钱,立马就订机票。 孟串儿啊,无论你在哪儿,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千万等着我,等着我把你带回来。只是太出乎于小山预料的是,这个李林,这晚上差点就没出来。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赌徒的一个晚上会经历什么,那属于正常人的认知范围所没有的另一个世界。 第三十四章 赌徒的世界(2) 凌晨12点,鬼门大开。可是这个看似破落的朱门大户里的每个人都目光炯炯,好像国家刚有股票那一年每天开市时候的亢奋,又好像一个一个准备吸毒的瘾君子。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于小山,他只希望李林赶紧结束赶紧走。别节外生枝最最好。 六子颠颠地准备给李林折换100万元的筹码,于小山站在李林身后用双手紧紧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李林犹豫了一下跟六子说:“换50万,我今天只玩这些。” 六子愣了一下,偏头用征询的眼神看吴鹏,吴鹏的眼角几近不被人注意地跳动了一下,除了多年在一起的于小山,不会有人能察觉到这种非常细微的表情变化。 吴鹏万分之一秒都没到就调整好了表情哈哈笑道:“赶紧的!服务好李总,给李总换50万筹码,祝李总旗开得胜。” 李林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又睁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出一万的筹码。于小山看不懂李林手里的牌,但是他能领悟李林的表情,不到一分钟,李林就赢了一万。收回本金额外赢了一万。 李林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耸了耸肩膀嘿嘿笑道:“果然新场子就是旺我。” 六子给李林倒茶,李林瞪了他一眼:“注意着点,壶嘴不能歪喽都得对着我。”六子点头如啄米一叠声儿地答应着:“哎哎哎!您放心,壶嘴啊对着您,那钱就得像流水儿似的流向您!” 李林眯起眼睛拍了六子脑袋一下:“好小子!会说话,一会儿我鸿运当头了少不了你的小费。” “得嘞!我就在旁边等着沾您的好手气!” 李林推出去5万,这次他没闭眼,直不楞登地盯着牌面儿,随着最后一张牌掀起李林笑着一拍大腿:“这场子真特么幸!继续继续!”很显然他又赢了,这回赢6万了。 又玩了几把5万的,李林能保持5分之4的胜率。六子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添油加柴:“哎呦!我的李总,今儿财神爷绝对在您这边,怎么说来着,这人要是走运啊,挡都挡不住。” 李林的眼角眉梢都是舒展开的,忽然他大手一推扔进了50万的筹码。于小山警觉地盯着赌势的发展情况。 这把输了。李林还有之前赢的20来万,但50万的筹码瞬间就没了。于小山在旁边心里暗想,在这种地方的钱一旦换成筹码,感觉就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钱,而是能够翻天覆地的杀伤性武器,输赢一念之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而且这种天堂和地狱来得极为迅速,迅速到来不及切换表情。 李林过了几秒钟才切换成忿忿不平的状态,嘴里骂骂咧咧:“艹!非t的赶这把。”说着就招呼六子继续兑换筹码。 于小山往李林嘴里塞了一根烟,并不给他点,用嘴努了努打火机:“李总,您的火儿。” 这个意思很明显说好了50万上下的输赢,50万推出去这把输了,拿着剩下的20几万走得了。 李林当然明白,但是极为不耐烦地扒拉了一下于小山:“行行行,我知道火儿在哪,用不着你。六子!给我换一百万的筹码!” “得嘞!”六子一阵风儿似的把一百万的筹码兑换了过来。李林全部推到桌子上:“d老子就不信了,这局肯定赢,今儿我这感觉绝对没错!” 六子在旁边假装跟着李林一起紧张:“豹子!豹子!起豹子!” 于小山看了看表,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李林看样子不会听劝,真的挺t操蛋的,看他那b出儿,要不是因为自己带他过来真是恨不得恶意滋生他输死才好。 正想着的光周围一片欢呼的声音:“牛逼啊!!”李林赢了,不仅把刚扔出去的50万赢回来,还额外赢了150万。 李林满脸的岁月沧桑带来的褶子全都舒展开,他斜着眼睛冲于小山喊道:“看见没!这就是运气!今儿财神爷在我这边!我这肩膀上的三把火还旺着呢!” 澳门du场有个传说,说运气特别好的赌客肩膀上会有三把火,所以很多du场会养小鬼,在有三把火的赌客肩膀上拼命拍灭了,只要拍灭了三把火,这人就得一输到底。所以李林带那7个古曼童就是防备着这个,是跟有这种小鬼的场子斗法来着。 吴鹏也跟着哈哈笑道:“看来今天我哥是要亏大发了,李总这运气真是少见。”转了一下眼珠子,吴鹏续道:“李总,这么好的运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不然咱们玩点刺激的?一拖五?” 所谓一拖五就是吴鹏用钱跟李林买马,李林面上赢一份,吴鹏给补五份,面上输一份,他底下还得额外输吴鹏五份。 于小山冷笑了一声,原来在这等着呢,他忍着恶心像哄小孩似的哄李林:“要不然出去吃个夜宵回来再继续吧。”他想把李林拽离这个场子,也许离开这个场子不出十分钟,李林的思维就清楚了,现在就跟被下了蛊一样。 李林嫌弃地连连挥手:“现在运气正好,吃完夜宵回来不一定啥样呢还,小山你别添乱,你饿了自己去吃吧。”说话间把手里的220多万筹码全推了出去,人已经近似癫狂:“哈哈哈哈,一拖五就一拖五,吴鹏,今天我对不起你们哥俩了!” 吴鹏大气地赔笑:“没事没事,拉您一个客户,您以后常来就好。” 在众人的屏息之间,李林又赢了。这回可算是大赢了,面上赢了220多万,吴鹏因为这不到一分钟的功夫,赔掉了1000多万。李林拿着他的各种摆件挨个亲了一遍,手舞足蹈像个疯子:“我的感觉真是神了!今天我要大开杀戒!” 吴鹏面色有一种夸张的心痛:“李总,您饶了我吧,我这小家小业的不像您还有个上市公司,我能反悔不?您这手气也太旺吧,真是邪了门了!您说这财神爷咋不认主儿啊?这明明是我们的地盘,让您赢的我内裤都快输光了。” 李林瞪起眼睛唬道:“那怎么行,说好的一拖五,我要是输了我肯定也认。du场上无父子无兄弟,道理你不懂吗?” 吴鹏颓废地站在李林身后。李林又一次把手里的筹码全部推出,结果又赢了。于小山已经完全看明白了吴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而已经在局中越陷越深的李林看不出来。 凌晨三点的赌桌上,李林面色枯槁,鼻子和额头浮着一层油,下巴因为不停抽烟和熬夜长起了一层白头粉刺,像一个即将被黑白无常索命拷走的鬼。 开始的时候于小山以为吴鹏势必会出老千,等见到了李林的状态之后才彻底明白,不需要出什么老千,吴鹏他们赌的就是李林不肯走。 运气能在一个人身上多久于小山不知道,他只知道按照李林的这种糟蹋运气的程度最终就会像爆竹的引线,烧到那不断掉就会爆掉。 李林若是拖个三天两夜的,恐怕手里有十家上市公司也会被他输得精光。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于小山此刻讨厌李林讨厌到极点,反正他只是为了筹钱去阿富han救孟串儿。李林输不输关他吊事,虽然没有杀人放火之恶,但是贪婪狂妄到极致,生生地惹人厌恶。 凌晨五点的时候,李林已经输了5000多万了,他不再说话也不再有任何表情,眼睛凹进眼窝子里,下眼皮一层厚厚的黑眼圈,刚才还像鬼,现在连鬼都不像,总之不像人。 疲惫不堪的李林缓缓站起来对身边的于小山说:“走吧。去吃点东西。”吴鹏从李林左边游蹿到李林右边把他和于小山隔开,眼睛盯着李林诚恳地说:“李总您是真英雄,我特别敬佩您这种人,以后您就是我哥,我就是您弟弟。让您亏这么多钱,我也心里难受,您要是没有筹码了,我借您5000万您看咋样?好歹回个本,也不枉费咱们之间的情分。” 于小山怼了吴鹏一下:“吴鹏,你不要太过分了。” 吴鹏回头惊愕地望着于小山:“哥你说啥呢,你带来的人我不得当亲哥一样吗?你不用心疼我。” 谁t心疼你谁是王八犊子,于小山若是再年轻十岁准一拳挥在吴鹏下巴上,但是他不敢置信地看到李林的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里升腾出希望,感激,喜悦的光芒,仿佛吴鹏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是能让他起死回生的大罗金仙。 在李林眼里,于小山才是那个碍手碍脚的阻拦,不给他出钱还影响了他的好运气。李林感动得连着拍了拍吴鹏的肩膀:“兄弟,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这钱要是赚了咱俩一人一半。” 吴鹏微笑着摇了摇头:“兄弟之间讲这个就外道了。六子!给李总兑5000万的筹码。” 于小山仿佛看见李林的地升控股在一点一点的土崩瓦解,一栋一栋的楼在倒塌,一寸一寸的土地在流失,一个一个的员工变得面目全非凶神恶煞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巨大的遗憾、惋惜跟幸灾乐祸搅拌在一起;无数的愧疚、失落跟恨铁不成钢却终于变成废铁的变态般的痛快结合在一处。 就在这时候于小山的电话响了是卡尼。眼前的一切忽然消失,他快步走到院子里去:“卡尼,查到了吗?到底是谁干的!” 第三十五章 生死救援(1) “于,我知道你很焦虑,这两年我跟孟的交情也很深。现在毫无线索,唯一肯定的是绝不是塔利ban。这次恐袭是谁负责目前还没有人宣布,意图是什么也没人知晓。对不起,我真的特别抱歉,暂时还查不到你想要的。” 于小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掐着,捏着,使劲磋磨,在巨手掐住的空隙心脏凸起,像气球一样快要爆掉了。 同时也有一丝丝的侥幸,不是塔利ban,就意味着势力没有那么大,孟串儿出了意外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因为不是塔利ban,卡尼这条线索就断了,查起来怕是更麻烦。每拖一分钟就有一分钟的不确定性。 “李丰隆和张超没有生还的机会了吗?”于小山知道,这一定是孟串儿不到黄河不落泪的执念。 卡尼叹了口气:“于,这两个都成碎片了。” 于小山闭上眼睛,心如刀割:“我今天就订机票过去,你安排一下接我吧。” 秘书昨天就已经通知他办好签证,现在就等吴鹏这笔钱了。于小山深呼一口气重新走进了刚才的贵宾厅。 李林双眼空洞洞地坐在太师椅上,后面还是那个巨大的黄花梨的刻有愚公移山图案的柜子。他的新陈代谢好像已然停滞,他应该有愤怒,悲伤,不甘,绝望这些情绪齐刷刷地镶嵌在脸上,却只有一片木然的表象。 于小山甚至怀疑赌徒是不是都有向往自我毁灭的心理,在自毁的道路上自己给自己释放核武器,一边被销毁,一边沉醉于黑暗的邪恶的力量的强大。 李林输了,输的非常彻底,这个不用问也不会有疑虑。从开始决定50万上下的输赢,到输了一个亿,仅仅花费了一个深夜。 拥有早晨的人应该是快乐的,现在晨曦微起,有着明亮雏形的阳光透过红漆木质窗棂斜洒在屋子里黄花梨的家具上,家具们自带一层高贵的光泽,不显眼的奢华。那盏仿古的六边琉璃宫灯已经被六子熄了,不用人造光就拥有清晰的世界是多么充满希望的一天的开始。 然而这种快乐不属于这个早晨的李林,更不属于这个早晨的于小山。 吴鹏沉默了一会,昨日的谄媚不复存在,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的吴鹏只是陪李林演了一场波谲云诡的戏。 “李总,您现金够吗?一亿零五百万,兄弟给您抹个零,就一亿零四百五十万吧。” 这个零抹的,真是下了血本啊,怎么这么多年没发现吴鹏这么孙子?到底是从前就这样自己眼瞎了没看见,还是岁月这个王八羔子对人使了移魂? 李林转头抓住站在旁边的吴鹏的衣角:“兄弟!!你能再借我5000万吗??我翻盘了按10分利给你!”那副嘴脸特别像一个乞丐,而且像吸了毒的乞丐。 吴鹏不着痕迹地把李林的手扒拉了下去,抖了抖衣角:“李总,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您当5000万是冥币呢?一张纸画巴画巴就解决了?劝您还是赶紧把这现金解决了,这点钱对于您来说也就是腾挪一下的事,等公众知道您作为上市公司的实控人嗜好赌博,那您的那些散户股东们还不集体大逃亡??” 地升控股的股价最近刚涨起来,因为国家正在建设4g网络,而地升控股刚好占了这个利好。资本市场这一块儿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要他的上市公司还在,根就在。 但若是实控人涉赌这种消息传出去,再大的利好也扛不住集体砸盘,到时候证监会也会介入,李林绝对不敢跟吴鹏这种人比狠,根基一旦被毁,拿啥玩牌? 李林惊恐地咽了一口唾沫道:“兄弟,能不能缓我几天,这年头谁都不会把这个数字的钱放手上不流动。” 吴鹏轻蔑地哼了一下:“李总,您可以跟我们用最便宜的价格做大宗交易啊,我们做了您的股东,咱哥们不是更加心贴心了。” 最便宜的价格大宗交易?那不是实控人自己砸盘吗?李林是赌徒没错,但是他的智商暂时没出现问题,他连连摇头然后痛苦地闭上眼睛,很久才开口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从烟熏火燎的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等到上午八点半我给任军打个电话,暂时先挪一下公司的钱给你们。” 吴鹏嘴角含笑,满面春风:“李总有魄力,英雄本色不改!佩服佩服!” 说完转向身边的于小山:“哥,我刚才吩咐手下人用两张黑卡分别给你账户用网银转了两个500个,因为是不同银行可能会有延迟,我把转账照片发你微信上了。谢谢你啊哥。” 在这样的时间节点,如此这般的语境,吴鹏的这句话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李林满是怨毒的眼光扫向于小山,如果目光可以用来进行诅咒,那于小山此时应该被来自李林的各种符咒封印在一个永世不得超生的地方。 可于小山并不想跟这种人解释,这种人包括吴鹏,也包括李林。不想解释,也懒得,更不屑。 所以他转身走了,多一个字儿都不想废话,在他心里这两个货不配跟他说话,他只想尽快奔赴阿富han,能快一秒钟就多为孟串儿赢得一秒钟。 拉封丹在犯罪心理第九季说过一句话,人总是在试图逃避命运的路上,遇上自己的命运。时间太久,于小山甚至分不清楚当初鼓励孟串儿戎马异国有到底有几分是为了逃避那个晚上带来的宿命。 阿联酋航空的豪华商务舱,于小山在飞机上的行政酒廊喝了一瓶红酒,怕自己睡不着到了地方没有体力又吃了一片安眠药。注:这样很危险,禁止效仿。 在飞机上睡了一路,睡得稀碎一会儿梦见孟串儿被杀被剐,一会儿梦见被自己被恐怖组织逃亡追杀,一会儿梦见子弹忽然飞过来闪无可闪梦里孟串儿倔强的双眼强忍泪水,神色苍茫,满是愧疚。 但是他记得,梦中最后一刹那,他都冲着孟串儿微笑,他想跟她说,别自责,追梦的人永远没错,你追你的,我追你。 今年喀布尔的冬天,连雪都没下,一路荒凉寸草不生。经过了n多安检,于小山望着干巴巴的天空,有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好像离孟串儿又近了一点。 走出机场于小山就看到卡尼靠在那辆牛逼防弹车旁边。看见他走过来,卡尼马上迎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卡尼用英语说:“于,我太高兴了,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你还是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卡尼,你瘦了,但比留学的时候更健壮了。我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阿富han,竟然还能在你的国家跟你会面,这就是命吧。” “不说了,不管什么原因,我能见到你,就是高兴。” “但我这一次来这里是生死时速、飓风救援,所以可能会给你带来不少麻烦,我先说对不起了。” “我们之间不说这些,于,在俄罗斯时你对我的照顾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无论让我付出什么,都不需要说对不起。走!上车!” 卡尼开车带着于小山先到的中g大使馆,路上卡尼提示他这次袭击事件估计中g大使馆也不一定了解情况,尽管他们肯定正在调查。时光周报一共三个驻站记者,没了俩,失踪了一个,等于全军覆没,肯定在跟阿富han这边疯狂沟通。 这一点于小山清楚,但此时他心里一团乱麻,从哪着手他也不太有数,这毕竟不是中国,也不是他熟悉的c城,大使馆再怎么样也是除了卡尼在这里唯一能信任的地方,他必须先去报个到,也为自己的后续做个准备。 中g驻阿大使馆坐落于市中心,跟总统府、外交部、联合国阿富han援助团比邻,是个二层的淡黄色小楼,门口的g徽庄严而亲切。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我们也正在以国家的g义对接阿富han政府,双方政府对本次事件高度重视,本次袭击造成20多人死亡,5人失踪,死亡人数中有两个中国记者,是孟串儿的同事,名字叫做张超和李丰隆,孟串儿目前处于失踪的状态” 跟于小山预计的情况基本相同,但是听到失踪二字还是禁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 工作人员说:“大使馆在密切跟进这件事,而孟串儿的父母也在不断询问他们女儿的进展,老两口挺崩溃的唉请问于先生您是孟串儿的什么人?” “未婚夫。”脱口而出的三个字把卡尼吓了一跳,因为于小山从始至终也没明确交代过孟串儿跟他的关系。而据卡尼对于小山从前的了解,他更像是一个现实享乐的不婚主义者。 于小山自己也很惊讶,因为他心里无比清楚,这个称呼不仅仅是为了向大使馆说明什么,更是他自己呼之欲出的答案,一个能回答他千里迢迢跟个二傻子似的奔到阿富han来,还毫无头绪焦头烂额的答案。 “啊,于先生,我们对此表示遗憾,请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孟串儿一旦有任何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谢谢,辛苦了。” 第三十六章 生死救援(2) 卡尼的防弹车上,他问于小山:“于,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你连续飞了6个小时,昨晚也一夜没睡,要不要先去我那休息一会?” “不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飞机上睡了,你知道这次袭击的案发地在哪儿吧?应该是离孟串儿的驻地特别近。”于小山心急如焚。 卡尼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我马上带你过去。” 距离孟串儿失踪到现在过去了5天7个小时,那个被炸的餐厅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残砖剩瓦。建筑大多残缺不全,即使侥幸留得囫囵个的也是墙皮剥落,像被扒去衣服羞辱的战俘。 到处都是哭天抢地的人们,多数都是因为骨肉至亲在此地中命丧黄泉。声声哭喊撕心裂肺,钻进鼓膜,震荡在心里人间炼狱一样的景象。 一堆人在搬来搬去估计是酒店那边在重建餐厅,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亲眼所见的时候于小山还是心里一紧,可以想见当时的惨烈 根据孟串儿播报的新闻,于小山凭记忆朝西走了二十米,看到一个门口安着好几个监控摄像头的院子,据于小山推测这里应该是她的驻地。这地方也没能幸免,二层小楼原本就旧,顶层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秃了一大块。 他见到那两个保安时,他知道他推测的是正确的,因为之前孟串儿在电话里跟他聊天的时候,提过这两个保安。 当目击整个事件发生的两个保安,听说于小山是孟串儿的未婚夫时激动不已,握着于小山的手两个大叔泪如雨下:“对不起于先生,当时没能拦住串儿丫头可怜丰隆和超儿两个小伙子啊昨天他们家里来人连块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哇只拿走了两个人用的东西和穿的衣服” 保安大叔回忆起五天前的事情心有余悸,几次都快说不下去,两年的朝夕相处,孟串儿和张超他们经常会给保安带各种好吃的回来,也经常一起聊天,异国他乡,同是中国人,久而久之一定比旁人亲近许多。 而张超和李丰隆的惨死是保安大叔跟孟串儿一起目睹的,她接受不了的东西,这两位大叔也在心里不知折腾了多少个轮回,那两个小子,李丰隆就跟自己儿子年龄差不多大,平日里腼腆爱笑,总被剩下那两个挤兑。 他们仨吵吵闹闹说说笑笑,受三个年轻人的影响,离乡背井的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如今两个去了,另一个失踪了,跟他们见天儿呆在一起的保安大叔难过得无以言表。 于小山这才知道了当天的全部经过,他眉头紧锁,心里像万蚁噬心,这破丫头,胆子太大了,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不想想父母,不想想他。 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其实早在刚才大使馆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未婚妻”就已经明了本心了不是么?可现在听完整件事情经过还是有点失落,是的,失落,一个大老爷们不该有的破烂情绪。 她t的那个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起自己,知不知道他对她有着最深的惦记,这种惦记不仅仅是每天都想给她打电话听她叨逼叨日常;也不仅仅是莫名其妙觉得身边其他丫头腻得慌;更不仅仅是汹涌而至的想念和虚无缥缈的幻想。 好多东西搅在脑袋里,但是他却不愿意让身边人看出来哪怕一丝一毫,因为那是属于他最深处的,这世上除了孟串儿,谁也没权利知道这些拐弯抹角的东西。 并且就算孟串儿这辈子都想他不起,只要还活着,又有什么关系。好过牺牲掉的李丰隆和张超,生死面前,一切都是那么渺小。 “师傅,不用有什么歉意,她的性格我了解,她能做出这种事一点都不意外,我能不能看一下当天的监控?”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保安大叔忙不迭地去调监控。 喀布er时间遇袭当天下午三点二十,监控中的李丰隆和张超正在架着摄像机在现场处于工作状态,野米餐厅那时候已经变成废墟,周围还时不时有火光闪烁,四处逃窜捂着耳朵尖叫奔跑的人,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脸和伸出求救的手,现场一片狼藉。 三点三十分一个只露眼睛的当地女人缓缓走过来,于小山瞪大了眼睛,这个女的绝对不正常,肯定就是新闻中描述的那个女性人体炸弹,那个女人逐渐逐渐逼近张超。 于小山把孟串儿的当时的纠结重新走了一遍,然而还没等于小山反应过来,整个画面全是火光还有抛出来的零七八碎的尸块,于小山咬着牙闭了一下眼睛:妈的,比想象中的还要惨烈百倍。 屏幕中间的女人,张超和李丰隆已经全部消失。此刻他无比懂得那个时候的孟串儿在经历怎样的痛苦和愤怒,这丫头跟李丰隆和张超的感情很深,在他们这两年的聊天中,无数次地提到这两个同事,他跟他俩没什么感情基础,可是看到这个画面仍然控制不住地震惊和难过。 四点整,孟串儿开始出现在画面中。于小山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拳头,屏住呼吸,卡尼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里满是担忧,他有点担心他的朋友在下一秒的画面里承受不住。卡尼不想看镜头,他很敬佩孟串儿,可是此刻他更担心曾经跟他生死与共的朋友于小山。 四点零5分三十秒左右的时候在孟串儿后背西南角大概30米的距离处有一个蒙面黑衣男子举起了枪瞄准她,于小山手指由于过于紧握发出“格哒”的轻微响声,他咬紧牙关,全身提着一口气面对接下来的画面。 子弹击中她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不可抑制地发抖,他痛苦地用右手抓头用来对抗那种尖锐的突如其来的头疼。卡尼摇摇头不忍再看。 她用手捂着的地方应该是左边,那个地方有心脏和肺,于小山甚至不敢再想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由他亲眼得到了验证,那种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席卷而来 屏幕里的孟串儿缓慢地回过身向监控器左数二排第三个镜头挥了挥手,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然后把手里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了旁边一块大石头下现在于小山知道那是手机。放完之后没超过一分钟,监控器里的她就被几个蒙面的黑衣男人抬上了车。 于小山一拳锤在了监控室的桌子上,保安大叔被吓了一跳,他脸色铁青,头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就知道这个丫头那时候只有她的工作!自己都被子弹击中了还撑着没忘了手机视频回传的事情!! 于小山心里五味杂陈,心疼她的伤势,担心她的生死,同时也对她坚守于自己的阵地和理想觉得欣慰和敬佩。 张超跟李丰隆牺牲了,但是孟串儿没有像一个小家子气的姑娘只知道哭和害怕,她仅仅用了那么短的时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然后奔赴她应该存在的岗位,这t的比一个爷们还要勇敢和重情义,是他心里的那个丫头。 只是,这个混蛋丫头却把焦虑和惊恐留给了五天之后的他。于小山的情绪看起来在极力克制:“抱歉,我有些失控,这个监控画面能放大吗?” “你要看哪个时间段的?” “我想看看她具体受伤的位置以及带她走的那辆车的车牌号。” 保安大叔心道:“不愧是串儿丫头的未婚夫,换别人早没逻辑了。”大叔无奈对于小山说:“画面太渣了,看个大概还凑合,放大了也看不清楚她具体的受伤位置更看不到车牌号,但是车牌号我记下来了,因为那辆车经过驻地门口,我当时跑出去看了。” 于小山眼睛一亮,保安大叔从桌子旁边的本子里撕了一页纸,上面写着“kb3391?prv”。 “问号是什么意思?” “车开得太快了,我没拿笔出去,回来再记的时候最后一个数字不确定了。” 于小山叹了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师傅,串儿的手机呢?” 保安一拍脑袋:“对了,差点忘了!!手机可以交还给您。” 保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交给于小山:“手机已经没电了,年轻人的手机我们都不会使。” 于小山打开袋子瞅了一眼iphone4,他转头看向卡尼,卡尼点点头:“我家有充电器,我也用这款手机。” 他对两位保安表示了感谢,跟卡尼来到了他家。 “于,我得跟你说说我的分析,你得冷静点听。我判断他们只是临时起意绑走了孟,而且这次恐袭也做得并不十分专业,在那个时点启动人体炸弹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至少等到政府军到了,交战一段时间再引爆杀伤力才最大。” “你怎么判断是临时起意?” “如果是有预谋的孟应该不会受伤,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了她,那么最好毫发无伤地绑走她。但是”卡尼用眼睛瞄着于小山,有点不太敢往下说。 “但是啥!!!” “但是这种临时起意,也肯定是因为孟对他们有一定的特殊性。有可能有可能因为她是中国记者,也有可能因为她是孟。所以向她开枪之后有人临时授意才绑走了她。” 第三十七章 老A决定插手了 “武装跟中国记者有什么关系?” “中国现在对阿富han的援助力量很大,筹建道路、援建教学楼、援建医院,所以中国记者在政府心里很有地位。尽管西方媒体在极力攻击中国政府说他们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但是这些援助是实实在在的,作为阿富han人,我十分感激。” “还有,你的另一个种可能性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因为她是孟串儿?” 卡尼咽了一口唾沫,想弱化处理的可是于小山心太细,根本瞒不过:“于,孟串儿很出名,她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走进塔利ban内部的记者,还建立了战争公益基金会,绑走她不仅能得到钱,还能得到名气。” 于小山眉头紧皱,转而又问:“所以孟串儿现在一定活着。”这话与其说在问卡尼,倒不如是慌乱之下对自己担心的肯定。 “是的,于,他们一定判断她的伤不重,甚至还有可能给她必要的医疗援助,比如手术。” “因为他们要一个死人没有用。”道理都t的懂,心焦并不会因为懂得而少一丝一毫。 卡尼点点头没说话,于小山接着说:“卡尼,你那边什么时候到底能有消息?” “于,你是太过于焦虑了,这句话即使你不问,我也会动用一切力量尽全力去查。” “好,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大恩不言谢,如果需要钱,我这里有一些美金。” “需要的话我会管你要。现在凌晨了,你需要好好睡一觉,于,保存实力才能见到你的未婚妻。” 入夜,于小山辗转反侧,孟串儿的手机已经充满电了。 这丫头的手机没设密码,里面存着好多照片。 有她跟当地孩子们和妇女的合影;有她的国际公益基金剪彩的现场;还有一堆一堆的爆炸后的废墟;她屋子里的弹孔;他们经常窝着的地下室 一幕一幕,他像是跟着她走了两年。 她微信里蹦出来很多信息,有她妈妈的大段大段的字和语音,还有他的那句“你t不是黄沙百战穿金甲的凯旋吗?失踪了算什么狗屁凯旋!回话!”恍如隔世。 她对他设的备注是“不丢”,他抚摸着屏幕上这个备注,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搅在一起,他打开了她的微博,惊讶地发现她微博上只关注了他一个人。 草稿箱里有条2两年前12月16日凌晨五点左右的没有发出去的于小山的微博评论:“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糙最粗暴最简单也最完美的情话,是那句我t的现在特别想你。” 算时间是她刚到喀布尔遭遇恐袭之后大哭的那个凌晨,至于为什么没有发出去,他能瞬间就明白那种仅仅属于自己的私密感受。 同时他感受到了一种错过,这两年,虽然他们心意相通,但是谁也不曾捅破最后的窗户纸,虽天涯咫尺,却真的蹉跎了两年。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种极度渴望的想念的,他渴望她平安,渴望能快点见到她,渴望能拥她入怀,其他的都t的滚犊子吧,只是孟串儿,你到底在哪啊? 这一晚于小山没有一丝的睡意,辗转反侧了许久,他找出笔和纸。 他知道身在这样一个国度,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张超和李丰隆仅仅是正在工作状态,如今就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而自己,是要从恐怖分子那里把孟串儿带走。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这个举动不仅会断了绑走孟串儿那些人的财路,还会拿巴掌在他们的脸上啪啪连扇。 这无异于狼窝里掏崽子,虎口里拔牙,神龙嘴边扽须子。 一切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如果明天或这一次他的生命注定要陪孟串儿留在这个陌生的土地上,那他总得留下点什么。 想了很长时间,他写了一首诗,一首长诗,也是至今他写过的唯一一首诗。他起名叫这样的夜晚。 这一刻幽静温情种种 谁的心已然泪水缤纷 深叹一口天就黑了 黑夜深深伤感躁动来得铺天盖地 我伸出手你已不见 星星的眼睛无法阻挡的钻进了你的心里 逼我记住这样的夜晚 就他妈这样 清风扑来的短短一瞬 一句深情表白都画不上句号的人生叹怀 却让我们看见了对方 推动一叶流浪的孤舟 不管去哪里 要的就是那黑暗中的荒野漫漫 翩翩起舞伴着我们那真实的笑声 这个没有早晨的夜晚 这幅没有面貌的天空 这些没有目光的眼睛 就是我们生活的最后领土 我粗略计算完了像样点儿的人生 都他妈的主题不明 这会儿 我正英勇地翻身起床 为了这个夜晚 失足在所有正派的方向 把无数次的孤独 改装成一种反抗 以身为靶哪怕最后我只能 朝自己开枪 是夜是你使我锋刃无度 在无声的午夜双手扣肩 抚摸自己的心房 像是清理帐目的季节在我眼前 片片光明随便就失踪 春草来去全无姓名 往事不断退役才能 记住时间凶狠的深度 不知道我是否还会像个英雄似的 一无所有 如果性命无由相思无眠手 怎么抚摸永恒 如果岁月有一天挺身出庭 暗示你低下头的时候 一季春天和大把大把鲜花都会痛哭 其实我的名字早就 暮色晨钟 不是所有虚无的忧伤 总是等于零 不是我不在乎 世界就可以随便摆弄我们的姓名 不是你人去楼空我才没有办法 相信这样的夜晚只能飘逝 谁也无法挽留 那么也请我们记住死死的记住 任由止不住的岁月刀斧凿错 决不撒手就是这一刻 或冰 或溶 去的是绵绵深夜轻抚双眸 来的是冰河深处裂骨呼声 明天一叶秋风落木纷繁 你是否还能看见 我目光缄默 还一直在听 听你身边的细雨绵绵 冰河寒彻依旧 无论是死是活 我们都不再一往孤独 从此 怕想先前 怕言以后 先前我是一滴清泪 不知流入哪一双眼睛 以后你是一缕轻愁 不知落寞于哪一条小路 这一刻长睫直下 流不尽我们的心血一泓 徒然逐晚风声声长叹 也不甘就范于流浪的宿命 迟早象沙漫漫 云游于岸 再侧目你已矗天边宛如雕石 但终会陨落于我 久远的呼唤 就此酿就一场灾难 然后转身来与你分担 也想步入你双眸 怡静如尘 淡忘回家的路 在你身旁永远留连忘返 期待流言和暗箭统统扑来 帮我旋即羽毛丰满 抓一把微风抚爱你的伤痛 我会给所有的傻b来个 最后点名 全都在黑夜中趴下 清晨的阳光会来一场 疯狂的扫射 我从不怕牺牲 却不能被俘 站在故事之外我只能 无声的大喊 雪落中天冰河翻卷是年代反反复复 离我而去是你的长眉濒临午夜 猛然盛开的花朵 昙花一现让人生尽是美感 一汪冷水如月悬我眼际 盈盈弯弯在一个个沉醉的夜晚 抬头即见 纵然雾起黄昏不再是你 衣履飘扬 啜饮月光不再有你的 芬芳入骨 纵然纵然纵然 我曾经 曾经借取了太多世俗的爱恋 才慢慢擦亮了我的眼睛 拨开一片蜚语流言的种种假象才见 你的容颜 纵然往后只能徘徊在 幽径的背面 要么孤独要么永远 起伏在你眉宇上下广泛的无辜之间 纵然血液广泛茁壮 我的羽毛最终会花落一片 长发倒流 掩你面色如烟 已成往事 水漫四方时心不着岸 凭你怎么走 桥也是虹隐隐现现 脚步临风风吹桥断 黑暗隐遁最后的情感 过会儿阳光灿烂我绝不会去找迷途的源泉 躺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间闭上双眼 就是这样想你的夜晚 写完这首诗之后,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卡尼带来了一个非常意外的消息:“于,仔细看了一下你提供的车牌,3跟9在阿富han是非常忌讳的数字,数字39翻译过来成o,字面意思是死牛,还意味着一个俗语,指为妓女拉客的人也就是皮条客,用这么不吉利的车牌子很少见,应该很好查。” “艹,什么意思?她会不会被卖掉做妓女?” “不会的于,你别担心,卖做妓女不用这么大阵仗。一个妓女才能赚多少钱,他们用中国记者去威胁政府才会得到最大利益。” 于小山也是关心则乱了,这么简单的逻辑他平日里不用想就明白,只是因为那是孟串儿才会搅乱他所有的惯性思维模式。 “我现在能做什么?卡尼?” 卡尼摇摇头:“先等一等,于,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两个人正说着话,卡尼的电话忽然响了。是他哥哥打来的那个塔利ban三号头目的哥哥。 “apap”卡尼跟哥哥的对话用的是当地方言,于小山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是卡尼没说几句,面色突然大变,抬头看着于小山换回英语说了句:“我哥说,老a带了话给你,说孟串儿的具体消息他负责查出来,但是他不会干预,三个小时之内给我通知,祝你好运。” 第三十八章 孟串儿的遭遇 卡尼告诉于小山,孟串儿是完完整整进入塔利ban内部又平平安安出来的人,这就代表她在某种程度上是塔利ban所认可的,虽然称不上是朋友,但后来孟串儿对塔利ban的一系列报道完美地展现出了老a想要世界震撼的效果。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孟串儿被绑架让老a非常不开心。 当然这种不开心并没有到达为了孟串儿可以出动武装力量的阶段,老a是领袖,他懂得怎样为自己的王国保存实力而不是为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孟串儿消耗武器。 不过,动用塔利ban的力量查出这件事是哪个王八蛋组织操盘的,给出一个准确的位置信息还是老a愿意去做的。 而于小山最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孟串儿睁开眼睛的时候,身处在一个非常破旧的屋子里,四面都是泥土墙,天花板由两根被虫子磕坏了的木头支撑着,木头上挂着个钩子。 地上坑洼不平,整个屋子就像个乌龟壳,把壳子掀了纯粹就是一野地,不然你见过谁家屋子里有野草,有岩石? 满是尘土和碎石子的地上铺着一条暗红色的毯子,毯子上印着彩色花纹,是由一种类似帆布的粗纤维织成的,孟串儿想起驻地的地下室那条羊驼绒的白色毯子,又想起超哥跟丰隆,瞬间就湿了眼眶。 毯子上面有个枕头,脏兮兮的暗黄色,仔细一看这枕头的颜色原来应该是白的,实在太脏了就变成了暗黄色。 整个屋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用各种树枝混合制成的破木头门。紧靠着入口处有一个银色的金属桶。 屋子中间有一节旧的车用蓄电池,简陋地接着一只灯泡。灯泡就挂在天花板那个木头的来回晃悠的钩子上,钩子晃晃悠悠,灯泡跟着晃晃悠悠,昏惨惨的灯光在屋子里来回游荡,像很多无家可归的亡灵。 从破木头门透出来的一丝丝亮,可以判断现在是白天。不过跟黑天没啥区别,这屋子里要是没有灯泡,每个人都得跟瞎子似的。 孟串儿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但是整个腹部都在心惊肉跳地疼,腹腔里的每个器官,每个器官的每个角落都在尖锐地、不间断地疼痛。 孟串儿尝试着摸了一下自己,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而伴随疼痛的还有抓心挠肝的饥饿。太饿了,饿得眼冒金星,见到天花板的灯泡都想吃,并且还渴,嗓子跟冒烟了一样。 “饿”声音一出口,透出的沙哑和疲惫把孟串儿自己吓了一跳。 没人搭理她,孟串儿把语言切换成了英:“有吃的吗?好饿。” “你刚做完胃穿孔的手术,伤得不严重,但是恐怕你要等到排气之后才能进食。” 循着声音孟串儿发现,跟她说话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身穿一件厚厚长过膝盖的羽绒服,被捆绑着坐在西边的角落的地上,跟躺在地上的孟串儿遥遥相对。 她身上很脏,天蓝色的羽绒服破了好几个口子,脸上混儿画的东北话,形容斑驳的脏。,但是掩盖不住湛蓝的眼睛和白得透明的皮肤。 看出来孟串儿的疑惑,金发美女自我介绍道:“我叫苏珊娜,是米国驻喀布er的战地记者。我能听懂一部分普什图语,你的伤势就是我偷听他们说话听来的。” 虚弱的孟串儿冲她抱了抱拳,用一个特别古老和中式的问候表达自己对此情此景还能遇到同样落难同行的同病相怜以及尊重。“我叫孟串儿。” 苏珊娜笑得很明媚:“我知道,你是那个tir gir。” 孟串儿扯动嘴角,勉强地笑了笑:“我现在是不是连水都不能喝?” “是的,你刚过麻醉的状态,没排气之前不能喝水也不能吃任何东西。” 饥饿、饥渴、疼痛像三个机关枪在轮番突突孟串儿,让这只一向所向披靡的小豹子有些沮丧。她稍微翻动一下下身体,试图侧卧,后背却硌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 孟串儿想到了家人,她一点也不希望她的妈妈在半夜的时候接到总部电话被告知她被绑架了。她也不希望李丰隆和张超的家人面对两个人连一块像样的尸块都找不到的残酷。 一想到这里,她就感到深深的难过,身为战地记者,她采访过无数因骨肉至亲或死或失踪而崩溃的家庭,每一个这样的家庭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真的不敢想象,现在自己的父母和李丰隆和张超的父母现在会是怎样的心情,他们一定非常非常的难过,而自己的父母除了难过,一定还万分焦虑。唯一的女儿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国度,孟串儿在为理想拼搏的每一天,都踏在妈妈和爸爸的心尖上。如此想来,自己真的是不孝。 孟串儿还想到了于小山,她把手伸向自己的裤兜幸运的是那块特殊意义的石头还在。温润光滑,包浆细腻,好像是还带着于小山的体温一样。 “好,我等着你的凯旋。但是有一点,你若是敢出什么事儿,我肯定会饶不了你。我定会把你捉回来,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 这句话忽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孟串儿自嘲地苦笑: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也找不着我,就这个破地方,屁大的空间,还有两个拿着ak的光头的男人在来回溜达。预计门口肯定还有守卫。 “你醒了?”其中一个光头居然会说英语。 孟串儿没做啥反应。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你被打一枪然后胃穿孔做了手术,刚醒就整个腹腔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放屁不让喝水吃东西,这时候枪手至少跟枪手是一伙的,问一句“你没事吧?” 孟串儿觉得这是长这么大遇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比书上任何一个情节都搞笑。搞笑到她想掐死那个傻了吧唧的光头。 孟串儿冷哼了一声然后道:“阿拉的平安在你身上,但是阿拉的平安没t的在我身上。” 苏珊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光头遂恶狠狠地拿枪对着苏珊娜:“老实点!米国女人!如果你再做出让我们不满意的事情,就送你去见你们的上帝。” 苏珊娜收起了笑容,眼神流露出非常可怜的恐惧:“别这样,苏西查,我不会再笑了。请不要用枪对着我,你们会从我身上得到钱,如果你们杀了我,就没有钱了,请不要伤害我,求求你们了。” 孟串儿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跟苏珊娜的待遇是不一样的,她没有被绳子绑起来也有可能因为不绑她也跑不了。 光头们对她的态度也不像对苏珊娜那么蛮横无理。孟串儿知道这是国家的问题,她来自于中国,这些人看起来并不仇恨中国,但是米国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他们眼里,所有的米国人都该死。 这一波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虽然穿着阿富汗传统的服饰,但是他们没有带缠头巾,而且这两个都是光头,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 孟串儿很担心苏珊娜,所以她开始跟那个叫苏西查的光头搭话,试图为苏珊娜转移话题:“苏西查,你好,我叫孟串儿。你的英语说的真棒,在哪学的?” “孟搭乐儿由于口音问题,他说不清孟串儿这几个字,听上去就是孟搭乐儿,你好。我在巴ji斯坦上学时学的。” “白沙瓦?” “不是,在南边,小时候。我们学普什图语、法斯语和英语。你懂法斯语吗?” 其实他口中的法斯语就是波斯语,阿富han北部盛行这种语言,而南部盛行普什图语。大多数阿富han人两种语言都会说,如果这个绑匪来自阿富han北部,并且一直往返于巴ji斯坦,那他将会更愿意使用法斯语。 孟串儿摇了摇头。 “你只会说英语?” “我的母语是中。” “你来自中国?”苏西查问道。 “是的,那是我的祖国。” 苏西查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中国很好,中国很大很漂亮。” “当然,”孟串儿说:“中国人非常友好和热情,有机会你应该过去看一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做导游。”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情景,一个人质在一个破烂流丢的屋子里跟一个持枪的劫匪谈论给他做导游的事情。 可是孟串儿还是从有限的对话中获取了一些情况:给她做了手术说明不想让她死,非常有可能是临时起意认出了她,从苏珊娜的言辞中判断这些人应该会拿苏珊娜威胁政府然后拿到赎金。 那么对于自己来说,名气更大,也就意味着更多的赎金。但是眼前的这个光头连她是不是中国人都不知道,说明只是个最底层的执行者。 另一个光头也加入了对话:“如果那里很好,你来我们国家做什么?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德哈拉。” 孟串儿因为说了这几句话,嗓子越法干燥难受,极度饥渴的情况下,嗓子眼儿里往上返一股肥皂水的味道,牵扯得嗓子极为疼痛。 但她还是撑着试图展现一种平和友好的氛围:“我是来报道战事的,我是一个记者。苏珊娜跟我一样,也是一个记者。我们只是记者,我们尊重你们,我们是中立的。” 德哈拉很是愤怒:“你们是记者,告诉我,为什么她的国家的士兵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杀害我们的人民?” 说着说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德哈拉开始变得暴躁,他顺手拿过一个搪瓷的水杯朝苏珊娜的头上狠狠地丢了过去。然后一步一步逼近苏珊娜。 莫愁前路无知己(非正文 感谢我的盟主们) 我的白银盟你家的宝宝是我十年老粉。当年在天涯追我书的时候相识,如今已经整整满十年。一个完全不懂规矩的姑娘,为了我现在都知道啥是白银盟了。 这三年,生活这个大野狼总是对我这个小豹子下手,试图让我变成小绵羊。 开啥玩笑,我变成绵羊的唯一下场就是被吃掉。 这本书中的男主角曾经在自己写的书里说过一句话,生活再操蛋,都得跟丫死磕。 这话我惦记了十二年。 我偷偷地躲在这里写网,也是跟现实死磕的一种方式。 如果你在真实生活中认识我,你可能觉得我是一个bg bg叱咤风云的人。 但其实,谁在失眠的夜里抖落心里的那点矫情的伤痕谁自己心里清楚。 那天我在公司楼下抽烟,看见周围一个美容院的美容师在马路牙子上先是轻轻抽泣,后来嚎啕大哭。 边哭边喊:“生活太难了啊!!” 那一刻,感同身受。 我把经历都放在书里,把伤痛都变成枪,用来突突你们心里最爽的地方。 尽管生活把我折腾地死去活来,但是我仍然坚挺。 并且我觉得我在这里很幸运。 感谢白银盟你家的宝宝 感谢盟主书友20200625130033035咱能起个名儿不?累死我了 感谢盟主请叫我婷宝 感谢盟主莹铃儿 感谢盟主我叫小名儿 感谢盟主燕子燕子呦 感谢盟主美少女战士12138 感谢我霸气的盟主九州大霸主 还有为我的角色孟串儿打榜的粉丝们,让孟串儿一个没有头像的虎妞儿跑到了星耀榜前五。 感谢每一分的打赏,你们让我还没上架就在畅销榜上呆了几天。 感谢每天送推荐票的朋友们,虽然我已经没办法再把名字全部打出来了,那样我今天就啥也干不了了,但是我每天都会看到每个人,不看完我睡不着。 我总觉得,每一份喜欢的背后都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得敬畏,得感恩,得有回馈。 感谢煎饼侠的编剧苏彪,给了我很多灵感,苏拖拖你看到了吗我在感谢你呀。 但是我仍然无法适应网,只要喜欢我的人还喜欢,我就会一直坚持这种节奏,不注水,不盲从。坚持自己的风格,不管结局怎样。 最后感谢我的编辑木棉主编香菜 不声不响给了我很好的推荐位。 同时我想呼吁一下支持正版,某趣阁发我的,我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对我认可的同时,上架之后就会伤害我。 我说的支持正版不仅仅是对我这样一个啥也不是的新人。而是每一个辛苦码字的作者的心声。 到最后这一行越来越颓废,也就无人可写了。 ps:8月1日正式上架,请关注请支持请留意评论区里我的运营官们的各种豪横活动。 最后让我矫情一句:不知道咋报答你们,就一个字吧。干! 干就完了! 加油干! 第三十九章 差点被糟蹋 孟串儿心下暗暗叫苦:奶奶的,你特么的是属炮仗的吗?一点就炸!不对,还不如炮仗,是属黄磷的,在空气中可以自燃。 苏珊娜一偏头,杯子打到了她后面的墙壁上又落到了她肩膀上,洒的她满脸是水。她苦苦求饶:“求求你不要伤害我。我没有笑也没有做让你们不满意的事情。” 德哈拉眼神里闪着仇恨的火苗,他把ak放在了地上,用右手钳住了苏珊娜的下巴:“我要艹你!”他肯定地说。 苏珊娜冲他大吼:“滚开!” “我要艹你!我要征服你!让你了解我们的强大!” 苏西查在旁边调侃式地说道:“算了吧朋友,不如你等到晚上,门口的人稍微少些你再艹她。” 苏珊娜特别希望自己的声音没有那么颤抖,可惜她无能为力:“不要!求求你了!除了你索取到的赎金,我自己也会给你很多钱!不要伤害我!” 孟串儿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她告诉自己要冷静,此刻她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是蔓延在每个角落的愤怒!她又想起了超哥和丰隆,就是被这群王八蛋指使的人体炸弹带走的! 如今这个王八犊子还要去糟蹋自己的另一个同行!可是孟串儿手里没有ak,即使现在她手里有ak,身上剧烈的疼痛和虚弱得不行的状态恐怕都扣不动扳机,扣动了也会被ak的后坐力崩到天上去。 孟串儿的脑子飞速旋转,她在德哈拉的爪子碰到苏珊娜的大腿之前开了口:“德哈拉!阿拉会惩罚你的!如果你碰了苏珊娜,你就不能去天国。” 孟串儿忍着剧痛把身子稍微抬起来保持一个半坐半躺的倚着墙壁的姿势:“而且你肯定已经结婚了,你有老婆,gu兰经也说不可碰外邦女子,否则就会下地狱。” 接下来的沉默就像过了好几个小时那么漫长。德哈拉有将手伸了过去,摸着苏珊娜的大腿。 苏珊娜非常明显地战栗了一下,然后睁着眼睛瞪着德哈拉:“别碰我!阿拉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 她完全领会了孟串儿话里藏着的机锋,并且见招拆招地威胁起了德哈拉。 这一次德哈拉轻蔑地笑了:“你杀不了我!你是个没用的女人!你的唯一作用就是可以用来艹!” “我当然可以!我会跆拳道!我的腿很有力量!一脚就可以踹飞你!而且阿拉会送你去地狱!阿拉觉得你违背了他!你不忠于阿拉!” 孟串儿有点敬佩这个同行,聪敏智慧又勇敢,说刚才的那几句话当当当当跟连珠炮一样。 孟串儿在旁边添油加醋:“你会掉入哲罕南的!”哲罕南指的就是这个宗教的地狱,类似佛教里面的五无间地狱。 一年多以前,孟串儿跟李丰隆和张超采访一家遇到恐袭后流离失所的难民学到的这个名词。 “对!阿拉会送你去哲罕南!”苏珊娜坚定地冲德哈拉说,仿佛德哈拉去哲罕南已经是一件成了定局的事情,又仿佛已经看到了到了哲罕南之后德哈拉会遭受怎样的惩罚和折磨。 “我跟苏珊娜不会去哲罕南,我们会去天堂,我们会见到阿拉,我们一定会跟阿拉告状,说你是一个不遵守教义的畜生!” 孟串儿信誓旦旦,声音仍然虚弱,但语气中透露着毋庸置疑的力量。 苏西查上前拽了一下德哈拉的衣服:“朋友,我觉得她们两个说得有道理,我们不能背叛阿拉。” 德哈拉烦躁地用那双脏了吧唧的手抓了抓一根毛都没有的头:“知道了知道了。但是你们两个也不可能进天堂。”边说边站起身来把枪捡了起来。 苏珊娜长舒了一口气,用感激的目光无声地看着孟串儿,孟串儿冲她笑笑表示明了。 孟串儿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上天堂?” “因为你们不是穆斯,你不做穆斯,就绝对不可能上天堂。” “为什么上天堂就必须要做穆斯?” “阿拉说的!gu兰经说的!”德哈拉觉得孟串儿是个蠢货,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都当做问题来问,看来记者的脑子都不太好使。 “我相信阿拉,”孟串儿说:“但是我叫他佛祖,苏珊娜叫他上帝,如果我们一生做好事,做好人,就可以上天堂。” 德哈拉非常执拗:“你们去不了天堂!你们不是穆斯。你们是穆斯,去天堂;不是,不能去。” “你认为只有一个天堂?” 德哈拉和苏西查同时点了点头。 “你们难道不认为阿拉会因为你们做了坏事,比如说绑架我们而动怒吗?”孟串儿反问道。 苏西查非常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是首领让我们绑架你们的,首领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拉,所以间接地等于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拉。” 就这脑袋瓜子还懂得朋友的朋友是朋友这一套复杂体系呢?孟串儿又追问了一句:“你认为阿拉让你们的首领绑架我们?” 德哈拉有些不耐烦了:“你应该看看经,你要自己学习经就不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经里没有教你们枪击别人,绑架别人,然后把无辜的人关在暗无天日的黑洞里。” “你去读gu兰经,去做穆斯,这样就能上天堂,不做你就上不了。就这么简单!” 苏珊娜插了一句话结束了这段继续下去也会反复绕回来的圆圈对话:“等我跟孟回到了祖国,就会找机会认真读gu兰经,我们会仔细体会你说的这些话的含义。” 德哈拉点点头,很显然,苏珊娜的话让他很受用很满意。孟串儿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这个世界上每一种宗教都是值得尊敬的。 无论是伊斯教还是佛教基督教,抑或是中国本土的道教都是以劝人行善为本。 任何一种宗教都不会教人杀人放火绑架恐袭,除非是邪教。 而宗教无罪,以上所有宗教都有极端分子,都有极端曲解宗教含义创立邪教的例子。 所以孟串儿尊重每一位认真遵守教义的穆斯,但是她非常讨厌曲解阿拉话语的这两个货。 苏西查向破木门走去:“我要上厕所。”苏珊娜和孟串儿没用他示意就把眼睛闭了起来。苏西查站在门后,手里拿着一个空的塑料水瓶,开始往里面撒尿。尿液冲击到塑料上面的特殊声音让孟串儿浑身不舒服。 当你被关在一个这样的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不要探讨什么权了。上完厕所后苏西查拿过水壶让德哈拉帮忙倒水洗了洗手。 “我好了。你要上厕所吗?”他问孟串儿。 孟串儿还真的有点想上厕所,她搞不清楚自己多久没上厕所了。但是她环顾了这间破屋子的四周,揣测着能够给她上厕所的地方。 苏珊娜看出了孟串儿的想法:“门口那个银色的金属桶,是给我们上厕所使用的。” 孟串儿摇了摇头。孟串儿小时候有个毛病,就是一定要在坐便的地方拉屎,如果没有坐便她宁可憋着不拉。 在她8岁那年,妈妈和爸爸同时出差,把她送到了乡下的朋友家。那位阿姨的家里哪哪都好,院子很宽敞,电视机随便看,火炕也很舒服,每天还能跑到田间地头去摘果子吃。 然而就是没有坐便器。孟串儿整整憋了7天,是的你们没有听错,憋了7天。 最后两天她已经吃不下去什么东西,而且经常要在地上踱步对抗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洪荒屎意。 等妈妈来接她的时候,她哇地就哭了:“快回家!我要拉屎!” 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做了调查记者这一行之后,已经完全抛弃了这份矫情。 水泥管子都能睡觉,野地里边拉屎边用手赶蚊子这不算啥。 但是这不包括在绑匪面前这样做。 孟串儿脑子里有一个听上去很蠢的念头,似乎在这个地方解决方便的问题,或者傻了吧唧地坐在那个银色金属桶上,就意味着屈服。 就等于默认了囚犯这种身份,这是一种生理上的投降。孟串儿知道最终肯定会妥协,但是她一定要尽可能长地拖延这件无法避免的事情。 苏珊娜轻轻地唱起了赞美诗: 居住在上主隐秘处的人, 必要住在全能者荫下, 上主是我的避难所, 磐石我所依靠。 他要将你升高乘鹰翅膀, 背负你黎明翱翔, 要你明亮如太阳, 将你紧握在主慈手中。 要救你脱离那狩者的网罗, 纵饥荒也不能上你, 投靠在主翅膀下, 主信实是盾牌。 你不用惧怕黑夜的惊骇, 或是白日飞来的箭; 总有千万人倒下, 灾害必不临近 苏珊娜的声音温柔庄严,语气中透露着祈祷的虔诚她在为孟串儿祈祷也在为自己祈祷,她眼含热泪望着孟串儿,这是不用语言就能瞬间领悟的人性。 孟串儿被刚才的意外弄得本来就虚弱的身体筋疲力尽,在苏珊娜缓缓的歌声中再一次昏昏睡去。 这种宁静祥和像是偷天换日才得来的,两个绑匪似乎也被歌声有所触动,并没有阻止苏珊娜的歌唱。 大概是天黑时分孟串儿也不清楚具体时间,但是那个破木头门的缝隙已经没有任何光透进来。,外面忽然响起了响亮的轰隆隆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好像是飞弹落地的声音。 沉睡中的孟串儿猛然被惊醒。 第四十章 准备营救孟串儿的火力已经集结完毕 同样被惊醒的还有苏珊娜,这种声音对于两个战地记者来说并不陌生。或者说,对于任何一个常年在这里的人来说都不陌生。 但是再熟悉也无法习惯。在驻地的时候孟串儿会跟超哥和丰隆一起躲进地下室玩斗地主。打开一包瓜子或者芒果干,再整点小啤酒。 “你今儿弹了我俩十六个脑瓜崩了,等一会双倍还回来。” “回来再弹你们十六个,别墨迹赶紧滚。” 人去过正常生活的时候总会觉得习以为常,等失去了那种习以为常你就明白,困了有床睡,饿了有饭吃,知己,偶尔小酌,父母都在,要是还有个能往心里去的人,这样的生活就是天堂。 有些离别从来都没有预兆,那天的阳光也许都非常好,他们轻轻地出去,关上那扇门,就再也没回来。 砰!砰!砰!爆炸地点离她们的破屋子很近。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又传来了一阵自动步枪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更频繁的爆炸声。交战的声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屋子里的灯泡一直没有关掉,孟串儿能够看到苏珊娜的眼神。 她看上去也没有害怕,目光炯炯,若有所思。 接着交战声音小了一些,大概战区向远处转移了。寂静了一会之后又开始了哒哒哒哒哒哒,还有砰砰砰的爆炸声。 今晚留下来看守她俩的是德哈拉。他睡在那张仅有的暗红色的毯子上,枕着那个应该已经发臭了的暗黄色枕头。 伴随着爆炸声和哒哒哒哒的声音,这货睡的嘴角流涎,鼾声大起。 这种交战声音似乎是阿富han夜晚司空见惯的声音,不知道谁跟谁,甚至不知道哪个国家在跟哪个国家。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事情你们都不知道。 前几年孟串儿有一个驻委内r拉当翻译的高中同学,他跟孟串儿讲了一个真实的段子。 委国比较热,夏天的时候更是让人难以忍受。他们还是住在富人区,治安算全国最好的了。 有一天突然停电了,风扇和空调就发挥不出应有的职能,人们心里的火给炎热增加了暴虐的气氛。 于是这个同学在微博上发了一条消息:村儿里一停电,枪声响一片。 而阿富han的状况只会更恶劣百倍。此刻的孟串儿没心思合计是不是会被炸死,因为她已经快被饿死了。 并且术后没有补液,孟串儿浑身都如同被放进火中炙烤,又疼又干燥。别人都是等风来,孟串儿现在是等屁来。 尽管这屋子里的地上放置的食物只有饼干和饮料,但是在此刻的孟串儿眼里那比任何珍馐佳肴都会美味。 她用手指在旁边的墙壁上挠出来一个阿拉伯数字1。破木头门里有光到没光,已经过了一天了。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无比漫长,孟串儿想到了那个电影,李安的少年派。海上的世界失去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一片荒芜。 人在那种情况下容易崩溃,孟串儿暗暗地给自己鼓着劲儿,这才一天,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出去。哪怕希望过于渺茫。 卡尼在于小山反复在屋子里踱步,快用脚蹭出个坑的时候终于回来了。 于小山望着他,强行控制自己的情绪起伏。 “于,查到了,那个车牌最后一个尾数是6,属于一个叫做哈尼亚网络的组织,她和一个米国的记者被关在一起,目前安全,就是胃部受伤了,已经做了手术了。” 还好是胃,也已经做了手术。如果是肺或者心脏后果不堪设想。于小山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紧张起来,胃部受伤,怕是连东西也没法吃,医疗设施什么的估计也是想都别想。 于小山问道:“怎么扯出个米国的记者?这是个啥组织?” “米国非常重视他们的记者,米国的记者也比较有分量,哈尼亚网络是个比较脏的组织,什么都干,绑架女性卖给富豪做“幸”奴、恐袭威胁政府,贩毒倒卖军火规模不大,目前孟被关的地方其实也并没有几个人守着,不过全是荷枪实弹,凭咱们俩想进去也是不可能的。” “位置确定吗?” “于,这是老a亲自派人查出来的,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于小山点点头,抓起电话给中g驻阿大使馆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慎重地记下了他提供的线索并且告知他:“第一,位置的确定必须要经过实际验证;第二,一旦确定位置中g政府会跟阿富han政府协商由喀布er军队去救人,但是这需要时间。” 可是于小山知道,孟串儿多呆在那个鬼地方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她刚做完手术,身体一定很虚弱,在那不可能得到最好的术后照顾,她再强悍现在也一定又惊又惧。 于小山此刻的急切恨不得飞进那个她所在的地方,再这么下去不用等政府军去救她,他就得先疯。 “卡尼,能不能联系上哈尼亚网络的老大?他们想要什么?我能否跟他谈一谈?” “于,老a只肯做到这一步,这已经是格外破例了。哈尼亚网络规模再不大也不可能让你一个外国人轻易见到,更何况他们要的东西也不是凭你一己之力能提供的,于,我知道你在中g生意做得不小,但是即使他们要钱,你倾家荡产也给不起。” 于小山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我知道了,卡尼,那就只剩最后一条路了,你跟你哥应该认识一些雇佣兵吧?每个我给二十万美金,给我找十个雇佣兵吧。” 卡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韩!你疯啦!据我所知雇佣兵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十万美金,而且有的都挣不到,用不了这么多。再说你们政府的大使馆一定会救人的,你只需要等待” “我t等不了了!我知道,可能五万也能找到人,但那是让他们去工作,但这个价钱是买他们去给我拼命。你明白吗?” 卡尼叹了口气:“好吧,于,这个价肯定大把人抢着干。你对你未婚妻真是情深义重,我很敬佩你,也很羡慕你们的感情。” 在俄罗s的那些年,卡尼也是跟于小山天天混在一块的。那些年俄罗s有一种组织叫“光头党”,见到外国人就打。 一次卡尼被五个俄罗s人围着打,于小山一个人冲上去救他,也被打个半死,两个人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 也躺出了超越国籍、种族、政治等等的友谊和对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 那时卡尼喜欢吃中国菜,俄罗s的冬天蔬菜奇贵无比,一颗白菜的价钱能是一斤排骨的十倍以上。 于小山整天换着花样地做菜,红烧排骨,牛肉土豆,葱爆羊肉卡尼蹭了不少饭,俩人也曾经一起泡俄罗斯大妞。 一起讨论爱情那时候的于小山对爱情有期待但是并不认为自己剩下的人生会遇见,卡尼是根本就不相信。 看到如今不顾一切的于小山,曾经的样子重叠在脑海里,卡尼很是唏嘘,这可能就是那时候于最想要的爱情吧,如果爱情是这样让人疯狂和痴迷,还真是让人忍不住在自己身上衡量和期待。 于小山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的思绪:“卡尼,要快,快!” 也许是钱给的实在到位,卡尼的速度快到不可想象,第二天就已经把十个雇佣兵找齐了,而且装备精良,两支16,两支g36,剩下的六只全部是被称为“雇佣兵右手”的fa,甚至还配备了三辆装甲作战车。 其中一个乌克兰退伍军人出身的大兵由于出色的履历和经验被临时任命为本次行动的队长。 队长扔给于小山一把ak47让他防身用,又教会了他基本的使用方法。 于小山在东北农村长大,玩过警察的64,也玩过俗称“洋炮”的单管枪。后来国家管制枪逐渐严格才作罢。 所以对于枪他并不陌生,只是准头方面就不敢保证了,纯当防身。 乌克兰大兵画了一张草图,指着图对于小山说:“左面半山上的这个平民区就是喀布er的平民窟,绝大多数人来自外省,非常贫穷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即便出了恶性案件,警察和政府也不会管。你的未婚妻被关在这里。” 他拿出来了一张照片,印在草图旁边,照片上是一片层层叠叠土房子,按照梯田的样式排列而成,每一个都破破烂烂。 队长用手指着那片土房子的右上角的一个二层楼的土院继续说道:“这里大概会有20多个到30人,武器主要是ak和16,但是不会都在院子里呆着,散布在这个地区的各个进出口的位置。” 于小山专注地听着,脑海中构想出队长描绘的画面。 队长继续道:“这些人平日里也会干一些抢劫之类的勾当,所以在救人的时候装甲车不能先上去,因为他们会回调人回来。而我们这三辆装甲车都属于警用装甲车,车载武器配备是水枪,基本杀伤力为零。但是玻璃是特殊制造的比一般防弹玻璃还要坚固许多,所以于先生,你坐在其中一辆车里不要动,就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于小山摇摇头:“我开一辆吧,这样可以为你们节省一个人。”在他心里去营救孟串儿他必须参与,不为什么,就是必须。 队长挑了挑眉毛,竖了竖大拇指:“你很勇敢。” “可以马上出发吗?” “你是雇主,你请便。不过请先付给我们百分之五十的定金。” “成交。” 第四十一章 德哈拉要杀了苏珊娜 孟串儿已经在墙上抠出来6道杠儿了。日出日落只能从破木头门的极微空隙中窥得一二。 在第三天早晨的时候她终于等来了那个如愿以偿的屁。 “苏西查,我可以喝水吃东西了。请你赶紧给我一些水。谢谢你。”孟串儿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晕眩和昏迷的边缘来回试探。 要不是靠着以往的身体底子,这会儿估计早就魂归故里,命丧黄泉。如果这个能够解救万物的屁再姗姗来迟一些,那么孟串儿势必会脱水。 苏珊娜很显然具备一些医学常识,她会经常请求苏西查和德哈拉在孟串儿的额头和嘴唇上涂抹一些水,在这种环境下只能这样做了,聊胜于无。 苏西查问道:“你确定你可以喝水吃东西了吗?如果你死掉了,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孟串儿真想怼死他:“相信我,苏西查,如果我死掉了你们只是少赚钱,而我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苏西查给孟串儿拿了一个搪瓷缸子,缸子里的水有一层厚厚的水垢,像房屋经久失修堆积的淤泥。 但是没有选择,实在是太渴了。孟串儿大口大口地把水吞下,因为喝太快而咳嗽不止,咳嗽牵扯伤口,引起腹部的抗议,现在顾不上许多。 小时候看广告说水是生命之源。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孟串儿太久没有见过生命之源以至于觉得自己可以吞下江河湖海:“再给我些水,苏西查。” 终于喝够了之后德哈拉递给了孟串儿两盒饼干,一盒巧克力味道的,一盒芒果味道的。 苏珊娜皱了皱眉:“有容易消化些的东西吗?比如稀饭之类的?” 德哈拉耸了耸肩:“米国女人,我建议你闭上你的嘴巴,这里有什么你跟我一样清楚。” 孟串儿挥了挥手,她实在没力气顶嘴,盯着饼干上的卡通小人,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更可爱的开始吃起来。 她想象着饼干渣滓在自己的唇齿之间被咀嚼,然后想到了自己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道啥时候能刷牙,也许这些甜食会让她长蛀牙。 孟串儿一哆嗦,小时候被牙科医生支配的恐惧浮上心头。但是她的嘴巴没有停止,仍然在拼命吃饼干。 她把伤口想象成想要击败她的恶魔,只要多吃东西多喝水,就能反败为胜。所以孟串儿连嚼东西都带着一股恶狠狠的劲儿。 然后开始想念烤鸭,想念外酥里嫩,香得流油的烤鸭。鸭皮沾上白糖,牙齿磕到的那一瞬间芳香四溢。 薄如蝉翼的鸭饼,卷上点小葱丝,小黄瓜条,小哈密瓜条,抹上甜面酱。 就着这种对烤鸭的渴望吃饼干,就能多吃两块了。 苏珊娜在对面看着,可怜巴巴地对德哈拉说:“请给我几块饼干吧,今天你们还没有给我吃的。” 德哈拉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们的上帝为什么不赐给你食物,你可以向他祷告,这样也许你就会拥有食物。” 孟串儿听了这话,偷偷地把剩下的三块饼干藏在了身后,然后说道:“把另一盒也给我吧,我还没吃够。”苏西查把另一盒饼干也扔了回来。 “你为什么不吃了?”德哈拉问道。 胃里开始冒出舒服的小气泡,很久没有见过食物和水的受了伤的可怜的胃,因为主人的迟到的安抚发出咕噜咕噜委屈的抗议。 像是传统龙舌兰跟虎口的盐巴以及食指上的柠檬片一起发作的味道。在人生的如此艰难的时刻,也是有这样失而复得的短暂快乐的。 所以对食物的热爱真的是一个人乐观不乐观的核心。 不过此刻孟串儿不吃了,但是她得回答德哈拉的话,因为德哈拉有ak,这跟强权崇拜无关,跟惜命有关:“因为我不想总上厕所。先放在这,饿了我就吃。给你们省了拿来拿去的力气。” 说完她狡黠地冲苏珊娜眨了下眼,聪明的姑娘瞬间领会,不再管德哈拉要吃的了。 德哈拉跟苏西查总是隔一天一换班在这里过夜看守她们,第三天算起来应该是德哈拉。这货一睡觉雷劈都劈不醒。 所以每到他值班,串儿和苏珊娜就会伴着呼噜声小心翼翼地传递信息和感受。饼干可以作为今天晚上的传递品。 孟串儿早就屈服了上厕所这种行为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难受,只是银色金属桶没人打扫,实在是臭味难当。所以孟串儿想尽可能减少上厕所的数量。 这是孟串儿式囚犯最后的倔强。 今天是第六天了。孟串儿的体力在尽快恢复,她已经觉得自己其实是可以下地走动的绑匪还没有绑着她。 但是她还是坚持躺着,除了不愿意让绑匪过于注意她,还有一个原因,她发现她的的膝盖无比疼痛,甚至无法弯曲。这种疼痛有时候会影响睡眠。 前几天的时候腹部的疼痛过于猛烈,孟串儿以为全身上下的疼痛都跟伤口有关,而腹部的疼痛逐渐在减弱。 现在已经不是腹腔内每个器官都尖锐疼痛了,可是膝盖的疼痛变得越发明显。 孟串儿试探过为自己争取就医的机会,但是很明显,苏西查和德哈拉并不愿意节外生枝。 门口的守卫踹了一下门,孟串儿和苏珊娜已经习惯这种意思就是叫苏西查或者德哈拉出去,也许是针对她俩跟政府的沟通情况,也许是提供水和食物之类的东西。 每一次白天开门的时候,随着破木头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就会有强烈的光芒照射进来。还有裹挟着风雪寒冷的新鲜空气。 苏珊娜和孟串儿在每次开门的时候都会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然后在被强烈的光照射眼睛,短暂闭目之后拼命睁开,多看一眼,哪怕多看一眼外面的阳光。 这种行为会让人觉得自己还活着,活着是一件多么奢侈多么难得的事情。 孟串儿时常会想起家,会想念自己的国家,会想念在自己的国家里可以晚上出去跟朋友聚餐,可以在街边大排档吃烧烤喝啤酒,然后还可以摇摇晃晃地自己回家。 自己的国家不用担心有人会用枪对着你,有人会用炮弹炸你,更不用担心走在街上随时会被绑架。 她想念中国菜,这时候哪怕有人愿意给她做个鸡蛋西红柿,加一碗小米粥,她会觉得这人简直是再生父母。 已经6天了,孟串儿很想念自己的父母,她非常担心在得不到她消息的情况下她的父母会撑不住。尤其是迎风落泪的她老妈。 不会的她自己安慰自己。爸爸是个老公安,妈妈做了很多年生意,虽然规模不大,但是白手起家也算眼界宽广。 父母了解这个女儿,他们一定会明了她的坚强勇敢和顽强如狗尾巴草一样的生命力,也一定会相信哪怕有一线生机她都会挣扎着走出危境。 可是她知道,不管再怎么相信,父母心,一定像在油锅里反复煎炸,想到这里孟串儿就心痛不已。 “咣!!!!!”阳光再一次耀眼地闯进来,德哈拉没有像往常一样推门而入,而是直接用脚踹开了破木头门,门身成波浪形剧烈抖动,仿佛要散架了。弹到墙上又惯性回冲关上了。 苏西查和孟串儿还有苏珊娜都被惊得一激灵。德哈拉满面怒火端着ak走了进来直奔苏珊娜。 他右手端枪,弯刀一样的弹匣就在他右手的前方。德哈拉左手狠狠向后拉了一下枪机框的复进簧拉栓,复进簧又使枪机框弹回前方。 踹门、走路、拉栓几乎是在3秒钟之内完成的,快到所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只听得“咔哒”一声清脆的声音,向屋子里的三个人宣告枪上膛了。 苏西查长大了嘴巴,苏珊娜被绑在那里瞪大了湛蓝的眼睛想喊却怕喊声反而给了德哈拉某种刺激,让他扣动扳机。 她不由自主地浑身筛糠一样地抖动,眼神里充满了无限哀怜的神色,泫然欲泣:“德哈拉求求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 孟串儿的胃里一阵紧缩,好像伤口又疼起来了。她的肾上腺激素开始飙升因为她的心跳猛烈增快,呼吸瞬间变得困难像要喘不过气了。 德哈拉的表情凶狠暴戾,孟串儿特别害怕下一秒钟苏珊娜的脑浆子就会崩裂当场,估计会溅得德哈拉满脸都是。 “去死吧!!!米国女人!!你的狗屁国家放弃了你!!你已经没有用处了!!” 这跟她在塔利ban被枪指着的感受是不一样的,那时候心里会有一种半确定的感觉,就是他们会听你讲道理,不会直接开枪的。 而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德哈拉会扣动扳机,德哈拉更像一只狂犬病发作的疯狗,没有什么逻辑和道理可言。 孟串儿的脑子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飞速旋转,为啥出趟门就变这样了?米国政府不同意他们的要求?米国政府直接说爱杀不杀不管苏珊娜?米国政府用武力威胁这个恐怖组织了?米国政府在交战的时候伤到德哈拉的亲人了 千万种念头一起涌上来。孟串儿一遍乱七八糟地理思路,一边强忍着膝盖剧烈的疼痛高举双手缓缓地、避免任何突然性大幅度动作地从地上支撑着站了起来她试图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干扰德哈拉。 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孟串儿一个人在动,苏珊娜在屏住呼吸连声哀求、苏西查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张着嘴静止不动、德哈拉上了膛的枪僵持在苏珊娜头部的前方一米。 果然,孟串儿的举动引来了暴怒中的德哈拉的视线的转移,他立马把枪口对准孟串儿:“你不许动!否则我先杀了你!” 第四十二章 出师不利 孟串儿感觉嗓子眼儿到胃部之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种形容很奇怪,但当时的实际感受就是如此。她的膝盖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疼的抖个不停。 “嗨德哈拉别冲动我们是朋友放轻松”孟串儿用德哈拉可以听到的声音温柔地慢慢地说话,于此同时她的脚一厘米一厘米地向德哈拉靠近。 “闭嘴!躺回去!不然我现在就开枪!”德哈拉的脚不安地前后来回垫步。 “德哈拉,放轻松你是忠于你们首领的,现在你们的首领还没有下决定杀我们等下了决定你再杀不迟”孟串儿仍然一厘米一厘米地在往前挪,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她猜的。 德哈拉和苏西查连孟串儿是不是中国人都是当天从孟串儿嘴里才知道的,他俩一定没有这么大的处决权。而如果首领要杀她们,德哈拉根本不会废话。 不过孟串儿肯定是安全的,只要德哈拉没有真的得狂犬病。苏珊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目前就猜不出来了所以孟串儿在帮苏珊娜拖延时间,寻找转机。 人性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眼前的这个玩意可能没什么人性。可是尝试总比破罐子破摔啥也不干强。 苏西查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朋友,到底发生了什么?” 德哈拉大叫道:“你也闭嘴!你不懂我承受了什么!你不懂我的家人承受了什么!!” 外面忽然响起了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还有爆破的声音相伴随。 这种声音屋子里的几个人都不陌生,然而诡异的是,实在是太近了,太近了!!就像在门口。 德哈拉扭过头看向苏西查:“你去看一下,外面到底t的怎么了!” 孟串儿趁他扭头的机会扑了上去,双手直奔着德哈拉的枪!!!苏珊娜高声惊呼,苏西查下意识地给ak上了膛对准了孟串儿。 “哐当!!啪啦!!”孟串儿把枪扑倒在了地上,自己也应声倒地,面儿朝地直挺挺地摔了下去!还没拆线的伤口跟着剧痛的膝盖一起着陆,震得孟串儿五脏六腑一起疼痛。 就在这时候,刚才已经被德哈拉摧残了一脚又弹回去的木头门忽然被踹碎了,外面冬日里和煦的阳光再一次关照了这个黑暗逼仄的地方。 视角跳回到于小山这边。 出发之前于小山让卡尼不要去了,因为他毕竟是阿富han本国公民,陷入这种争斗中,一但身份暴露,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但卡尼把一个黑色的头套往脑袋上一套,拎着一把ak47说:“什么都不用说了,于,在我的国家你就是去死我都跟着,这一点我很坚持,也很确定。”于小山没再说什么,他们俩上了同一辆车。 于小山开车,阿富han的破败的街道飞快地从眼前闪过。 此刻是喀布er时间12月17日下午5点整,离孟串儿出事已经过了6天3个小时零5分,于小山终于觉得快要终结这一切了。 这中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他已经不再不是个十七八的毛头小子了,这小半辈子经历的枪林弹雨刀山火海都没有这几天难熬。 那种听得见看不到,感受得到摸不到,知道却靠近不到的无奈几乎快t的把人逼疯了。 他跟这个丫头,从四年前因为书结下的缘分,让她一念之差拖了两年。 两年之后又因书才岁月静好地喝了一顿酒,刚喝出点人生念想为了成全她的理想等于亲手把她送向了阿富han,送向了这个战场,又耽误两年。 这是个什么鸡毛缘分,一天换四年,自己是着了魔了还是上了道了,真t的像小城说的阿富han有矿,还尼玛是九天玄女神仙矿,不然都不会有这个动力。 于小山心里自嘲地乱七八糟地想着,心里除了百般对那丫头的惦记、心疼、担忧和恐惧。还有隐约的兴奋和冲动。那是属于一个男人的潜意识里对热血的向往。 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整天跟几个兄弟打打杀杀,幼稚的以为那就是江湖,现在想起来跟小混混没啥区别。 那些年还有个习惯,睡觉的时候不肯脱衣服,随时哥几个一打电话一招呼马上就磕过去。 再后来做了生意,跟从前的他们和她们都四散天涯,也不再自己动手掺和这些事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脚底下不是自己的土地,要去救的也说不上是实际意义的自己的女人,但是这一秒钟也等不了的心,让于小山彻底明白孟串儿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一种信念,意味着心里的人,意味着让前尘过往都滚犊子的力量。 当一个已经有了人生方向却肯彻底转偏的男人重新有了少年时候的热血和冲动,基本就已经宣告他陷入爱情里。 那是世人从不吝于所有美妙的词汇去赞颂,也不惜堆砌一切不屑去鄙视的爱情。 于小山像是看见一片无边无际的麦田,风吹麦儿香,满眼金黄,有个巨大的标语:“欢迎你,到达你从未到达的地方。” 然而几年之后生活和爱情会狠狠地教训他,打得他头破血流,打得他满地找牙,打得他必须明白,灵魂伴侣这种东西之所以难得,是因为老天一定会让你付出极其稀有的代价。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谁也没有翻手算尽天地玄机的本事,再不可一世都是两个必须要吃喝拉撒睡的凡人。 在半山腰下于小山那三辆装甲车选择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开车的于小山加上卡尼,连同另外两个掌控装甲车的雇佣兵在车里按兵不动,其他八个人从不同的方向悄悄摸了上去。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偷袭,不会有任何人跟你逼逼任何形式的废话。电影里面那种喊一嗓子:“冲啊!!!”再乌泱泱跑过去冲杀的,都是被对方发现了的。 还有那种临打死人之前问一句:“知道我为什么杀你吗?”滚t犊子吧,于小山已经考虑好了,只要不是自己的人,见一个突突一个。 他紧握着那把ak47,凛冽的寒风下,硬是出来一手心的汗。他在静静等着雇佣兵们上去之后的动静。 按照事前布置,乌克兰大兵会选择先在那个破院子周围引爆一个炸弹,把部分兵力吸引过去之后开始枪战。 看到爆炸的那一瞬间,三辆装甲车可以同时启动,一辆救人,两辆掩护,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在他们还来不及回调人手之前,孟串儿就已经平安了。 万无一失的顺利只存在于电影和里。 此刻,平民窟里一片大战之前的宁静。 星崩儿的几个穿着破破烂烂却有着明亮眼睛的孩子好奇地打量三辆装甲车,眼神里充满着困惑好奇和对这个世界的渴望。 于小山心里一疼,孟串儿的手机里有很多这样孩子的照片,这个连年战火的国度给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太多太不公平的伤害。 孟串儿驻地监控里的画面重新冲劲脑海里,一幢幢半废墟的残破建筑、飞溅的不完整的尸块、眼前忽然消失的孟串儿的两位同事,还有眼前这些瘦骨嶙峋的孩子们。 对比这里,拥有抢劫都算恶性案件的环境的中国真真是天堂。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孩子叽里呱啦指着装甲车边跑边叫,于小山皱了一下眉,还没等他仔细思考,四面八方涌入了七八个手持ak的彪悍的当地男子向装甲车跑近!! 他一下子明白已经暴露了,赶紧用对讲机跟后面两辆车下达指令:“直接上去!暴露了!” 话音还没落,于小山所在的装甲车被西边最快赶上来的哈尼亚网络的傻b用ak轰了一枪,“砰”的一声打在了铁皮上! 第四十三章 飓风营救 艹他的!这群狗娘养的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惜一切榨取最大价值!真是个脏到骨子里的组织,塔利班跟它一比都算超级良心组织。 于小山飞快启动车子向山上孟串儿所在的破院子移动。后面的两辆车都是专业雇佣兵在开,用极其敏捷的速度在跟随于小山的头车飞驰。 三辆车都在遭受哈尼亚网络的恐怖分子的袭击,响起来子弹砰砰砰撞铁皮车的声音。 这时候就见警用装甲车的好处,光砰砰也没啥损伤,轮胎都中弹了也没啥反应,因为用的是实心胎,跟运钞车的轮胎是一个原理。 但是凡事得有限度,再好的配置也禁不起连番炮火,所有的安全都建立在必须要快的前提下。 已经失了先机,若是等到哈尼亚网络的回调人手,后果将不堪设想。十个雇佣兵能不能逃出去不敢保证,带着孟串儿的于小山必然被撂在这里。想到这里于小山猛踩油门,这种时候,快10秒都有10秒的天机。 三辆装甲车在飞速往前推进着。 一片土路在装甲车的碾压之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颠簸,快要接近山顶的时候那声早就该起来的爆炸的火光终于如约而至。“轰!”从没有现在这个瞬间体会爆炸声音的悦耳。 人类本身就是渴望强大,不断走向强大的过程,对高于自己力量的一切,能为自己所用就会亢奋满足,为敌对方所用,便会恐惧害怕。 爆炸的余孽火花燃烧了周围的黄土,一簇一簇的小火苗逼退了周围的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给了于小山这边在密集弹药攻击态势中下车的喘息机会。 紧接着有七八个持16的哈尼亚网络的成员从院子里跑出来跟已经准备就绪的雇佣兵对磕。没有任何对话,除了扫射就是扫射。 傻b都明白这种阵仗一定是来踢场子来了,不是这边死就是那边亡。 雇佣兵们多是各个国家退役下来的特种部队的军人,经过严格周密的训练,进攻井然有序。 从装甲车上山的时间,于小山算计出刚才被孩子报信还拼命追在后面的那群傻b大概还有个7分钟左右就会跑上来,再训练有序火力上还是有巨大悬殊的。 他和带着黑头套的卡尼端着ak跑下车大喊:“按计划!分开行动!”乌克兰大兵和另外一个正在开足火力哒哒哒哒哒的雇佣兵跑过来,一左一右贴着他俩前进。 其他雇佣兵边开枪边寻找机会后撤到装甲车,用来吸引光知道突突人还不清楚于小山他们真实用意的恐怖分子。 于小山虚开了一枪,也为壮胆也为震慑。其实正在激战的双方阵营特别明确,攻方和守方泾渭分明,随便开枪都不会开错。 那个破院子的门就是个特别简单的木头门,于小山抬脚刚要踹,就听见“铛”的一个清脆的响声打在自己身上,艹他的谁说防弹衣不疼以后跟谁急,震得五脏六腑都快变形了!这还是夹层防弹衣都能震成这样! 完全顾不上疼痛,于小山拉着卡尼刚要冲进去。乌克兰大兵拦了一下他,然后跟旁边那个贴身保护的使了一下眼色。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拿枪对着门,于小山点点头,“咣”一个大飞脚把那扇可怜的木头门踹碎了,果然冲出来一个人可惜枪都没来得及开,就被已经准备好的雇佣兵一人一枪,“嗵!嗵!”马上倒地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人就是倒霉的苏西查,他的ak是上了膛的,门被踹碎的一刹那下意识地端着枪往门外冲。结果他可能都还没看见来的有几个人,啥长样,就嗝屁了。 这个鬼做得十分突然,不过他不会特别孤单。 孟串儿怀抱着从德哈拉手中扑下来的另一把ak,趴在地上门碎了苏西查变成仰面倒地,脑瓜子在这破屋子里,脖子以下在屋子外头这些是同时发生的,前后相差不过几秒钟。 德哈拉已经来不及抢回他的武器了,因为于小山和卡尼先进来,俩人枪法不准,所以他俩多开了两枪。 原本应该乌克兰大兵先进来,于小山心太急了,卡尼又紧跟着他,他俩就逞了回主角光环的能,最先踏入了这个屋子。 德哈拉的惨状没法描述,大家可以自行脑补一下有什么东西被炸出一个深坑的类比。 不是普通的弹孔,那基本都是四个窟窿。所以真的别相信电影里头那种近距离中了ak还能坚持爬起来撑着继续战斗。 这么说吧,不可能,哪怕是中弹部位在腿和手这类的地方。截肢能保命,想囫囵个完整地继续下半辈子那是在做春秋大傻子梦。 德哈拉去陪他的战友苏西查了,他俩大概没有想到看守这两个女人的下场就是去见阿拉。这是他们俩很好的结局,也许很快就会得到梦想中的72个女朋友了。阿拉的平安永远在他们身上。 耀眼的光不再散去地扎进这个破地方。孟串儿趴在地上还在用全身力气死死抱住ak,她缓缓抬头向上够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小山把她翻了过来,她晃了晃头,闭上眼再睁开眼,艹!什么鬼!满心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白天的,虽然屋子里一直昏暗,但是也不至于见鬼了吧。 就连做梦,梦见过父母,梦见过张超和李丰隆,也梦见过于小山。 想着他联系不上自己了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有那种“t的特别想念”的感觉,会不会发好多语音询问安全和近况 但是她就是没想到会在这看见他,要知道,她连自己现在在哪都t的不知道,要是有手机,连信儿都报不明白,这男的是怎么做到的? 这要不是做梦就是受伤麻药劲没过出幻觉了麻药劲早过了啊,按常理明天都可以拆线了。 于小山可管不了她那些脑子里弯弯绕绕的东西,打横抱了她就要往外冲,她忽然叫到:“于小山,还有一个,把苏珊娜也一起带走!” 他一转头看到角落里还有一个金发的外国女人坐在地上,手脚都被绑着,现在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于小山跟卡尼一点头,卡尼过去把那个女人解绑,然后扶了起来。 苏珊娜激动地热泪盈眶,她叫道:“我可以自己走!快!快离开这里!” 于小山抱着孟串儿向外冲,她被颠得手术的伤口有些疼痛,那点疼痛在这样的状况下真的不算什么,她现在还在恍惚中,如在梦里。 他的呼吸的声音就在耳边,两年未见,那个痞了吧唧却一腔情怀的男人,那个陪她喝到黎明破晓的灵魂,此刻如此真切地抱着她。 在她的世界里,永远都是强悍而不需要保护的,李丰隆和张超的惨死还在眼前,她自己中弹也就像是刚刚发生的事。 这天地崩塌,这枪林弹雨,这连活着都成了奢望的她,在这片她随时准备为之牺牲却又抑制不住充满求生本能的战火硝烟里,忽然从天上蹦下来一个于小山。 她虚弱地抬手抹了一把他的额头上的汗珠子,语言在这一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从没有人在这样的境况里能给出这样的支撑和依靠,这种用命去相护的震撼,一直到很多年之后回想起来还会泪流满面。 于小山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她:“别t矫情,有话回去说,你抱紧我脖子,累死了。你怎么这么沉!该减肥了!” 把孟串儿安放在副驾驶,他知道她身上有伤,尽量做到轻拿轻放。只是时间紧迫,动作肯定也是糙的。 卡尼跟那个苏珊娜也上了车,乌克兰大兵大喊着撤退,所有雇佣兵在回防中撤退。 吸引火力那几个本身就在装甲车附近,瞅准机会上了车之后打开窗户用火力援助于小山他们。 就在这时,最开始跟他们在半山腰对磕的几个傻b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三辆装甲车横冲直撞地往山下冲,跟上来的时候顺序相反,最后面的雇佣兵开的装甲车变成了头车。 而此时已经又有一小撮的持重型武器的人冲了上来。最可怕的是对方也有一辆装甲车,看样子是不打算要命了,直接撞在最前面雇佣兵开道的那辆装甲车上!! 于小山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心下大骇,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四十四章 此生不悔入华夏 这时候于小山是自私的,后面两辆车全是雇佣兵。孟串儿卡尼甚至苏珊娜都在这辆车上。 所以他顾不上那么许多赶紧左打轮超过去,在一顿子弹和手雷的呼啸撒丫子狂奔! 到了山脚下正要打算改道到主路的时候于小山的装甲车的防弹玻璃已经被手雷和各种枪的轰炸下碎了个口子出来。 大概有乌泱泱几十个荷枪实弹的一看就是哈尼亚网络的傻b们,刚到这个位置就从山脚下围了过来。 真尼玛跟蝗虫一样,一批又一批没完没了。上面装甲车的对战困住了一车雇佣兵。另一辆车紧跟着于小山就在于小山后面。于小山打开了装甲车的高压水枪向着那堆蝗虫扫射过去。 后面的乌克兰大兵所在的装甲车的车窗也基本被穿了几个洞,他们趁着高压水枪的扫射集中火力射杀围攻的恐怖分子。 如果光有这几十个拿着枪的孙子,直接碾压过去胜算更大。然而最让众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从主路路口又拐上来一个装甲车。 墨绿色的超大的大货车的样子,车的顶棚上面配置了一个炮!!! 雇佣兵带来的三辆装甲车是警用防护级别最高的,主要用来保护雇主,所以配备的是水枪,防弹防爆能力强。 哈尼亚网络的武器装备居然如此之彪悍绝对是雇佣兵们始料未及的。 一个水枪对一个炮,但凡有点智商的就明白风向往哪头吹。人家那边基本等同于一个轻型坦ke好吗??? “于先生赶紧调头到我们车的后面来!!!!”乌克兰大兵在于小山后面那辆车上声嘶力竭喊道。 每人20万美金给了雇佣兵们舍命陪君子的勇气,如果战死,这笔钱可以留给家人们。 如果侥幸活了下来,这十个雇佣兵在雇佣兵的江湖中的价格就会水涨船高。干的就是刀尖上舔血卖命的活儿,更何况这么大金额的钱做一次性的买卖平生第一次见。 于小山紧急掉头,装甲车过于笨重发出极其刺耳的“吭吱”的声音,感觉下面的实心胎要跟地面摩擦起火了。 “孟串儿你趴下!车窗破了太危险!”于小山冲旁边孟串儿喊道。 副驾驶的孟串儿赶紧按他说的做,后面的苏珊娜没听懂中,这时候于小山也根本没顾及到她,倒是卡尼把苏珊娜的头往下按了下去。姑娘心领神会也伏低趴下了。 孟串儿不是怕危险,于小山命都不要了,若是为了她被撂在这儿,她怎会一个人偷生?但是这时候她手里没有武器,不让他分心才是现在这个战场最好的生存法则。 乌克兰大兵的车已经火速救援挡在了于小山那辆车的前面。 后面被困住的的装甲车这时候也跌跌撞撞地从山上下了来,可是紧咬着不放的依然有那辆哈尼亚网络的警用装甲车! 于小山的车这回被彻底夹在了中间,但是这并不是被保护的最佳位置。 简单的说,于小山这辆车和车上所有人在被动等死。 两面都无法突围出去,哈尼亚网络的人形成上下夹击的态势。论装备,论人数,除了专业度比他们牛逼点,其他真是一点优势都没有啊。 于小山端起枪,已经被杀意染红了眼睛。旌旗,刀落见血。七零八落的人生串成珠子,拱手让给了一个如今只见过两面的女人。 悔吗?不悔。 传说项羽当年在乌江边上被韩信用糖水写字儿招来了一群蚂蚁排成:“项羽命丧于此”的把戏,引得楚霸王仰天长叹:“天要亡我,非战之罪也。” 这堆蝗虫就跟那堆蚂蚁差不多,似乎想终结了这个不自量力非要从中国赶着过来送死的男人。但是于小山不是楚霸王,不屑去玩什么“天要亡我”的悲情范儿。 孟串儿飞速抬头看了一眼形势,心内百感交集,她来这个地方本身心里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 这六天所受的折磨和痛苦也随时可能遭受意外。 而这个曾经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捉她回来的男人却要白白地为一句诺言陪她赴死。 孟串儿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要交代在这了,我t的太幸运了,跟我的偶像死在一块。” “滚犊子,我过来不是让咱俩都挂在这的。” 说着就冲下了车。卡尼也随着端枪下了来。 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亲手救出来的孟串儿就算要死也得死在自己后头! 于小山跟卡尼相视一笑,兄弟之间真的是没过多的废话。ak上膛,打算大杀一场 螳臂当车又如何?命如蝼蚁又t怎样!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宿命,老子就是不服安排你奈我何!纵然到了南墙边上没工具把南墙撞倒也要用肉身去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灭了它!不回头,不后悔。 就如同他在临行前两晚写下的那首诗,从不怕牺牲,却不能被俘。 除了开枪和换弹匣,没有别的动作,ak的后坐力让躲在装甲车旁边做掩护的卡尼和于小山的身体有节奏的一顿一顿地律动。 枪法其实不准,但是对方人多,被他俩的疯狂整倒好几个。 渐渐地,于小山和卡尼有些体力不支了,哒哒哒哒哒的声音都慢了下来。孟串儿和苏珊娜坐在车上,谁也没再趴下。 孟串儿望着于小山靠在车旁边的背影,暗暗下了决心,生死一处,绝不苟且。 想到这儿其实也就无所畏惧了,等着黄泉路上好作伴,一起不喝孟婆汤,下辈子继续纠缠。把那些未完成的遗憾,都留给这辈子。 就在这时,忽然那群蝗虫的后面来了一阵扫射,倒了一片。 剩下的正在东张西望寻找扫射的来源,孟串儿和苏珊娜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那缓缓开过来的庞然大物不是两辆坦ke又是什么?? 孟串儿坐过那玩意啊!虽然跟坐过的外形稍微有些差别,但是这东西绝对是坦ke啊!!! 跟坦ke相比,装甲车就是渣渣!这坦ke是是来救援的??? 随后坦ke后面呼啦啦居然出现一片土黄色军服的喀布er政府军,于小山瞬间就湿了眼眶,像被卸掉了全身的力气靠在车上要瘫痪了。 这是国家跟阿富han政府沟通后的结果,是大使馆确认了孟串儿的方位协调政府军来救他们了!永远不会有人懂那时候于小山和孟串儿的真实感受,就跟快饿死的婴儿见到充满ru汁的母亲一样。 网上一直有傻b为了抬高米国说米国护照后有一句话:“请你记住,无论你身在哪个角落,强大的米利坚共和国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请记住你是米国公民。” 实话告诉你们这是扯犊子的说法,米国护照上压根就没有这句话。苏珊娜就是米国记者,不也得他们才能逃出来,此刻她坐在后座上是否羡慕孟串儿无人得知。 但是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却铮铮铁骨,回荡千秋。 那个时刻,那个刹那,当喀布er政府军积极组织援救的时候,当这对亡命鸳鸯两颗千疮百孔的心终于落地的时候,不矫情,只有那一句,此生不悔入华夏。 三辆装甲车开到中g驻阿大使馆的门口的圆坛假山的时候,于小山才觉出自己被折腾得浑身发抖,累,困,饿,这种寻常人的七情六欲此刻变得特别奢侈,小时候经历了那么多所谓的爱国主义教育,有时候还会为那些自以为古板的话发笑。 但是在这种时刻,看到国徽,看到那面血滴的五星红旗,才觉得,已经彻底,彻底地安全着陆。祖国的工作人员正在门口等着接他俩。 他扶着孟串儿下车,两个人在五星红旗前面肃穆站立,轻轻唱起这辈子最认真唱的一次国歌。 比小学升旗仪式认真,比去t安门看朝阳的时候认真,比开各种会议开场仪式认真。 他们两个以后在听到国歌的时候都会这样认真,因为从没有这刻更明白家国相连是什么含义。 都t的不许嘲讽我们的祖国,如果你没经历过炮火和硝烟,你不曾命悬一线过,你就不知道身为一个中国人,在那一刻有多么多么幸运。 而这俩人在鬼门关前走了这一遭,有幸死里逃生,是命,也是不悔,同生共死是一段路,而不是一个选择。 第四十五章 回国 去大使馆表示感谢加说明各种情况之后,孟串儿和苏珊娜分别给父母报了平安,老太太在电话里啥表现大家猜也猜得到在此就不赘述了。 随后一行人陪着孟串儿去了趟苏珊娜驻地自带的私人医生。 医生说孟串儿的膝盖被流弹擦到了,里面进了一个小小的碎弹片。 “幸亏没感染,感染了你这条腿会比较麻烦。现在来说取出来就没事了,但是毕竟在你身体里呆了六天多,回国之后你要积极复健。很快就会跟从前一样。” 取完弹片后孟串儿要回驻地一趟。卡尼对她说:“孟,有于陪着你,我就放心了。你俩一定有很多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了。” 于小山用力拍了拍卡尼的肩膀:“不多说了,兄弟。” 孟串儿点点头:“卡尼,谢谢你,救了我跟苏珊娜的命。” 苏珊娜扑过去就给了卡尼一个大大的拥抱,还在他的两边脸上分别亲了一下:“我的英雄,我会终此一生地感谢你。” 卡尼的英俊的脸一下子就蹿上来不明原因的红晕,孟串儿看了一眼揶揄道:“不如你以身相许?” 于小山捏了一下她的胳膊低声道:“这俩人你别瞎撮合,一个米国一个阿富han,不结仇就不错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兴国仇家恨那一套?我看他俩挺好,要真能在一起就当为世界和平做贡献了。” “胡扯!卡尼是穆斯,不能碰外国女的。” “我看你才胡扯,有什么宗教能阻断真爱?” 苏珊娜、卡尼、于小山和孟串儿就此别过,不算刺骨的寒风里,夜幕早已经降临。喀布er的夜晚从来都最适合别离。 孟串儿知道自己该走了,她得去寻找下半生的意义。 阿富han像是一个过渡,她实现了自己的事业理想。 遇到了一个又一个的伙伴或者敌人,她在他们的生命中走过山山水水,然后留下了一场真实的虚幻。 好像站在须弥山颠,与过往相反的方向,手一握紧,掌里全是针。 孟串儿对苏珊娜和卡尼说:“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若有天再相见,咱们几个定要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那时候的孟串儿还不知道,还有一句古话叫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再见已是百年身,那是另一段刀光剑影,生死关劫。当然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于小山要抱她她不让,于是只能扶着孟串儿一小步一小步直着膝盖往驻地方向走。 “你就不能靠着我点吗?逞什么能!”于小山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丫头都伤成这样了还执拗地自己尽量摆正身体。 孟串儿白了他一眼:“我当然要靠,不过我要回国靠,在这片土地上让我坚持最后的独立自主。”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你个大傻子,得让我习惯习惯啊,一靠近你我就我不能呼吸了。 嘴硬这个毛病终身不会改,也拒绝改。不嘴硬,非孟串儿。 “串儿丫头????”两个保安大叔门口监控室跑了出来。 “你真的被你未婚夫救出来了?谢天谢地真的太好了!!”大叔估计上了年纪了,身体很硬朗,可是眼窝子变浅了,说话间就带了哭腔。 未婚夫???什么玩意??孟串儿瞄了一眼身边的于小山,后者轻抚嘴唇咳嗽了一声,然后小声道:“大叔可能瞎猜的。” 孟串儿安抚性地抱了抱两位大叔,也红了眼眶。 “我来看看丰隆和超哥。” 保安大叔深深叹气:“小丰隆的女朋友在地下室,他俩的衣物基本都让父母带走了。” 丰隆啥时候有的女朋友?这也太诡异了。孟串儿皱了皱眉,一瘸一拐地在于小山的搀扶下走进了地下室。 羊驼绒的地毯还在,用来加热的小太阳也在,只不过没有打开。 地下室阴冷阴冷的,三把形态各异的小沙发椅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打扑克用的小桌子也滚到了一边。满地都是那天的扑克。看来这里从六天前三个主人走出去就没有再被动过。 丰隆的电脑前坐着一个姑娘。穿着一件黑色的nobis羽绒服,趁得肤白盛雪,带了一顶黑色的cui的帽子。旁边放着日默瓦的小号箱子,大概是专门从国内赶过来的。 一看就是一个家境非常优越的孩子。 没化妆,但是活脱脱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只是脸上泪痕未干,眼神空洞洞的毫无生机。 孟串儿刚想开口,却被她抢了先:“你是孟串儿?” 孟串儿点点头。 “我叫曾婷婷,你听丰隆提起过我吗?”声音像从另一个世界里飘过来的,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 这t怎么回答?说听过是撒谎,说没听过是不是有点伤人?孟串儿跟超哥和丰隆两年时间形影不离,无话不谈,家里的祖宗十八代基本都能叫出名字。 唯独这个曾婷婷,丰隆是真的只字未提。 孟串儿第一次遭遇人生卡壳:“呃” 姑娘自嘲地苦笑:“果然没提过。人要是能永远都不长大就好了,丰隆哥哥就会永远在我身边。可是我就是不明白” 她抬起头看向孟串儿,这回眼神有了光彩,充满恨意的,绝望的,愤怒的光彩:“凭什么他们都走了,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是你走了,他们活着?” 说完站起来拎着箱子哭着跑了。 于小山捉住孟串儿的纤长的手,有点担心地望着她。 孟串儿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于小山的手背:“我没事,你我都能看出来丰隆对她很重要,人在这时候需要找个支点,讨厌我或者恨我能让现阶段的她有事可想,随她吧。” “你这脑袋瓜子一天弯弯绕绕咋那么多,不累得慌吗?” 孟串儿没说话,静静地站着。她需要在今晚,就在临行前的今晚对心里的这段岁月进行一下缅怀。 于小山特别明白,短短6天,孟串儿的世界天翻地覆,大悲大喜,惊天动地。她需要平复一下,否则人在这时候容易疯。 所以他没吭一声在身边陪着她,一夜无话。 超哥,丰隆,你们的仇报了。虽然不是我手刃了他们,但是哈尼亚网络经此一役彻底覆灭,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武器和装备全部收缴。你们的名字已经刻在世界优秀记者的历史上,永不磨灭。 超哥,丰隆,明天我就回国了。对不起,我没能跟你们共死,因为我知道你们把生还的机会留给我不是为了让我去死。是为了让我更好地活着。 我会帮你们赡养父母,照顾妻儿。我一定会的! 我不会后悔来这里,虽然我将来也不会再回到这里。 我的人生,遇到你们,拥有你们,跟你们并肩作战,是我最大的荣耀。我会带着这份荣耀,这是属于我们三个人的。 明天我叫你们一声,你们记得跟我回家,咱不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地方待着了,好吗? 回国的飞机上孟串儿窝在豪华商务舱里睡了一路,迪拜转机的时候于小山叫她起来她还一直迷迷糊糊。 孟串儿的膝盖啥时候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得看回国之后的调养和复健。所以航空公司给准备了轮椅,于小山推着她去中转休息的地方吃东西。 “我已经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了。这条腿会不会废掉啊?” “现在知道害怕了?你冲出去的时候想啥了?” 孟串儿回头白了他一眼:“那是战争好吗?战争的时候谁会考虑那么多?和平年代当然不一样啦!” “别把自个说得跟退伍老兵似的,你就是一个臭丫头,这回行了,你英雄也当了,理想也完成了,想跑暂时是跑不起来了,调查记者这行你可以放手了吧?” “凭t啥放手啊?”孟串儿这小爆脾气,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讲过话。 “凭我是你爷们儿!” 一句话把孟串儿整没电了,脸上瞬间燃起火烧云一样的红色,于小山俯下身子歪着脑袋看了看:“咋?你这种小豹子居然会害羞?” 她赶紧打岔:“那啥,我今天还没跟我家老太太报个平安” “顺便跟她说你被派到一个安全的国家去一段时间。领导让你马上出发。” “啊?为啥?” “第一,你得跟我回c城,我已经安排好了熟悉的医生给你制定复健计划;第二,如果你不想让你妈看到你站都站不起来,然后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以后都不许你做任何事情的话。” 孟串儿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嗯嗯,你真聪明,我得跟我妈说我被外派仨月,至少仨月,等我恢复好身体再说。” “那我这仨月都干啥啊?不得呆长毛了?” “吃饭,睡觉,呆着,你最好老实点,毕竟现在推着你的是你的救命恩人。” “好好好,救命恩人你最大,从今以后我不信命,我只信你,行了吧?” “我信命,但我的命就是你。当我们走完一切,最终的最终你会发现在彼此生命里刻着四个不可磨灭的字命中注定。” 又整没电了。 孟串儿为掩饰自己的害臊尬聊道:“哎?于小山,我发现你很会说情话啊。” “滚犊子。” 这两个瘪犊子肯定不知道,c城早有人伏下天罗地网,等了他们好几天了。 第四十六章 埋入巨大的隐患 小城来接机,但是后面跟了一个尾巴咋甩也甩不掉。吴鹏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无时无刻不粘着小城。 “你有病啊?你上我车干啥?”小城心里合计着于小山要是见到这货非烦死不可。 “我想哥了啊,我知道你现在想去机场,我还知道哥去了阿富han。”吴鹏嬉皮笑脸黏黏糊糊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你真是大千世界,独领风骚,啥尼玛都知道,你害知道啥?知不知道屁是臭的?知不知道你比屁膈应人?”小城气不打一处来。 吴鹏瞪了他一眼:“新闻上都登了,想不知道都难。再说了,你就带我一起去接他,我还能把他吃了?” 小城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于小山那气场指定也不会让吴鹏给压了去。于是就不再管这货向机场开去。 于小山推着孟串儿往接机口一出现,小城和吴鹏就蹦蹦跶跶地迎了上来。 还没等小城说话,吴鹏先过来给了于小山一个大拥抱:“哥,我想你了,有份件你得签署一下。” 孟串儿坐在轮椅上打量着这俩人,吴鹏整个人给她的感觉极其不舒服,笑得跟孔雀开屏似的灿烂,然而孔雀开屏一转过身可就是儿。 这个吴鹏就有那种开屏和儿之间来回转换的状态。 于小山冷冷地看着他。 吴鹏把他拽到了一边儿:“哥,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上次不是说三年还那1000个吗,我这拟了一份借款合同,你签个字就行。” 于小山拿过来发现得有十几页纸,粗略扫了前几页发现都是套话,什么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甲方跟乙方都必须履行相应的责任也都享受责任之下的权利巴拉巴拉完全没有正题。 “哥,嫂子还在那等你了,我看新闻都知道了,你英雄救美。我也敬佩哥你的为人!我这合同就是律师给的模板,唯一我加了一条就是如果逾期三年不还就要收取高额利息,喏,就在这儿”吴鹏伸手翻到倒数第二页给于小山指了一下。 于小山确实不想让孟串儿知道这件事,他怕她心里有压力,他俩现在刚在一起,正是应该乐乐呵呵的时候。一旦孟串儿知道了他是怎么凑的钱,会不会产生一种“亏欠这个男人很多”的感觉? 而掺杂了愧疚的感情于小山不喜欢,他认为孟串儿也一定不喜欢。 他知道吴鹏没安什么好心,但是这件事上吴鹏已经做得够损了,拿走了李林的一个亿,还把怨恨转嫁到了自己的身上。 刚才看他指的那条,大概意思就是如果逾期三年不还就要开始收取24的年化利息。顶格收民间高利贷的最高点,受法律保护还把把便宜占了个遍。 实在想不出还能出啥别的损招了,于是就在合同最后一页的乙方的地方签了自己的名字。 吴鹏把合同收好对于小山说:“得嘞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回见。” 小城和孟串儿几乎是同时开的口:“你签了啥?” “没啥。给你介绍一下,她是孟串儿。” “谁?孟串儿?传说中的孟串儿吗?” 孟串儿挑了一下眉毛:“啥叫传说中的?” “啊?那时候他去阿富han的时候不是说你是他” “你t怎么话那么多呢!”于小山吼了一句。 小城吓得一哆嗦:“得得得,上车上车,我送你俩回去,一回来就骂我!” 于小山在c城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有厨房虽然不宽敞,卫生间虽然很狭窄。 不大的客厅里有一张木制的茶桌。 他原来的超大的茶盘是肯定摆不下的,这个茶桌连他那堆茶趣都摆不下,只够安放一个小茶盘,还有几个他最喜欢的名家手笔的杯子。 烟灰缸也是茶洗,是个白瓷大碗,然后家里原本就小,还放了几十箱酒,堆得满满登登,孟串儿一进门就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这是啥?金屋藏娇?”孟串儿打趣道。 “不,破屋养豹。” 她转身伸手想打,于小山一个闪身躲得超级快,孟串儿咬着嘴唇摸着膝盖:“哎呀好痛。” 他忙跨步到她面前,蹲下来盖住她的手,嘴上还硬着:“让你嘚瑟!” 没成想她冷不防一个脑瓜崩弹过去,在李丰隆和张超头上练出的一指神功,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这一下子弹的孟串儿食指发麻。 于小山“啊”的一声捂着脑袋:“孟串儿你幼不幼稚!” 她哈哈笑着,笑了很久,后来又不笑了,脸沉着,眉头也皱着。 他知道她想起了张超和李丰隆,其实孟串儿经历的是一场浩劫,浩劫过后总是需要心理重新建设的,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很久,而他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 他只能尽力去扯一些轻松的话题:“本来救你之前我住一个大别墅,救你之后就只能住这了,我琢磨着,你是不是应该做个苦力什么的交个房租。” “这不是挺好的?大房子不一定意味着快乐,我给你个机会享受人间烟火你还不乐意?” “你这张嘴,要是闭上的话可能更可爱。”说着他站起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卧室床上。 他刚要抽身,孟串儿把双手搭在了他脖子上往前一抽,于小山身体前倾,但是他怕碰到她伤口用腿撑在她身体侧面形成一个跨跪的姿势: “你t要淦啥?” “淦你。” “淦不了。” “你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 “那你为啥淦不了?虽然我也没真的想淦。” “你还受着伤呢,能不能老实点!” “行,那你抱着我睡,哪都不许动。” “不许动就不许动,我告诉你孟串儿,就这么跟你呆着,不动,胜过我所有的风月史。” 再次没电的凌乱的孟串儿 原本以为会昏睡个三天三夜的两个人,结果谁也睡不安稳,平均一小时一睁眼,要确定在不在彼此身边。 于小山都在暗暗骂自己没出息了,想从前要是哪个丫头说“你今天能不能陪陪我?”自己的回答一定是“我t的哪有时间陪陪你啊?” 如果再多问:“那你今天有啥事啊?” 他的回答一定是:“啥事不比你重要啊?” 因为按照他从前的状态是,一开始讲好,不会干涉彼此生活,钱可以给,而且可以多给。 其余不行,多余的要求尤其是时间上的要求更是谈都没法谈。 而现在,自己变成了一个生怕眼前人消失的状态,别说陪一会,是生怕只能陪一会。 在第n个彼此一起睁眼的瞬间,她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没受伤的另一侧:“我让你睡得安稳点。” “孟串儿,我是个男人,别玩火。” “就玩了,怎么滴吧。”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昏天地暗的吻,但是说实话,于小山的吻技差得要死,几乎怀疑他是不是没有认真亲过任何女人,生涩,生硬,充满怜惜但不知所措。 他的手和他的身体倒是比他的嘴聪明一百倍,完美绕过所有伤处,掠过之处燃起一串一串的小火苗,整个身体都在焦灼状态,在想象中的喘息声重叠在现实里,那么严丝合缝。 “串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急迫。 “嗯?”她在迷离。 “睡觉吧。别胡乱合计了,你现在整个身体稀碎,哪都不能碰。” 黑暗中有孟串儿恨恨地磨牙的声音。 “你要磨刀霍霍向猪羊啊?” “少t贫!不是要睡觉吗!睡觉!” 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并不容易,她的胃她的腿都还没有恢复,他已经小心再小心却也还是怕伤了她,没法全心全意去投入到这个状态中去。 其实他心里的渴望已经烧成燎原大火,但是心跟身体的感觉却是相反的,心无比满足,像是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这许多年,他身边有过不少丫头,一旦有丫头想动念头把他留下,应急反应就是跑,想要啥给啥,除了留下。 而且从前“办事儿”的感觉说得粗鲁点目的性特别明确就是要“涉”,越快越好,而如今,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下面,都有些麻了,啥也干不了,却傻呵呵地觉得,失而复得,这样美好。 第四十七章 养伤的时光是最快乐的一个月 医生说孟串儿的腿最好近1个月不动,而且由于受伤会有一部分积液,这是必须要去处理的。 这个医生是祖传的道医,曾经帮于小山的母亲调好了糖尿病,所以他对这医生的医术十分信赖。 中医是道医的一个分支,坦率地说,好的中医比西医快很多。 这里并不是要贬低西医,只是客观陈述一件事实。如果遇到车祸,肝胆破裂大出血,你还嚷嚷着我相信中医,那就直接去死好了。因为这时候需要的是一位优秀的外科手术医生。 不过中医绝对不是慢郎中,举个例子,如果得了急性肠胃炎,吐拉不止,严重虚脱。 大部分人的选择就是去医院打吊针,挂水得挂至少四、五个小时,然后回家养一天,第二天吃点清淡的食物。 然后按照最靠谱最行之有效的方式是拿23g的刺血针把双手的四缝刺掉,多挤出几滴血,同时下针双合谷双太冲双足三里,留针一小时。 当场见效,绝无意外。 当然,孟串儿并不想告诉你们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位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是用23g的刺血针在除了骨头的膝盖附近的地方,把积液都放出来,然后取穴合谷太冲阴陵泉和地机穴,留针至少两小时。 除此之外医生也开了个方子,说是祖传的秘方,苦得要死,孟串儿每次都是皱着鼻子才能强迫自己灌下。 饮食方面专门强调要多喝鸽子汤,还不能放盐。“简直是封建主义迷信!于小山我怀疑你就是跟医生串通起来整我!” 孟串儿每天都在强调最好一个月不动这句话话,所以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她都会颐指气使地喊正在客厅小茶桌上写东西的于小山:“小山砸,抱朕起床,朕要用早膳了。” 于小山会跑过来把她抱到餐桌前面,然后新的一天就开始了,吃饭,喝茶,没日没夜地聊天,把过往的人生,把阿富han的那两年,把没相遇的乱七八糟和相遇后的纠结想念全部兜出来,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直到有一天门铃忽然响了,于小山想都没想就把门打开了,以为是查电表的或者收煤气的,结果开门一看是小城。 小城满头大汗地往里闯,人还没进来先开始叨逼叨:“哎呀我的小山哥啊,你可愁死我了,这家伙找你找的,你这手机也不开,茶楼也不去,按理你从阿富han早回来了,关键你消失了啊,咋找你也找不到,你知不知道都要乱套了” 于小山眼睛立着他也没注意,等闯进来发现有一女的,一动不动坐在餐桌前冲他笑。 “哈喽小城咱们在机场见过。” 小城这才明白于小山立眼睛的含义:“啊,那啥串儿?行吧,爱啥串儿啥串儿,我跟小山聊几句你别介意哈。” 说着就把于小山拽进卧室。 两个人嘀嘀咕咕半天,孟串儿听不太仔细,但是一些关键词诸如“卖掉,美金,阿富han,孟串儿,没有了”之类的词是悉数进了耳朵,凭着调查记者的天性和本能基本能猜个大概。 她咬着牙,其实这些天她是跟他逗闷子的成分比较多,没问他具体细节,但是谁都不是傻子。 他怎么闯进来的,又怎么有三辆装甲车陪着他们进了大使馆,那些护送来的人都是全副武装,这些都是要花钱的,现下她又不能动,医生每隔一天来复查。 上门治疗,这个水平的医生怕是价格也不低。 还有这个小房子和原来他口中的大别墅,种种线索加在一起,搅得她有些心疼。 小城走了之后,于小山笑嘻嘻地坐在茶桌前刚拿出两个茶球准备泡茶,孟串儿点了一根烟,冲他吐了一个大烟圈:“不喝生普。我偏要在茶道的最低境界的呆着,你给我换金丝滇。” 他无奈地摇头苦笑:“好好好,给我们家孟串儿沏金丝滇。” “于小山,你有事瞒我吗?” “没有。” 不交代,只好单刀直入了:“你的经济打算咋解决?” 他都不用问她怎么知道的,毕竟是这么职业的一个调查记者,又冰雪聪明,所以他想了一会答道:“我从前的生意都不太入流,那种钱赚得快,走得也不可惜,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写书。” 于小山故意模糊处理这个问题,因为孟串儿欠的债偷换成了生意下滑这个事实。 “写呗,我陪你,怎么样?” “你恢复好了不去做记者了么?” “从前我的理想是做记者,现在我已经把我终极理想完成了,现在,我的理想是你。” 她鲜少说这样的话,这话一出来的杀伤力直接把于小山震得坐在椅子上没吭声。 许久,他才开口:“写可以,等你伤恢复了。” 孟串儿点点头,心里却一片愁云惨淡,目前来看,胃的伤口已经拆线,恢复不成问题,腿的进展却很慢,那天尝试着稍微走了几步,不仅不能大幅度回弯,保持原有的位置动一下都疼。 她一般的忧虑都忍着,因为她觉得说了只会增加对方的压力,徒劳无功。 于小山拿一个茶刷子扫着小茶盘,忽然问出来一句:“你知道王尔德吗?” “颜狗嘛,爱上了一个绝世容颜的道格拉斯,还是同性,最后不堪世俗逼迫自杀了。就可惜了一个旷世才子。” “嗯,我有一句情话送你。” “正好我也有一句。” “你说。” “天堂和地狱之间仅仅隔着一个于小山。也就是说,在一起就是天堂,不在一起就是地狱。” 于小山指着孟串儿半晌没说话,很久,蹦出来三个字:“滚犊子。” 想说的所有被另一个人抢先说了有时候不仅仅会有心灵震颤的默契,还会有无处发挥的懊恼,说的就是这两个每天腻来腻去的二傻子。 腿伤没恢复,上厕所是个大问题,每天于小山都把她抱来抱去。 “你这样看着我尿不出来。”孟串儿可怜巴巴。 “你怎么那么多事,赶紧的。” “于小山你走吧,这一个月先离开我身边,你这样子我半点尊严都没有。” “走什么走,我走了你没的就不只是尊严。” “士可杀不可辱你懂不懂?” “赶紧尿!”态度虽然恶狠狠,但还是体贴的转过身去自动自觉地捂上耳朵,女人就是麻烦,在外面再怎么牛逼轰轰回家一样麻烦。 一个月后,孟串儿已经可以开始慢慢走路了,每天要坚持刺血和扎针,而且每天都要喝那个难喝的鸽子汤。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那时候父母也并不懂正确的养生方式总是带她去医院打抗生素,一周得有三四天泡在医院里面,搞得医生护士都混得铁熟。 但是有个副作用就是孟串儿特别怕针,怕那种很尖锐的东西,一个面对过硝烟和炮火,对子弹都无所畏惧的丫头每天最愁的事情就是听到于小山找的那个医生按门铃。 每次她都靠在他怀里耍赖:“我不要扎针啊!!!我不要扎针!!你给我找了一个容嬷嬷啊!!我很弱小可怜无助!!我心里娇气!” 一个敢站起来忍着膝盖伤痛硬生生扑上去抢ak的丫头自己说自己弱小可怜无助,没人会信的好吗? 于小山哭笑不得:“你真的跟弱小不搭边,但是我情愿你永远在我怀里做这个弱小可怜无助的孟串儿,怎么护着宠着我都心甘情愿。” “那今天我扎完针你能带我出去逛逛吗?我快长毛了,长绿毛” 于小山无奈地看了看医生,医生点点头:“慢慢走,可以出去,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那好吧,但是今天不能再对刺血讨价还价了。” “耶!”她愉快地比着剪刀手,于小山摇摇头,真的很难想象,那个镜头前面头头是道连中了弹都不忘把手机放在石头底下的孟串儿在他面前幼稚得如一个天真的孩童。 这是一个多月以来,孟串儿首次出门,初冬的阳光暖暖地晒在后背上,皮肤开始微小的战栗,胃也开始咕噜咕噜冒着小泡泡。她舒服地眯起眼睛,于小山在旁边扶着她笑道:“你这个样子搞得跟重见天日一样。” “对啊,以爱之名你给我判的刑。” “我还有这本事呢?” “可不是!” “那判你无期,这辈子你别想跑了。” 两个人正在嘻嘻哈哈,后面忽然一个柔柔怨怨的女声飘过来:“小山好久不见” 第四十八章 孟串儿和于小山的高甜日常 这声音,嗲得恰当好处,媚得十分舒服。孟串儿听了整个身子都跟着酥半边,一回头看见一个至少174起的长发美女。 孟串儿的个子就够高的足有170,站在穿了高跟鞋的这丫头旁边足足矮半头。 大长腿似乎从腰就开叉了,瓜子巴掌脸,菱形嘴唇秀挺的鼻子,柳叶烟膏眉,一双杏仁大眼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于小山。 于小山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把扶着孟串儿的手紧了紧。 孟串儿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心里胃里都像一团棉花堵着,她狠狠地剜了于小山一眼,把他的手甩掉,然后冲那个美女吼了一句:“看你!”孟串儿还是那个一着急就爆粗口的虎妞儿。 他跟美女都吓了一跳,那丫头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瞄了一眼孟串儿的腿,眼神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嫌弃:“小山,这位是?” “虽然我是谁跟你没半分钱关系,但是告诉你也无妨,我是他未婚妻。” 对面美女挑了挑眉显然没信,她选择无视孟串儿:“小山,我找了你很长时间,我知道你现在不太好,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 于小山迅速打断了她的话:“竹子,我跟你的事情三年前我就已经交代清楚了,你离我和我的生活远点,对你我都有好处。” 竹子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小山,你连我想要帮你的情分都不给我吗?” 孟串儿气得转身就走,结果膝盖没跟上速度往前一踉跄差点摔地上,于小山伸手把她拽到怀里来,嗔怪道:“你t干啥?能不能老实点。” 她把他的手往外掰,哪里还掰得动,他紧紧拥着她扔下一句话:“竹子,我跟你之间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你当着我未婚妻的面说这个你要是个男的我可能直接动手了,你是个女的但是你也必须滚犊子了。” 说完就半拉半拽地拖着孟串儿往家的方向走,孟串儿在那别别扭扭的撕扯,他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任!” 她瞪了他一眼,鼓着嘴不吭声。 到家之后于小山把她放在了床上,她背对他气鼓鼓地沉默着。 于小山暗笑,这丫头吃起醋来还挺横的,关键这吃的都是八百年前的陈年老醋,自己一个快四十的男人,怎么可能没点过去呢,更何况这个竹子连过去都算不上,他连一丁点爱情都不曾付出过。 他试着把孟串儿揽到怀里来,她用胳膊肘子使劲怼他不让靠近:“你说!你跟那个竹子啥关系!” “没关系。” “没关系人家含情脉脉地跟你说情分。” “什么玩意含情脉脉的,啥东西一到你嘴里就没好话!” 孟串儿转过身来,用手指点着他额头:“你跟她,上过没?” “上啥?” “少装蒜!” “上过。” “哼!”她作势又要转过去,被于小山强行拖到怀里来:“第一不是我主动,第二她图钱,我房子车子都给了,我三年前就断了联系了,而且那时候没你。” “你怎么不去死一死呢你!”她用拳头捶他胸口:“我还没跟你上过呢,说明你对我身体不感兴趣,说明你对啥竹子兰花的身体感兴趣,说明你” 于小山附身低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手也一路向下,空气中爆炸着社会主义和谐观你们爱想啥想啥的味道。 她用手去挡,于小山压住她的手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那啥我吗?我看你打嘴炮厉害,来真的比谁都怂。” “怂你个大头鬼,姑奶奶我从来没怂过!”说着她做出了一个让于小山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孟串儿记得于小山在淡淡的忧伤里说过,男人一旦被这样,就会丧失思考的能力。 “你td,是不是个女的!天知道我多想!”事情就是那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那是一种力量,是她三十多年从没遇到过的力量,孟串儿这种人,从来不曾被征服过,在哪里都不曾,什么事情都要争个高低当下。 渐渐地,她能看见冰雪消融,莺飞草长,甘霖滋润大地,阳光普照世间 他能带她在这个操蛋的世界天上地底混跑一圈,然后你会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龙潭虎穴敢闯,生死时速敢争,鸟语花香不在话下,天涯孤独也能消愁,孟串儿可能是疯了。 一切归于平静,她懒散地靠在他怀里抽烟,挑衅似的吐了个大大的烟圈。 “你这是事后烟吗?” “嗯呐。” “你还有脸嗯呐,你说你哪点像女的。对了,谁给你的勇气说你是我未婚妻?” “这话该我问你,不知道谁跟中国驻阿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说我是他未婚妻!” “你咋知道的?” “我妈说的,而且还问我你是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跟老太太说,我是齐天大圣,专门收妖。” “呸,不要脸!” 两个人嘟嘟囔囔的都困了,就这样靠着抱着,睡得格外好,一夜到天明。 孟串儿的腿伤慢慢复原了,开始活蹦乱跳了起来,于小山心里既欣慰又有一点失落,她在生活琐事上不再依赖于他,抱来抱去的肯定不需要了,洗澡上厕所也可以自己处理。 人啊,一旦特别爱另一个,巴不得这人出点无伤大雅的意外然后变残疾,然后可以终生小心翼翼地照顾她,再也不用担心她会远离,好像不如此不能证明特别爱。 而且这个丫头非常暴力,从上次见过竹子之后,几乎每天都施展她调查记者的功力逼问他的过去。 “于小山。” 一听这种叫全称的严肃语调于小山就心里暗暗叫苦:“嗯?” “你有过几个丫头?” “有过感情的没几个。” “上过的很多是吧?” “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 “有三位数没?” 他崩溃地一捂脑袋:“姑奶奶,我又不是变态,上一个数一个,我保证下半辈子只有一个丫头,那就是你。” 她使劲拧了一下他的脸蛋子,把他疼得直咧嘴。 “哼,好,既然你不想聊,那换下一话题,淡淡的忧伤里的孟姐是谁?云朵飘飞昨日秋的米燕儿是谁?北京我要如何和你说再见的小舞是哪个小明星?” “没原型都没原型都是我编的!” “呸!云朵那本书里写小米燕儿给你纹了一只大眼睛,你的右肩胛骨上有一只,你敢说没原型?小舞是不是那个姓朱的?只有她做歌手的时候有一堆歌词是匿名人写的,而那歌词的路数我会认不出来???” 这话跟连珠炮似的,还附赠了一个大飞脚。 “艹!你t的腿没好的时候比现在可爱一百倍。”眼见着孟串儿眼珠子瞪起来又要发飙,他赶紧把她扯进怀里亲她的额头眼睛嘴巴,星星点点,缠缠绵绵。 边亲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从我不管不顾去阿富han开始,曾经的万水千山不再是辉煌一梦,曾经的舍离不再是回忆,曾经的花花草草也不再难忘深刻,曾经的他们和她们都滚犊子了,只有你,今后的岁月只有你。” 她闭上眼睛用手推了一下,可惜他的吻细细碎碎像一个武林绝世高手把她全部的力气都化掉了,这一推带了点扭扭捏捏的意思。 “你干嘛呀?”一张嘴孟串儿把自己吓了一跳,那是自己从没有过的非常慢非常柔甚至有一点撒娇的声音,瞬间她的脸就红透了。 因为这个声音一出来她能感觉到他,睁眼看他,眼神里全是火,不知不觉已经被他推到卧室去了。 “串儿你撒娇起来能让我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这一刻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你你你多大了,昨天晚上不是刚” “刚什么刚?” “你都不累的吗?” “我也想问我自己多大了?” 刚才纠结的丫头不丫头的也就暂时让于小山躲过去了。 只是竹子那句“我知道你最近不太好”和那句“帮你的情分”在孟串儿心里转转磨磨捯饬了好几遍。于小山好像没注意到这两句的奇怪之处,可是孟串儿却觉得这里面有章。 具体哪里奇怪一时之间却也琢磨不透,却能品出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来。 第四十九章 吴鹏合同里的秘密 折腾完了之后俩人都困了,说好今天要开始动笔,于小山写剧本,孟串儿写同名,但是两个人的四只眼睛卡巴卡巴忽闪忽闪就睁不开困了。 别看于小山一身傲气强悍,睡觉的时候有个小癖好,喜欢两只手交叉抄起来抱着被子睡,这也是他一直不乐意跟其他丫头同睡的原因。 也不是从来没一起睡过,只不过从前跟其他人睡觉的时候于小山会选择背对着身边人,这样他弱弱地抱着被子睡觉就不会被发现了。 从有了孟串儿后抄小手抱被子睡觉变成了交叉抄小手抱着孟串儿的左胳膊。 开始她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不信,死活不认,在某次睡着了抱得正紧被孟串儿拧脸拧醒了:“你自己看,是不是抄小手抱我胳膊睡的?” 于小山脸腾得一下红了,把头埋在她胳膊上:“别扯没用的赶紧睡。” 说归说,这个习惯算是落下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起来的时候都凌晨了。 于小山泡了茶,坐在小餐桌前,静静地等着他的孟串儿。 他的生意早就走了下坡路了,大势已去不复返,翻盘的心思也随着阿富han那惊天动地的生死营救变得所剩无几。 他是真的不想,不想再过那种乱乱糟糟纸醉金迷乌泱泱一群人面上一套背地一套的日子,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小城的那个钱已经委托原来的秘书卖了别墅还上了,最近身边人的生意都不是很顺,小城的房地产也开始一路下滑,前儿小城拿钱垫付了工程款,但是那群人居然带着钱跑路了。 小城的心思也是大大咧咧,跟于小山一样,顺惯了的人无从体会大势所趋的含义。 当危险一步一步降临的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没有勇气,而是从来都不曾有过对风险的预知。 吴鹏那1000万三年还清就行,于小山算计了一下,把书写出来,找从前那几个影视公司的哥们儿卖个版权,加上手头的几个小房子一出手也就够还了。 剩下的人生跟孟串儿去福建的茶园,日升而作,日落而息。采茶种茶,风花雪月,诗酒相伴,挺好。 跟这个丫头在一块,心就变得沉静如水,曾经无数个七拐八弯毫无头绪的人生也像是找到了归途? 他被这俩字吓了一跳,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把这两个字归于一个女人身上,而且如此天经地义顺其自然。 心里忽而蔓延出了一丝恐慌,恐慌的不是爱情,更不是两个人以命相护的勇气,而是隐藏的,不为人知的人性。 下半辈子还那么长,她会不会被日日的琐碎磨损了初心,又会不会甘于过这种世界里只有他的日子,他没底。 他不太喜欢这样的自己,在他的观念中,男人就应该沉稳大气,翻来覆去磨磨唧唧的纠结从来都让他鄙视。 正胡思乱想着,肩膀被一双瘦削的手臂环住,打乱了四处飘飞的思绪:“于小山你在想什么?” 他扯着那双手臂把她从身后顺到身前来抱住:“想你。” “我就在你身边。” “你在不在我身边跟我想不想你没关系。” “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厌倦。” “你这样总猜出我的想法很没意思。” “你的想法如果是猜出来的当然很没意思,可是我没猜,但我就是知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废话开始写书写剧本了。” “好的,老韩头。” “这是我曾经在天涯的网名,你t的又行使你调查记者的本能搜索我。” 于小山的头上被爆了一个脑瓜崩:“啊!你不仅搜索我还暴力对待我!” 俩人正胡闹着,于小山手机微信响了一下。孟串儿走到了他对面去,他俩之间的短信谁也不看谁的。 人总有秘密,再默契的两个人都是两个圆,交融的地方再多也有不重合的部分。非得严防死守变成一个圆,空间就变得十分狭窄,束缚和压抑便会油然而生。 吴鹏发来的:“哥,一个月了,你该还我利息了。” 于小山回了个问号给他。 “要不我去茶楼找你吧哥,正好上次的投资合同应该人手一份,你的一份你取走。” 投资合同?什么时候借款合同变成了投资合同?这个吴鹏到底在搞什么鬼。 孟串儿坐在他对面品了一口于小山专门给她沏得金丝滇,问了一句:“咋了?” 于小山舒展了皱着的眉头冲她笑笑:“没事,你先喝茶,等我一小时,家里有点事我去处理一下。” 说完亲了她的右脸一下穿上外套出门了。 于小山送了孟串儿一个钧窑的茶杯,不是大家手笔,但是相当对孟串儿的路子。烟青色的口杯,开片一般,但是入手圆润晶莹。 最难得口杯上缀有镂空的银丝攒绕的傲骨梅花一朵,于小山说没看上这口杯的材质,倒是看上了这朵梅花,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多像孟串儿的品格。 孟串儿还调侃了一句:“你不如直接后半句得了,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就是盼着我灰飞烟灭呗。” 于小山拧了她的嘴一下:“你就不怕下地狱被拔了舌头?” 其实她本人很喜欢这个杯子,觉得比于小山的那个专属的喝了十多年的杯子好看多了。反正她也不懂瓷器,也不懂茶,古玩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 不过倒是越来越待见那块于小山送的石头,清清冷冷却不寒,有种天然的出尘脱俗的感觉。 是的,这只傻豹子现在也不知道这是红山玉的勾云纹玉佩。于小山任凭她一口一个“那块石头”,嘴角勾着宠溺的笑,并不戳破她。 直到有一天,孟串儿把勾云纹的玉佩镶嵌在了自己的手机壳上。 于小山实在有点忍无可忍,这都不是牛嚼牡丹,这是纯粹的“豹殄天物”,谁没事把一套房子镶嵌在手机上? “你这手机壳挺别致的。” 孟串儿一脸小骄傲:“我是不是很聪明,每天陪伴我最多的除了你就是手机,我把你送我的石头镶嵌在这儿,咋样?” 于小山的脸有点抽抽:“挺好,我有点头疼,我去趟一会儿。” 现在孟串儿回国之后第一次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端着梅花杯,独一无二的手机放在杯子旁边,心下疑窦丛生。 雨山茶楼里,吴鹏懒洋洋地在办公室里等于小山半天了。 桌子上摆着那份“投资合同”。吴鹏心里实在太佩服自己的智慧了,他从新闻上看到于小山去了阿富han,还救出了一个女记者。 脑子稍微转一下就知道于小山为啥在已经跟自己闹掰了前提下还要开口借钱,并且一借就是1000个,甚至不惜把李林约出来去那种地方。 这些都是违背于小山的做人原则的,原则性强的人违背原则,那就是出了比原则更重要的事情,或者有了更重要的人。 所以接机的时候签这份合同,他最没防备。哼哼,早就说了,就像于小山这种人不适合做生意,迟早一败涂地。 这年头就应该胜者为王败者寇,自己压在他身下好多年,其实早就看不惯他一副仙风道骨装模作样重情重义的样子。 凭什么自己做正经生意的时候,他做偏门生意都要比自己受欢迎,座上宾全是社会各界名流。这些人怎么都瞧不上他吴鹏。还得屁颠屁颠在于小山后面蹭人脉,蹭酒局,蹭生意。 要不说风水轮流转,凭自己对局势、大环境的有利判断,今年以后就得是他们吴氏两兄弟叱咤风云的时候了。 哥哥吴飞打算用开赌场的钱投资智能农业,其实也不是啥智能,就是沾点概念。然后用钱来回捯饬造假上市,等到公司一上市,再猛炒市值,锁定期一结束基本就能赚了下辈子也花不完的钱了。 那年的ipo造假成本过于低廉,顶格处罚也就是罚款60万,8到10年资本市场禁入。大不了换个实控人重新再来,既不坐牢也不会倒闭。 吴鹏美滋滋地想着,好像未来的一夜暴富已经实现,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家里头枕的全是钞票看谁还敢瞧不起自己。 所以现在正是帮哥哥拼命筹钱的时候,于小山这一千万吴鹏非要把它变成几千万不可。那么那份合同,就有着重大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五十章 落魄的狮子和还在自信中的大猫猫 “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这是于小山推门进来跟吴鹏说的第一句话。 吴鹏拿出火机给于小山点烟,被于小山把火吹灭了。又点了一下火机,又被吹灭了。 于小山自己点了一根,叼着烟不屑一顾地看着吴鹏。 吴鹏冷哼了一声:“哥,这是合同。您过目。” 于小山这会才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合同的全本,气得浑身哆嗦。有一点他跟孟串儿很像,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可以弄死我,只要是光明正大的怎么都行,但是你不能玩我。 吴鹏不仅玩了他,还把他当成傻子耍。 此刻的于小山望着吴鹏那张令人生恶的脸,想拼命地用拳头揍他,揍到他满地打滚,揍到他血肉模糊,揍到他想重新回到他妈肚子里变成一颗受精卵。 此前黄掉的几个生意损失了几千万,算是让于小山元气大伤;去阿富汗虎口夺孟串儿基本让他倾家荡产;可是,眼前的这份合同,足可以把于小山置于死地。 这份合同不是一份借款合同,或者说它不是一份纯粹的借款合同。 它里面规定的内容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吴鹏借给于小山1000万用于投资做生意,无论赚与赔三年之内每月利息是2,也就是年利24。 超过三年,年利是24,也就是吴鹏在机场给于小山看的那个条款。 三年之后反而比三年之前优惠,因为在利息同等的条件下不用每月还款。这真的是只有王八羔子才能设计出来的条款。 条款与条款之间有一堆废话隔着,所以刚从阿富汗回来的于小山,身边还有一个身心俱疲的孟串儿,压根就没细看。竟然被设计了这么一个弥天圈套。 吴鹏赌的就是他不细看。 更何况就算有时间于小山更愿意当个甩手掌柜,把这类的东西甩给秘书或者律师,运气好了太多年,只管在茶楼里喝茶聊天就可以赚钱。 现在有几种选择:第一,全部偿还1000万,加上一个月的利息20万元。 这一点基本不可能,就算于小山不要脸挨个求爷爷告奶奶,按照d三省的经济下滑的趋势,一下子拿出这笔钱来的人屈指可数。何况他的性格,脸面是个太重要的东西,那是一个男人的尊严。 从于小山生意大规模倒闭,屈指可数的几个能拿出钱来的人也未必肯帮。从前鼎盛的时候,谁跟谁手里来回挪个大几百万欠条都不会打。 吴鹏那时候不也跟在屁股后面天天琢磨着怎么能送块几十万的好表给他吗?从来人情趋富贵,哪管白丁是与非。 更何况是一个已经开始走向落魄的白丁。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个选择了,每个月偿还吴鹏20万元的利息,直到能还上这笔钱为止。 因为这合同最致命的一条并不是金额,而是吴鹏随时可以逼着于小山立刻还钱,不还钱就按诈骗罪论处。 资金用途是投资做生意,用这笔钱在做生意之外的任何事,比如营救孟串儿,就变成了改变资金用途。 白纸黑字摆在那里,如果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因为资金用途改变导致不能归还并且当事人向法院起诉要求强制执行无可执行财产,且数额巨大的情况,适用刑法的诈骗罪。 啥叫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这钱是你自己花了,并且你还不上。叫不叫以非法占有为目的? 1000万,妥妥的顶格处罚无期徒刑。 吴鹏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提醒于小山:“哥,十分钟了。我也怕耽误你时间,知道你忙。这个月利息付了,下个月咱哥俩再见,我保证一个月不在你面前嘚瑟,让你消消停停地过你的小日子。” 于小山看着他,眼神像一座火山,想要把吴鹏吞噬:“吴鹏,你如此阴损,是确定我没有东山再起的那天吗?” 吴鹏哈哈大笑:“哥,看你说的,在我心里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创造辉煌,也一定是你。弟弟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年景不好,大家都得预备着粮食好过冬,你说是不?” “把卡给我,我给你转过去。”沉默了很久,于小山开口撂下这一句。 如果现在杀人不犯法,那么吴鹏可能被于小山切成一片一片地再扔进下水道冲掉,但是杀人得偿命。没有孟串儿的时候勇者无惧,有了她之后开始贪生怕死。 就算一命换一命,吴鹏也不配。于小山这条命不能因为这样的渣滓而白白送掉。打他更没用,那份合同才是于小山的五行山、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火葬场的焚尸地。 不把吴鹏打死,那份合同就如同终极武器,随时可以对着于小山来一招一击必杀。 跟孟串儿去福建茶园的梦想完全碎灭,别说风花雪月,怕是这几年都不得安生。手里的钱撑不过三个月的利息。 现在的于小山并不觉得自己会毁在吴鹏这种小人的手里,他认为自己缺少的只是时间而已。 他毕竟是一个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找人开广告公司,高三那年手里就握着500万存款的人。 那时候他让舅舅帮忙注册法人,又让舅舅去给公司转账,当他舅舅惊讶地发现一个还没上大学的小屁孩户头上有500万的巨款,还郑重其事地找到姐姐和姐夫谈了一次,以为这个孩子去贩毒了。 从那时候起的十年间,做什么赚什么,想什么来什么。所以他才净想一些自己没有的东西,比如爱情。 这种顺利让他视金钱如粪土,让他盲目自信,让他无比笃定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养成了的胆子比天还大,不管多少人劝他形势不对的时候要及时收手,他都听不进去。他觉得他比形势牛逼,他的掌控能力比大环境强悍。 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老祖宗的智慧告诉我们,一个人运气如果太好,好得太久,接下来的路会非常惨,比原本没有过好运气的人惨一万倍。 还有做生意,我们不说封建迷信的事情,只说如果你真的相信人有福报。 相信善有善报,在一个大范围内相信因果,那么偏门的生意不要做。 脚踏实地赚的钱,不会像大风刮过那样被卷得一干二净。 投机取巧,也许会有一时风光,但绝不会风光一世。 于小山做错的事情,他从来都认,只是在那个当口他还没有意识到。 眼下他只是非常气愤,非常,还夹杂了一些对人性层面的失望。但是没有无助感,他还活在自己可以翻手为天覆手为云的惯性里。 并且这件事他一定要瞒住孟串儿,这丫头刚腥风血雨地从战场上爬出来,他不乐意让她马上直面生活的抨击。 这么想着,给吴鹏转完账之后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回家了。 孟串儿坐在茶桌的对面笑嘻嘻地看着他:“回来啦?我觉得我得努力把家变成一个草原。”孟串儿想把话套出来,她觉得这次于小山出门不同寻常。 于小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啥?” “你不是狮子座吗?我变成一个草原好让大狮子可以奔跑。” 于小山哑然,原来她是嗔怪自己跑出去太久而并没明确告诉她做什么去了。 “拉倒吧,我在你面前不是狮子,偶尔出去溜达一下还是可以的,溜达完了我还回来当你的大猫。” 看来他并不打算说。他不打算说的事情问了也没用:“好的,大猫猫,那咱么开始动笔写书吧,毕竟我们也是要吃饭生活的。” 第一次被叫这么“可爱”的外号,于小山有一种奇异的感受,在不适应和很享受之间来回晃悠。 第五十一章 神秘的竹子 两个人开始动笔已经一个月了,茶喝没喝的不记得,酒喝了十几箱,于小山写东西毛病特别多,白天写不进去,一到凌晨两三点就精神抖擞。 孟串儿为了陪他,几乎烟酒不离手,喝多了写得倒是不错,但是手不稳摔碎了很多东西。 每次孟串儿一喝酒,于小山就把她手机藏起来,摔别的不要紧,不要把那块玉摔碎了。 有个杯子,是钧窑的上品,开片柔和滑润,上面刻着“问雨闻山”四个字,于小山用了多年,爱不释手。 有次在干了两瓶红酒之后孟串儿非嚷嚷着要用这个杯子,他苦笑着把杯子递给她,心里就知道是什么下场,毕竟这几天红酒杯子已经碎了四五个了。 看她张牙舞爪眉飞色舞:“你你这个杯子喝茶格外好喝”, 就听“啪!”的一声脆响,杯子应声掉地碎了几个碴。 孟串儿傻愣愣地低头看看杯子,抬头看看于小山,酒也吓醒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也不捡杯子也不说话,张着嘴巴呆呆地站着。 于小山赶紧站起来搂她在怀里:“手没事吧?”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了,这个敢在枪林弹雨中为了同伴死去坚守使命被绑了多天暗无天日身上到处是伤也不曾哭过的丫头,哭得像个孩子:“杯子呜呜呜杯子碎了,你最喜欢的杯子” 他轻拍她的后背,早就习惯了那个在外面和在自己怀里截然不同的孟串儿,她骨子里对待爱情和生命跟自己有着一样的灵魂,赤诚坦荡,这东西跟年龄无关,跟经历也无关:“不哭了,就一个破杯子,我早就想换了。” “你瞎说你说过你最喜欢最喜欢这个杯子而且我也能看出来可是被我弄碎了” 于小山严肃地扳过她的肩膀反问她:“杯子重要你重要啊?我在遇到你之后就明白一个道理,从前我所有喜欢的物件都比不上你,好了不哭了好吗?” 可惜现在说啥都止不住喝多了酒还摔了最喜欢杯子的抽泣,于小山忽然一本正经道:“孟串儿,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行不?” 孟串儿看他忽然沉下来的脸哭登时就少了一半:“嗯你说” “今后不管你是生气还是委屈,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尽量不哭,好吗?” “为什么?”还余着一丝哭后结巴的声音。 “我心疼,我t的你一哭我真心疼。” 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大猫猫,你对我为啥这样好?” “嗯?爱是没有理由的。” “那你陪我回去看看我爸妈吧,我一晃得有两年多没看见他们了,伤好得也差不多了,我妈催了好几次了。” “呦?哭完这场还有福利,可以通过测试见家长了?” “滚犊子!去还是不去!” “去!我们家孟串儿说的,就是圣旨。以后都是奉天承运,串儿诏曰。” “呸!油嘴滑舌。” 于小山把小城的车开走了,因为他的车已经被吴鹏那个瘪犊子给算计卖了。反正他跟孟串儿俩人都对豪车不感兴趣。 也对,孟串儿连坦ke都坐过,还会对啥新鲜的车感兴趣? 买了很多零食,一路开车一路吃一路欢声笑语的。 已经春天了,通往家乡的高速路两边迎春花开得漫山遍野满眼嫩黄。一树一树的枝丫柔弱地伸展开来,像小婴儿的莲藕似的小胳膊。 周围的地还有些光秃秃的,绿色还不曾破土萌芽。 只有迎春花开的绚烂夺目,充满了希望和期冀。 春满乾坤。 而在副驾驶上的孟串儿正在吃薯片,嚼得嘎嘣嘎嘣的,开了一瓶可乐。 喝了一大口,嗓子里到胃里开始爽得冒泡,打了个嗝儿。 那种感觉仿佛小时候盼望已久的春游,心像是被一个舒服的小肉爪子挠痒痒挠得恰当好处,雀跃着,兴奋着。 于小山边开车边笑她:“你现在不像小豹子,像我闺女。” 孟串儿白了他一眼:“我可没你这个野爹。” 于小山紧盯路况,腾出右手来使劲掐了一下孟串儿的大腿,孟串儿龇牙咧嘴不敢再造次。 这时候从右后方超上来一辆玛莎拉蒂,车里有个女的坐在驾驶员的后面,超上来的时候整好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孟串儿来了个脸对脸。 速度只有大概一秒钟的时间。 驾驶员不认识,但是那个女的跟孟串儿对视了。 孟串儿看得一清二楚,这不是那个大长腿吗?就是贱嗖嗖跟于小山说什么情分不情分的那个??? 叫啥来着??竹子!!对!竹子!! 竹子还有玛莎拉蒂的司机呢??这竹子不一般啊孟串儿刚想开口调侃,转头发现于小山紧锁眉头盯着前面那辆车的车牌,整个面部表情都不对了。 想说的话咽下去了,凭着那天他对竹子满不在乎的态度,是不可能介意竹子坐谁的车,或者坐什么牌子的车的。 估计竹子坐火箭他都不带多看一眼的,不对,兴许多看一眼火箭。 并且刚才,竹子跟自己脸对脸的时候,于小山可能压根就没看见。 那么他这么关注的不是竹子会是谁呢? 只有一个可能性,他认识这辆车的主人,认识这辆车的车牌号码。 这中间想这些七拐八绕的时候,孟串儿的手是停滞的,车内除了引擎没有其他声音。 她赶紧往嘴里扔了薯片继续嚼,让车里多点和谐的声音,然后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朋友的车啊?” 于小山赶紧舒展开眉头道:“谈不上是朋友,就是那天那个在机场找我签件的吴鹏。” 他显然在瞒着什么事情。孟串儿很确定。 驾驶员不是吴鹏,但车是吴鹏的。竹子坐在驾驶员后面,就代表她肯定跟吴鹏是认识的。如果吴鹏是驾驶员,说不定竹子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孟串儿又嚼了一个薯片,灌了一口可乐,然后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油腻腻的小手。笑嘻嘻地问:“大猫猫,那你从前会带妞儿去见你的朋友们吗?” 于小山斜了她一眼:“有完没完?又开始说妞儿,你一说妞儿我腿肚子都发抖。” “你放心我这次不揍你,到底会不会呀?你回答我我就不缠巴你了。” “不会,一个都没见过。” 于小山肯定不会跟自己撒谎,机场鬼头鬼脑的吴鹏、签了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件、小城跑过来隐约说的那些模模糊糊的关键词、竹子莫名其妙地说“我知道你现在不太好”,怎么知道的?从去救孟串儿到从阿富han回来他根本没有任何时机去告诉竹子自己现在的状况。 而去阿富han之前于小山还住着大别墅呢这是他回国第一天带孟串儿进现在租的小房子的时候自己亲口说的, 那竹子是从哪知道的“现在不太好”? 以及今天的竹子居然坐在了吴鹏的车上,竹子跟于小山那啥过,就算吴鹏不是于小山很亲近的朋友,貌似也不该跟竹子扯上啥关系。 但是他俩的确有非常大的可能性有关系。 这些串联起来的信息在脑子过了一遍,孟串儿基本笃定于小山最近瞒她的事情跟吴鹏有关,并且跟钱有关。 说不定那天他匆匆忙忙出去就是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关,于小山的情绪管理是很过硬的,但是他却控制不住地在看到吴鹏车牌子的时候皱眉头,得多厌恶? 这里面,一、定、有、圈、套。 于小山扒拉了一下她的脑袋:“你那鬼脑袋又在想啥呢?导航显示还有两公里到你家了。” 孟串儿恢复了丢丢当当的样子:“我是人,没长鬼脑袋。” 等回到c城要详细查一下才好。孟串儿心里暗暗想道。 第五十二章 熊样儿要揍孟串儿 孟串儿的老家房子里,爹妈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着,老两口的脸上皱纹都快挤开了花。 在阿富han那两年老人的心就那么悬着,被一根绳摇摇欲坠地吊着。 老太太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盯着电视,一遍一遍看国际新闻,有时候半夜起来上个厕所也要开个电视机,哪怕是重复新闻只要没发生新的状况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那天从屏幕前面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消失,纵是孟串儿的爹是个爷们,从前也带过枪还教女儿玩过枪,瞬间腿软,差点没坐地上。 串儿老妈要去阿富han,一刻也不想等。她老爸说:“我们两个去了不仅没有用,一旦出了事情,串儿安全了,咱俩没了。你让串儿怎么办?你要相信国家啊,如果连国家都没办法,你跟我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能有啥招儿?” 那几天家里一片愁云惨淡,串儿妈妈每天都在哭,哭得视力模糊,掐着大使馆上班时间一遍电话,下班时间一遍电话强行忍住不敢多打,她怕打多了人家嫌烦,再影响人家的正常工作。 直到确定女儿安全,那天老太太跟老头对着擦眼泪高兴的,喜极而泣。 但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说是未婚夫接走的,老两口一脸懵逼,本以为这种破丫头要一辈子在父母身边了呐,忽然蹦出来个英雄救美的未婚夫,还陪她一起去米国外派了,简直是神仙打架的操作。 “老头,你说这个于小山会不会有啥生理缺陷啊?” “你指的是啥?” “比如眼瞎或者腿瘸之类的。” 老爷子对老伴儿真是没辙,哪有这么诅咒自己未来女婿的:“你净瞎说,你是不是亲妈?” “你是亲爹你自己说,你闺女有啥?” “” 好像也有点道理 “说啊!” 老头这回认真回复:“兴许眼神不太好吧,不至于瞎。” “你看看!所以要按我说,这回来就应该拼命把这个女婿留住,不然时间久了人家反悔了就废了。” “闺女在身边不嫁人也挺好的,你这种观点就是那个什么网络上说的直男癌。” “你少说我,其实我了解咱闺女,她心里也想有个人陪,但是前提得是她愿意。我强迫她啦?这还不是她自己找的!” 孟串儿在门外打了好几个喷嚏:“我妈一准没念叨我好话。” 于小山笑了笑按响了门铃。就听见里面一叠声的:“来了来了!” “阿姨好叔叔好,我是于小山。” “啊啊小山你好,快,快进屋。”老太太都激动得说的不会话了都。 于小山被老太太搀着准确地说是架着让进屋,回头瞪了一眼孟串儿,意思是让她跟上来,孟串儿眼睛向上翻了翻心里想:搞得跟我是外人似的。 “爸!我来帮你。”孟串儿冲进厨房给了他爸一个大大的拥抱,阿富han回来这是第一次回家。 之前骗父母说去外派米国那是怕他俩看见她身上和腿上还没恢复的伤,本次风雨兼程电闪雷鸣的差一点就跑去找阎王爷玩了,想想除了有些后怕是真的有点对不起爸妈。 当初还是爷俩在书房里抽烟聊心事得到她爹的默许和支持才实现的,在她心里,父母是最后一道屏障和港湾。 一走进这个童年时候跳飞机格掷沙包唱儿歌的小巷子,耳边就能听见她蹲在花坛旁边看蚂蚁搬家一看两小时,她妈急得站在窗口拖长音大喊她乳名的声音。 一晃快30年,跟小时候的玩伴们都快应了那句“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时光飞逝和乡愁难解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种族所有宗教信仰都有共情的两件事。 在她的世界观里,愿意带一个人去最后的屏障瞧一瞧,是把底牌亮给对方,就好像熟悉了主人的小狗露肚子出来是最深的信任,呸,什么破比喻。 老爷子身上僵了僵,男人不太习惯这种表达方式:“一边去,厨房不用你,晃悠两年多才合计回家,野丫头!”孟串儿笑了笑,爷俩从来的交流方式都是如此。 “哈哈哈,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孟串儿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老太太这大嗓门,隔着两堵墙都听得见。 “妈!你俩又编排我什么呢?”她走进卧室,看见于小山正襟危坐,双腿并拢,双手合拳放在膝盖上,像一个小学生在认真听讲。 旁边老太太在前仰后合哈哈大笑,孟串儿忍不住“噗”地笑出声:“你这练什么功呢,在我妈面前装什么装!” “啪!”后背挨了老太太一巴掌:“这么没礼貌!一点比不上人家小于稳重。” 孟串儿回头无奈地长叹:“妈!你干嘛总拆我台!” 爹妈做了一桌子的菜,摆得满满当当。而且全是硬菜:排骨炖油豆角、酸菜炖血肠、小鸡炖蘑菇、清蒸兴凯湖大白鱼、炸茄盒、锅包肉 索性于小山跟孟串儿同属d三省,口味上没任何差别。吃起来就是自己想要的家里的味道。 一顿饭吃得死撑,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饿叫你妈觉得你吃不饱,两个人的碗里的菜都堆成小山了,看着他俩狼吞虎咽地吃东西,老太太转过头去抹了抹眼泪。 被孟串儿一眼瞥见嘴里塞了一个鸡腿肉正嚼着,呜突突地问:“妈,你咋了?” 抹了抹眼泪她妈摇摇头咧嘴笑了笑:“妈没事,就是这么久没看见了你,有点高兴,再加上小山这孩子看着也本分” 一个快40的男人,一个快30的女人,在爹妈眼里仍然是孩子,这个可能就是家的意义。 吃完饭俩人出去溜达,她兴高采烈地带他走过自己的小学,初中,高中,一路走一路回忆,像是弥补过往生命中没有他的遗憾。 “小学的时候拿奖拿到手软,各种演讲、竞赛、主持” “我初中的时候特别喜欢诗词,初一就写出人生可是风前叶,欢也飘零,悲也飘零,都作沙江点点萍的句子,作老师特别喜欢我” “高中的时候上数学课不听,语课也不听,数学课因为听不懂,语课因为全会了” 孟串儿滔滔不绝地白话,于小山满眼宠溺的笑:“听上去像是一个好学生逐渐变成坏孩子的过程。” “呸!我一直不是什么好孩子,好孩子在这个社会上是用来骂人的。” 两人正牵着手一路腻歪着,后面忽然响起来一个声音:“孟串儿?” 这俩回头一看,嘿!两年多没见的熊样儿,除了肚腩大了一点,头发长了一点,脸上多了几道沧桑的褶子之外这货还是那个b样。 他用手指着孟串儿看起来气得直抖,嘴唇子都跟着哆嗦,能有个几秒钟吧,才开口:“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货,怪不得当初要跟我分手,还说什么三观不合,我看你早就跟这个于小山勾搭上了!不要脸!狗男女!” 孟串儿莫名其妙望着熊样儿,觉得他的这几句话像是在开国际玩笑,原本还想着顾及着大熊跟老太太之间的世交,那句狗男女一出口,就已经戳到了她心里所有的炸点。 “你有病吧?在我心里从来不曾跟你在一起过,你这句分手都用得极其不恰当,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你还晃悠着没有女朋友吗?因为只要是个女的就不可能喜欢你。大沙b。” 熊样儿显然被气坏了,眼珠子瞪得比牛铃还大,他挥舞着拳头冲上前来,要打孟串儿。 第五十三章 孟串儿转战券商江湖 还没等他动手,于小山早就已经转转磨磨到他身后“啪!”地一声闷响一个大巴掌拍在了这货的脑袋上,这一掌光听声音就知道用了多大力。 熊样儿身子晃了几晃,不可置信地回头傻了吧唧地看着手掌的主人。于小山冲着孟串儿喊了一句:“愣着干啥?揍他!” 孟串儿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去开始揍熊样儿,这俩人连踢带踹打得熊样儿鼻青脸肿连连讨饶。作者不鼓励打架,打架不是好孩子。孟串儿和于小山欺负熊样儿,不是好孩子。 于小山揍累了指着趴在地上的熊样儿撂了一句话:“孟串儿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是别人不能有想法不能碰的,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然后拉着孟串儿迈着八字步走了。孟串儿想了一会,边走边笑。 “你笑啥?” “我妈这还夸你稳重呢!哈哈哈!你多大了还学小孩子打架!” “你不也打了吗?” “我那是怕你一个人打不好意思。” “滚犊子,说啥你都有理。” “哈哈哈,打人不对,但是打他好爽。” “嗯!我们家孟串儿跟人吵架我会在旁边看热闹,但是动手不行,就算只是指一下也不行。” 走在家乡的几十年不变的街道上,重叠了从小到大所有的回忆:第一天上学就把书包丢了哭唧唧回家找妈妈的她;第二天上学过独木桥掉进臭水沟里又哇哇大哭的她;当上大队长检查红领巾佩戴状况的她;逃课去网吧上网上到心慌决定戒网的她;高考前还天天在课堂上睡大觉让同桌给披衣服的她 这个城市有她最最单纯的童年和少年,不管走多远在地图上看见家乡的名字都会觉得温暖可亲,这些年里动荡不安,辗转奔波,为了理想照进现实拼搏厮杀,很多很多关于家乡的记忆都模糊不清。 年少时分的纯粹早就被抛到脑后,午夜时分也不曾想起,而此时此刻跟身边的他在一起,时光回溯,像是打开了尘封的最干净最原始的回忆之门。她不再是那个黄沙百战穿金甲的女战士,只是一个被照顾被保护的小丫头。 孟串儿拽了一下于小山的袖子,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家乡人来人往的不怎么宽阔的大街上,吻住他的嘴,他愣了一下,随即抱紧她的腰,唇齿缠绵,加深了这个吻。 “我爱你。” “我也是。” 故事如果到这里,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偶像剧是成人的童话,然而生活不是偶像剧,越是相爱的人会配备越多的折磨,而命运根本不存在什么姻缘的红线。 即使真有,一定是走到一个人死的那天,这根红线才算被认可为曾经真的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和剧本已经全部完成了,但是由于对出版物的政策连年修改,学圈的江湖早就不是于小山和孟串儿随手写写都可以火爆天下的江湖了。 版号现在是稀缺资源,好容易求爷爷告奶奶弄了个版号出来,却反响平平。 大量充斥着的新兴的网络写手,人们追求一种短暂的精神高潮,类似抖音、快手正是抓住了这种心理,可以在十几秒的视频里抓取大家最感兴趣最引起共鸣或最容易发泄情绪的点从而达到精神鸦片一样的情绪快感,实体书早就不是几年前的光景。 而电影公司都在买ip,只有一本书炒作起来才会成为一个ip,才会有所谓的商业价值,于小山通过从前的人脉找了几家电影公司,大大小小都有,人家说得很客气,但是话里话外也就是拒绝的意思。 眼见着钱越来越少,两个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提,在有次取钱的时候孟串儿偷瞄了一眼他的账户,看到上面只有3000多元钱了,算计了一下,两个人身上的钱加一起也就刚过万。 最多再支撑一个月的吃喝房租水电和网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他俩都不太懂,尤其是于小山。 从不曾为钱操过心费过神,而这两年像是把好运气都用光了,诸事不顺,再加上阿富han那一役,基本是耗尽全部的状态。吴鹏像个催命鬼一样天天在后面催催催。 一方面有男人的尊严在,更重要的是也不想让孟串儿有压力,本以为书火了之后改变剧本一下子就可以收个大几百万,如今这条路也被堵死了。钱,变成了最迫切最紧要的问题。 孟串儿暗中联系了自己原来报社的老领导,仗着最早时候做财经调查记者的底子找了一份券商的工作,摇身一变变成了地宇证券的业务董事头衔好听,其实在里面人人皆董事,有个外行看起来比较洋气的职业名称叫做“fa”。 简单地说其实就是资本掮客。比如一家企业需要融资,fa负责通过各种渠道帮企业找金主,钱进到企业后按点数提成,行业惯例一般3到5个点,上下浮动较大。 fa分为早期和晚期,孟串儿专门负责做晚期融资。也就是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净利润、营收、体量都到达了一定程度。 这种融资价格比早期的贵,但是资金需求比早期大。至少每轮也是3000万到几个亿之间,那么3到5个点是非常不菲的一笔收入。 3到5个点针对的是定增类的项目,如果换成并购,一般都是自行约定价格。 比如一个20亿的并购一旦完成,卖方fa也许收到几百万到一千万的利润。原因在于并购总盘子太大,按点数收费卖方可能会疯。 fa需要人脉广,赚的是信息不对称的钱。而专业与否也往往决定成败,一个fa可以用自己对企业的了解敏锐察觉符合哪家手里有钱的投资机构的品味,同时还要能在最大程度里说清楚讲明白企业的亮点。 投资机构投资企业,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赚钱。无论是想整合上下游产业链,还是想通过最终的并购或者ipo退出,本质上都是为了赚钱。 fa的作用就是让投资机构相信投资这家企业有钱可赚,大有前景,一片蓝海。 特别好的企业话语权强硬,不缺融资渠道只是懒得费功夫,这种情况收1个点也是屡见不鲜的;特别差的企业卖不出去,20个点也白扯。 投资机构比猴还精,经常忽悠得企业主一愣一愣的,当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资本市场里混久了的企业家把投资机构骗得团团转的也大有人在。 总之,这个行业还是属于无本万利的,市场从来都不缺钱,这两年房地产行业受到挤压,大片三四线城市的房子有价无市,那部分热钱急于寻找投资渠道,一级市场股权市场也逐渐热了起来。 不过尽管孟串儿本身在财经领域人脉很广,这份工作仍然对她意味着极大挑战,毕竟在媒体的时候做的是甲方。人人见了都要规规矩矩叫一声孟老师。 现在做的,应该是丙方,因为甲方和乙方位置随着话语权强硬与否经常互换,而丙方永远不变。 也就是甲方可以冲丙方发脾气,乙方也可以对丙方表示不满,风箱里的老鼠,两面受气。 她接到入职的offer时还是很开心,回家做了一顿好吃的,跟于小山端杯庆祝:“来,见证下一个资本大佬的诞生!” 于小山刚夹了一筷子红烧鱼“噗”地吐了出来,咳嗽了几声:“啥时候一个金融中介都这么牛逼了,哈哈哈。” “你想死啊?还不是为了养你!” “是是是,女王大人您辛苦了,虽然我脸比较黑算不上小白脸,但咱好歹也是靠身体吃饭的,每天把您滋润得红润健康,也算功劳一件。” “于小山!!!” 他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端起酒杯正色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担心钱更顾及我的面子,你的用情用心我都懂,我不担心钱是因为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现在只是懒而不是死了,再者,在你面前,面子算个屁,全当鞋垫子送你了。” 孟串儿心下一片感慨,原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全然瞒不过面前的这个人。 这就是她爱的这个爷们,有洞察看穿一切的智慧,也有随心所欲的坦荡,还有对她的理解懂得和爱,就这简单几句,压在心里多日的乌云全被拨弄开了,又被拾掇得阳光明媚,信心满满。 谁曾想,刚一入行她就遭遇了一个天雷滚滚的下马威。 第五十四章 地升控股再度登场 孟串儿在做调查记者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做pe的哥们,这哥们知道孟串儿转行之后送了她一个项目。也不能叫送,这哥们手里攥着这个项目很久了都苦于没有资源能卖出去。 给不信任的人,怕对方赚了钱自己跑了。给能控制的人又担心对方能力不够做不成。 而对孟串儿的老虎嘴里夺块肉的凶猛和对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是非常了解的,所以把项目送给孟串儿,一来得了份人情,二来一旦做成自己就等着分钱就行。 这哥们说,手里有一家年化净利润6000万左右的通信公司叫做国麟通信等着被上市公司收购,估值8亿就肯出手,不要求全现金收购,可以选择大部分现金和少部分股权置换,真实可靠。 那一年收购的价格基本都是卡在15倍pe以下,高了过会也许形成障碍,低了企业不划算。 6000万的净利润按照8个亿去计算才1333倍的pe。而且卖方开出了3个点fa的天价。 事成之后,到手2400万。就算给各种关系分一分,地宇证券也至少拿到1000万的收入,孟串儿可以得到高达30的税前提成。 卖方开出天价fa的只有三种情况:1,企业造假,实际很烂。2,大股东急于用钱,放弃上市直接并购。3,大股东是傻b。 如果不是陨石掉落地球都能被砸到的概率,基本可以排除第3条。而这位pe哥们在行业里浸淫已久自己就能分辨是不是第1条。 那么就只剩下第2条,不过这个不关孟串儿啥事,这已经是砸出极品fa价格最好的原因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能不能找到上市公司把企业吃掉。 众所周知,并购是资本市场最赚钱的生意,但是比ipo还要难上百倍,不确定性太强。 就算卖家买家一拍即合,三方尽调审计都不出问题,也拦不住最终过会的时候监管部门的一锤定音,中间的曲折障碍不赘述,扒几层皮是肯定的了。 耗时耗力旷日持久,临门一脚飞单的可能性占比奇高,孟串儿虽然是新手上阵,这道理却看得通透,所以并没有在这个案子上太劳心费神,只是跟朋友们说起的时候会提一嘴,只是可巧机会就来了。 随着工作的繁琐深入,她的应酬和酒局多了起来,凌晨回家是常态,后半夜也偶尔有之,每次回来都喝得醉醺醺还努力要保持清醒的样子让于小山很是心疼。 他给这本书起名叫余生我们不走丢,因为初见时候扔出去的承诺,也为了现实中他跟孟串儿的相遇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根据这本改写的剧本于小山也写了前36场了,正在积极联系剧本的事情,剧本换了个名字叫做一生归途。 在剧本的判断上他自认为要比她准一些,不是剧本不好,而是需要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真金不怕火炼,迟早这部电影会火的。 有几次她喝多了边吐边嘟囔着:“为什么要喝应酬酒,老子不想喝应酬酒。”第二天还要打着闹钟爬起来梳头化妆神采奕奕地出去,他的心就揪成一团。 这个从修罗场救出来的女人,这个在他怀里弱小可怜无助的孟串儿,多想永远就这样抱着宠着帮她遮风挡雨护她一世安稳 但是凭着于小山对这个丫头的了解,他敏锐地觉察到,她已经开始享受新的工作节奏和状态,并且在这上面找到了跟调查记者不一样的价值存在感。 孟串儿是一个进入状态太快的人,如果生命有一个高深的导演,她活得特别入戏,她能够完全领会导演的企图并且把这种企图数以万计地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她自己可能都快忘了做fa的初衷是为了赚钱,赚取两个人未来生活所必须的钱。而且她一定把所有赚钱的责任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可能在这种责任上,她真的认为于小山是个死人。 因为两个人的性格实在太像了。当初他鼓励她去实现战地记者的梦想,如今也不愿意为了所谓男人的尊严和面子强留她在方寸之地的餐桌前,她从来都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她是自由自在的小豹子。 从前可以给竹子那样的女人买房子买车子,每次见面她们都会收拾好自己,做好饭静静等着,等着哪怕一个月只有一次两次的见面。 可是仔细想想,换成孟串儿,好像一直都是他在守候着等着,在阿富han那两年也是,现在仍然是。 这个丫头啊,什么时候才肯踏踏实实地呆在自己身边,不是勉强,是无任何遗憾地在身边 于小山自嘲地苦笑,顺手给孟串儿掖了掖被角,她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梦话,他忍俊不禁地深深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转身到窗台旁边,抽烟想心事,一夜到天明。 在某次应酬的酒局上,孟串儿随口提了这家等待被并购的公司,旁边坐着一个业界响当当的二级市场股票市场的分析师,仔细询问了净利润,现金流,年收入之后马上在手机里拉了一个微信群。 往里面拉了3家上市公司的董秘,艾特了孟串儿介绍到:“地宇证券业务董事孟总,手里有一个净利润6000左右的通信公司,对赌回购齐全,三位都是tt行业的大咖,感兴趣的话你们自行对接。” 喜得孟串儿眼睛都绿了,拼命克制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脏敬了分析师一杯酒:“谢谢刘老师,事成之后我懂规矩,除了我单位应得的一半,剩下的全当给您的报酬。” 孟串儿这一句话就许了人家1200万,按常理这种推荐有个一二百万就烧高香了,这个刘老师显然被吓着了,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孟总大手笔,说话可算话?” “当然,签合同的时候我们公司直接签15,您自己签15,白纸黑字绝不抵赖。我是新人,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呀。” 刘分析师双手拿杯子一饮而尽:“好!爽快!那这事我就得多上心了。” 三天之后,一家叫地升控股的通信类上市公司的董秘任军单独从那个小群里加了孟串儿,明确表示了对被收标的的强烈兴趣:“孟总您好,您看什么时候能带我去这家公司瞧瞧,或者如果您信任我的话可以把bp发给我。” bp就是商业计划书,要不要把这家公司的名字隐去在孟串儿当时的一念之间,后又想,作为卖家的fa收卖家的3个点。 而地升控股是买家,不用买家付任何一分钱。同时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董秘,总不至于在不用付钱的事情上损人不利己,也就这样轻易把bp给出去了。 此后的几个月里孟串儿一直在忙着其他项目,进入这个行业之后才发现所谓的融资理论上很难,实际上更难。 经手几十个需要融资定增的公司,百分之九十以上全是大忽悠,净利润高达七八千万的现金流可以是负数,应收和应付高的让人头疼;净利润很低的公司就开始玩概念,什么热玩什么,讲一堆故事,纯属守株待兔等傻子投。 剩下的百分之十是属于好项目的范畴,可是这种公司基本都是投资人追着跑,老板都被捧坏了,没有点特殊的沟通本事,根本不会搭理fa。 所以这几个月的时间等于在补资本市场这一课,要按结果论来算,等于白忙。 当初意气风发说要诞生下一个资本大佬的孟串儿在碰了无数次壁之后在家里借酒消愁。开始的每个月她的工资还算金领的水平,维持两个人的生活能做到绰绰有余,随着项目一个接一个触礁,绩效逐月下滑,原本就拮据的日子过得更加捉襟见肘。 第五十五章 巨大的猫腻开始隐现 孟串儿不希望于小山还搅和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里,两个人骨子里又贼像,好面子也理解对方的好面子,撑不住也强撑,绝对不肯跟对方吭一声。 曾经说“把面子当鞋垫子”送给孟串儿的话安慰成分居多,真要发生了事情仍然撂不开尊严。 于小山也急,生意除了茶楼基本都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偏门,不管赚钱不赚钱都不想再回头,电影剧本是得沉住气慢慢聊,急不得。吴鹏的事情死死瞒住孟串儿,这货已经在到处乱窜找他了。 因为有两个月没有给他利息了,每天打开手机,吴鹏都在找各种各样的人给他发消息。 “听说你欠吴鹏钱了?” “你啥时候欠他一千万了?真的假的啊?” “小山你在哪呢?吴鹏到处找你,托我让你回他一个电话。” 还有吴鹏自己的信息:“哥,这个月该给我利息了。” “哥你为啥不接电话?利息已经过了三天了。” “于小山,你不怕坐牢吗?如果再不给我利息你自己照量办!” “我警告你,三天之内再不给我利息我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也算社会上有头有脸的,如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脸都不要了吗?” 于小山现在有点不乐意看电话,每天除了看看有没有爹妈的电话,就直接关机。他不想墨迹,现在手里没钱,跟吴鹏那种人没有钱的时候墨迹啥都没用。 眼前是靠孟串儿在撑,他不愿意但没办法,在现实的跌跌撞撞中,终于出现了拥抱和亲吻解决不了的问题,越想越闹挺。 想起孟串儿最近总往衣柜里瞅来瞅去地瞧衣服,想她是不是最近缺衣服了。在她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去了趟商场,用信用卡给她买了几件衣服和鞋子。 钥匙一响,孟串儿端着酒杯看向门口,于小山拎着大包小包笑着进门:“这大中午的自己喝着呢?” “你去哪了?” “给你买衣服啊我看你这几天一打开衣柜就愁眉苦脸的,可能是没衣服换了。” “你哪来的钱啊?” “第一,没花多少钱;第二,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信用卡。” 孟串儿腾地一下就火了:“于小山你有病啊?咱俩现在什么状况你心里没数了?你居然透支信用卡去买衣服!” 最近项目进展严重不顺,在地宇证券每天都有一个业绩排行榜会发在工作的微信群里,孟串儿的名字从入职开始就排在最后,显示业绩为零。每天的排行榜像是戒尺,啪啪地打在孟串儿脸上羞辱她。 她的工资由于绩效问题一降再降,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逐渐从冷漠变成了一丝丝的鄙夷。这是个一切用业绩说话的地方,跟在媒体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现在连开会,孟串儿都要灰头土脸地坐在后排。 她在忍耐,在等待时机向前冲,不是单纯为自己的那个小面皮儿,而是为了她跟于小山两个人的未来。 所以她已经几个月没有买过化妆品,没买过衣服,连买菜做饭的钱都算计了又算计,而在这个时候于小山居然透支信用卡去买衣服!这货就不是能过普通日子的玩意!柴米油盐酱醋茶,在光景不好的时候哪一样不得算计算计? 而孟串儿碍于他的面子算计都算计在心里,从来不敢在面上提钱的问题。怕伤到他目前的自尊。可是于小山今天的行为等于强行戳破孟串儿苦心营造的虚假气球。 于小山放下那堆袋子,脱了皮鞋换上了拖鞋,走过来坐在小餐桌她的对面,试图把手越过桌子去握住她的手,但是被甩开了。 被甩开那一瞬间,于小山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是不到一秒钟就调整好了自己。那转瞬即逝的情绪管理怎么可能瞒得过孟串儿,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要压着点,这时候两个人都不太好过。 他试图跟孟串儿解释:“我不在乎吃穿,所以我是在给你买衣服。” 居然还分什么你我?孟串儿刚压下来的火又蹿上来了:“你跟我有区别吗?如果你不能体谅我的压力,至少不要给我增加负担!”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对于小山这样说过话,最重要的是,他也从来不曾亲自给女人挑过衣服,他是一件一件对了衣柜里她穿的号码和牌子,买的时候都是带着“她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念头。 过往要是有丫头说想让他陪着逛街买东西,他的反应一定是:“自己买,买完我给你报销。”或者直接扔一堆钱爱咋咋,更不会关注哪个丫头换了新衣服,穿哪件更好看。 这一刻是有点失落的,而且这种失落掺和了男人的面子有点控制不住。 “孟串儿你是做了券商之后脾气越来越大了吗?还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太苦了你受不住了?受不住你就直说,不用借题发挥!” 话一出口,就看见她的眼神从错愕到委屈,眼泪像珠子一样一秒钟就滚了下来,他心里忽然有如针刺,后悔刚才为啥非说那么重的话,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像要让她开心,说出来的东西却事与愿违,不忍再看也无法立即再说啥的于小山穿鞋转身出门了。 “受不了你就直说,不用借题发挥!”这句话随着关门的声音一直回响在孟串儿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她的性格是一点委屈不受的,光能伸不能屈,比男人还要刚。 从阿富han回来来于小山从没有跟她因为任何事情任何原因吵过架,这会吵完居然把她扔下自己走了,气的她只打嗝,把家里仅存的两个红酒杯都摔了,一地玻璃碴子。 就在这时候电话好死不死地响了以为是于小山,抓起来刚想骂,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你好,请问是孟串儿吗?” 刚提到嘴边的粗口让她硬生生咽下去了:“你好,请问您哪位?” “我是hn证监局的,向你核实点情况” 证监局??还八杆子打不着的湖n?现在的骗子都这么不走脑子的吗? 咽下去的粗口又涌了上来:“我t还是证监会的呢!要骗骗别人,我没钱!”说完就把电话摁了。 简直要被气死了,这种滥套路也使得出来,肯定下一步要说第二天来趟我办公室然后巴拉巴拉要钱。 电话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号,孟串儿抓起电话又要骂,对方有点火地怼过来:“孟串儿,你先不要挂电话,国麟通信跟地升控股的并购第一出口是不是你们地宇证券?你本人是否做了推荐国麟通信给上市公司地升控股的工作?” 一句话把孟串儿问得酒气全散,回想起几个月前的酒桌上的刘分析师和发给地升控股董秘的bp,一瞬间脑子转了八十个弯。 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项目的买方卖方肯定有一个的注册地是在hn,并且项目出事了,自己是个背锅的,所以到底承认不承认这是个值得仔细考虑的问题。 对方显然没给她这个时间考虑:“现在是证监会授权hn省证监局的例行检查,请你配合一下。明天上午十点在地升控股一起开个会,该并购正在过会阶段,请你遵守职业道德,做好保密工作。” 说完对方先挂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孟串儿。什么玩意?不仅没出事,还到了过会阶段?自己并没有带着地升控股的一块去国麟通信,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个拿走了bp的董秘越过她自行跟企业联系了,而且这个事极大概率要成了。 成了原本该拿的3个点这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仅如此她还必须配合例行核查,把她直系亲属的身份证号和股票账户都交出来看有无内幕交易,信息泄露。 她情愿刚才的电话是个骗子打的,总好过现在满腔被欺瞒的怒火,这群资本市场的大无赖,没一个好东西!孟串儿穿上外套气冲冲地直奔地升控股的总部杀过去了,她带了录音笔,打算鱼死网破一下,这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不忌惮用调查记者的手段让它再坏一点。 第五十六章 豹子不发彪你当我是病猫——初斗地升控股任军(1) 小山茶楼内,于小山斜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挺尸,拿着茶刷百无聊赖地刷沙发上面挂着的那副沈鹏的“陶然忘机”的字的边框,小城站在他旁边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这忽然出现跟鬼一样,几个月都不来茶楼,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你t才死了,怎么说话呢。” “你那个阿富han的矿呢?” “啥矿?” “就那让你啥啥都不要的女的,啥串儿?” “滚犊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咋了?你俩分了?她跟别人跑了?” 于小山把刷子一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分你娘个腿,你说这女人在想啥?因为我给她买了几件衣服她跟我大发雷霆。” 小城瞧着还有点余气未消的于小山,故作深沉地叹口气道:“女人嘛,都是需要安全感的,啥叫安全感?钱就是安全感!你给她买衣服她发脾气可能是因为你买少了,或者是她发现你没钱了。” “她t的早就发现我没钱了。” “所以啊,一天两天还行,你总没钱人家还不找理由跟你吵架踹了你?” 于小山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好好好,我屁都不懂,我上次给你发微信你也没回,就说我那个在米国的朋友想跟你合伙做芯片的事,你咋想的?” “没心思,再说吧。” “我看你就是被那个啥串儿给勾了魂了,你要一直这么颓着她迟早有一天会彻底离开你。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现在又不是古代哎哎哎?我没说完呢” 磨磨唧唧的小城跟个碎嘴婆子一样,于小山想找个清净非碰上这货,还不如回家对着孟串儿呢,而且这货说的玩意是他最近时常睡不着担心的隐患,见过太多世事变迁和徒有虚名,他想都不敢想有天他用一切拼出来的爱情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他甚至不敢赌,赌一个与他认识中的人性相违背的未来,平生第一次,逃避面对,拒绝想这些,他只想快点回去见到她,把刚才错过的拥抱和亲吻补回来。 这样想着,心思就像一只扑腾着的雀跃的小鸟,开车的速度都比平日里快了许多,他都打算好了,一进家门就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肯定还在气着,说不定还会用拳头捶他,反正也不疼,忍着就是,他会亲她,即使她使劲推也绝不放开。 一进门,他看见的是满地玻璃碴子,还剩一个瓶底的红酒,以及杳无踪迹的孟串儿和空荡荡的家。 心里那只扑腾着的小鸟奄奄一息,可能是被不知名的野枪打中流血过多快死了,但他想见她的心是那么急切,抓起电话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机器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仅如此,开机之后还有一堆吴鹏狂轰乱炸的信息,吴鹏好像买了什么“呼死你”之类的东西,看得于小山密集恐惧症都犯了。反正眼下最担心的是孟串儿,爱怎么呼就怎么呼吧。 上次听到这声儿还是阿富汗她出事那回,就是这个柔美却例行惯例的冰冷的声音宣示着她出事了的事实,把他全部的意志力都逼停,飞身奔赴那儿,自那以后,对关机这件事就有了心里阴影。 从阿富汗回来之后,除了这半年非周末的白天她会出去工作,两个人一直形影不离,她工作的时候他也不会吵她,所以没有再担心过。 而现在他开始胡思乱想:这丫头是生气了跑出去了?会不会在马路上边哭边跑不看车?还是故意出去故意关机故意让他着急?要不然就是一怒之下买票回她们家老太太老爷子那去告状了?还是去了一个手机信号不好的地方 于小山接连打了十个,那个沙b机器像复读机一样重复了十遍。气得于小山想把电话砸了。 而此时的孟串儿正在地升控股董秘的办公室,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打开了语音备忘录倒扣在桌子,包里还放着录音笔。 她径直走进来,高跟鞋踩得哒哒响。也没用让,趁董秘任军站起身来询问是谁的功夫已经走到了那张大黄花梨办公桌前的黄花梨的太师椅前,手上包一放,盛气凌人地坐在了那张椅子上,双眼直视椅子的主人。 直接把任军挤得没地儿坐,任军挠了挠头,搞不清楚这人什么情况,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来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又不说话,股东大会和董事大会也没说罢免自己董秘席位换新人啊。 任军被她盯得发毛,又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小心翼翼试探问了一句:“你好,我叫任军,请问您是哪位?” 孟串儿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点了一根烟照头朝任军喷了个烟圈,任军抽搐了一下嘴角,想发作又没吭声,在这个瞬息万变的市场,在不明状况的情况下,轻举妄动绝对会后悔。 这个女的哪来的这种气势,自己的老板李林骂归骂也从来没这么朝自己吐过烟圈儿。是不是哪个大领导的家属啊,长得也还行,就是太凌厉了,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任总,第一次见面,我是地宇证券的孟串儿。咱们微信聊过。”孟串儿又吐了一个烟圈儿,着重强调“聊过”这两个字儿。 任军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也就须臾之间就明白了这人是谁以及为什么怒气冲冲。从孟串儿手里拿过bp之后,在董事长李林的授意下直接找到了企业。并且暗示了企业卖方的fa的费用可以给到买方的fa,也就是地升控股的御用券商原始创业。 原始创业的服务地升控股的团队都是李林这么多年一手扶植的,跟他们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这样就可以达到买卖双方fa通吃的目的,找个手段把钱倒出来完全可以归到李林个人账户上。 企业着急出手,再说这也的确是上市公司自己找过来的,在企业心里这事跟孟串儿没啥关系,自然不用给地宇证券什么费用。金主想要,最好不过。 不过证监会例行询问,出于大局考虑不敢撒谎,就把项目第一出口是孟串儿的这个事如实汇报了,当然同时还有着另外一层意思,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可以把她推出去丢卒保车。 任军查过孟串儿的底子,知道她曾经是很厉害的调查记者,还去阿富han驻过站,也算鬼门关前不要命的主儿,之所以敢动她,是因为这一大段时间媒体上就没她任何消息。 任何一个圈子都有江湖,每个江湖都十分健忘,而且势利,半年时间按常理说,足够忘掉她几个轮回了。话虽这样说,事毕竟做得有点恶心,跟孟串儿正面刚的气势肯定就矮了太多了。 任军颠颠地跑去茶桌前给这位瘟神倒了一杯茶赔笑道:“孟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问孟总有何贵干?或者有什么指示需要我来遵照执行?” 孟串儿一听就明白,笑面虎,这种人一点也不爽快,暗地里阴损放暗箭,脑子里一转就一堆鬼主意,但是绝对捆绑着巨额利益。 所以这次谈判很重要,卡的时间节点也十分关键。毕竟明天是她来面对证监会的例行核查。 “指示谈不上,贵干也不敢,我今天来干一件俗气的事。” “孟总的意思是?” “要钱。” 任军皱了一下眉头,这他娘的哪蹦出来的一个生瓜蛋子,上来二话不说直接谈钱,套话客气都省掉了,看样子是气急眼了。 第五十七章 豹子不发彪你当我是病猫——初斗地升控股任军(2) “孟总您说笑了,我不记得我们公司请您的券商做我们的fa了。” “您当然没请我们了,您的fa给您分那么多钱,我们小门小户小券商,也满足不了您的胃口不是?” 任军连连挥手:“哎呦孟总,您是带着调查记者的职业习惯来诈我来了,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下收黑钱,再说我们是买方,买方fa赚的是辛苦钱,哪里有剩下的分我。” “买方分没分你我没证据,卖方肯定分你了,因为那本该是我的钱。您说对吧?” 孟串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朝地上弹了一下烟灰,地毯上被火星子烫出来个洞,她用高跟鞋碾了碾。她这是纯属故意的,恶心任军。 果然任军眉头皱得更深了,赶紧从茶桌下面拿了个一次性的杯子倒了点水放到她面前。 “任总,您甭跟我在这水仙不开花装大头蒜,证监会都找上门来了,自然是您这边也认这项目第一出口是我们,如果不是我本着对您的信任直接把bp给您,如果不是您辜负了我的信任越过我私下跟企业联系,那么这一单我们原本该收3个点,据我所知,对方的心里价位是8亿,您这边居然给出了9亿的高价,我还第一次见到您这样的资本市场活,买东西不讲价还抬价,您说这里面的猫腻是什么?” 任军反应也很快,冷笑回复道:“孟总真是狮子大开口,第一,您这边除了给了我一份bp之外没做任何工作,行业里您这种工作量只属于介绍连撮合都算不上,开口就是3个点您也不怕撑死;第二,我从来没说过任何您这边不是这个项目的第一出口,但是应该付您钱的是卖方,您可以根据合同跟卖方讨要点数,与我们买方无关。” 任军专门强调了“根据合同”这四个字,说明他清楚地知道这个项目傻了吧唧的孟串儿还没来的及跟卖方签订财务顾问协议,这种态度就是明摆着耍流氓,我就不给你奈我何。 “我当然要跟卖方要钱,但是如果你授意你的fa买卖通吃,卖方哪有额外的钱给我?” “孟串儿我警告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须有这三个字不是一个曾经那么职业的调查记者能随便出口的!” “别把自己说的跟岳飞似的,我现在是一名fa不是记者,但最基本的逻辑就是但凡是这个圈子里面混的都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如果损了人,一定利了己!这是傻子都知道的逻辑!既然你总强调我从前是一个职业的调查记者,那么你应该清楚,你上一轮用同样逻辑做的那个游戏公司的并购是怎么回事要查很容易!更何况那家公司今年的业绩虚增离谱,你先好好想想怎么面对明察秋毫的证监会吧!” “你t的属狗的?血口喷人胡乱攀咬!你有证据吗?” “我属藏獒的,以后你就知道了,证据会有的,时间而已,反正我们这边一分钱没有,那就慢慢耗着吧!反正今天我来只是让你承认我们是项目的第一出口,其他的都是废话!” “呵呵,我从没承认。” “呵呵,你要听录音吗?”孟串儿晃了晃手中还在飞行模式的手机,任军咬着牙挤出俩字:“卑鄙。” “这俩字儿我担不起,回送给您正合适。” 孟串儿当着任军的面关闭了语音备忘录,缓了一会情绪慢慢说道:“任总,我今天来之前就知道3个点我们不可能收到,因为的确如您所说,我的工作仅仅是让你知道了有一个特别适合贵公司的并购标的物,然后把它的bp毫无保留地推荐给了您,但是,我工作的不饱和是由于您没有给我机会导致的,所以您以及贵公司要对这件事情负责,我退一大步,3个点我们不要了,1个点都不现实,但是500万的辛苦费您总是要付给我们平台的。您说对不?” 孟串儿何等聪明,这些人已经吃进去的钱不会再吐出来,自己是求财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整死地升控股更不是为了搅和的并购不成。无论威胁还是恐吓都只是求财的手段而已。 任军刚要说话,孟串儿挥手打断了他:“我知道这件事情您一个人做不了主,所以我只给您一天的时间跟你的上级商量,时间一过我不保证我还能对您这般客气。” 任军瘫坐在茶桌旁边的沙发上,沉默了一分多钟道:“孟总冰雪聪明又有胆量又有理解力和执行力,我们公司很愿意和您这样的精英合作,目前我们正在孵化一个项目,作为上市公司的子公司,这个项目的融资应该不难,我们也需要优秀的fa” 任军试图拿其他项目诱惑孟串儿,这意思就是,这单先就这么着,我这还有赚钱的机会你想不想要? 孟串儿哈哈笑道:“多谢任总抬举,我这个人不喜欢被忽悠更不喜欢画饼充饥,这次合作愉快了再说下次吧,条件我说完了,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有空再聊。” 其实孟串儿心里的底也就300万,500万留出来都只是个讲价空间,但仅就这300万要起来也会十分费劲。 而今年她的业绩任务也就500万,若有这300万可以保证至少一年的衣食无忧了。 所以她在回家的路上给几个曾经的老同事现在仍然在一线奔跑的,业界都排在前十的,一提起名字各上市公司都哆嗦的调查记者们打了电话:“喂,我,串儿,给兄长们爆个线索,去查一下地升控股的董秘。” “艹!你丫消失多少年,一开口就爆料还不给具体线索。” “具体线索我还得靠你们查呢,赶紧的别废话!” “行了,瞧好吧!” 一个一个都这话,孟串儿的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任军就等着电话接到爆吧。 其实这个虽然合情但并不合理,从心态上,她让曾经的同行们查任军不算光明正大,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在里面。 但是她的世界观一直有个反问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对待君子要如青松之高洁,对待小人最好更卑鄙无耻些。从不假惺惺地感谢伤害自己的人,报复回去才算平衡公道。 天色渐晚,路灯像商量好了一样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记得小时候广西电视台有一档节目叫华灯初上。 那时候才上小学,不懂华灯初上是啥意思,但觉得这个词儿挺温暖的,就因为节目名字叫这个,小孟串儿还给电视台写过信被抽为幸运观众,得到了一张刘德华亲笔签名的光盘 那时候人多容易满足,得到那张光盘足够开心一整年。 而如今看灯火昏黄,街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忙,有一对小情侣在一个麻辣烫摊子旁边等吃的,女孩把头靠在男孩肩膀上,手插进男孩的衣服兜里甜甜蜜蜜的,这一幕让在车里的孟串儿轻轻叹了口气。 似这样年少轻狂的爱情自己在该拥有的时候从未曾有过,遇到于小山就是天雷勾地火,每一步都走的轰轰烈烈,连情话都跟命连在一起,生生死死的一点也不正常。 见惯了大风大浪,大是大非他才会对零零碎碎的生活算计无度,自己现在连一分钱都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算清楚了花,拿信用卡透支买衣服也就是他能干得出来,他需要的并不是适应他们的爱,而是让他们的爱适应生活,回归现实。 所以她有个隐隐约约的想法,这一单即使成了,也先不告诉于小山,等他真正认识到艰苦生活的重要性再说。 孟串儿拿钥匙开门的时候还在想,如果这个孙子开门之后不在自己转身就走,他不在一天自己非要走三天不可。结果左脚刚进门就被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一身酒气的于小山死死地拥住她:“你t的关什么机,吓死我了。” 她被他勒得快不能呼吸了,心里却还有余怒未消,想伸手推开他,却发现连放手的空隙都没有。 第五十八章 祸根初现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我喘不过气了你个瘪犊子放手!” “不放,就不放,你刚才去哪了?把我一个人扔家里。” “你恶人先告状的本事倒是不小,刚才到底是谁转身就走把我扔家里的!” “我那是心疼你,也后悔自己说错话了,那我t的是男人总得要点面子吧。” “你不是说你面子是鞋垫子都送我了吗?唔你个大骗子!” 于小山一个劲亲她的嘴试图堵上她说的话:“一报还一报,咱俩两清了。那你刚才去哪了?” 瞅了个空档儿孟串儿一个闪身躲开了他的怀抱,跳开三步远斜瞪了他一眼道:“去找别的爷们儿为爱鼓了个掌。” “那你可真是吹牛b。” “你跟谁俩呢,如果有一天我真找别的爷们儿那啥了呢?” “那得看你是不是自愿了,不是自愿的我整死他。” “是自愿的呢” “买束花送给他。” 孟串儿歪头抿嘴笑道:“这又是什么鬼道理?” “能让我们家孟串儿自愿那啥说明你变心了啊,那这男的牛叉到这程度我不该送束花吗?” “变着法儿的自恋,真有你的。” 于小山上前两步把她拉回到怀里:“以后不许这么吓我,你在阿富han关机那回是我心里永远的阴影” 她用手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了,下次我有事会提前告诉你。” 那个晚上,于小山恢复了很久没有抄小手睡觉的习惯,抱着孟串儿的胳膊一夜安稳。 第二天一早就被任军的电话吵醒了,电话里任军的声音已经快崩溃了:“孟总,麻烦您让您的记者朋友们收手吧,任何一家公司都禁不起这么折腾,我们老板想亲自跟您聊聊,您看您今天什么时候方便。” 孟串儿混混沌沌地撂了一句话就挂了:“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谁啊?”于小山转身拥住她。 “没谁。睡你的。我起来去办点事。” 孟串儿起身化妆换衣服一阵风似的出去了,连于小山再也睡不着起来点烟盯着她若有所思也没发现。 两个人的时候家里很热闹,一个人走了之后整个家就变得安静下来,他几乎断定她有事瞒着他,这在这半年的时间是绝对没有过的事情,而早晨那个电话明显是个男的。 其实自从她进了券商之后,每天都接触形形色色的男人,也不乏有几个慧眼识珠的追求者,送个花约个吃饭什么的,他知道她深爱他,也无比珍惜他们的感情。 但在遇到这些的时候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硌硌楞楞的别扭,艹他d,什么时候跟个娘们似的开始有这些怨妇心思。于小山自己骂了一句,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跟地升控股的董事长聊得比较顺利,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一会儿要孟串儿配合证监会的例行核查,怕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又搞出什么幺蛾子,而孟串儿看着任军和这个董事长李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一阵反胃,所以她决定携势而为,就地加价。 “孟总,那既然我们聊得如此愉快,就按照您说的那个价,补一个合同,等我们收到第一笔钱就打给贵公司500万,您看可好?” “500万是昨天的价,今天涨了,800万。”孟串儿礼貌地微笑着,说出来的话让人牙根痒痒。 任军牙齿咬得咯咯响,说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孟总这样不厚道,咱们以后可能没法交朋友了。” “任总说笑了,9个亿的3个点跟800万比是谁不厚道大家心知肚明。” 李林皱着眉挥了挥手道:“证监会的领导快来了,咱们核查结束后再详细聊。” 孟串儿扯着嘴角继续笑:“您的时间宝贵,我怕耽误事,顺便把合同带过来了,只需要填上金额您签一下咱们就可以安安静静地等领导了。” 李林盯着她沉默良久,忽然笑了:“贵公司有了孟总,真是添了一员猛将,资本市场无错对,狭路相逢勇者胜,来!合同拿来!” “好!爽快!您这个朋友我孟串儿交下了!” 10点的核查一切顺利,只不过是把孟串儿爹妈、于小山、于小山爹妈的身份证和股票账户全都问了个遍,又重新检查了所有微信和电话记录。等孟串儿带着合同脚步轻快地出了门,任军和李林的脸双双沉了下来。 “老板,这个女人着实可恶,您刚才至少应该讲讲价。” “她在拖时间你看不出来吗?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有个叫什么陈猛的记者,原来一篇稿子拉低了南方园林市值近10个亿,这群敲骨吸髓的混蛋玩意,你t的是怎么查的底儿,你个猪脑子!” 任军一头冷汗连声称是:“老板教训得是,这次我的确大意了。” “大意了就要找机会弥补。这个孟串儿初出茅庐就捡了这么大的便宜,以后圈子里传出来,我这张老脸还往哪摆?” 任军望着一脸深意的董事长,颇为踟蹰:“呃您的意思是?” “钱的事情是小事,诛人要诛心。” 任军恍然大悟:“明白!” 小山茶楼里,小城正在那摆弄一堆茶宠,于小山泡了一壶熟普,递给了小城一个杯子。 “你说你这堆蛤蟆小人当时买的时候每个都几万,现在用钱你一个都卖不出去,没t啥用。” “什么蛤蟆小人!那是金蟾小僧佛像,再说我也不卖啊,你滚犊子吧你。” “你跟我那个要做外贸芯片的朋友聊了没?” “嗯。” “嗯个鸡毛,到底聊还是没聊?” “聊了!这事要做利润挺大,但是得去米国常驻,条件不允许呀。” 于小山给金蟾浇了一杯茶:“这事再说吧,孟串儿是不会让我再去折腾任何生意的,对了,我这个茶楼和那个小茶园你帮我合计合计卖了,我有急用。” “啥玩意?茶园你费了那么多心思说不要就不要了?芯片现在多抢手啊,你折腾折腾估计不到半年就把吴鹏钱还上了,都不用等三年,别一天天总孟串儿孟串儿的,孟串儿让你吃屎你吃不吃?” “滚几把犊子,就这么定了。先说好,卖了之后跟买家说每年供我点茶就行。茶楼里的所有摆件也一并全送了,我现在没心思管这些。而且我看你也应该找点事做了,天天长到这里连公司都快不要了。” 说完于小山把挂在椅子上的外套拿起来就走了,小城傻了吧唧地冲着他背影恨恨地骂了一句:“挺大个岁数的老爷们掉进爱情里跟傻b没什么区别。” 小城一个人在茶楼办公室里挠半天头。这茶楼已经待出感情了,于小山居然要卖。这里面的每个椅子,每本书,每幅字画都是他亲手挑选亲手布置的。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一定要卖自己的心血。据20年来小城对于小山的了解,他作出卖茶楼这个决定一定在脑子里过了千遍万遍,不是万不得已都不会走到这步。 而且,自己的房地产生意眼瞅着一路下滑,他真的累了不想折腾了。每天守在茶楼喝喝茶,静静心形成了习惯。茶楼要是卖了,自己每天连个待着的地方都没有了。 看着那副龙飞凤舞咋看也看不懂的陶然忘机,小城决定用自己手里剩下仅有的钱把这个茶楼和福建那个茶园偷偷买下来。不告诉于小山,就跟他说卖出去了。 也许,有一天于小山东山再起了,还会想着把这个地方赎回来。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小城想。 第五十九章 步步紧逼(订阅涨一波呗) 地升控股在证监局例行核查之后发了公告,说自己为了扩大产业链,整合上下游资源,更好地做大做强,决定并购净利润非常漂亮的国麟通信。 此前就公告过意向,但是没有透露名字,只说谋划重大资本事项重组,出于巨大不确定性所以停牌。这回等于正式结束了并购的全过程。 复牌之后地升控股股价接连上涨,一时间风头无限。而根据合同,李林再不情愿也得先付给孟串儿所在的地宇证券800万。孟串儿的业绩从0变成了全部门第一。 同时孟串儿还给刘分析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由于地升控股耍滑头,无法兑现当时所说的1200万,但是这800万的30的奖金提成她会根据契约精神分给刘分析师一半。 分析师很感动,因为这笔钱理论上是可以由孟串儿独吞的,事情摆在那里,他自己对任军的品行判断失误,导致整个并购波折百出,若不是孟串儿威逼利诱强行突破,一毛钱都不会有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肯回过头来分一半的奖金,在资本圈里简直是人品贵重的一股清流。从此后跟谁说起孟串儿他都会竖起大拇指连连赞赏。 而因为以上种种,一传十十传百,孟串儿刚进fa的圈子就开始声名鹊起。会有很多人拿着手里的项目托关系找到孟串儿希望能把自家企业的融资让她操盘。 地宇证券专门开了季度总结会,全会都在号召学习孟串儿的“精神”,半年超额完成了全年业绩,又快又准又狠。 季度总结会整得跟庆功宴似的,每个人都要说些祝贺孟总旗开得胜的表面言辞。孟串儿还是习惯性地溜进会场打算坐在后面,前面人力总监林久芳一眼瞄到赶紧一溜小跑过来吆喝道:“孟总孟总,我们都等着您介绍经验呢,您可不能坐后面。” 说着半拉半推半让地把孟串儿请到一把手旁边的位置,位置上不仅有茶杯,一堆小零食小蛋糕,还有孟串儿的名牌。 孟串儿有点不适应,心道这地方可真是势利之极。但是也可以理解,地宇证券不属于头部券商,没有大券商的平台优势。 靠着民营券商的灵活和业务多样性野蛮生长,而人力部门就是后台部门,既然不能走到前台去赚钱,自然只对能够赚钱的那部分人服务周到。 这里没人可以拼爹,更没有任何平台优势可以借助,只有靠自己的力量能够杀出一条路出来的人才配得到重视,当然,有时候嫉妒和打压也是一种重视。 孟串儿坐在这个位置上,第一次在这里感受到目光的聚焦。有羡慕、探究、好奇,也有不服气、冷漠和质疑。 一把手叫周沙璧,一米八五的个子,40岁上下,身材保持得很好,皮肤也很白,讲起话来很有气场。只不过孟串儿平日里接触得非常少,毕竟从前她还没冒头。 这会儿周沙璧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孟串儿,绅士般地作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孟总!平时孟总忙,也没空沟通和交流,今天真是荣幸啊。” 孟串儿屁股刚坐椅子上,一听这话马上又站了起来:“领导您这话说得我都没法坐了,我是没做出成绩不敢去打扰您,今后一定多多去您办公室当面聆听教导。” 周沙璧哈哈大笑:“快坐快坐。今天是孟总的好日子,我决定提升孟总为我们团队的管理合伙人,再给孟总拨十个兵,希望孟总好好努力,从此也是有团队的人了啊!” 说完就冲着林久芳换了副半严肃半开玩笑的样子说:“你们人力部门就是负责服务好孟总这样的大佬,年终绩效考核,大佬说你优秀你就优秀,大佬不满意你们全部门别想拿奖金!” 林久芳微笑点头答应道:“周总您放心,我们一定做好后勤保障工作,让大佬们没有后顾之忧。” 孟串儿心里苦不堪言,什么鬼管理合伙人,工资不涨,奖金不多发,多了个头衔还多了十个人⊥蛞荒辏窘衲昕梢郧崴杉佑淇斓囟裙O碌娜兆樱衷谇考恿耸抛煲苑埂?br /> 每个人如果多算50万的业绩,十个人也是500万,800万利润进来不仅没完成任务还足足亏空了200万。 团队又不是自己选的人,10加1的效果最后是负数也说不好。也许还有莫名其妙各路诸侯的眼线,这一把手真真打得一手金算盘。 这简直就是捧杀,把孟串儿架在火上烤,饶是她心较比干多一窍,现在这个情形都没招,只能皮笑肉笑不起来地陪着笑脸。 实在不想说啥,孟串儿打开了桌子上一个小包装袋的牛肉干,用吃东西来掩饰尴尬。周沙璧也用牙签扎了一块火龙果,转脸问孟串儿:“好吃吗?” 孟串儿点点头,随便敷衍道:“这牛肉干挺好的,可见咱们人力部门尽心尽力,连这样细微的小事都选择得这样周到。” 因为已经是夏天,会议室里的中央空调温度调到最低,那股贼风直往骨头缝儿里钻。孟串儿受过伤的膝盖开始一跳一跳地隐隐作痛。于是孟串儿伸手拽了拽裙子,想让职业装套裙的部分往下遮遮盖住膝盖。 周沙璧挥了挥手吼道:“空调关掉!没看见孟总冷了吗?” 林久芳示意下面的小孩去关了,然后自己起身把每个座位的牛肉干都收集起来装进了一个袋子里,走到前面双手递给孟串儿:“孟总,您一会开完会把这些牛肉干带走。” 孟串儿吃了一半的牛肉干还在桌子上,心里要崩溃了:妈个鸡,你们要特么的整我就整我,老子赚了一单钱还不是给平台赚的!我自己并没有猖狂,你们非得逼着我在人前猖狂,这以后要是完不成业绩其他团队负责人不得踩死我。 外界都传地宇证券的企业化是狼性化,今天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什么是狼性。但孟串儿隐约不太喜欢旁边的这个周沙璧,一口一个孟总,什么关空调,拿走所有牛肉干这些都是表面功夫,做给其他人看的。 这种力捧和支持还不如平平静静地好,因为这几乎就意味着孤立,孤立一个为公司业绩作出突出贡献的人,背后意味着什么现在还不清楚,但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整个季度会上孟串儿都不敢再随便说任何一句话,这跟做记者时候的感受一丝一毫都不一样。 不再可以肆意妄为,也没有并肩作战的伙伴,孟串儿心里不太好受。 孟串儿在季度会上正被架着烤,于小山这边手机关机在家里喝茶合计明天约了一个新锐的制片人聊影视版权的事。 最近越来越不喜欢开手机,吴鹏那边已经三个多月找不到于小山了,利息越滚越多。而手机里一打开就好几千条消息,全是辱骂威胁。 玩得真埋汰,但是于小山并不害怕这个,只是最近跟父母通话的时候,他老妈偶尔会试探性地说时常半夜会收到一些骚扰电话和短信让他比较来气。老妈试图问出他发生了什么,然而他并不想让父母知道。 老头老太太养了一辈子鱼,基本没出过家里的方圆之间,也没啥社交。所以于小山让他父母也把手机关了,一时之间世界都清净了。 得先想个辙把利息先堵上,吴鹏不会轻易起诉,因为他的目的是为了钱。于小山进去了就没人还钱了,所以他一时半会不会整啥鱼死网破的事。但是时间久了可就说不好了。 正想着,小城在外面哐哐砸门:“小山!赶紧的开门!你家老爷子被吴鹏气住院了!!” 第六十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c城的中心医院的普通病房里,六个人一个房间,白墙壁白灯到处都是穿着蓝杠杠病服,咳嗽得死去活来的人以及愁容惨淡的病人家属。 于小山的妈妈是一个朴素的农村妇女,一辈子没有离开过c城。 五号头,穿着一件纯棉的暗红色碎花的衬衫,头发灰白相间,面色有那种劳动人民特有的透着光亮的健康的红,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比较多,看上去较实际年龄更老一些。 老爷子已经苏醒,嘴边还挂着氧气罩,手上仍然被打着几个小时没间断的输液针。 如果你们看见于小山他爹的长相,就能判断出于小山到老了啥样。一样的个头,一样的身材,手跟脚的比例都一模一样。脸上线条犹如刀凿斧刻般坚硬,一眼望过去硬汉一个。 于小山爹妈感情很好。60多岁了一聊天还能叨叨一宿,有时候于小山回家偶尔陪他们一天,半夜半梦半醒就能听见他爹妈一个劲小声叨叨叨,叨叨叨。整得他老无奈了经常抗议:“爸妈我好容易回来一天,你俩有啥话不能跟我说,又聊一整宿。” 印象中父母很少吵架,这辈子他爹只对他妈动过一次手。在他妈妈更年期那几年,每天脾气怪异到于小山都绕道走,生怕哪句话哪个眼神又触碰老太太雷区,她能在你耳边叨叨好几天。 有一次实在给老爷子整烦了,怼了老太太一杵子。于小山回家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告状:“告诉你啊,你爸今天跟我动手了!我这膀子现在还青着!” 于小山问他爸,他爸闷头吃饭不吭声。等吃完饭了老太太要收拾碗,老爷子扒拉老伴儿一下:“去去去一边呆着去,今天我洗碗。” 要知道他爹这一生可能就洗过一天碗。傻子都能看出来老头儿后悔了,但是死犟着不吭声,更不会认错。 于小山小时候没少惹祸,老头老太太没读过书,不会教育孩子。小学有一次同学把于小山揍得鼻青脸肿,回来他爹问他咋了,他说被同学揍了。 他爹不但没安慰他,拿着扫帚又揍了他一顿,边揍边骂:“你个完犊子的玩意儿,打架都打不过别人!” 后来又被同学欺负了,于小山怕回家挨揍,拿着农村烧火炕的炉钩子直接把欺负他的同学后脑勺开了个巨大的口子。 回家又被他爹打了个半死,边打边骂:“你个小王八羔子,打架没轻没重!炉钩子能往人家脑袋上削吗?出人命了怎么办!跟你有啥仇你这么打人家!谁家孩子不是妈生爹养的!” 打完他老两口拎着一麻袋钱去医院赔礼道歉看望被开瓢的小同学。那时候爹妈有地,用一大片地建了200多个小鱼塘,全承包出去了。手头有点自己的小钱儿,由于小时候的于小山总惹事,老两口那点积蓄基本全花在他身上了。 后来于小山赚钱了,亲戚朋友只要找过来,他爹妈好面子会让他借钱,帮忙找工作,这对于小山反正也是举手之劳,渐渐地在家族中有了很高的威望。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父母都上了岁数,跟全天下的父母一样,就是盼着孩子能经常回家吃饭,能早日成家立业,能幸福平安。至于能不能给父母带来脸面,带来荣耀,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必须实现的事。 此刻,老太太正坐在老头儿床边儿握着他的手两只手都布满了老茧,但却厚实有力。老头儿被氧气罩压着没法说话,只用大拇指来回摩挲老伴儿的手背,试图用无声的语言安慰她。 小城带着于小山推门进了来:“妈,爸,我把这个瘪犊子给你带过来了。”小城从小经常去于小山家里蹭饭,养了一辈子鱼的老太太做鱼做得天下无双。时间久了,老两口也拿小城当儿子养。 于小山看见他爸这样儿,心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划了一下,汩汩地往外冒血。 小城纳闷地问了一句:“老爷子不就是心脏有时候不太好吗?为啥住进来肿瘤科的病房啊?而且不整个特护跟普通病房呆着干啥?我去给办特护去!” 于小山他妈冲小城拼命使眼色,小城眼尖,瞄到了赶紧闭嘴不吱声。 老太太站起来拽住儿子往门口走:“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城走到床边儿回头道:“你们母子俩先聊,我来照顾爸。” 一到门口,老太太的眼泪刷刷地流,止都止不住。 于小山慌了:“妈,到底咋回事?” 他老妈拿袖子抹了抹眼睛,小声抽搭了一声又憋回去了:“走,去那个走廊拐角,在这你爸能听见。” “小山,你爸刚查出来的肺癌晚期已经开始转移扩散了呜呜呜呜” 肺癌晚期这四个字像晴朗的天空忽然滚出来个大火球,滚到于小山身上,刹那之间从头到脚全部烧透。 那一刻他不知道应该用啥样的面部表情去在他老妈面前掩饰他猝不及防的崩溃。在于小山的世界里,父母是最不让自己操心的。啥时候回去啥时候在,感情又好,身体又健康。 他长大之后没再跟父母顶过嘴,说啥是啥,要啥给啥,当然他父母除了为了面子让他给别人一些东西,其实自己从来不管他要啥。 对于肺癌晚期这件事,他想都没想过,他觉得这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半年有了孟串儿,基本就没回来过,平日里隔三差五打个电话也就是我爸挺好的?你挺好的?我挺好的放心吧! 他机械性地,傻不愣登地一下一下拍着老太太的肩膀。他有点懵,脑子里还在转着“肺癌”这两个字儿,肺癌是啥??怎么会得肺癌呢??老爷子前两年刚在老太太的劝说下把烟戒了,都戒两年了为啥是肺癌???? 于小山他老妈还在继续哭着,断断续续地说:“吴鹏吴鹏那孩子原来瞅着挺好,不知道现在为啥变成这样儿他这几个月来家里好几次了,说说你欠他一千万,拿合同给我俩看” “我俩也看不懂就找咱村东头那个老田头的当律师的儿子给看了一下吴鹏说不给钱就让你坐牢你爸不让我告诉你,他说你指定遇到麻烦了怕我俩担心瞒着我俩你爸偷偷给你还了一百多万的利息了现在咱家没钱了” “今天凌晨你爸跟我正睡觉吴鹏找一群人过来砸门说说如果你再不出现,就起诉你,判你无期你爸气不过说要报警吴鹏就阴阳怪气说上咱家要债也没打也没骂,还说你爸没本事所以连带着你也有本事借钱没本事还” “你爸心脏病犯了来医院做检查医生意外查出来肺癌还是晚期小山啊你到底为啥欠人家吴鹏钱啊!你是不是出啥事了啊呜呜呜呜” 于小山的脑瓜子嗡嗡作响,他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看着他老妈的嘴唇一动一动不断蹦出句子,那些字他都认识,但是后来说了些啥他都不再记得。 思维深处像是有一道厚厚的墙,把他跟外界隔绝起来。他知道老妈在哭,还知道老爸得了可能必须要死的疾病。 整个人在一片龙卷风的风眼上,周围一切模糊不清,但是所有的感受都被狂风卷上天,不断飞快盘旋,升腾再升腾然后又都砸过来,于小山避无可避。 吴鹏,这个名字逐渐清晰,放大,巨大,变成一坨丑陋的、恶臭的、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又像鼻涕又像屎的东西横亘在于小山的世界里。 他想把这个名字砍碎,对!砍碎!只要把这个名字剁成碎片,一切就会风平浪静了。 老太太正说着,于小山转身走了。 “小山你去哪啊!小山!!小山你回来!!” 第六十一章 想杀吴鹏 老太太回到病房把小城拽了出来,颠三倒四地说了半天。小城吓得抬腿就跑,一米九的大个子差点一闪身囫囵个摔地上。 边跑边回头嘱咐:“妈你赶紧进去照顾我爸,小山这边我去找。” 小城最了解于小山,他知道这是要出事的节奏。于小山平生是个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最有主意的主儿,但是人都有底线。他的父母就是他的底线现在肯定还多了那个让他吃屎不知道他犹不犹豫的啥串儿。 吴鹏这个孙子做事过于阴损,放在早些年,估计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可是小城再没主意也不是弱智,为了吴鹏这样的垃圾损耗除了金钱外的一丝一毫都不值得。 小城直奔茶楼,于小山的茶楼里有从前在世界各地搜罗的一堆东西,其中有一把巴斯蒂内利灰鲭鲨战术匕首。 黑檀木木制的刀柄雕刻精美,好死不死这匕首还是小城手欠去找了一个做活非常漂亮的老师傅给开了刃。 开刃之后他俩还拿了厚厚一摞宣纸做试验,只轻轻一划那摞宣纸就随之自动分为两摞,划在纸上的触感像在胸腔血液里恰当好处地掠过一阵麻酥酥的小静电,爽得很。 20多年的兄弟情,小城直觉他要是想宰了吴鹏,定是回茶楼取那把匕首去了。想到这儿小城猛踩油门直奔雨山茶楼,一路上连闯了仨红灯,搞得好多司机摇下窗户骂他:“艹!你t赶着去投胎啊!”作者不鼓励闯红灯。 刚到茶楼楼下就遇见脚步如风的于小山,迎面撞了个满怀。 “你干啥去?”小城伸出双手拦住他。 “不干啥,闪开。”于小山试图从小城手臂底下躲出来。 小城伸出右手探了一下他的兜里,就是那把匕首的形状。 “你疯了??你脑瓜子放屁了?你家老爷子还在医院躺着,你是这家的顶梁柱你心里没逼数了?” 一提老爷子,于小山的眼睛都燃起了熊熊的愤怒的火焰:“是兄弟就起开,我今天非宰了这孙子。” “你宰个屁!杀人要犯法!” “犯法我也先neng死他!” 小城伸手死死拽着他,于小山力气达到居然一下子就挣脱开了,大步流星往前走。 “你不要你那个串儿了!!!你把她从阿富han整出来刚消停没多长时间,你t让她咋整??她就得帮你善后帮你照顾父母帮你擦屁股!!!”小城在他身后喊道。 于小山还是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孟串儿这个日日夜夜耳鬓厮磨的女人,他不乐意她掺和任何除了跟他们感情无关的事情。甚至他都没带她见父母,因为不想用世俗的东西捆绑住他用命抢回来的人。 跟喜不喜欢无关,他父母一定喜欢孟串儿,但是他总觉得他有能力处理好一切关系。他一直是个好儿子,好爱人,好兄弟,好朋友。 而如今,他的父母被骚扰,兄弟为他担心,孟串儿每天为了钱的事情东奔西跑而他自己像是被绳索困住了手脚,啥也干不了,实在是太憋屈了。 小城说的什么善后照顾父母,他现在的思维状态根本想不到,这肯定也不是孟串儿最关注的问题。但是这句话的的确确提醒了他。 那个跟自己性格几乎如出一辙的孟串儿,在触犯到底线的时候几乎睚眦必报,绝不会有任何程度的手下留情。如果这次他亲自把吴鹏宰了,自己是痛快了。 满腔怒火的孟串儿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能做出什么来根本无法想象。跑去再宰了吴鹏的哥哥吴飞?有可能!宰完再自杀?也有可能! 不用等到善后,失去理智的孟串儿跟自己一样,什么都干的出来。 思及于此,于小山一身冷汗。 小城追上来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说:“你平时多稳重个人,现在当务之急是咋把老爷子的病给治好,治病不得花钱啊?你要是干出啥蠢事,不得那啥串儿害有我帮你处理后面的事?你也忍心扔下我俩?” 于小山不吭气。 “那啥,我想好了,我这还有一部分剩下的钱,也就百来个,反正我也不想做啥生意” “用不着。” “我还没说完呢!我想买你茶楼。你卖别人也是卖,卖我也是卖,完了你就当先押在我这儿,你缓过来了你再赎回去行不?” 于小山转过身来,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 小城一看有转圜,赶紧拉着他往茶楼上面走:“走走走,去你不是,去我办公室,咱俩聊聊你跟吴鹏到底咋回事。我发现你吧,也不拿我当哥们了,啥玩意都瞒着我。” 办公室里小城张罗着给于小山泡茶,于小山紧皱着眉头拿着刷子扫那幅陶然忘机,把事情原原本本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小城气得一拍桌子“啪!”,震得手生疼又拿回嘴边吹了吹:“d,这个王八蛋,刚才真不应该拦着你!我都想宰了他!那现在咋整?” 于小山的理智逐渐退回到了身体里面。他静静地想了一个多小时。 “小城,兄弟,咱俩就不说谢谢了。老爷子的事得瞒着他本人,我爸脾气我知道,他要是知道自己是肺癌,还知道我有债,一百个准不治了等死。” 其实肺癌晚期已经转移的基本手术就没啥用了,得看是什么类型,如果靶向药相匹配,幸运的话还能有几年好活,但是也说不好;不匹配也就半年之间人就没,是所有癌症当中死亡最速度的。现在没做基因检测一切都是未知数。 小城瞪大了眼睛:“咋瞒啊?他住的是晚期肿瘤的病房。” 于小山思考了一下道:“你不是在中心医院有人吗?找医生配合一起瞒吧,就说是甲状腺癌,那个病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能治好。” “你这不扯呢吗?甲状腺癌我亲戚得过,那玩意得做手术,老爷子要是问你为啥不做手术你咋说?” “就说他还轻,不用做手术,只要他听话接受保守治疗就能恢复。” “老爷子看不懂他吃的药吗??” “看不懂,不说他不认识几个字,如果需要他吃靶向药那也全是进口的,他更看不懂。” 小城点点头:“嗯!瞒着也好,好多癌症病人最后不是病死的,我看都是心理暗示吓死的。那啥串儿呢?你跟她说不?” 于小山点了一根烟,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肺癌的事情瞒不过她,吴鹏的事必须瞒住她,她最近压力太大,不能再让她知道这些了。” 小城被感染得也不由情绪低落得要命:“你俩啊,可咋整啊。这老天咋回事啊,偏不让人过太平日子。” “你帮我打听打听各种靶向药的价格,以及肺癌晚期有没有啥偏方啥的,能打听到多少就跟我说多少。我回医院了。” 小城站了起来,于小山用拳头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放心吧,我既然想得明白,就不会再去找吴鹏了。你先帮我把这个月的利息给他,顺便转告他,如果他再敢威胁我父母,我一定,杀,了,他。” 第六十二章 意外出现的姑娘 孟串儿开会的酒店在一个名字叫做净月潭的地方。这里山水相依,风景秀美。 被119座峰峦叠嶂的山成半环状拱卫着在中心天然如半月形状的净月潭。跟日月潭一南一北交相呼应,传说这是王母娘娘最小的女儿的两滴眼泪在人间。 开完会有一段休息时间,孟串儿想躲过晚上那个庆功会,她不想被灌得烂醉如泥,更不想因为喝多了说错什么话。地宇证券这个地方,步步险机。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她想去看看李丰隆和张超。 李丰隆和张超已经被追认为烈士,当时举办的追悼会和盛大的告别仪式孟串儿都没有参与,因为她正身陷囹圄,生死难料。 这件事情在全国都很轰动,有很多人自发地用祭品和鲜花进行悼念。 他俩没有遗体,也没有骨灰,衣冠冢被葬入了烈士陵园,任人凭吊。不在c城,在时光周报的总部的城市,属于南方。 而当时c城的净月潭举办了一个活动,方便北方的人们也来悼念英雄,在跟张超和李丰隆的亲人充分沟通并取得同意后,额外于净月潭旁的观潭山上加设了张超和李丰隆的衣冠冢。 衣冠冢刚落成那两个月,有很多人都过来或者登山,或者在山脚下给两个年轻人送花送酒,还有大学的学生乐队来这里演奏过。那是为数不多的民间悼念使用了音乐这种特殊的可以抚慰人心的形式。 时光周报给了一部分抚恤金,不仅仅给到了李丰隆和张超,还给孟串儿账户上打了一部分。孟串儿收到抚恤金之后按照2:8的比例托报社转给了李丰隆和张超的家里。 李丰隆的家里条件很好,爸爸是古董商,妈妈也是一个不错的商人。张超就一般了,还有一个儿子,今年11岁了,孤儿寡母,正是用钱的时候。 膝盖好了之后孟串儿偷偷去看过张超的儿子,没说自己是谁,只说是崇拜他爸爸的同行,还给孩子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让他有什么需要的就找自己。 之所以没有去看他们其他的亲人,孟串儿在这一点上想得很多。她是在那场浩劫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都说睹物思人,物尚如此,何况是人。 作为张超和李丰隆的骨肉至亲,一定会忍不住在潜意识里想:这丫头还活着,真幸运啊我们家张超我们家李丰隆真不幸,连碎片都看不到 孟串儿觉得,一年之内自己不出现,只在有需要的地方竭尽全力才是对两个生死与共的战友的亲人们最正确的做法。 现在天色已近黄昏,观潭山下面的汉白玉雕成的仙女丰姿神雅,仪态万千。孟串儿顺着仙女的雕像拾级而上,丰隆和超哥的衣冠冢就在半山腰上。 半年多过去了,去看丰隆和超哥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会永远铭记英雄,但是不会一直陷在悲伤和崩溃中。 有时候只能拿那句台词安慰自己:死亡不是真正的别离,忘记才是。 超哥,丰隆,我从没有忘记过你们,也决计不会忘记你们。 盛夏时节,山风略有些凉意,吹在孟串儿的黑色西装裙的裙角上,微微掀起一个小边儿。 张超和李丰隆都没有见过穿裙子的孟串儿,平时就是t恤衫,牛仔裤。在喀布er有时也穿当地的民族服饰那种更像长袍而非长裙的服饰。 在孟串儿的生命中,见过的生生死死不少,但是真正领略到死亡两个字有多沉重却是从两个战友身上。 阴阳相隔,那个人再也不会哭了笑了,不会跟你交流,不会回应你的情感。你哭喊嚎叫,或者想把账户里所有的钱都取出来换他们回来,他们也无法再活过来了。 那种无力不是语言能够描述出来的。 越来越近了,孟串儿的心也越来越沉静。张超和李丰隆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宛如昨天。要是能像中描写的可以穿越和重生就好了,哪怕转换性别,大变容颜,孟串儿也一定会开心得紧紧拥抱住他们不撒手。 ???李丰隆的衣冠冢有块碑,碑上刻字:烈士李丰隆衣冠冢烈士忠魂长佑家国。 还有三行小字,一行是时间,另两行是明代杨继盛那副千古绝对“铁肩担道义,妙手著章”。 跟旁边的张超的衣冠冢并排而立,俩人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特别孤单。 但是问题是,李丰隆的衣冠冢的碑的大理石平台上,趴着一个人,一个姑娘,抱着那块碑不动。 姑娘双腿修长,穿了一件长裙,露出来的脚踝雪白光滑。这是在干啥呢??? 孟串儿走过去用了好大力气把这姑娘翻过来是真的沉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比平时沉好多。 ???这是那个谁!!叫啥来着!!!在喀布尔地下室哭着跑了的那个!!自称是李丰隆女朋友的曾婷婷! 此刻她正在吐白沫,完全陷入昏迷状态,孟串儿翻她眼皮子,只剩眼白了。 心跳还是有的,而且并不微弱,就是跳得非常乱。这孩子的老家跟李丰隆是一个地方的,大老远地跑到c城的衣冠冢,还穿得这么漂亮。 抱着墓碑口吐白沫昏迷不醒。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啊,自己干的!自己做的决定!这个傻了吧唧的曾婷婷,这是铁了心地要跟李丰隆走。 这真是老天长眼,李丰隆显灵啊。要不是今天孟串儿在这周围的酒店开会,要不是开了会孟串儿想躲避酒局,要不是这c城开设了衣冠冢这个小妞儿是不是就死透了也没人知道? 话说今天也不是啥特殊日子,李丰隆双鱼座的,现在是夏天。而且李丰隆老家那个地方的烈士陵园不是被公认的第一衣冠冢吗?舍近求远打飞的过来c城的衣冠冢自杀,合该也是跟孟串儿有缘。 孟串儿不是站在那想的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是第一时间拖了曾婷婷起来费老劲了,好几次拖起来又倒下了。 最后孟串儿只能跪在地上,把曾婷婷半拖住然后抓着她的手臂固定位置再扭过身来起了三四次才背着这坨人站起来。 曾婷婷的两个胳膊耷拉在孟串儿的前胸,由于没有着力点,腿在拼命往下蹿,孟串儿只能走两步往上颠一颠她。 娘希屁,这姑娘得亏可能只有90来斤,超过100斤,打死孟串儿也救不了。就这已经快被压死了,又不敢放下,放下就意味着刚才那个跪下,拖人,背上去,站起来的步骤重新来一遍。只能咬着牙死撑。 幸亏快走到山脚的时候上来俩人,貌似是附近酒店住着闲着没事打算四处看看风景的情侣,孟串儿赶紧呼救:“哥们,救命。碰见一个中毒的,搭把手我快被压死了。” 这对情侣二话没说不仅帮孟串儿背起来曾婷婷,还回酒店取了车直接送孟串儿她俩去了中心医院。 男的背着曾婷婷,女的跑去挂急诊,孟串儿赶紧说:“我这有钱,您拿我的钱吧。”哥们眼睛一立:“你把咱东北老乡也想得太小气了!这救人命的事,我跟我媳妇儿咋能袖手旁观了。” 孟串儿感动地点点头:“行,那我不矫情了,这人不能算陌生人,算我的朋友,住院费我来拿,就不麻烦你俩了。” 正在往急诊室急匆匆赶的路上,迎面遇见了下楼抽烟的于小山。孟串儿和与于小山全一愣,这货怎么上医院来了? 第六十三章 四面楚歌 他俩擦身而过的时候谁也没说话,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于小山先开了口:“晚上你也回不了家了?” 孟串儿“嗯”了一声俩人就错开了,孟串儿心里蔓延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眼下这功夫没时间细合计,曾婷婷这条小命能不能抢救过来都两说。 急诊室的医生在快速检查之后判断她口服的是类似敌敌畏的那种农药。孟串儿其实心里猜测的是安眠药,结果居然是敌敌畏?? “这个比较麻烦,因为人的肠子里是有褶皱的,你发现她的时间不算早,当然也不算晚,恐怕这几天她都得反复洗胃,把全部的毒素清出来才行。”主治医生边忙活给曾婷婷插管子边对旁边的孟串儿说。 孟串儿心里暗暗庆幸了一下,幸亏这个妞儿没搞到百草枯,要是喝了那玩意,就拉倒吧找个没人的地方给她两刀结果掉算了作者提示,孟串儿是气的。真有百草枯中毒也得送医院,省得费劲吧啦洗胃了。 转脸一看,那对情侣没走。女的长了一张娃娃脸,眼角弯弯似月牙,不笑也能想象出笑着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舒服。 “谢谢你们了,你们先撤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孟串儿说。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找我。我的患者们都叫我小名儿。”娃娃脸把一张名片递给了孟串儿原来她是个心理医生,有自己的心理诊所。曾婷婷可能还真需要这个,孟串儿把名片收好又一次表示感谢,那对情侣离开了。 管子插进曾婷的胃里,一阵抖动,孟串儿想起了自己的20岁,一样的疯狂,一样的充满毁灭性,也一样地固执地认为自己遇到的是爱情,而没有爱情人是不能活的,至少20岁的孟串儿和眼前的曾婷婷不能活。 孙红雷演那个征服里面有句很经典的台词:“不气盛叫年轻人吗?” 时间如同一朵缓缓绽放的黑色玫瑰,有着吞噬的美,少时只看到刺,承受能力强了就能把玫瑰握在手里了。熬不住的时候再熬一熬,等结束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一生给的苦难都是你有能力承担的。 你会随着成长慢慢懂得,有些东西是奢侈品,不是必需品,没有奢侈品人是不会死掉的,比如爱情。而因为稀缺,所以奢侈;因为奢侈,所以珍贵。 曾婷婷开始呕吐,孟串儿拿着垃圾桶给她接着,吐出来的东西味道冲天,孟串儿的受过伤的胃也开始随之收缩,抖动,延伸出同样的呕吐的感觉。 “哎?这位同志你是谁?不要乱闯急诊室。” 于小山边走进来边礼貌回复:“对不起,我是家属。” 他把孟串儿手中的垃圾桶接了过来:“我来吧,这丫头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小丰隆那个女朋友吗?” 孟串儿松了一口气:“大概率不是女朋友,在丰隆衣冠冢发现的。” “中毒?” “嗯。” “殉情?” “你别问那么清楚了,你咋回事?”这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于小山自然看见医生在给曾婷婷洗胃,而凭他的聪明,剩下的事情不难猜。但是难不难猜是一回事,这属于曾婷婷的隐私范畴,孟串儿不乐意多评价,即使是跟于小山。 “咱爹,肺癌晚期。”于小山说这几个字的时候面无表情。 “什么???”孟串儿站到于小山前面看着他的眼睛:“什么玩意??” 孟串儿非常了解于小山对父母的感情,也听过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更明白他一直没有带她去见父母是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感情,并不是不重视任何一方。 在一个男人心里,父亲是他最初模仿的人,也是他心里潜存的精神支柱。人有父母在,就有做回一个孩子的权利。没有人比孟串儿更清楚,此时的于小山心里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和难过。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于小山的父亲一下子被迫面临五个,让他如何承受得住! 孟串儿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我来跟你轮班照顾吧,让老太太休息。钱够吗?” “不用你,你去了帮不上忙,我爸反而更拘谨。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啥病,瞒着呢。” “钱呢?” “也不用你。”于小山低头看着手里的垃圾桶,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聊下去了。这一天对他来说心情起伏过于巨大,他非常低落,低落到了谷底。 孟串儿很心疼,可是她知道此刻如果继续说下去,他的心情只会愈加变差。于是闭嘴不言,只用手鼓励性地捏了捏他的胳膊。 “我没事儿,放心吧。这丫头今晚你守着?” “嗯,你去照顾老爷子吧。估计她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于小山没再说话,曾婷婷洗完胃了之后医生开始给她打吊针,一堆营养液和保护胃黏膜的东西。然后又给她加了护床栏,也给手脚略微拿绑带固定了一下。 孟串儿疑惑地问:“这是在干啥?” “毒素下患者容易情绪狂躁,你作为家属得盯紧了,避免病人做出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别人的行为。” 于小山用目光询问孟串儿,孟串儿点点头:“我能行,你去吧。” 坐在曾婷婷的病床边,孟串儿心乱如麻。实话实说,她跟于小山的父亲从来没有见过面,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在。但只要一想到,那是于小山的父亲,父子俩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拥有一样的基因,心里就觉得特别亲。 可是这个陌生的亲近的人,却得了肺癌,而且是晚期,那得治啊就算治不好也要尽最大努力,最后别留下什么遗憾 孟串儿开始百度肺癌需要花的钱:靶向药一个月十万左右,如果是仿制药会便宜点。 后期可能要开始化疗,化疗一次好几万,每个月都要化疗住院费、医药费、营养费、靶向药、化疗孟串儿开始变得焦虑起来,这些东西变成状的石头子儿哐哐哐砸过来,摧残着孟串儿和于小山的二人世界 她得琢磨来钱的办法,于小山兜里有几个钱现在她最清楚。而若不是为了救她的命,于小山还住在他的大别墅里每天喝茶品鉴字画呢。这是她孟串儿必须承担的责任,跟爱情无关,这是纯粹的责任!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大半宿,思绪都像五月天的柳絮,飘飘忽忽到处都是。床上那位醒了,眯缝着大眼珠子看孟串儿,气若游丝也没耽误她凶巴巴的:“你你怎么在这?” 孟串儿走过去给她掖了掖被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放心,真要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懒得看见你这张长白山似的脸,我在这自然是因为你没死成。阎王爷可能瞅你不大顺眼。”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找你?美的你。我去看丰隆和超哥,你躺在那像个傻叉。虽然你是个傻叉,但是我没法见死不救。” “多管闲事”曾婷婷极其不喜欢孟串儿,更不喜欢她说话的方式,尤其最为讨厌,她的丰隆哥哥拒绝她就是因为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这人就是孟串儿。 “没关系,等你从医院出去你还可以去死,但是别挑我的城市,你大老远的追过来死,这种行为让我没法不救你。” 曾婷婷被孟串儿气得直翻白眼,把头偏到一边去,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整个肚子都在折腾,想吐又想拉,但其实吐不出来也拉不出来。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好像闭上眼睛这个讨厌的孟串儿就能融入空气消失掉,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最最不该让她撞见!! 第六十四章 阴魂不散(为@专为串儿来加更) 孟串儿跟曾婷婷谁也不说话,沉默了能有一个多小时。曾婷婷忽然从身体内部感受到一种极端的,无法抑制的狂躁,每一根汗毛都像爬上了一只咬人的大蚂蚁。 她开始扭动身体,手跟脚的捆绑带让她无法做出大幅度动作:“你,把绳子给我解开。” “不解。” “你知道你有多讨厌吗?你让应该活着的人死了,应该死的却活着。真的让人厌烦!”这是营养液见效了,说话声音虽然小,但是不磕巴了。 孟串儿才不在乎一个小姑娘在这bb啥:“我这么大本事呢?那我想先让丰隆活过来,然后换你去死。” 一说到丰隆,曾婷婷又开始激动起来:“凭什么换我去死,应该换你去死。” “因为你想死,而我不想。”孟串儿说这话异常平静,平静地能把人气死。 曾婷婷挣扎了一会,本来也没多少力气,加上胃是空的,残存的毒素还在肠子的褶皱里作祟,手脚被困住,也就不再动弹了。 良久,她哭了起来,开始还忍着默默流泪,后来变成抽搭,再后来变成了大哭。孟串儿明白那是一种很复杂的宣泄。有对丰隆的想念,有无法重新来过的遗憾,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定有这东西,但是曾婷婷打死不会承认。她太单纯,没有经历过人间疾苦,不曾体味到生活百态,甚至连她执着的所谓对丰隆的情感也透着一股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的劲儿。 一个连帽子都是国际一线名牌的姑娘,家里一定把她保护得很好。要不是她找了什么借口出来,估计也别想抱着丰隆墓碑去做这种傻事。 没有深思熟虑地选择结束,就是冲动,孟串儿给了她一个可以后悔的机会,但是这种情况下人是不会意识到自己后悔的。 每个人在重大选择失误之后,即使在心里诸多感慨,表面也千篇一律的死鸭子上架,嘴硬。 哭了又哭,孟串儿没管她。等哭声稍微缓解了,孟串儿轻轻地说了一句:“我20岁的时候,也干过这种事。” 曾婷婷吸溜鼻子的声音被强行压住了些,孟串儿知道她在听:“那时候我以为我爱上了一个男人,现在想起来我跟他之间连沟通都是我单方面的倾诉。但是那时候我深刻地认为,没有他我就会死。于是在他跟我分开之后,我吃了很多安眠药。” 房间静了下来,曾婷婷所在的病房是急诊室的临时病房,此刻只有她一个患者,身边也只有孟串儿一人陪床。 隔了一会儿,曾婷婷带着小小的哭腔问道:“那后来呢?” 孟串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后来,有人救了我,又过了几年,我发现那其实原本就是个骗局,或者说爱与不爱都只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属于年少时分荷尔蒙的无处安放,只要有个合适载体,就会释放出来,跟人无关,跟爱也无关。” 曾婷婷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我是真的爱丰隆哥哥,跟你那时候可不一样。” 孟串儿笑了笑:“嗯。你说的对。但是你的丰隆哥哥一定不希望你这么快就去找他,他可能会被你气到不理你。” “丰隆哥哥才不会!唉他早就不理我了他说他只把我当妹妹”曾婷婷的声音越来越小,体力不支的她复而又沉沉睡去。 小丰隆啊,你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呢,这丫头比你还孩子气,你要是有在天之灵,护佑着她点啊。 接下来的日子,孟串儿和于小山几乎没见上面。于小山天天在医院守着老爷子,基因检测的结果也出来了,医生让尝试一下二代的靶向药。靶向药这个东西也是因人而异,有的吃几年都没有抗药性,有的吃几个月就不再有效。 于小山搜罗了很多偏方,有一次看见百度说山核桃枝煮鸡蛋能治肺癌,跑到山上去采了两麻袋的山核桃枝。回家让老妈天天煮给他爹吃,吃得老爷子直恶心,最后死都不吃鸡蛋了。 又有一次听说服用蜈蚣和蝎子可以治疗肺癌晚期,犹豫了三天没敢给老爷子尝试,他怕肺癌没治好,先把爹毒死了。 可是老爷子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并且需要强力的止疼药才能稍微舒缓一些疼痛,咳嗽起来像下一秒钟就能厥过去。 老爷子还渐渐起了疑心,觉得既然是甲状腺癌,为什么儿子不安排给自己做手术,反而让自己遭这份罪。 于小山的情绪越来越差,他心里无法克制地认为老爷子得肺癌是因为被吴鹏气的作者表示,肺癌不能生气,但不是吴鹏气的,而吴鹏设了这么大的圈套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不谨慎,换句话说,这叫愚蠢。 于小山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非常愚蠢。 而同时,他对孟串儿也有着类似的心思,看着孟串儿越来越忙,忙到几乎天天睡不上4个小时,他同样认为这是由于自己的无能造成的,这种无能像一个怪兽每天都在吞噬和消磨他的意志。 看到愁眉不展的老妈,卧床不起的老爸,帮他还了两个月利息还经常过来照顾的小城,疲惫到极点的孟串儿这些最最亲近的人无时不刻不在提示着于小山,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男人。 无时无刻,自己在谴责自己的无能中日复一日。 这边再来说孟串儿。 那个曾婷婷,又连着洗了三天胃,孟串儿一直在陆陆续续地陪着,偶尔也扯东扯西聊些有的没的,洗胃之后又住了两天院自己办理出院手续走了,啥话也没给孟串儿留下。反正只要她能活着,原本也不需要有什么交集。 而处理完曾婷婷的事情之后,孟串儿开始疯了一样地工作。白天穿梭在各种项目的现场,晚上游织在形形色色的酒局,经常是喝完了扣着嗓子吐出来,然后漱个口补个妆继续喝。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投行化其中有很多成分包含了酒化。 她把800万的奖金提前申领出来,扣了税又分了刘分析师一半,剩在手上还有不到100万,这些钱她偷偷给了小城,让小城找机会用自己的名义给于小山。在孟串儿心里,肺癌晚期是一个非常烧钱的病。 她特别懂得于小山,如果让他知道孟串儿用奖金给他爹治病,这男的一定不会同意同时心里会万分痛苦。 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与其跟于小山整天墨迹要不要换班照顾他爹,不如把所有的精力拿来赚钱。 多赚一分钱,老爷子就多一分生还的希望,孟串儿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今天是地宇证券每周例会的时间,券商投行的基本都不坐班,不是在项目现场就是在酒局应酬,而每周只有这一天,是要聚齐了开会,说说一周的工作以及下周工作的安排,看有没有产生协同业务的可能性。 所以这天,孟串儿去了单位,刚一到前台,小姑娘就告诉她:“孟总好,有个叫吴鹏的找您好几天了,说有重要业务跟您谈,这会儿正在小会议室等您呢。” 第六十五章 吴鹏跟孟串儿的初次较量 吴鹏这个名字只在孟串儿的世界里出现过一次,跟竹子擦身而过的那辆玛莎拉蒂是吴鹏的,这是于小山亲口告诉孟串儿的。 也只见过一次,从阿富han回来在机场除了见了小城就见了这个如孔雀开屏一样的货。 就只这一次出现,一次名字,却让孟串儿记忆犹新。他能找到地宇证券来,还锲而不舍地等了好几天,孟串儿断定他所谓的“重要业务”就是跟于小山隐瞒的事情有关,或者再直接点,跟钱有关。 孟串儿推开会议室的门的时候,吴鹏栽歪在一个单人真皮沙发上,他的腿交叉翘起来放在了沙发前面的小茶几,边喝咖啡边打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一眼瞅见孟串儿进来,赶紧把腿收回来,手机放下,满脸堆笑,仿佛要把脸上每个细小的褶子都扯巴开来,像一只努力绽放的沙皮狗。 “嫂子!好久不见,我是吴鹏,上次您回来我在机场” “甭废话,直接说事。” 孟串儿今儿穿了一件白色的桑蚕丝的衬衫,一条黑色的高腰阔腿裤,披肩波浪长发,妆容精致完美。她的腿的比例本来就长,高腰裤加高跟鞋硬是衬得腿长2米8,平添了干练的韵味和凌厉的气场。 她大踏步越过了吴鹏,走到吴鹏左边的单人沙发,转身,立定,双手交叉扶腿缓缓坐下整个身体的姿势都传递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抗拒姿态。 吴鹏心里暗暗一惊:上次看她也就是在轮椅上的一个普通废物,这种无声的压人的气势怎么跟于小山如出一辙,最讨厌这种人,跟他们说话特别累,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于小山那个大乌龟找到孟串儿这只大王八。 想到“大王八”这三个字,吴鹏嘴角勾起了笑,心里暗地骂一骂也挺爽的,装个鸡毛,于小山不还是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一个女的能翻出天来?哼! “嫂子,我哥从我这借了一千万,用来救你,这事你知道吧?” “继续。”孟串儿不置可否。 “我哥呢,这几个月的利息不是他家老爷子帮着还的,就是小城还的,我哥根本不露面,我觉着吧,好歹兄弟一场,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总让别人还,我心里也没底不是?万一要是我哥有点啥意外,我这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不是都打了水漂了?我今天来,合计着要不嫂子你给我补个联合签名得了。” 说着把那份借款合同的复印件拿了出来递给孟串儿。孟串儿接过翻了一下,饶是有心理准备看到这份东西也汗毛直竖,心下大骇。这特么的就是个无耻小人,于小山在机场的时候竟然签了这么个东西!!! 一下子孟串儿联想起了种种过往,于小山的隐瞒,见到吴鹏座驾时候的眉头紧皱,最近的情绪失常,包括刚才吴鹏寥寥数语提到的于小山他爹和小城。 孟串儿心里这个气,你于小山到底把我当什么人?当我是瓷娃娃一碰就碎吗?这种事情能瞒我多久? 瞒不住的那天还不是一起面对,都td这个时候了还讲究那点小面皮???在刀山火海里把她的命抢回来,难道不能一起共渡难关? 然而又一转念,孟串儿问自己,如果是她遇到这样的事情,会跟于小山说吗?一定不会,能想到的做法简直跟现在的于小山如出一辙。两个人太像,真的是一件令人暴躁的事情! 孟串儿一边气,一边脑子飞速旋转。她面上努力不出现任何表情,装作认真看合同的样子仔细捋顺疑点。 吴鹏既然能整出这么个合同来,于小山明显是被算计了。这一千万一定是在他去阿富han之前就拿到手了,为什么那个时候没签合同??这不符合一个无比阴险贪财的人的处事风格! 吴鹏一定了解于小山是什么脾气秉性,知道他不会欠债不还,可是对于吴鹏这种人最会以己度人,他绝不会先给钱后签合同的,万一于小山仔细看合同了不签怎么办? 所以这中间一定有一种特殊状况的存在。比如,即使这一千万不按照这种方式去算计,正常借给于小山,吴鹏也得到了巨大的利好。 这种利好可以忽略掉这一千万的算计,也就是说,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于小山会签这个傻叉合同,但即使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不签,吴鹏也不会损失什么。 同时,孟串儿也无比了解她的爷们儿,他赤诚,坦荡,但是他不是个傻子!吴鹏为人,于小山定是有所察觉。纵然与虎谋皮也定然有必须向他开口的理由。 算起来她在阿富han被绑架到于小山把她救出来的时间,他从跟吴鹏开口到拿到这一千万不会超过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是不为人知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是于小山和吴鹏都不乐意说的?想象不出,但是一定不光彩,孟串儿定了定神儿,暗自攥紧了拳头,打算诈吴鹏一诈。 “吴鹏。”孟串儿把合同复印件一抬手甩到了吴鹏脸上。吴鹏被砸的一激灵。 “你有件事没搞清楚,我跟于小山并不是夫妻关系。他救我是他乐意,关我屁事?” 吴鹏一听这话,心下有点慌神儿,这女的这么忘恩负义的吗?怪道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女人嘛,难怪。换成自己是女人,摊上这种债务就算结婚也会离婚。但是据他所知,这两个一直都还在一起没错啊。 吴鹏的表情管理也是十分到位的,脸上绝对纹丝不漏:“嫂子,我替我哥寒心,我哥为了救你,那么不管不顾,我为了兄弟,一千万眉头都没皱,没想到嫂子你过河拆桥,算我哥救了一只白眼狼吧。” 孟串儿冷笑道:“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咱们都活在现实中,若不是顾全他救了我,我也不会一直没跟他分开。可是我不跟他分开不代表我要帮他还我不该还的债,更何况” 孟串儿故意停顿了一下续道:“这个钱你是怎么借给他的你心里最清楚!我警告你,有些事情他顾及你们兄弟情分,我可不顾及,把我惹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吴鹏脑瓜子嗡的一下,在他对于小山的判断上,借钱的事情不会跟孟串儿说,赌场的事情更加不会说,因为这事谁都摘不干净。 大不了一口咬定于小山也在赌场里面占干股,李林作为赌徒被抓一定恨透了于小山也会帮着拖他下水。 而且如果于小山真的干出什么损他吴鹏还不利己的事,诸如报警抓赌之类的,他跟哥哥吴飞只会进去一个,剩下那个逼债逼得必然更紧,简直是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但是孟串儿很明显就知道这件事,而且还拿赌场的事情威胁他,如果这个女人真的不那么在乎于小山这也不是没可能啊,良心这东西谁说的准,万一这女的就是没良心的那种人呢? 那就更可怕了,她找警察把赌场端了,吴鹏再把于小山咬出来,然后他们一起坐牢。 这个女的正好摆脱了有巨额债务的于小山,简直一箭双雕啊,真是阴险狠毒的女人!吴鹏仔细观察孟串儿微表情,哪哪都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焦虑。 吴鹏哪里知道,孟串儿一个优秀的调查记者出身,当年就敢空诈y城土地局,这种字游戏似的小伎俩在战地记者时期经历生死考验格外炉火纯青。 别说面前的是吴鹏,绑匪拿枪对着的时候她不是也能表现得至少面儿上波澜不惊?这吴鹏,只知道孟串儿做过调查记者,也做过战地记者,但是对于这两个职业意味着什么他一窍不通。 吴鹏在空调满满的小会议室里,额头居然渗出了微微的汗珠儿。孟串儿不露声色,心下狐疑:看来是踩中了,可是能让吴鹏如此惊恐的明明是个把柄啊,这个把柄于小山为啥不利用?所以这个把柄也是于小山的? “嫂子,你说的对,我不该打扰你,毕竟你跟我哥还没领证,不属于法律规定的夫妻关系。我这也是忒着急,那就麻烦嫂子你转述我哥一声,就说兄弟之间没啥不能一起面对和解决的,让他抽空见我一面就行。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回见!嫂子!” 吴鹏心里非常懊恼,他原本想过来威胁孟串儿,软硬兼施,把什么坐牢,无期等恐怖的字眼儿先扔出来,然后再拉回来,讲一讲兄弟情义过往岁月,哄着孟串儿只要把联合签名签了,这个借款合同就等于上了双重保险。 因为于小山现在眼见着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但是孟串儿在券商,她一定有钱。可是没想到走过这一个轮回,自己一点节奏没控住反而被牵着鼻子走。 呸!无情无义的婊子!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比这个婊子有底线,所以才被牵着走,看来真的应了那句玩笑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吴鹏走后,孟串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她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前因后果,但是肯定不能找于小山,如果让最近的于小山知道他苦心隐瞒的事情已经让孟串儿知道了,同时吴鹏还亲自找上门来。 那种感觉,置身处地一想,就如同被当众剥光衣服鞭笞羞辱。自己去面对自己的事情再难再没脸也是可以抗过去的,可是在外力的强迫下让对方知晓,孟串儿在心里把自己换成于小山,心里一阵胆寒。 思前想后,也就只有一个人了小城。刚才吴鹏说,小城帮着还了两个月的利息,他肯定知情! 第六十六章 小城的秘密任务 雨山茶楼里,小城偷着把于小山的那几十年的私藏普洱茶拿出来泡了最近轮换着帮他照顾老爷子,喝他一点茶不用打招呼。 小城心里为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还学着于小山的样子拿着小刷子扫着陶然忘机那副字儿,合计着:咋瞅也瞅不出来这四个字儿哪好看,拿个鸡沾上墨汁放宣纸上扒拉两下估计也能达到这个效果。 孟串儿就在这个时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于小山常坐的那把沉船木的雕花椅子上。 小城一回头,吓一哆嗦,心里暗忖:??我就喝你点茶,你怎么把孟串儿都支过来看着我,还是不是兄弟了? 孟串儿没有给他思考的空间,单刀直入直接问:“吴鹏那一千万是什么回事?” 小城暗惊,完了完了居然是过来问这个事儿,于小山肯定不想让孟串儿知道,连自己也是在老太太那天七说八说过来拦着他宰吴鹏之后才彻底知道的。 绝不能承认的小城来了句:“我不知道啊。” 孟串儿盯着小城笑了笑,小城被盯得直发毛:“我瞅我干啥,我真不知道。” 孟串儿自己涮了个杯子,倒了杯茶尝了一口,嗯?味道特别不错的熟普。 “你要是真不知道,就应该反问我一句,什么一千万?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逻辑。” “什么一千万?”小城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见孟串儿仍然盯着他笑,又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正常人,反正我不知道这个事。” “好的,那我说给你听,吴鹏今天来地宇证券找我,希望我能给那一千万的借款合同联合签名。” “卧槽!你签了?你是不是傻子?”小城张牙舞爪用刷子指着孟串儿。 “你不是不知道吗?” 小城白了一眼孟串儿:“吴鹏都去找你了,我当然瞒不住,我又不是弱智,话说你签没签?” “没签。” “吓死我了!还好你不蠢。” “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同时不要把吴鹏找我的事情告诉小山,在他心里我不知道这件事为好。” 小城没辙了,只能把当时于小山怎么筹钱救她,又是怎么带李林去赌博,怎么中了吴鹏的圈套给孟串儿复述了一遍。 “李林??地升控股李林??” “不然c城有几个李林?” “他知道我跟于小山的关系吗?” “我哪知道他知不知道你俩关系,不对啊,你认识李林?”小城满脸黑人问号。 “嗯,冤家路窄,先不说他。你见过竹子吗?” “竹子?熊猫吃的那个吗?” 孟串儿能被小城这个脑回路给气乐了:“滚犊子,人名,女人,于小山从前的一个妞儿。” “他从前那么多妞儿,我上哪认识去,一个都没见过。” “吴鹏你总认识吧,你盯他一段时间,有个176左右的绝色美女一旦出现你就不用盯吴鹏了,改成盯她,把她的作息时间,朋友圈子,父母亲人都搞清楚,然后咱俩再碰。” 小城撇撇嘴巴:“你凭啥命令我,你又不是于小山。” 孟串儿站起来揉了揉正在坐着的小城的脑袋:“你从哪听出来我是在命令你了?我是把你当成自家兄弟请你帮忙!”这句话的重音在一个请字上。 小城咧嘴乐了:“嘿嘿,那成!我就负责整明白那女的就行是不?” 孟串儿笑笑,这小城,天真可爱又好哄,跟大猫猫的性子一点都不一样:“嗯,别用你的车盯,太显眼了,弄辆普通点的。” 小城摩拳擦掌地点点头:“我能问一句为啥盯那女的不?” “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我公司还有事儿,今天上一批新人,我去挑几个,培养培养自己的势力。” “好,那女的交给我了,你就放心吧。” 于小山在病房里守着老爷子,老爷子最近已经开始有点糊涂了。 他不再问为啥不给他安排手术了,有时候会胡乱发脾气,记忆也逐渐出现严重偏差。 有几次于小山的老妈一进门,老爷子就赶她出去:“你出去。” 他老妈理解老伴,太疼太痛苦了,不好拿儿子发泄就只能把病痛带来的怨气发泄在老伴身上。 老太太出去上走廊溜达一圈又进来老爷子就把刚才赶她出去的事给忘了。 甚至还有一次,老太太进门的时候,老爷子看着她嘿嘿傻笑着说:“哎呀!在这个地方能遇见你,真是缘分啊!” 把于小山说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爹的癌细胞扩散压迫到脑神经,思维出现了混乱模式。 靶向药吃第一个月的时候还见效,第二个月开始就不再有用了,换了很多种都没什么起色。主治医生开始让化疗,从化疗开始老爷子就坐上了轮椅,自此再没能自己走动过。 于小山在老妈面前不肯流露心酸的情绪,自从老爷子生了病,老妈每天都要问他一百多遍:“儿子,你说,你爸这个病能治好不?” 其实答案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是无法抑制心里期待奇迹出现的侥幸,越来越多地翻看百度里那些抗肺癌成功的案例来寻找心理安慰。 这世界上总是有万分之一幸运的那部分人,而面对骨肉至亲的生离死别,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能看透说破。 于小山的老爸一生刚强,在于小山的记忆中从没对他做过什么亲昵的举动,也没有说过亲昵的话。 这个晚上,帮骨瘦如柴的老头儿擦身体,看着老头傻愣愣地望着他,于小山忍不住抱了抱他爸。 “爸,我快四十岁了,好像咱俩从来没拥抱过。你生病了,我反倒可以抱抱你了。” 老爷子卡巴卡巴眼睛,没听懂于小山在说啥。于小山闭上双眼,任心酸蔓延全身,四肢百骸。 最近自己越来越不愿意说话了,还有点逃避见孟串儿和老妈,白天情绪还能稍微缓和点,一入夜想起老妈和孟串儿就觉得亏欠太多。 那种亏欠像一把钝钝的刀子,反复在五脏六腑进行切割,不锋利但是足够可以切割的力量。 各种器官被一点一点切开,鲜血淋淋,来不及愈合就挨下一刀了,反复不休。 身体也出现了应激式的反应,便秘、食欲不振、还有间歇性的头疼欲裂。 在医院也比较方便,去照了个脑ct,医生只说有点脑供血不足,其他看不出来啥。 胡思乱想的夜晚特别难捱,忽然想起来小城这个二百五好几天都不跟自己联系了,这不正常啊,一般情况下小城每天都要打电话过来,二十多年了没改过这个习惯。 于小山觉得现在的自己有沟通障碍,给小城打个电话都要反复迟疑半天。 “你干啥呢?”这货接电话接得飞快,周围非常安静,于小山憋半天问了几个字出来。 小城声音压得极低,属于气声的状态:“我在一个会所,我先不跟你说了,我最近有重要任务。” 说完电话挂了,重要任务?什么时候有了重要任务?他不是不做生意了,即使做生意也不会整得跟特务机关似的,说话都悄声细语的。 于小山满腔的话又按了下来,脑子零七八碎无休止地旋转,一夜无语。 第六十七章 无巧不成书 地宇证券总部的大会议室内,年轻的孩子们围着一个超级大的长体圆桌屏息等待孟串儿的选择。十二个人,只能留下两个。 985或者211的研究生学历是基础,如果有知名大学的海外留学经历会优先考虑,专业金融、会计,其他专业不考虑。有注册会计师资质格外优先。 一个月前是24个,让孟串儿刷掉了14个。今天又多出来两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孟串儿心里合计,呵呵,进来你们就知道了,啥玩意都不优先,只有业绩优先。 临进门之前人力一把手林久芳在门口对孟串儿耳语:“孟总,里面有个小姑娘叫曾婷婷的,不管你瞧没瞧上都得留下。” 曾婷婷??哪个曾婷婷??见孟串儿满脸狐疑,林久芳以为大佬不高兴了,赶紧解释:“她有特殊关系,谁也没办法就是得录取,但是这小姑娘很奇怪,点名要做孟总你的助理,我想她可能是格外崇拜孟总,您要是不喜欢就让她打杂不让她接触业务。总之只要录取她就可以。” 孟串儿眼珠子一转,马上知道林久芳所说的“曾婷婷”是哪个曾婷婷。 但是她不想让林久芳看出来其实她还挺喜欢曾婷婷这个傻姑娘的,避免回去她跟周沙璧汇报说自己在扶植自己的势力,所以仍然保持皱着眉头的面部表情。 “你那意思,我今天其实只有挑选一个人的权利。” 林久芳赔着笑脸:“还有一个男孩子,长得特别帅气,叫于畅。注册会计师,xx财经大学的研究生学历,您可以重点关注,当然,只是建议哈。” 孟串儿冷笑了一声:“也就是说,我一个挑选的权利都没有,那还让我来干啥?直接让他俩入职不就行了。” 林久芳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看您说的孟总,您选谁不选谁,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现在按照您的业绩,谁敢说个不字,就算周总有啥不高兴的,周总不都得让您三分?” 这话说的,真有水平。“就算”周总有啥不高兴的,自己超额完成了业绩尚且被周沙璧架在火上烤,他要是真有啥不高兴的,孟串儿在资本圈根基都还没有,分分钟被踩死好吗? 所以孟串儿根本也就不再墨迹,直接推门进去了。十二个孩子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目光中充满着期待和希冀。 孟串儿有点觉得对不起剩下的十个,一一望过去,这也都是天之骄子,随便换一个都是十几年寒窗苦读,都是父母的骄傲,家族的荣耀,比自己当时的起步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曾婷婷站在离主位最远的地方,倔强地扬起绝美的小脸儿,下巴的弧度在窗口透进来的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完美。 真的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孟串儿笑了笑,真像自己十年前的时候。 曾婷婷能来,孟串儿很意外。但是真的来了,就不意外了。 她能猜到这个小姑娘的执着的心思,曾婷婷就是想追随她丰隆哥哥的脚步,看看这个被喜欢的孟串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可能在上次救了她之后还有一些不清不楚自己也看不懂的心思,比如其实她并不真正讨厌孟串儿,但是她自己也不太明了为啥不讨厌。 孟串儿示意大家坐下,最后的目光落在了身边这个男孩子身上!!!丰小丰隆?? 她心头涌上一股好像打翻了一堆酱油醋辣椒面子和盐然后再拌上自己说不上是不是最爱吃的榴莲的那种感觉。 觉得嘴角都变得僵硬了,孟串儿咽了一口唾沫,强行忍住自己探究的目光扫了一眼曾婷婷。 曾婷婷一直在注意孟串儿的一举一动,每个眼神,所以在孟串儿表情出现重大变化的时候她也努着身子偏头去搜寻那个男孩子的相貌然后觉得自己的心上被狠狠炸出了一个口子,眼里瞬间盛满泪水,她嗫嚅着嘴唇刚想开口说话。 孟串儿打断了她她十分清楚,眼前的这个男孩子绝对不是李丰隆,虽然相似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但是丰隆是自己眼睁睁看着没有的,已经没有了,灰飞烟灭。 曾婷婷再控制不住情绪怕是要当场出丑。 “开始自我介绍吧,从你开始。”孟串儿指了指让自己和曾婷婷同时心乱如麻的罪魁祸首。 “孟总好,大家好,我叫于畅,毕业于xx财经大学,会计专业,研究生学历,注册会计师,非常荣幸见到各位,也极其渴望能得到孟总的青睐得到这样一份梦寐以求的工作机会,我会为之付出自己的全部努力。” 这个于畅,一开口就标准的播音腔,带着一股子精英范儿。而且说话的时候眼神熠熠生辉,跟丰隆懵懵懂懂的样子判若两人。 曾婷婷的眼神黯淡下来,孟串儿也松了一口气。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相貌相似之人比比皆是,只是太过于思念逝者,会让人迷了心智。 一个一个自我介绍轮过去,终于轮到曾婷婷了:“大家好,孟孟总好。我叫曾婷婷,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国际金融专业,研究生主修的是法律。久仰孟总大名,今天来只有一个渴望,就是能做孟总助理,能贴身学习孟总风采。” 这丫头强调了贴身两个字,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劲劲儿的状态。孟串儿几乎要怀疑她所谓的贴身是要找机会neng死她。 不过表现得还不错,孟串儿笑着点点头回了她一句:“你很优秀,但是我缺的是助理不是丫鬟,你不用贴身我也会很欣赏你。” 曾婷婷撅起小嘴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哼!孟串儿这张嘴,一开口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丰隆哥哥喜欢她什么。 “好了,各位优秀的孩子们,请把你们的简历留下,回去等待人力的通知。跟你们任何一个成为同事,都会是我的荣幸。”孟串儿干净利索地做了个结尾。 只不过让人唏嘘的是,留下的每一份简历都是一个希望,而有些希望注定要破灭。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公平,除非你足够强悍。所以没有选择,让自己更强悍是唯一出路。 小城发了条微信过来:“有重要情况。速回电话。” 孟串儿抄起电话门口打了个车开始直奔茶楼,在路上给小城打了个电话。 “啥重要情况?” “就内个竹子,你让我跟的内个,她有重要情况。” “说重点。” “重点就是她同时跟了俩男的,一个是吴鹏,还有一个是一个小混混。” “小混混是什么鬼?” “哎呀你咋这么笨,就是无业游民。” “长得好看?” “挺有气质的,有点像有点像于小山年轻的时候。” 孟串儿真想顺着电话拍死小城:“你什么意思?意思我家大猫猫年轻的时候像小混混?” 小城怼了回来:“你们女人真是不讲道理,你让我说重点,完了你在那扯一些有的没的。” 孟串儿哑然:“证据留了吗?” “必须的。” “茶楼等我。” 雨山茶楼里,小城美滋滋地又冲泡了一点极品普洱。嘿嘿,自己真的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不仅能帮助于小山做事,还能帮助孟串儿做事。 喝点茶,不要紧吧?再说了,这个茶楼现在是自己的,包括这堆蛤蟆小人都是自己的。 唉也不知道于小山这个瘪犊子啥时候能好起来把茶楼赎回去,这个地方没有了他怎么模仿都少了点味道。 自己每天都在拿刷子扫字画,泡茶,也每天都坐在那张椅子上接待客人。 可是,就是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没有了支柱。这么多年,依赖于小山成了习惯,在自己心里他是无所不能的。 如今没有人可以依赖,这滋味真难受。 小城心里又开始有点低落了。 第六十八章 女流氓孟串儿 “你在那耷拉脑袋神思倦怠地想啥呢?”孟串儿一来就把小城从沉船木的椅子上赶走,自己坐了上去。 “没想啥,你说我这堆破生意也没个起色,一路跟泥石流似的往下滑,唉,活着真t的累。” “我看你就是闲出屁了,不如你进我那个战争公益基金,我让陈杰给你安排个位置,每天让你看看战乱中孩子们的惨状你就没空合计泥石流的事儿了。”小城身上有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打趣他的魔力。 “你可拉几把倒吧。行了说正事,就内竹子,你打算咋办?我有啥能参与的不?” 小城的心情随着孟串儿的到来从低落中走了出来,甚至变得有一些小小的雀跃。 “证据除了照片还有啥?” “开房记录啊,我找人查的。” 孟串儿哈哈大笑走过去拍了拍小城的肩膀:“行啊城儿,够牛b的啊,不错不错,做事真是一把好手。” 一米九的小城杵在那很开心,咧嘴傻乐:“那肯定的,上学的时候小山就经常夸我,说我比他牛b多了,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哎?你去哪?不是!串儿!你还没交代我要干啥呢!” 孟串儿拿了证据心里自成打算。她需要让竹子做一件事,一件可以完完全全甩掉吴鹏的事。 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竹子会同意这件事,并且就算同意了也有着天时地利的运气在。 赌一把吧,不然有那个阴森森的恐怖合同跟着,于小山恐怕难以翻身了。 小城说竹子每到周二晚上的时候就会被吴鹏的司机送去一个美容会所,打扮得漂漂亮亮香喷喷的然后自己叫车去南山温泉酒店并且定一个豪华小木屋,里面自带温泉。 第二天才出来,每次出来的时候都是那个像年轻时候的于小山的小混混先出来,隔半个小时竹子才出来。 而之所以选择周二,大体上是因为每到周二的时候吴鹏都要去忙活那个智能农业的ipo公司的事情,没空理竹子。 害挺会享受的,孟串儿感慨。就是找一个像年轻时候的于小山让她特别不得劲,也不知道大猫猫当时是怎么对她的让她如此念念不忘,想到这个孟串儿就咬牙切齿。 眼下的功夫没空顾及这些边角料似的情绪,孟串儿坐在温泉酒店的大堂饮吧的角落里,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本商务杂志挡上了脸。 等了能有一个小时,竹子和那个小男友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这会已经快入三九了,c城由于地处北方,下了一场雪了都。 竹子穿了一件薄薄的巴宝莉风衣,里面就穿了款宽松的t,大腿光着,蹬了一双香奈儿的平底靴。越发显得身形窈窕,楚楚可怜。 是真的,很漂亮。漂亮到让所有人都会为之一震的那种。 孟串儿打了个呵欠,栽歪在舒适的大沙发上提醒着自己,可千万不能困过劲了,不守住这一宿,赶明儿又要再等一周。 那个小混混吧,挺凶的,孟串儿要聊的事情只能让竹子一个人知道。她不了解竹子的性格,不知道这个妞儿会不会惊慌失措抑或暴跳如雷,冷静睿智那就最好不过。 但是这些在还没有真正接触竹子的时候无从判断,所以最好的办法,辛苦点,等那个小混混第二天早晨走了,直接截住竹子。 孟串儿的性格,在做大事之前,是不会允许自己出任何差错的。她会把所有的细节都计划周全,包括竹子若是提前离开或者干脆不来。 不来无所谓,如果提前离开就需要孟串儿暂时履行一下她爹年轻时候的工作。 老刑警,盯梢。老爷子告诉过孟串儿,盯梢最怕的就是困,有一次为了抓一个有可能回家看老母亲的抢劫犯,她爹躺在炕上跟80多岁的老太太一起。听着老人的呼噜声,困得要死,还是支撑了一宿又一宿。 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把半夜潜回家的歹徒绳之於法。孟串儿暗暗祈祷,爹啊,赶紧把你年轻时候的精神分给我点,刑警这个行当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啊。 凌晨的时候实在太困了,整个饮吧只剩下了一个拿着那本商务杂志的神经病。 酒店夜班的人都特别奇怪,这个神经病为啥对这本商务杂志情有独钟,捧着看了四个多小时了。不会是公安机关的挂名逃犯吧? 前台服务员妆容精致,气质典雅,过来给孟串儿半鞠了一躬:“女士您好,请问您是哪个房间的,要不要我送您回房间?” 孟串儿拿出了两千块钱和身份证:“你去帮我开个房,随便啥房,然后我在这待会行吗?” 服务员愣了一下,又鞠了一躬:“好的女士,祝您拥有舒心愉快的一个夜晚。” 舒心愉快是绝对不搭边的,开了房间只是为了让这个来回晃悠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的酒店工作人员闭嘴。 困意的袭来真的是不可抗拒,几乎有几个瞬间,孟串儿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了。 这小城,这个月真的是辛苦了。孟串儿心里暗暗赞叹,小城够意思,于小山走过一圈能剩下他,也是说明于小山的福气足够大。 终于,在早晨六点半,小混混慌慌张张地出门去了,说他慌慌张张是因为他连羽绒服都是边走边穿的,一溜小跑去了门口约的车,钻进车里绝尘而去,没影子了。 孟串儿的一腔困意化为乌有,人像打了鸡血那么精神。按照她的预感,今天的竹子肯定不会等足半小时。 说不定就是吴鹏提前结束了工作约了竹子去做什么,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刚才的小混混对这件事一定知情。 知情还非要厮混在一起,图啥?有可能图竹子的美貌,更有可能根本就是竹子在这段关系中属于金主的位置,因为孟串儿清清楚楚地看见,在付房费押金的时候是竹子刷的卡。 又多了一成胜算,孟串儿握紧拳头暗暗地判断。 果然,在五分钟之后,那个光彩照人的竹子就踏着她的小靴子疾步走进大厅,边走边交代服务员:“1108退房,请稍微快一点。” 孟串儿伸了个懒腰,晃了晃已经僵硬不堪的脖子,把商务杂志扔在一边。站了起来快速挪到正在等待退房的竹子旁边。 悠悠然飘过去一句:“玩儿挺好啊。” 竹子转头看见孟串儿,从恍惚到神色大变用了三秒钟,很显然她认出了孟串儿。 原本被滋润得红扑扑的小脸瞬间像被吸走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她的眼神立刻开始飘忽不定:“你你要干嘛?” 是个有贼行为没有贼胆子的怂货!孟串儿又晃了晃脖子,笑嘻嘻地回答她:“你的表情,是见到鬼了吗?我能干嘛,看你长得漂亮,跟你请教一下美容的经验呀。” 孟串儿这个样儿,活脱脱像个流氓,在调戏一个无辜的良家少女,就跟那个电视剧里特别猥琐的眦着黄牙的脑满肠肥的嘴脸,特,别,像。 要是再整句台词儿:“嘿嘿嘿,小美人儿,你跑不了了。”基本就齐活儿。 把个竹子逼得往后退了一步恐慌得声音都抖了:“我我我不想教给你经验。” “那可由不得你。你觉得我有没有吴鹏电话?”孟串儿脸一沉,眼神凌厉地半眯了起来,竹子吓得一哆嗦。 “可是我这会有事,我能不能下午跟你聊” 孟串儿扣住她的手腕:“不能,你现在就给吴鹏打电话,说你的闺蜜失恋了在温泉酒店想自杀,你先来处理这件事回头再找他。” 说完拽着竹子往电梯间走。 “你不要这样,你吓到我了”竹子的一双美艳的眼睛里辍满泪水,盈盈欲泣。 孟串儿松开了她的手腕,亮了亮手里的房卡:“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找你做个交易,让你赚点钱。相信我。” 见竹子还在犹豫,孟串儿拿出小城给的那摞证据的备份甩给了竹子,转身走向电梯。 “跟不跟过来,随你。” 第六十九章 孟串儿威胁竹子 竹子坐在孟串儿开的房间的床沿儿,眼神怯怯的,充满了恐惧,仿佛下一秒钟孟串儿这个洪水猛兽就能扑过来生吞活剥了她。 孟串儿能善待曾婷婷,可是对于这个竹子就是天然反感。 她必然不是因为竹子三心二意,因为她本身就离经叛道,最最讨厌用封建思想去套路女人。 也不是因为竹子美艳无双,曾婷婷也十分漂亮,对于美貌的人,孟串儿非常欣赏。 纯粹仅仅因为是她跟于小山有过的那段过往,在这一点上,孟串儿和全天下的姑娘们都一样,小心眼的程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现在孟串儿已经平静了下来,不再去想那段过往。 竹子是个至关重要的人,能不能赌赢这一把就看她了。孟串儿强迫自己回到调查记者的状态,努力试着在最短的时间里爱上自己的采访对象。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于小山?” 竹子下意识地点点头,看了看孟串儿又赶紧摇了摇头:“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不喜欢你按照他年轻时候的样子找个小情人?我也喜欢他,所以你喜欢他很正常。跟我说说你为啥这么难以忘记他呗?因为我觉得要是论相貌的话,他可远远搂不住你。”孟串儿的眼神透着一股子真诚。 竹子咬了咬嘴唇,实在拿捏不准孟串儿到底要干啥,可是她手里有自己的重大把柄,看起来又是这么不好招惹,所以竹子决定不管问啥都实话实说。 “小山是一个很讨女人喜欢的男人。他很少来找我,会给我很多钱。也很少跟我说话,但是如果我家人或者我有什么困难,比如当年我弟弟大学刚毕业想找一个工作却四处碰壁,第二天他就会悄悄帮我解决掉。等我发现帮我弟弟的人是他,已经是三个多月之后的事了。我电话谢他,他会毫不在意地把电话挂掉。” 竹子的眼睛里闪烁着回忆的小光圈:“他懂得东西特别多,我喜欢茶,他是国家一级品茶师;毛笔字也写得好看,雨山茶楼的招牌是他自己写的;他从不骗我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对我说过,不爱我可是我就是,就是放不下他。” 竹子的嘴角边开始浮现一个微笑的弧度,虽然带了点苦涩,但是也遮掩不住提及心上人时候的甜蜜:“他很幽默,也很渊博。有一次我为了试试他是不是真的懂茶,就买了29元钱一斤的茶包装成极品好茶的样子麻烦他品尝茶的价格。他喝了一口然后抬头跟我说,不错,适合你喝,一斤不超过30元。” 竹子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柔声细语滔滔不绝说了能有一小时。孟串儿一直歪着脑袋认真倾听。 孟串儿心里酸了吧唧的,像打翻了一百年的醋桶。 于小山懂茶她知道,但是国家一级品茶师这事她可从来不知道;至于毛笔字,还什么雨山茶楼的招牌自己更是从来没留意过。 而这个竹子,知道得那么多,那么详细。哼!如果没遇见自己,于小山就是个大渣男,渣男中的战斗机。 不爱人家还招惹人家,如果当时的孟串儿是竹子一定赏他几个耳雷子,还念念不忘?完全不存在的事! 同时孟串儿也有点哀竹子的不争,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应该丧志自我,即使是深爱的人。 一个连自己都不太瞧得起自己的人,还有谁会瞧得起? 竹子说到兴头上一眼看见孟串儿神色不对了马上住嘴:“小山小山他不爱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像对你那样对过任何人。” 孟串儿整理好情绪笑眯眯地摇摇头:“他怎么对我的现在不重要,你既然这样爱于小山,为啥还要跟吴鹏在一起?” 竹子立刻不自在了起来,瑟缩了一下,撩了撂耳边碎发:“吴鹏不知道怎么查出来的我跟小山在一起过,而小山的东西他都想要。对于我来说,没有爱,就要钱。就这么简单。” 孟串儿点头表示赞赏:“其实你活得挺通透的。我记得上次我们见面是差不多一年前了吧?那时候你说小山连一个你帮他的情分都不肯给,所以那时候你是从吴鹏嘴里知道他不太好的?” 竹子后背“唰”地一下就渗出了冷汗,在空调的热风吹到30度的室内,硬生生被孟串儿吓出了冷汗。 竹子眼睛垂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警铃大响:这个女的真的不是一般人,怎么就跟吃了迷魂药似的一点一点卸下防备说了这么多!而她记性居然如此不可思议,原来一切的祸水都是这句不经意间说的话。 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我欺。 “没关系,你的表情已经帮你说出了一切,现在我给你一个帮助小山的情分,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赏我这个面子?”孟串儿的话和和气气,无半点不恭不敬的成分。 可是竹子却为什么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你你要做什么?” “竹子,我是什么人,你其实并不清楚,但是于小山的品行秉性你却比我了解万分。坦率地说,你所看到他的那些细节,我至今有的都丝毫不知!” 孟串儿的语速越来越快,说出去的话掷地有声:“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了钱跟吴鹏,你至少敢说敢认!我也欣赏你的坦荡潇洒!” “吴鹏算计小山的那些事情你既然大概都知道,不提醒他是你的权利,我不追究!可是如今我都问到头上,先不说你有没有底牌不说实话,就算顾及你对小山一片痴心,你怎忍心看他被算计得一败涂地?” 连珠炮似的提问令竹子无言以对,唯有难堪的沉默。 孟串儿字字句句都踩在理上,同时还用她掌握的底牌威胁了自己,又拐带了刚才自己所陈述的对小山的过往深情。 现在无论回复她什么都会显得自己假仁假义,不仁不义。 孟串儿也沉默了一会,随即忽然冷笑,笑得竹子毛骨悚然:“是了,你不提醒小山不是你不想。是因为聪明如你,太了解自己的身边人,你怕他,用同样阴损的招数,对付你。” 竹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与人交往易,猜心难,这个叫孟串儿的,没法深聊,说什么都会让她通过强大的逻辑层层推理之后猜透掉。 “所以你觉得,如果他知道你用他的钱跟别人玩着一到周二就芙蓉帐暖春宵短的大戏,会怎么对你?” 竹子惊恐地睁大双眼,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我没有得罪过你” 孟串儿蹭地一下凑近她的身边,在脸离她的脸有一个小臂的距离的时候停住,然后死死地盯住她:“所以你只有一个选择,帮我把那份坏得离谱的傻b合同,偷,出,来。” 竹子瘫在了床上,闭上双眼痛苦地摇头:“不行,我不敢,我会被他杀掉的。” “我会给你一百万,然后你还有机会离开他,去别的城市找下一个金主,他未必知道是你偷的。” 竹子咬着嘴唇,睁开眼睛还在犹豫。 孟串儿恶狠狠地续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可以马上把证据交给他,他一定,会知道你背着他给他戴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你是不是觉得他不会杀了你,会欢欣鼓舞然后更加百倍地疼爱你?” 竹子左右衡量,为难纠结了很久,最终咬着牙下定决心似的问道:“你给我多长时间?” “十天,提醒你一句,我的人会天天在暗处盯着你,你想两面都不得罪,或者想马上离开这个城市,绝无可能。” 第七十章 孟串儿跟吴鹏的第二次较量——手撕吴鹏 于小山的父亲已经正式陷入昏迷状态。连续昏睡三天三夜了。老太太一直在哭,眼睛都快哭瞎了。于小山每天负责给老爷擦屎擦尿,可是却无力面对老妈的刺骨的悲伤。 老天似乎收走了期盼奇迹的可能性,收得滴水不漏,像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几天几夜的快要渴死的人,连海市蜃楼般的希冀都不赐予。拿起水壶往嘴里倒的时候发现,干涸如同龟裂大地。 可是,你是否能接受眼睁睁地看着最亲的人的生命逐渐远去,而你却使不上任何力气。老爷子的身体除了肚子腹水鼓起的部分特别巨大,全身骨瘦如柴,形如枯槁。 好像有一支恶魔的针,从另外的空间维度扎进去然后不断抽吸,把活生生的人的血肉,精气神,感情,还有前尘过往吸干抹净,然后任由亲人哭天抢地,置之不理。 于小山无暇顾及自己,他那么希望父亲能站起来,能不再昏迷不再糊涂能够回到可以怼他和老太太一杵子的时候。或者再早一点,回到小时候,他跟同学打架,他爹暴揍他一顿的时候。 但是他渐渐地害怕接电话,害怕打电话,害怕夜晚。每到夜晚自己的头跟身体好像分家,头颅悬在半空中,血淋淋地睁着眼睛望着残缺不全的身躯。 然后嘲笑,捉弄,邪恶地讽刺:“这么点困难就把你打倒了?你可能不是个男人。你的女人还在拼命为你赚钱,你的父亲就躺在床上,而你,你是个废物。” “怎么样?不如结束生命,只要你死了,孟串儿不用还债,你的兄弟会岁月静好,你的母亲不会再为你这个废物操心。” 会看到很多已经故去的明星,张国荣、梵高、海子他们站在远处,或真诚或冷漠的脸,他们告诉他:“小山,跟我们走吧。相信我们,我们的世界没有痛苦。” 悬浮半空的头颅飞过来打于小山,边打边呵斥:“怎么?你不敢么?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只要你离开,周围人都会好起来!你怎么这么懦弱!打死你!打死你!” 于小山的身体很困,头重脚轻,困到眼皮像被糊了水泥,酸涩沉重;可他的精神世界持续亢奋,而且所有精神世界中存在的部分都被一层厚厚的黑布蒙在里面互相追打。 他老妈有时候边哭老爷子边跟他说:“儿子你睡一会吧,妈妈求你了。你总不睡觉要垮掉的啊。” 于小山能听见他妈妈说话,可是他不想回复,他回复一个嗯字都是很吃力的事情,所以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对母亲说任何一句话了。 他有时候很想跟老太太聊聊天,很想安慰她,可是张开嘴巴却无力发声。 越说不出来越憋屈,而看着老妈日日痛苦,更加自责,越自责越说不出来,仿佛进入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恶性循环。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过往人生活得恣情纵意,随心所欲这四个字用来形容自己再贴切不过。这几年生意接连倒闭,他也不甚在乎,钱财从来不是他特别关注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金钱在某些事情上是必需品。你可以不在乎,但是你不能没有。缺得紧了会发生无穷无尽不可预知的情况。 白天正常一点的时候他会想,很多生活和世俗上的东西让他总想逃离,像自己被扔进了大海里,四周都不靠岸,漫无边际。 并不是不会游泳,但他没有游的希望,身上还背负着重担,没有船来,最终就会被淹死。他知道只有孟串儿是他的船,可是他却觉得,这艘船迟早会被自己压翻。 孟串儿也有很久没有回复她的电话和消息了,有时候会强迫自己给她回一个字两个字,有时候强迫自己也回复不了,心里轻抚这个名字,一阵隐隐的温暖和难言的心酸。 主治医生走了进来,于小山的老妈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神充满了渴望。于小山呆坐在床边,心里充满了恐慌。 “回家吧,该试的都试过了,现在让老人回家比较好,你们可能也得准备点衣服什么的。”医生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遗憾,纵使每天面对这样的事情,也还是觉得病人的离去令人遗憾。 老太太失声痛哭,捶胸顿足:“医生啊,您再想想办法吧,他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医生艰难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出去了。 老太太站在儿子身边哭到快要晕厥:“儿子你说你爸还能有哪怕一点点的希望醒过来吗?儿子你说话啊儿子” “阿姨,您这么问我哥,我哥也会崩溃的。” 老太太一转头,吴鹏那张沙皮狗似的脸正在堆满沉痛地,望着母子俩。 于小山面无表情地看着吴鹏,吴鹏走过去痛心疾首地拍了拍于小山的肩膀:“哥,我来看看咱爹的情况,咱爹病了你也不说通知我一声。” 吴鹏把两千元钱放在了老爷子的床上。老太太一把扑过去把钱扔到了吴鹏脸上:“我家不需要你的钱,你给我滚出去!” 吴鹏讪讪地赔着笑脸:“哥,要不咱俩出去聊,我觉得咱家老太太情绪有点激动。” 于小山很想抽他,但是却像被化骨绵掌抽掉了全身的力气。 而且能够觉得自己反应变慢了,吴鹏说一句话,自己要反应好几分钟才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可是反应慢也不代表没反应,他不想让吴鹏继续在这里打扰他妈妈。 所以站了起来,走到老太太身边,帮老太太把哭散了的白发掖到脑后,缓缓地跟着吴鹏走出去了。 “你不能带走我儿子,你要把我儿子带去哪??”老太太走出病房随即被两个赌场的马仔拦住了。 吴鹏回头笑嘻嘻地回了一句:“阿姨您放心,我跟我哥是亲兄弟,我跟他谈谈然后再送他回来照顾老爷子。您赶快进去吧不用送了。” 留下了在后面疯狂哭泣挣扎的老母亲。哭泣的声音犹如飞镖,一镖一镖穿透于小山失去防备的,已经七零八落的心脏。 吴鹏把于小山带到了医院附近的茶楼。 “哥,我知道你懂茶,我不懂,你看你先凑合喝着,实在不行,我派人去雨山茶楼给你取点。”吴鹏觑着于小山的脸,看起来恭敬又温顺。 但是这次的于小山怎么这么不对呢,眼神空洞迷茫,没有愤怒没有恨意,只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 “哥,这个月的利息你还没给呢,前儿我去找嫂子,想让她联合签名一下,结果啊唉,一言难尽,哥我理解你。有这种女人不如没有,还是兄弟靠谱,你说是吧?”吴鹏说这个话就是为了刺激于小山,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其实吴鹏希望于小山能对自己先动手,然后可以让他进局子里呆个十天半个月,因为吴鹏盯上了于小山父母的鱼塘。200多个鱼塘不值几个钱,自己更没心思去操心养鱼的什么事。 但是鱼塘可以跟手头的智能农业的公司联系起来,不然炒概念都没得炒。 更重要的是,鱼塘那片地上种着十几万棵树,已经长了20多年了,再有个几年就成材了,这十几万棵树成材之后少说也有3000多万。 他趁于小山不在的功夫,可以恐吓老太太说小山已经被警察抓走了,因为涉嫌诈骗自己的钱,然后再让老太太求他网开一面,等于小山从局子里出来,估计可能十几万棵树已经转手到他吴鹏手里了。 不影响接下来还那1000万,算盘打得美滋滋。结果出乎意料之外,于小山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其他的反应。 “哥,上次你说不让我打扰父母,我今天做到了,我过去是真的诚心诚意看看咱家老爷子,我昨天才无意当中听人民医院一哥们说起老爷子得了这个病,我这心急如焚,恨不得能马上看见咱爹。” 于小山忽然间天旋地转,将近40年的情绪全都砸了过来,脑袋好像一时之间无法承受负荷,头疼欲裂的感觉又上来了。 眼前的吴鹏变成了好几个,每一个都在狰狞地笑着,他的声音也像魔音穿耳,每说一句都有好几百种回音。 “我得躺会儿” “啥?”吴鹏一脸懵逼,说这好半天了冒出这么不伦不类的一句话,啥叫你想躺会儿?这傻叉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 吴鹏用爪子扒拉了一下于小山的头他最了解于小山非常讨厌别人碰他的头,无意当中碰到都会横眉冷对的。 而此刻于小山居然还是没反应。 “嘿嘿,哥,你是不是傻缺了?还是你爹生病把你脑瓜子生秀逗了?还是你那个孟串儿跟别人那啥了,我看你这个头一扒拉还一动弹,挺像个王八的。” 聪明如吴鹏,怎会看不出于小山这次的诡异之处,自己其实也不想说这么难听的话,关键是这货不动手啊,不动手就不能进去,不进去就没有树。 十几万棵树啊,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于小山压根就没听见吴鹏在说话,径直走到长的沙发椅那躺下了,躺,下,了。剩下个吴鹏跟其他一个马仔面面相觑。 吴鹏站在那吐了一个烟圈儿,跟旁边人说:“看见没,这就是所谓的缩头王八,干啥呢哥?大尾巴狼你装深沉呗?” 突然间,外头一阵嘈杂,小城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串儿你等会我” 外头有俩人守着,所以吴鹏并没怎么担心,结果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茶馆古香古色木头雕花镶玻璃门的玻璃被人用高跟鞋一脚踹碎。 孟串儿直接跨过踹碎的门走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扇了吴鹏两个巴掌! 而且扇的时候戒指的钻石的那一面在手心,所以孟串儿在吴鹏脸上拍了一个点,然后用使劲往下扯的方式用尽全身的力气划过这巴掌。 吴鹏脸上瞬间鲜血淋漓,他看清楚了是孟串儿破口大骂:“你个婊子!我看你是td不想活了!” 第七十一章 吴鹏溃败却阴谋暗起 事情得从几个小时前说起。竹子用闪送的形式把那份要命的合同送到了孟串儿手上,然后不知所踪,电话注销掉了,估计已经是早有准备的事情了。 而同时,孟串儿通知小城把在他手里存的那部分打算给吴鹏利息的一百万转给了竹子所提供的指定账户。 这时候孟串儿接到了小城火急火燎的电话:“串子!快点!小山被吴鹏绑了!老太太急的直哭。咋整?咋整你给个章程?” 孟串儿的心猛然揪成一团:“绑走了?明目张胆绑走的???” “就是几个人,去医院,然后把小山带走了。老太太说小山最近情绪不对劲,总也不说话,怕出大事,咋整你倒是出个主意啊?”小城急得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 “要不然报警吧串子,报警把小山带回来。” “你别吵吵,吴鹏我打过交道,一准不会给我们找到这么明显的漏洞去报警的机会,你让我想想医院不是有监控吗?你不是在医院有关系吗?查监控,你先去医院,我现在就赶过去。重点查几个方向,第一有没有强行绑架;第二出了医院往哪个方向走了?” “我知道了,你赶紧的快点过来!” 孟串儿拿起外套就向外冲,上周刚被录取为孟串儿助理的曾婷婷跟了出来:“孟总,生吉医药的董秘今天过来跟你谈独家fa的事” “你想办法帮我留住客户,问一下基本情况,等我回来跟我汇报,我现在有重要的事儿。” 冲到门边孟串儿回头嘱咐:“婷婷,一个人弄,不要叫团队中的其他人,客户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明白吗?” 说完风风火火地出去了。曾婷婷手里拿着一份企业bp发呆:啥意思?我们自己?哼!谁跟你我们自己啦?就算我不叫其他人,也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你! 孟串儿一赶到医院的监控室,小城就赶紧迎上来:“那啥,我仔仔细细看过了,是小山自己跟他走的,出了医院大门往东就没影子了。” 孟串儿点点头:“走,去附近派出所。” “干啥?报案啊?你刚才就告诉我报案我就报就完了呗,你这费二遍事!” “报你个大头鬼,自动跟他走的报个屁案!” “那去派出所干啥?” “查路口监控啊。” “你说查就查啊?你把人民的派出所当啥了?指定不让你查!除非你报案!” 孟串儿脚步如风,小城像个碎嘴婆子,一溜跟着一溜逼逼叨叨,她实在被叨叨得一个头两个大:“闭嘴,你不会说你有个稍微贵重一点的箱子落在出租车上了?然后查一下附近的监控看一下箱子的去向!” “不是应该去交警支队查吗?” “听我的,行吗?” “我没说不听你的,我这不是着急吗!” 孟串儿不再搭理小城,此刻的她心急如焚,小城又叨叨了几句就闭嘴了。 从派出所出来他们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于小山跟吴鹏去了哪,因为他们根本就没上车,就在医院东边路转弯的地方进了一个叫做“雪月茶楼”的地方。 一进茶楼孟串儿就对茶楼前台的小妹妹笑道:“几个小时前那五个哥们呢?我俩是他们的朋友。” 前台妹妹笑眼盈盈:“二楼风华亭。”没等妹妹说完,孟串儿就三步并成两步向上跑。一米九的小城几乎追不上她:“串儿你慢点!等会我!” 风华亭的门口有两个标配的傻狍子大铁链子因为带不起金的估计,脖子上有纹身冬天看不见里面。双腿略微岔开在门口杵着,见到窜上来的孟串儿吓一跳,定睛一看是个女的。 继续跟两个摆件似的杵着,只不过是长得极其没有美感的摆件。 孟串儿从地宇证券过来穿着一双黑色的职业装标配的高跟鞋,冲过来直接没理两个摆件上去就是t一脚! “咣!稀里哗啦”茶馆里那种木头门,半截是木头的,半截是格子镶玻璃的,非常好踹,就一脚,门玻璃全碎。孟串儿直接从半截的地方跨了进去。 两个傻狍子这时候才想起来拦,被后面赶上来的小城拽一边去,咣当又补一脚这回门直接开了。 正听见吴鹏在那说什么王八不王八的,孟串儿把钻石戒指挪到手掌,狠狠地,不留任何余力地扇了他两巴掌。 这是孟串儿一直想做的事,终于今天可以如愿以偿。忍了那么久,容他嚣张了那么久,实实在在是忍够了! 扇完之后吴鹏的感受如何孟串儿并不知晓,但是孟串儿的手掌控制不住地生理性发抖,眼冒金星,下手太狠,当场就看见吴鹏脸上出了戒指划出来的大口子,鲜血直流。 从不嗜血,但此刻觉得这抹红色如此鲜艳可爱,看来吴鹏有吴鹏的本事,能把孟串儿给恶心成这样。 “你个婊子!我看你是td不想活了!”吴鹏满脸狰狞,再也不复哈巴狗似的模样,抬手就薅住了孟串儿的头发使力想把孟串儿往地下甩。 沙发上躺着的于小山蹭地一下就起来了,眼睛血红,冲过来就要揍吴鹏。 孟串儿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低语:“相信我,大猫猫。” 于小山喘着粗气,像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而且是连踱步都踱不了的方寸之间的笼子。 孟串儿听得心惊胆战,她知道于小山出了状况,但是最近他一直在医院,完全不晓得出了什么状况。 她把于小山交给了小城,小城小心翼翼地扶着,孟串儿心下暗道:得跟吴鹏速战速决。 孟串儿冲小城大喊:“小城!录下来了吗!他先动的手!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我是自卫才扇他的,一会我心脏病犯了记得送我去中心医院你朋友那,别的医生我信不着。” 吴鹏垂下双手冷笑道:“行啊,甭t在这废话,这个月的利息,今儿要是不给我,我也豁出去几年的兄弟情分,直接按诈骗罪起诉。” 孟串儿从怀里掏出来竹子偷出来的那份合同撕下来最后那页签名的给小城,小城犹豫都没犹豫直接用火机烧了。 然后孟串儿晃了晃手里的合同挑衅道:“吴鹏,你是说这份东西吗?”说完走过去,用这摞纸轻拍吴鹏的脸蛋子,学着吴鹏的样子冷笑道:“是t的说这份东西吗?我问你话呢?” 傻不拉几的吴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孟串儿把第一页递给了他,剩下的,让孟串儿一点一点一点地撕碎掉,撕的时候满腔怒火和怨气。 孟串儿把这份合同想象成了吴鹏,然后撕得他体无完肤,撕得他大卸千万块儿,撕得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撕完之后朝吴鹏的脑袋天女散花一样地扔了上去。 吴鹏的脸在看到合同第一页的时候阴沉下来,所有的五官全部变成下箭头,眉毛下沉,眼角耷拉下来,嘴角下扯,脸上的肉都随之泄了下来。 他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份合同的原件突然出现在孟串儿的手上,要知道这合同是放在家里卧室的保险柜里,而保险柜的钥匙他谁也不信任,时时刻刻在自己身上。 吴鹏右手伸向了右兜,拿出了自己的一串钥匙,看一眼就知道,所有钥匙都在,只有保险柜的钥匙不见踪影。 回想起昨晚格外热情如火的身体,醉眼朦胧的撒娇,在卧室里略显鬼鬼祟祟的身影吴鹏低声诅咒了一句:“婊子,都是婊子!” 他用手把头上的碎纸沫子抹掉,阴森森地对孟串儿道:“我可以起诉你们不当得利。要求返还1000万本金。” 孟串儿微笑道:“巴不得你起诉,你当法官都是傻子?一千万你说给就给,没有任何合同还不当得利?这难道不是你为了兄弟情分自动赠与吗?要不咱们扯一场旷日持久的诉讼战,看看过个几年谁能胜诉呗。” 孟串儿硬生生地强调自动赠与四个字,把个吴鹏气得满眼发绿。孟串儿瞄了一眼于小山,看他的样子有点支撑不住。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钱最后也得还,但是之前还过的几百万的利息,能拿的出转账记录的都可以算作是本金偿还。 但是话不能马上答应,面对吴鹏这种人,必须让他觉得自己是有舍得一身剐的勇气的,稍微怂一点都会让他钻了空子。 “吴鹏,我告诉你。如果想让我把这笔钱赐给你,除了需要时间,还需要我良好的心情,否则我一个不开心,咱们就坐下来好好扯,我有都是时间。余生能跟你纠纠缠缠,看着你傻比朝天,我也特,别,的,开心。” “所以,现在我要走了,不用你送,你如果拦着我,我马上就不开心,听清楚了吗?”说完孟串儿冲小城使了个眼色,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碎裂不堪的风华亭的包间门。 吴鹏的脸一阵一阵地抽搐,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没受过这么大的耻辱。他把桌子上所有的茶具全都扔到地上砸烂,还不够解气,把摆设架的仿古花瓶和仿古青花碗全部砸烂。 茶楼服务员在听见第一声门踹碎的声音就赶到了,结果看到这么多人,全都气势汹汹,压根就没敢进来。 后来看见吴鹏把包间里所有东西都砸烂了,担心老板扣自己工资,在门口非常非常小声,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先生您” “婊子!!!全t是婊子!!婊子该死!!!”吴鹏转头恶狠狠地叫道:“滚!婊子!!!” 小服务员吓得赶紧跑到楼下。 这回轮到吴鹏喘着粗气,平息了好一会,他问身边一直不敢动弹不敢说话的马仔:“你前几天跟我说什么来着?李林让任军一直在打听孟串儿?” 马仔点点头:“是,不知道为啥,一直在打听孟串儿,四处打听。” “没打听于小山?” “没没听说,光打听孟串儿了。” 吴鹏咬牙:“给我约李林!” 第七十二章 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 出了门,于小山一个趔趄,把小城和孟串儿吓得赶紧一把扶住他。 “大猫猫,咱们检查一下身体吧,我很担心你。照顾老爷子也得先自己身体好不是?” 于小山把他俩的手挪开,摇摇头,他觉得阿富han的炮火全都聚集到了现实中,而这一次他不是英雄,他不仅救不了孟串儿,还得孟串儿来救他,他的无能在最爱的人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很想抱抱孟串儿,像从前那样跟她逗几句,或者亲亲她的脸,他知道怎样会让刚在暴怒中的孟串儿开心起来,但是他做不到。 他的身体不听他的大脑指挥,所以他现在只想逃离。 孟串儿回头看了看小城,小城冲她摆了摆手,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句:“我觉得他不正常。” 孟串儿白了小城一眼:“用你说。二百五。” 忽然小城电话响了于小山的老妈打来的:“城儿啊呜呜呜呜小山你找到了吗?他爹要走了” 小城像被雷劈了一样,因为是老太太打过来的,小城直接按了免提。所以三个人全都听见了,于小山和小城都傻不愣登地纹丝没动,孟串儿拽着两个爷们就开始往医院跑。他俩这才反应过来开始狂奔。 到医院的时候于小山的爹已经开始睁开了眼睛,估计是回光返照了。周围亲戚一大堆,什么于小山的姑姑叔叔,阿姨舅舅反正一群围在床边。 其实,这是孟串儿跟于小山父母的第一次见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面临着跟其中一个永别。这种滋味很难用语言描述得出来。 而说真的,没有人有闲心关注到这会进来的三个人中有一个是孟串儿,更不会有人介绍说,这是孟串儿。所有人的焦点都在躺在床上的病人身上。 于小山跑过去,老爷子伸出枯瘦枯瘦的手,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那种非常非常嘶哑的:“啊呀”跟出生的时候一样,只不过那时候哭声洪亮,而此刻人世间走一遭已然历尽沧桑。 于小山握住老爸的手,老爷子开始流眼泪,浑浊的眼泪淌得满脸都是。他看着儿子,眼神中充满不舍。 那个眼神让于小山知道,他爹的大限到了。他心里不再奢望父亲能站起来能回到从前,他只希望父亲回到扩散的癌细胞压迫到脑神经呆呆傻傻的时候。 回到那个见到老太太嘿嘿傻笑说:“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缘分啊”的时候,连这个也不行么?连这个也不能成全吗!!! 孟串儿一直紧张地盯着于小山,发现他也满脸是泪,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马上意识到,于小山可能病了,而且不是普通的疾病。绝绝对对跟精神方面有一定关联。一瞬间她想明白了最近所有他反常的点。 为什么一直不回复信息,一直不接自己自己的电话,为什么再也不说想念她爱她,又为什么总是关机 于小山老爸颤颤巍巍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儿子正在握着的自己的手上,迟迟不肯闭眼,就这么深深地望着,望着。 老太太站在旁边,刚才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的现在居然没哭,而且特别平静地把手盖在老伴的头上:“老头儿,你想说啥?” 老爷子努力喘着粗气,其实是只有往外呼的气,没有往里进的气的:“啊”他抽出了一只手缓缓地指向孟串儿。 孟串儿反应了过来赶紧站在老爷子身边:“爸,我叫孟串儿,我跟小山会结婚,会生宝宝,会白头到老,小山跟吴鹏的恩怨了结了,他不会再有任何麻烦,我会好好照顾小山,好好照顾妈,将来会好好照顾宝宝,爸!您放心吧!” 这是把所有能想到的一个临终的父亲能想到的所有可能关心的点一股脑地用最快的语速全说出来了,而且这种见面过于特殊,特殊到所有媳妇见公婆的羞涩,礼仪全省了。 什么敬茶订婚领证,没那些步骤,直接叫爸。 于小山老妈这才看见一起进来的人当中有一个姑娘。她只冲孟串儿点了个头,眼光就又重新眷恋不舍地转向老伴。 那神情中有深情,有岁月铺垫之后的温柔,甚至透过布满皱纹的脸能看到青葱少女时候的娇羞。 就是没有悲伤。人在面临极度崩溃的状况时表现各不相同,这可能就是人最复杂的地方。 老爷子嘴角微微上扬,隐隐像是笑了的模样。 布满老茧的双手垂了下来,缓缓闭上双眼,又使劲呼出了几口气,随即悄无声息了。 主治医生过来看了看,然后通知这一屋子的人:“节哀。” “哇呜呜呜呜” “我的亲哥啊” “我的好姐夫啊” “你咋就这么走了啊” “留下我这个妹子可怎么活啊” 哭声震天,悲痛欲绝。小城一边用手抹眼泪,一边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孟串儿的肩膀,把孟串儿肩膀抓得生疼他怕自己哭得声音太大了让于小山更加悲伤。 孟串儿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下来,她心里只有一句话:我的大猫猫,没有爸爸了 奇怪的是,于小山的妈妈一滴眼泪都没掉,她开始到处收拾东西,边收拾边跟床上的老爷子说话:“老于啊,你太不争气喽,我可不像你,我还等着看儿子结婚,看孙子。” “你啊你啊,你看不到喽,你没这个福气啊。” “老于啊,这医院咱们住了好几个月了,我都没敢跟你说,我每天都睡不好,这会可好了,可以回家了。” “老于啊,一会我叫你一声,你就跟我回家啊,咱不在这呆着了。” 孟串儿听到这些话,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抽泣,这简直是人间至痛,她又开始想起超哥和丰隆,想起自己也对他们说过一样的话:“明天我叫你们一声,你们就跟我回家。” 说那句话的时候有多痛,现在老太太只会比她痛上十倍百倍,感同身受之下孟串儿痛得无以复加。 殡仪馆的人来了,三个人,拿了一个两人抬的担架。把于小山的爹放在担架上,然后给他盖了块白布,想要往医院外面的车上抬。 这时候老太太不干了,扑上去大声哀嚎:“你们要干什么?不要把我老于带走!不要把我老头带走!我老头不想跟你们走!” 小城赶紧过去抱住老太太,于小山一直在病床前面坐着,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可是他保持着他老爸临走的姿势没动。 孟串儿上去轻拍老太太的肩膀:“妈,您保重身子” 一没留神,老太太冲了出去,孟串儿和小城边哭边在她后面跑。门口殡仪馆的车开走了,老太太追着车,一边跑一边哭喊:“不要带走我的老头啊” 小城抽搭着鼻子问孟串儿:“刚才还好好的这是咋了?” 孟串儿也抽抽着鼻子:“你不懂,刚才人断了气,可是身体还在。这会儿连身体也不给老太太留,才晓得万念俱灰是什么感觉。老太太宁可他永远没意识,但是不会腐烂还躺在那。” 小城叹口气:“太t的难受了,为啥我不懂,而你懂?” “因为置换身份,如果床上躺着的是小山,我也一样。” 第七十三章 李林的阴谋 农村的葬礼规矩特别多,先要停尸三天。孟串儿和小城跟于小山家里浩浩荡荡的人回到了老宅子。老宅子就建在环绕了十几棵树的鱼塘旁边,院子特别大,还有一只边牧,叫小四儿。 小四儿被造得跟土狗一样,但是它非常聪明,懂得看家。 你们拿东西进来可以,拿东西出去不行,自己的东西也不行。 而且它太久没有见到于小山,叫声都是嗷嗷嗷的,不是正常狗狗的那种汪汪汪的声音。 于小山在见到小四儿的时候俯身抱了抱它,被舔了满脸口水。 巨大的楠木棺材停在院子中央,小城和孟串儿,还有于小山的老妈轮番倒着班地睡一会儿,但是于小山却一直没睡。 他这三天只保持了一个姿势,就是静静地站在他爸爸的棺材旁边,用脸反复贴着棺材。一句话不说。几次孟串儿和老太太都央求他睡觉,他只是睁着熬得通红的眼睛摇摇头。 于小山的思绪和身体仿佛是分开的,身边人的哭声,孟串儿和老妈还有小城跟他说的话,亲戚们的迎来送往,都像在另一个世界。 而自己的世界四周建起厚厚的城墙,头顶也有厚厚的城墙。只有铜铁铸成的城墙,没有门,没有窗户,没有光。 他在这个城墙铸成的空间里,跟死亡离得格外近。他不知道怎么出去,手里没有任何工具,他想大声喊叫,想拿什么东西砸开这个空间,想跟亲人们有所交流,但是最终都是徒劳。 父亲的离去像是打开了另外空间的钥匙,自动自觉把他带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不仅仅是他出不去,可怕的是,别人也进不来。 老爷子下葬之后,孟串儿哄睡了老太太。其实很容易,因为已经过度疲惫,人仰马乏,濒临极限。不容易的是一直沉默的于小山。 小城让他的医生哥们赶过来给于小山强行打了一针安定,他这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站在广阔的,一眼望不到边的鱼塘前面。十几万棵光秃秃的树,北风卷着凛冽的气息横扫过来。孟串儿,小城,小四儿,俩人一狗。 孟串儿俯身揉着小四儿的脑袋这狗子极有自己的鬼主意,让孟串儿随便摸,不让小城摸,小城只要做出摸它的举动,立刻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你说这玩意有思维吗?它咋知道你跟小山是啥关系?” “边牧智商高,不过我觉得要说它知道我俩的关系那有点夸张了,可能什么人养什么狗,它不太喜欢怂的。” 小城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给了孟串儿一杵子:“你说谁怂!” 孟串儿凄然地扯动嘴角,试图努力笑了笑:“这狗几岁了?” “8岁了,之前跟小山亲,现在跟老太太亲,老太太也离不开这只狗。” “我今儿瞧着大猫猫的样子,怕是心理上出了问题了,咱俩得尽快劝他就医,另外,这几天抽空我也去买只狗。” 小城卡巴卡巴眼睛:“买狗干啥?你哪有时间照顾狗?他也没心思照顾啊,到时候还不是扔给我!不买!” “我怀疑大猫猫得了抑郁症。今天瞧着他不愿意跟人接触,可是他会俯身拥抱小四儿,有只狗对他有好处。小四儿暂时得陪着老太太,再整一条陪小山。” “抑郁症??你你你,咋瞧出来的?” “直觉。”孟串儿忽然想到一个人,就是那天从观潭山救曾婷婷去医院的那对情侣中那个笑眼弯弯的叫小名儿的,好像是个心理医生。 那时候留名片是为曾婷婷准备的,没想到曾婷婷没留下什么问题,大猫猫快不行了。 小城叹了一口气,深深地。其实小城此前是一个很少叹气的人,最近这一年,几乎日日叹气。 孟串儿瞅着挺心疼的,无辜的小城,被牵涉其中,只为了一份兄弟之间的义气。 “你跟大猫猫小时候在这里玩吗?”孟串儿强打起精神转移小城的注意力。 “玩啊,当然玩!他家鱼塘刚开始干的时候,我跟小山就在这玩,这个鱼塘里有一条很神奇的鱼,叫白腰子。”小城的性子天真可爱,孟串儿一带他就跟着跑,眼神里全是回忆的光彩。 “鱼还有名字?” “有!白腰子是开湖鱼,东北这边养鱼有讲究,开湖鱼不能杀。它是第一条这个鱼塘里的鱼,因为腰不太好,有点歪,还有点白,所以叫它白腰子。” “哈?白腰子现在还活着?” “活着啊,30多岁了。小山说前两年想抱着白腰子拍个照,它长得快有人那么高了,结果精得很,拿尾巴扫了小山一脸水溜回塘里去了。” “乖乖,30多岁的鱼啊,那不是成精了!” 小城说到兴头上,手舞足蹈地比划:“我也这么觉得,这方圆远近都知道它,现在多少人想出高价买,小山爹都不卖。你说会不会有一天白腰子一跃龙门,成了牛逼的一条龙了,就能保佑小山尽快好起来” 说到这,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岁月如风雪亘于时空的沟壑,没有人可以永远站在幸福初露端倪的地方。 c城地升控股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任军拿了一叠打印出来的a4纸递给董事长:“老板您为啥不亲自见吴鹏?” 李林懒散地靠在巨大无比的沙发上,抬起一只手接了过来,一听任军问这话,从鼻子里吭了一口气儿:“凭他?也配!” 任军赔着笑:“那是那是,老板这是吴鹏给的材料。把于小山和孟串儿的过往都列出来了。” “当时孟串儿的事闹得挺大的,电视台有一阵子都做了专题,是她现在的男朋友于小山把她救出来的,花了很多钱还动用了国际雇佣兵。于小山这人您也认识,c城挺有名的,生意当时做得偏门,但两道通吃。” 李林一听这个来了精神,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于小山?雨山茶楼那个老板?” “嗯,就他。” 董事长冷哼了一声:“他那几个破生意早就被逼得没活路,我还以为他死了呢,真是冤家路窄。” “老板您跟他有过节?” “过节大了,咱公司差点因为他惨遭灭顶之灾,你记不记得去年年我挪了1个多亿差点被刑事拘留?” “记得啊,但是您没跟我说啥原因,我也不敢问啊。” “当时他带我去了一个场子赌博,设了个套让我钻,先是赢了很多钱,后来他在旁边假惺惺地劝我收手,谁t的在鸿运当头的时候会收手?一个晚上输了我1个多亿,他拿走了一千万,我挪了公司的钱让证监会查出来,差点没整死我,后来还是我卖房子卖地抵押所有东西才把这个窟窿堵上,又整改又写检查,我又没法报警抓赌,吃了个天大的哑巴亏。” “看来他跟孟串儿真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为了钱恬不知耻。” “嗯?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看问题还是看得浅,他要是为了钱能把剩下的那点子身家全掏出来扔孟串儿身上?就是这个孟串儿多半也是为了救她一命的人才突然从媒体消失两年多之后转行做券商,任军儿,你脑子是屎做的?阿富han那要是没命了还要个屁钱!不过没关系,他俩连一起,正好方便我新仇旧恨算总账。” “是是是我还得靠老板您多耳提面命,那这事您看我” “蠢货!他俩这种不为钱美其名曰为情义的白痴有几个?你去搜罗孟串儿的过往,肯定能拎出来可以用的!” “明白!” “记住,不要跟吴鹏这种人扯在一起,于小山不是什么好东西,吴鹏也不见得好到哪去。他跟他哥哥吴飞现在正在倒腾一个智能农业的公司,各种数据假得要死,我看迟早要出事。” “懂!老板!” 第七十四章 受折磨的大猫猫和被摧残的孟串儿 过了于小山的老爸头七之后,孟串儿拿着名片去见了一次小名儿。小名儿听孟串儿哇啦哇啦说了一堆,眉头越锁越紧。弯如月牙的眼睛也再无任何笑意。 “你男朋友抑郁症是基本可以断定的,但是我更担心他可能有情感双向障碍的倾向。这种疾病是所有心理学,精神学专家的噩梦。” 孟串儿瞪大双眼,不解地看着小名儿:“这个是啥病?我从来没听说过啊,严重了会怎样?” “严重了嗯就是传统意义上的精神病。你别着急,现在根据我的判断,即使他现在是情感双向障碍也是轻度的。不过他得自己有求生的,得来就医。因为我至少需要跟他聊一周的时间才能谨慎给他开始药物。” 孟串儿霎时如同万蚁噬心,难过之极精神病??这个词自己听了都接受不了,大猫猫要如何面对这个? 小名儿继续道:“有人对抑郁症之类的疾病认知非常有限,而且片面。把抑郁症或者双向情感障碍单独归结于身体原因或者心理原因都是不对的,这两方面的因素各占百分之五十。目前的情况去判断,你男朋友的抑郁症的状态非常明显,而且严重。你一定要引起万分重视。” 孟串儿小心翼翼地问道:“药物会起到很大效果吗?” “药物肯定是有效的,但是这种药物不可以随时吃随时停,中间还要根据病人自身情况不断调整,找到最有效的那部分药。可是让病人主动来就医,心甘情愿接受治疗,在我整个职业生涯中也没有见过。病人对治疗普遍存在抗拒心理,所以这种病有自我毁灭的倾向。” 自我毁灭细细咀嚼这四个字,孟串儿的心都快碎了。 巨额的债务,父亲的死亡,各类从前所谓“朋友”的或明或暗的嘲讽以及吴鹏的背叛,为了救自己倾家荡产不再有从前的赚钱的门路,写出的书也反响平平命运似乎把所有的重担都在同一个时间一股脑地给了于小山。 “我必须要嘱咐你一点,孟串儿。”小名儿表情严肃:“全世界每四秒钟就有一个抑郁症患者自杀成功,这个病的恐怖程度远远超过任何一个癌症。而病人所能表现的痛苦仅仅是他们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同时,最难最难的是抑郁症的陪伴者。很少有亲人或者爱人可以做好抑郁症陪伴,因为病人表现出的冷漠,疏离,甚至不通人情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你得做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准备。” “你不能鼓励他,如果你对他说加油!或者说我相信你可以的这种话,那么他状态糟糕的时候就会更加凶狠地责备自己,觉得自己做不到你说的状态就是无能。甚至会反问为什么世界上其他人都是好的,而我不是?” “你更不能表现出任何程度的不开心,你的不开心反作用于他,他便会认为自己拖累了你,加重自杀倾向。” “你不能说你懂得或者理解他的痛苦,因为你无法真正感同身受,会增加将来沟通的障碍。同时你还要及时找渠道发泄自己的情绪,免得跟他一起掉进情绪的大坑。” 孟串儿傻了,听起来什么都不能做啊。“那我能做啥?在他发病的时候。” “你可以劝他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天,再坚持一小时。然后想发设法劝他来接受系统的正规的治疗。” 孟串儿不晓得是如何从小名儿的心理诊所出来的。得知吴鹏那1000万的阴损合同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样难过,前途无明,未来无门。 像走在一根摇摇晃晃的钢丝上,下面是万丈悬崖。大猫猫已经开始打算跳下去,而她不仅仅要成功阻拦还要保护自己不一失足成千古恨。 尘世难逢开口笑,万水千山总是难。实在是,太难了。 孟串儿坐在诊所楼下花园的长椅上,万物萧索,唯有大雪覆盖人间。 她忽然想到红楼梦里的一句偈语“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自古谁不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到头来都只剩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如这雪一样。 “嗷呜嗷呜”静寂的花园的角落里有小狗崽子的声音,这声音把孟串儿从凄惨的情绪中拽了出来。 她好奇地走过去,发现有一只冻得哆哆嗦嗦的,在大雪的掩映下有点黄不拉几的,判断只有一个月左右的小狗。 见孟串儿走过来使劲使劲嗷呜,小崽子的爪子比例特别大,一看就是只纯种狗,但是判断不出来像啥,有点像金毛,还有点像拉布拉多,但又觉得怪怪的。 孟串儿把它抱了起来,不仅哑然原来它身上黄不拉几的是一层屎。而且这层屎还分布的比较均匀,所以这应该是一只小白狗。 小狗直往孟串儿的羽绒服里钻,张嘴就咬,用它还没有长出小牙的嘴巴撕扯孟串儿的衣服。看上去又冷又饿,怕是饿疯了。 孟串儿只能自嘲道,好吧,这是要走狗屎运了吗?不过有这小玩意一闹腾,刚才的悲伤情绪化为乌有。 “你以后叫不丢吧,我们不走丢的不丢。”反正孟串儿也打算在家里放只狗,相关的资料显示,如果抑郁症患者能有宠物陪伴,会起到辅助治疗的效果。 “算了你别叫不丢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赚钱。得还债,还得治病。你叫财财财吧,发大财的财。” “嗯,财财财,就这么定了。” “嗷呜嗷呜”财财财像是能听懂话一样地答应了两声。 回家的时候于小山看见这只狗崽子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孟串儿喂它喝了点羊奶粉。 然后开始给它洗澡,孟串儿边给它洗澡边嘟囔:“你到底是个啥品种,咋弄一身屎。” 于小山忽然来了一句:“萨摩,耳朵还没长立起来的萨摩。” 孟串儿不可置信地抖落抖落手里的水,回头看看于小山,他居然说话了!从他爹下葬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话,看来这个小玩意还是有点用的。 孟串儿看了看落汤狗财财财,对它有了最初的喜欢的样子。只要是能对大猫猫有所帮助的,是人是鬼是畜生都是值得感激的。 “对了,大猫猫,小城最近太寂寞了想来咱家住一段时间。”其实是因为孟串儿马上要忙起来了,怕一只猫在家的于小山出状况。 跟小城通了个气,决定还是家里有人看着他比较好。于小山皱了皱眉,孟串儿凑过去想亲他一下,被他一闪脸甩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孟串儿心里特别特别失落。她用了不到一秒钟就调整了过来,欢快地笑道:“大猫猫,我怎么觉得你不稀罕我了呢?” 这句话有个典故,在孟串儿腿伤还没恢复的时候,医生给扎完针,她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于小山就像个欠儿登一样,一会凑过来亲她一下,一会凑过来亲她一下。 有时候把孟串儿亲烦了就问他:“你干啥?不能一气儿亲完吗?” 于小山笑呵呵地说:“我长了快40岁了,没有过这种体验,按咱们东北话说叫贼拉拉地稀罕你,这种稀罕有时候只能通过外在的形式表现出来。” 孟串儿得到了稀罕这个名词儿,有时候于小山在写东西或者思考事情不说话的当口,孟串儿非常偶尔地会跑过去说:“大猫猫,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不怎么稀罕我呢?” 于小山就会抱她入怀回应道:“还咋稀罕你,我一天亲你能有八百下不?行了你不用在那想了,指定有八百下。作为一个男人,不为了和你那啥,还能每天亲你八百下,你说我还咋稀罕你!” 两个人就会疯闹一小会。 而如今,于小山推开了孟串儿,他心里如刀绞一样难过,没有,没有快乐,没有希望,脑子里生产一些积极情绪的开关都仿佛锈死了。 他看到了孟串儿一闪即瞬的失落,他不想伤害她,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她。只能强撑着回复:“不是的,稀罕。” 孟串儿马上意识到小名儿说的,自己没有做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于小山没有“呼”她,她主动凑过来是在给于小山额外的压力和自责。 所以孟串儿马上堆起笑脸:“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带财财财去打疫苗啦!你在家要乖乖的啊!” 抱着财财财出门,孟串儿靠在单元门门口蹲了一会儿,她雄心壮志地打定主意要跟这个男人同生共死,好像一弹指就可以到白头那么容易。 她曾经觉得生死无惧,任何困难都不在话下,还有时会有点得意洋洋地想:我跟大猫猫好歹是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呢。 可如今才深刻体验,生活中的明枪暗箭远比战场上的风声鹤唳难一万倍。在最危险的时候比肩而立,浴血奋战。可是现实生活要想给你摧残,你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第七十五章 地宇证券风波暗涌(不涨订阅会让作者变恶毒) 等孟串儿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她把于小山和财财财交给了小城。因为她能感知到,有时候她在家,于小山更加有压力。 而小城在的时候,于小山回不回应他都无所谓,整体状态就显得放松了一点。于小山还是拒绝就医,只要说起医生或者看病,他就会展现出极大的固执和抗议。 这中间还出了一件事。在于小山的父亲出三七那天,一切仪式都结束,中午孟串儿和小城也张罗着于小山的各位亲戚们吃了饭,又把能送回去的送回去了。 回来之后忽然发现找不到老太太了。于小山急得当场就开始喘粗气,孟串儿已经慢慢能品出来他发病的时候是会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所以呼吸一急促起来,事情就要不妙。 但毕竟母子连心,最后还是于小山拉着小城和孟串儿回到了他爸爸的墓地,果然老太太在那泪眼婆娑地拿着一瓶农药。 “妈!你要干啥!你想让小山一个月之内没爹又没妈吗??”孟串儿有点心疼老太太,但是坦率地说,也有一点生气。 因为她最最心疼的是她的大猫猫,她无法跟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太太讲述清楚于小山到底生了什么病,更无法控制老人如何去进行所谓的抑郁症的陪伴。 老人有可能会误解,觉得儿子身体好好的,情感双向障碍和抑郁症是什么东西?最后她会认为儿子就是得了精神病。 而且孟串儿能理解老太太跟老爷子之间的感情,可是大猫猫呢?大猫猫现在的心情最最怕的就是受刺激。 如果原本他心灵的世界有自己坚硬的城堡,外界的伤害和刺激就如同来攻击城堡的敌人。 那么这座城堡坚不可摧,有城墙,有卫兵,有红门火炮……会把来攻城的敌人全部赶跑,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来试探和敌视。 而现在,他的心灵只有千疮百孔,柔软而脆弱,别说城堡了,连普普通通可以蔽体的衣服都被撕烂。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遭到无法想象的伤害。 老太太此举,在于小山已经痛苦不堪的心里又狠狠打上了一闷棍! 孟串儿怎能一点怒气都没有,可是那是于小山的妈妈,再有怒气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点破于小山的心理让老太太觉醒起来。 于小山的老妈哭着过来拥抱儿子,孟串儿顺手把农药瓶抢了过来。 后来才知道,老太太在老爷子走之后反复摆弄老爷子的手机,听着那些平日里发来发去的微信语音。不知道怎么就翻到了一段语音备忘录。 听完才知道这是在老爷子还没有失智之前的遗言,于小山有印象的是一个下午病床上的老爸忽然让他教怎么在手机上录音。于小山不明就里但是也很快就教会了他爸。 于是就有了一段闻之令人心碎的遗言:“死老太太……你跟儿子都在骗我,你们说我得了甲状腺癌。今天我已经知道了我得的是肺癌,你们放在衣柜里的病历以为我够不到,我已经让同屋的病友亲属帮我拿了。” “我怕你跟儿子难过,就继续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吧。只是,对不起啊,这辈子你跟着我受苦啦。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老头子,我等你啊。” “儿子啊,其实我走了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但是放心不下你,你还有那么多债呢,咋整啊……儿子啊,你要好好吃饭睡觉不要最后把自己弄垮了啊……” 听到这段语音备忘录的老太太,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心情,老太太又十分迷信,传说三七的时候眷恋人间的亲人的亡灵会在自己墓地周围转悠。 老太太冲动之下带着农药到老头墓前说尽了不为人知的心里话,然后打算一走了之。在这个当口被于小山和孟串儿还有小城堵住了。 小城把手机抢了过来,直接点了删除又点了清空:“谁也憋听了,听这玩意除了难受对其他的没有任何帮助。” 小山老妈扑上来捶打小城:“你个败家孩子!!你把那段语音还我!!” 小城站在那挨打,跺着脚叹气:“妈你清醒点!老爷子没有了!但是小山和串子还在!您这样让他俩咋活!!” 老太太打着打着不打了,开始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回荡在整个墓地所在的山谷。 孟串儿心里不忍再加苛责,有时候所谓的生死相依在现实中不是什么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说起来都是家长里短,亲历过才知何为惨痛。于小山当场头痛欲裂,几乎站都站不稳。 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有个像恶魔一样的声音在呼唤他:“看见了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的父亲临闭眼都会惦记着你的债务!” “只要你离开,一切就都解脱了!解脱了!!解脱了!!” 那个夜晚格外难熬,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最后孟串儿把于小山的六个亲姨全叫了过来守着老太太,把于小山带回了家。 于小山也一遍一遍听着父亲生前跟他有过的微信语音,孟串儿借口出去溜财财财给小名儿偷打了一个电话。 小名儿叹了口气:“你得找个契机把他带到我这来,他这是在越来越重的路上越走越远。同时,你尽可能不要在他身边了,他看到你,有时候就联想到愧疚和压力。” 这其实对孟串儿是一种伤害,她无法抑制地觉得她最爱的人,不需要她,她的存在不仅无法给他带来安慰,反而只会带来压力。 她甚至灰暗地想:如果只帮大猫猫还债,不跟他在一起了,是不是大猫猫能好过一点。 可是每想到这,内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样疼痛……那个在阿富han拿着ak突突突突扫射哈尼亚网络的恐怖分子的,英勇的,由于枪的后坐力一顿一顿的身影总浮现在脑海里。 每浮现一次,就像有只鞭子在抽打孟串儿一次,那个人,为了你可以不要命;而你,连现实中的情绪都受不住,真是自私啊。 孟串儿辗转反复了很多次,觉得现在最好的可以帮助大猫猫的方式就是放弃想要相守的执着,拼命赚钱。 吴鹏暂时打退了,但是按照他的性格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一定发现了于小山不同寻常的情绪,不在病痛中的于小山,就算在极度困境中也有一身令人难以忽略的正气。吴鹏敢那样羞辱他,无非是敏锐地觉察到他病了。 这笔钱算起来还有600多万需要还,已经有过的还款记录其实是可以说明这笔钱不属于自动赠与,最终都还是要还掉的。 于小山的身体状况决计不能再受任何形式的外界的刺激和打扰。大环境得好得和谐,才能想办法说服他去看病吃药,才有可能逐渐恢复起来。 钱啊,钱变成了唯一可以保障于小山不受打扰的东西。 忍着无数的期待和疼痛,孟串儿重新回到了办公室。可是刚一回来,就发现,半个月没回的地宇证券,差不多翻了天。 周沙璧在走廊里见到孟串儿开心地笑道:“呦!孟总大驾光临!给孟总准备了惊喜,一会开个会,合伙人级别参加就可以了。” 孟串儿一见到这位爷的笑容就觉得毛骨悚然,不知道自己不在的半个月又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幺蛾子。 ------题外话------ 好的,上一章节的作家的说我遛了粉,这章坚决不遛。地宇证券商战环节正式开启,明天标题奉上“突如其来的升职”。阴险boss逐渐揭开冰山一角。 第七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升职 孟串儿趁着还没有开合伙人会,给自己团队的十二个人先开了个会,了解了一下近期的工作情况。 意外地发现,曾婷婷和于畅两个人格外突出。三周多以前安排曾婷婷跟生吉医药的董秘聊独家fa的事情,曾婷婷居然在没有任何人辅助的情况下聊成了。 “综上所述,生吉医药的目前的体量、未来发展的瓶颈以及在行业内龙头的地位非常适合做一个优质的并购标的,而不是自己去ipo,所以建议出一个并购的可行性报告,做它的并购的卖方fa。”曾婷婷介绍完情况干净利落地做了个总结性结尾。 孟串儿赞许地点点头:“但是我不是专业做投行出身,我撮合的能力还可以,若是真做并购,方案设计,条款对接,专业的尽调我怕咱们团队” 于畅把话接过来:“我跟婷婷可以,其他的同事如果愿意学习,我们很乐意帮助。” 曾婷婷续道:“这几天孟总你不在,于畅制定了团队的规章制度,现在地宇证券是小合伙人制度,其实每个团队的风格都不一样,于畅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他觉得我们应该有一个总体的打法。” 孟串儿很是吃惊,因为从做了这个团队合伙人,周沙璧给自己拨了十个不知道什么人开始,就一连串地遭遇事情。而于畅的所思所想正是自己今天要说的,没想到他不仅仅说了还做在了前面。 于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飞起了一抹晕红,孟串儿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跟小丰隆真的是太像了。 “婷婷说,孟总最近在忙家事。没有跟您汇报就做了这些,真的是太冒昧了!这是我制定的内部规章,因为我们团队主要以股权fa为主。所以我制定了从承揽承做承销售后跟进等四个环节。” 说着于畅把一叠件交给孟串儿:“孟总您过目。” 孟串儿接过手粗略看了一遍,发现这于畅把四个步骤分配得十分详细,并且还尝试拟出了每个步骤的奖金分配比例:承揽和承销最难,自然分配最多;售后跟进如果不能够跟出额外赚钱的机遇就分不到任何奖金;承做根据项目大小和付出精力成本的大小给出了奖金调控区间。 不夸张地说,几乎不用修改,于畅的这份东西可以直接使用,而且只要她这个领头羊的大方向不出错,可以预见到明年年底的成果定然丰厚。 孟串儿站起来拍了拍于畅的肩膀:“真的非常感激,你特别优秀!”同时她也真挚地望向婷婷:“还有婷婷,独自聊项目有多艰难我心里清楚,长江后浪推前浪,祝你们早点把我拍死在沙滩上。” 曾婷婷小嘴一扁,眼睛向上一翻:“多谢孟总夸奖,我们一定争取早日实现孟总愿望。” 于畅则站起来连连摆手:“孟总您说笑了,我这后浪得有前浪带着,不然自己作不起什么妖。” “别这么小心翼翼,以后叫姐姐吧,孟总孟总的,叫生分了。” 于畅也不矫情,笑起来一口小白牙:“串儿姐!” 曾婷婷肯定是不叫的:“工作状态跟领导走近了特别不好,得避嫌,您说是吧孟总。” 孟串儿早就习惯了曾婷婷的傲娇,于畅不习惯,以为这话是针对自己,满脸涨通红。 剩下的十个同事基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可是于畅这个态度十分恭谨不招人烦,曾婷婷的态度让很多同事都皱起了眉头,觉得小姑娘怎么劲儿劲儿的。 孟串儿不动声色,心里暗道抽个空提醒一下她才好。 “好了,其他的同事们按照这份于畅制定的东西分工下去,今后没有特殊的事情,每周一下午两点开例会。我这边还有个会,婷婷做好会议纪要。大家下次见!” 主要是瞄见了周沙璧的脑袋出现在会议室关着的门的玻璃上,笑眯眯的,特别像小时候上课捣乱时候忽然冒出来的,教室后门踩着小板凳偷窥的班主任的脸。 孟串儿一出门,周沙璧就笑道:“孟总训兵哪?走走走,去会议室赏脸再跟我开个会。” “领导您折死我了,您有啥吩咐尽管吩咐,最近家里事忙,多亏领导宽容” 周沙璧大手一挥:“说哪里话!只要孟总在地宇证券做得开心就行!有时候啊,也不必那么认真,即使赚点小钱兄弟们喝喝酒也是好的嘛,哈哈哈哈!” 孟串儿心里一紧,这话啥意思?怀疑我在外面赚私钱?暗示我用赚的私钱不走公司账送礼给他?还是仅仅是让我留一部分私钱养团队? 孟串儿还没有摸清这位领导的脾气秉性,不敢贸然开口,胡乱打个哈哈说点无关紧要的吃喝拉撒也就遮过去了。 不一会的功夫就走到会议室了。十个合伙人已经等齐了,孟串儿弓腰进去连连道歉:“对不起各位大佬,刚才交代了点工作上的事情。”合伙人们瞅着孟串儿的眼神都变了。 这个该死的周沙璧肯定是故意去会议室堵自己,这样最后时刻才跟老板一起进来让别人不得不认为她跟老板的亲密程度,看起来老板格外“宠爱”这个业绩突起的新秀,可能想把这位笼络到自己身边做一个嫡系。 天知道私下里一条微信都没发过,在地宇证券这个地方简直处处踩雷,一不留神就进套。老板的心眼子不用在正地方整天转些乌七八糟的简直防不胜防。 周沙璧稳稳地坐在主位并且示意孟串儿坐在旁边,孟串儿强行忍住给他两点炮的念头,咬牙切齿地微笑着坐在他左边的椅子上。 “各位大佬,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大家都知道我们作为地宇证券的一级部门,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管理,说真的,很累,很寂寞。原本就该有副总,可是我想来想去啊,咱们部门卧虎藏龙,优秀人才太多,人人都应该有机会得到成长。” 周沙璧表情严肃,语气真挚,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所以我向集团申请了三个副总的名额。分别是孟串儿孟总、钱一明钱总、还有付康付总。各位大佬欢迎一下新上任的三个领导。” 大家热情鼓掌,努力绽放笑容,展现出众望所归的样子,空气中这回真的弥漫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氛围。 孟串儿心里一阵懵逼,什么玩意?谁是钱一明?谁是付康?谁是领导?我是谁? 地宇证券都是小合伙人制度,平时就好像分散的一个个小诸侯,每个合伙人都有着自己的一部分团队内的独立自主权不是全部,只是一部分。 这样有好处,为了争夺更多更广阔的权限和奖金,每个合伙人都会带着团队奋力拼抢互不相让;坏处显而易见,休想有任何形式的协作,不互相使绊子就不错了。 同事与同事之间连记个名字都懒得,“不干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再晚几百年那就不是说薛宝钗的,一准用来形容地宇证券。 孟串儿一直都想不明白把人事斗争搞得这么纷繁复杂,每天上班跟宫斗似的有什么意义。也完全不明白是谁搞出这么“创新”的制度,把汉武帝的推恩令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地宇证券这种只看重业绩的地方不在乎什么真正的企业化,什么“与客户共存共荣”都是扯犊子的标语这么说也有点冤枉它。毕竟客户存的时候它是真的存,客户荣的时候它往上贴,说“共存共荣”也没啥错。 关键是客户要是不存不荣了呢?那就别犹豫了,那地宇证券肯定是第一个跑的,而且跑得贼快。孟串儿觉得企业化应该改成“锦上添花小能手,雪中送炭我不行”更为贴切。 所以,忽然间升了三个副总,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尚且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仙丹,毒药的可能性居多。 心里转得飞快,孟串儿面上跟剩下两个一样,只微微欠了个身,向大家点了个头。这时候手机微信闪烁出两个通讯录的小1,钱一明和付康同时加了她。 钱一明:“孟总,一会出去小酌点,咱哥俩聊聊。付康是个傻叉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付康:“孟总,开完会我请你喝酒啊?钱一明是个损种你别理他。” 这哥俩挺逗啊。 第七十七章 地宇证券修罗场 孟串儿把两个都拒了,说自己晚上有事,一个约了第二天中午,一个定在第二天晚上。这样才能显得公平,而且也有稍微能喘口气的时间查查这两个人的底细。 周沙璧没有理会正在搞小动作的新任三个副手,继续笑眯眯地宣布工作安排:“钱总心思活络,人脉广阔,就分管股权融资fa这块儿;付总管理能力卓越突出,就负责分管后台部门加上新三板的持续督导业务;孟总嘛,既然在地升控股这一单震惊业界,那以后就分管并购和ipo吧!” 一语既出,震惊四座。孟串儿、钱一明、付康全部傻掉,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着难以置信和匪夷所思。饶是三个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表情管理也全部失效。 因为这个安排实在是太艹蛋了!!把三个人擅长的领域全部打乱,钱一明最想做的是并购和ipo,他手里有一堆保荐人和注册会计师,一直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 付康最想做股权fa和并购,谁会在乎什么后台业务和每年固定下来的持续督导?只有混吃等死的人才会选择这个。 孟串儿刚才才跟团队开会分配下去于畅新制定的奖金分配模式和管理制度,只有股权fa才涉及最多的承揽承销和承做。 而并购是非常非常艰难的,只能作为努力的方向,指着这个赚钱,新人怕是要饿死。 自己手里一个保荐人都没有,去做ipo???周沙璧是因为叫了个沙雕名字脑袋瓜子全错乱了吗?? 付康举手示意了一下,周沙璧示意他说话:“周总,这个这个条线的分配还是还是再探讨探讨为妙” 钱一明和孟串儿刚想附和,周沙璧大手一挥:“好啊,没问题,孟总和钱总你们谁愿意跟付总交换一下??” 本来想开口说话的两个人赶紧闭嘴,谁愿意换一下??谁也不可能换一下的!付康分到的是后台部门,从此以后的奖金怕是只能看孟串儿和钱一明每年能完成多少了。 趁这俩犹豫的功夫,周沙璧哈哈大笑道:“既然三位大佬都没意见,那这事就这么拍板了!晚上合伙人聚餐!把助理都带上!我给三位大佬恭贺升职之喜!” 真特么的哑巴吃黄连啊,上一次把孟串儿升成合伙人的时候就有了一次这样的感觉。这一次并不孤单,周沙璧还给安排了两个一起受苦受难的。 这回也不用明天单独约了,今晚全得陪傻b。 孟串儿瞬间就找到了跟钱一明和付康同仇敌忾的感觉。 那两个也懊恼地低头不再吭声,其实没什么可恼的,技不如人,被周沙璧公开摆了一道。还不是说明道行太浅,随便让人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 明升暗贬了三个业绩最突出的,但是孟串儿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位领导为什么处心积虑地算计“功臣”。 自古都是狡兔尽走狗烹,但是现在还没到烹狗的时候。 周沙璧这个人从前是行业中心的一位领导,算是半个监管层吧。下到一个以业绩和业务为中心的小券商,也就是地宇证券。 小券商没有头部券商那种大平台的任何优势,只能靠项目和业绩突围。 而在投行里,原本就应该是投行的一把手掌握着最大的项目和最多的资源然后分给下面的人,所以自然而然威望、领导力就十分高。 手底下没有敢不服气的,因为你得靠着一把手去吃饭,并且你的老板也一定是压力最大的那个,他的方向决定了成败。 但是周沙璧却神奇般地没有一个项目,一个都没有。 别说大到几千万需要辛苦两三年时间的ipo,或者惊险如千钧一发最后也会临门一脚被踹掉的并购,连一个小小的10万元的转督导的项目也没有。 这其实并不是周沙璧的无能,只是他作为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看上去光鲜之极的大佬级人物,如果仅仅是坐在办公室看看报纸喝喝茶,训训下属裁裁员就能每年年薪几百万。何必去花精力拼死拼活恨不得夜不归宿地跑项目? 人啊,一旦已经享受了惰性带给你的成果,一旦金钱来得特别容易,就不愿意回到艰苦奋斗的时候。这时候人心都变黑了,勤劳致富对这种人来说是一件特别愚蠢特别不可理喻的事情。 那么,地宇证券是个什么地方?业绩至上!!没有业绩的中层会被周沙璧一个一个裁掉,他会榨干每个人最后的价值然后一脚踢掉毫不留情。 但是周沙璧本人呢?他有总部去衡量,总部会看他管理部门的每年的业绩从而来判断是不是把周沙璧踢掉。 现在我们来试想一下这样的状况:假如有一个人,连年个人业绩非常突出,突出到让人侧目。 然后这个人持续壮大,继续做着自己擅长的领域,在业界开始风生水起,如果再可怕一点,如果两个这样的人组成了一个团队,会怎样? 周沙璧恐怕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翘着二郎腿也可以年薪几百万的工作,而是凭他手上半个项目也没有的状态加上已经40多岁的年纪,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券商再腾出一个合适的位置来给他。 所以,他只是用了最阴毒的招数,对于业绩不好的绝不容忍直接裁掉,即使为地宇证券作出过巨大贡献也无力回天。 对于本年度业绩突出的,给他一个合伙人的虚衔,让他带团队,人头多了,业绩自然就分摊开来;合伙人多了谁也不服谁,每个人都只跟周沙璧单线联系,就不会聚集成伙。 对于业绩短时间内极为突出引人侧目的,单独劈出来给副总的位置,但是让他们管理各自最不熟悉的领域。 一来在总部博个有容乃大的领导胸襟的口碑,二来三个极其突出的互相厮杀抢占一把手的潜在继承者,总比他腾出手来一个一个收拾容易得多。 而他只需要付出虚伪至极的笑脸和奉承以及,一部分薪水就可以。 这种金算盘岂不是只有天才才能打得出来! 孟串儿看着他眉飞色舞,跟着他一路走到酒店,陪着他推杯换盏把一切的一切都想明白了,并且孟串儿觉得,她能想明白的事情,另外两个也肯定能想明白。 孟串儿还知道了一个非常令人惊讶的事情:这两个发微信给自己一个骂对方是傻叉一个骂对方是损种的钱一明和付康,是高中同学加大学同学,而且高中和大学还是上下铺的室友。 但是据说他们两个当众打起来过,而且打得头破血流,并且互相抢项目,每一次会上必吵翻天。 况且周沙璧能放心至此地提他们两个同时做副总又不担心他们纵横捭阖成一派,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否则这两个人控了整个部门的大半壁江山,只要孟串儿跟周沙璧不是一条心,架空周沙璧估计只是时间问题。 周沙璧连推恩令都能用的炉火纯青,会让两个比孟串儿还小几岁的毛头小子占了便宜去? 但是孟串儿就是搞不懂啊,青葱时代的兄弟情分不是最难得最珍贵的吗?如果高中合不来大学会想方设法换寝室或者至少不在上下铺吧?如果高中合得来大学出了什么要命的事情导致两个人进了券商还要打个头破血流? 地宇证券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林子不大,鸟太t多。孟串儿跟每个人都笑意盈盈,所有人来敬酒都举杯一饮而尽。 她没喝多,但是她看到合伙人助理那一桌,曾婷婷快被灌多了。 第七十八章 悟空串儿大闹天宫(1) 周沙璧有个助理叫吴池,说得好听是助理,或者你也可以叫他办公室主任,不好听点就是个狗腿子。 整天没事就是负责鞍前马后地伺候周沙璧、帮周沙璧鞍前马后地伺候集团领导、吃吃喝喝送东西。 就这点屁事吧,不过细想想也没办法太怪责他,毕竟周沙璧都是一个没有项目的人,跟着这种大佬除了做狗腿子的活儿也没别的可干了。 没有人招惹他,即使有时候他并不是很讨人喜欢,但是本着那句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老话儿,众人对他的态度就是能躲则躲,能让就让。 吴池此人长了一张不笑也笑的脸,对着每个人都是笑着的,只不过那个嘴角扯出来的弧度如果拿尺子去衡量几乎一模一样,纹丝不差。 你不会听到他对任何人有任何形式的评价,好的坏的都没有。他说的每句话都听上去没毛病但是也绝对没营养。 所以给人的感觉像是带了一张面具的笑面虎。此刻他正在灌婷婷喝酒:“来来来,小美女,高材生,前途无量哈哈哈,再来一杯!” 可恶的是他的咸猪手已经搭在了婷婷的肩膀上,现在已经是临近过年的时候了,婷婷拖了外套穿了一件天青色的巴宝莉毛衣,毛衣是敞着怀的,小姑娘追求时尚里面只穿了一个小吊带衫。 正好突出美丽又富有曲线的锁骨,而眼瞅着吴池的爪子就要一点一点摩挲到锁骨了,婷婷捂着嘴想吐,又没胆子反抗,快哭了。 孟串儿笑着站起来:“各位大佬先喝着,我去那桌敬敬酒。”绕开身边层层叠叠的人,快步走到吴池身边一把打掉了那个还有一丢丢就碰到曾婷婷皮肤的大爪子,吴池皱了一下眉,万分之一秒都不到就嘴角堆满职业弧度的笑容回过头来。 “哎呦!原来是孟总大驾光临,来来来,孟总我敬您一杯酒,孟总您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曾小美女实在是太优秀了,这样吧,我敬你们两个!我先干为敬!”说完把手里的一口盅喝得一滴不剩。 这次聚餐因为不是所有员工都来,所以喝的是那款国民大众耳熟能详的高端品牌的白酒。 吴池冲孟串儿展示了一下口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孟串儿。孟串儿用身子拱了曾婷婷一下,把曾婷婷挤到了旁边的座位上,自己坐在了曾婷婷的座位上。然后把椅子往吴池那边挪了挪,离吴池特别近。 吴池不明就里地瑟缩了一下,大概是只见过自己动手动脚,没见过主动贴过来的美女。更何况孟串儿级别比自己高,又是新进崛起的大佬级人物,就算自己的主子周沙璧也要见面让三分的,所以更是不敢造次。 谁知道孟串儿又把椅子往吴池身边挪了挪,顺势靠倒在吴池肩膀上,双手抓着吴池的左胳膊:“吴总您跟我喝喝酒,怎么用这么小的杯子嘛您拿量杯喝,我我陪您一杯。” 曾婷婷在旁边被孟串儿的行为吓得酒都醒了,也不恶心了,嘴张得直接能塞个鸡蛋。 全桌的人都好不到哪去,原本“干杯干杯!”“喝喝喝!”的声音刹那间停滞,每个人好像被施了魔法定住了,全都在盯着孟串儿和吴池。 吴池在短暂的惊恐过后复而涌出一种得意,一种“我吴池多么牛逼,能吸引孟串儿这种级别的美女,看看!主动投怀送抱!”的心理油然而生。 美女都发话了,牡丹花下死也得死啊,别说换量杯喝酒了。吴池嘿嘿笑着用右手去拿量杯他不想让左胳膊的孟串儿有什么动静就不贴着了。这种软玉温香的感觉太t的好了。 吴池倒了两满量杯,一杯递给孟串儿,一杯自己握着。跟孟串儿碰了下杯子:“孟总?咱俩喝一个?” 曾婷婷撅起小嘴:“干嘛喝那么多酒,你灌一个女生喝那么多酒!你要是真男人,你就让孟总用口盅,你用量杯,我才大大地佩服你呢!” 孟串儿心里暗笑:这丫头自己的事情那么怂,遇到别人的事情倒是挺勇敢的。 嘴上呵斥曾婷婷:“闭嘴!什么时候嗯我跟吴吴总喝酒,轮到你个小丫头片子插插嘴!” 吴池眼睛眯成一条缝:“就是就是!孟总主动跟我提出要用量杯喝,我有几条命不顺着孟总的意思?” 曾婷婷一跺脚:“哼!狗咬吕洞宾!” 孟串儿把靠在吴池肩膀上的头往上移了移,凑到吴池耳边,轻轻吹气:“您先喝我我永远跟随您” 吴池浑身舒服得像过电了一样,哪里还顾得上拒绝:“好好好!一切都听孟总的,嘿嘿嘿,我先喝。”要说这吴池酒量是真的大,分三口就干掉了量杯中的白酒,一滴不剩。 喝完继续展示给孟串儿,孟串儿一拍桌子:“好凹!吴总真是大大丈夫!我奉陪”说着拿起量杯,曾婷婷在旁边挥舞小手:“别别别,有话好商量,这样喝酒对你对吴总的身体都不好!” 孟串儿也分了三口,喝得极快,喝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含在嘴里,双手搂过吴池的脖子吴池美得屁颠屁颠撅起充满臭气的嘴巴就要当众亲孟串儿其实如果孟串儿不主动靠过来,吴池也就敢欺负欺负曾婷婷,绝对绝对不敢碰孟串儿。 但是孟串儿又挎人家胳膊又靠人家肩膀又搂人家脖子,按照吴池的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思路,要是不摸一摸,亲一亲,那就亏大发了。就算明儿酒局过了,也是众目睽睽之下孟串儿自己主动的,你们说对吧。 没想到孟串儿照着吴池的脸:“噗哇”把最后一大口酒吐他脸上了,这还不算完孟串儿把头埋在吴池脖子里,双手拼命抓着他胳膊不让他躲“呕呕呕” 吐了个稀里哗啦,吴池整个脖子沾满了带着酒气的污秽的呕吐物,还有刚才吃的一堆肉啊菜啊没消化的整桌人包括曾婷婷在内全部嫌弃地马上站了起来往后退。 孟串儿用手抓起了一个肘子腿就往吴池脸上呼,边呼边嘟囔:“吴总吃吃东西别光喝酒”呼完又把油腻腻的手往吴池裤子上蹭,蹭完继续把这只手拿过来无尾熊一样挂住吴池左胳膊。 地宇证券的有哪个是傻子?孟串儿故意作践吴池全都被大家看在眼里,但是说真的你挑不出孟串儿的毛病,甭管她是真喝多了还是装喝多了,喝多了这个借口就是最完美的挡箭牌。 你可以觉得孟串儿没有酒品,但是你不能因此责怪她。别说吴池不能,周沙璧也不能。 吴池自己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明明知道这位姑奶奶根本就没醉,就是想恶心他,但是他不能发火啊!他只想甩掉孟串儿,立刻!!马上!!所以他边掰孟串儿的手边半站起来想溜:“孟总您喝多了,快扶一把!孟总喝多了,吐我一身我得去洗手间” 孟串儿抬眼,醉眼朦胧地歪着头:“你你干嘛?你不爱我了吗?哇哇哇你不爱我了啊”说着说着眼泪都出来了,而且是滚滚而下的泪因为在孟串儿心里爱这个词儿只能联系于小山。 她做过演员,入戏非常快,你让她真哭,她哭不出来;假哭嘛,跟水龙头似的,何况借着点酒劲能想起那天大猫猫躲闪她亲吻的样子。 这会围观群众彻底傻了,这还真不好说到底是真喝多了,还是故意作践啊。 第七十九章 悟空串儿大闹天宫(2) 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委屈但是她并没有忘记眼前的人是吴池,她把全身的重量挂在吴池左胳膊上然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起手就是一个大耳雷子,吴池耳朵被扇耳鸣了,嗡嗡的。 这回吴池有点急了:“孟总!您不要太过分了!” 孟串儿哇哇哭,这会儿没眼泪了,其实就是干嚎:“你背信弃义你混蛋王八蛋你不爱我了你哇” 终于惊动了周沙璧,周沙璧过来,一身阴森森的气场带着风就过来了,劈头盖脸就开始骂吴池:“你是怎么回事??你是傻b吗?孟总过来找你喝酒是给你面子!不照顾好孟总让她喝这么多?” 要知道吴池在位3年了,从没有当众挨过这样的训斥。 所有人酒也不喝了天也不聊了就看孟串儿怎么收场摆明着周沙璧借题发挥,他不可能真正去骂吴池,因为他从来都跟吴池在一根绳子上,吴池这3年跑前跑后做了不少事,有不少事是根本拿不到台面上说的。 而这些,孟串儿心里都有数。为什么敢大闹一场,原因有几点。 一,周沙璧为人之阴险狡诈,几次交锋已然清清楚楚,这个人在孟串儿心里是留不得的。别看他是部门一把手,与其步步退让,处处谨慎,不如装疯卖傻一次探探底。 二,吴池这个人,人缘不好,狐假虎威惯了,众人也忌惮周沙璧不敢对他怎么着,而且工作不是过家家。对一个人不喜欢也不是单纯的一句“我不跟你玩了”或者“我给你告老师”可以解决的。但是如果有人作践一个人缘不好的人,大部分人都乐享其成,这是人性。 三,职场上有标签在某些情况下,是一件利弊分开看的事情。举个例子,一个人的标签如果是“脾气暴躁”,那么在跟一个标签为“性格和顺”的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大家往往会劝道:“你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他一向脾气不好。” 这种观点其实是对“性格和顺”的人的伤害,仿佛“因为我很温柔,所以我活该。”然而现实就是如此,这是心理学。 四,孟串儿极其厌恶地宇证券的酒局化。整个投行圈子都有酒局化,但是好歹跟外面的人喝酒可以喝出项目和钱;关起门在自家平台喝酒还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并且对女生动手动脚就是猥琐。 对于坏人,孟串儿是可以用争斗去包容的;对于猥琐,就得用更恶心的方式去对付。 孟串儿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这辈子也不想做成大家闺秀。女流氓挺好,匪气十足,离经叛道。 所以在她眼里她去挎着吴池搂吴池脖子等行为都是为了最终的目的就是恶心到他,为了这个目的,她在一定程度上舍得下自己,但是她舍不得婷婷。 因为她看到了婷婷的抗拒,羞耻和难过。婷婷即使非常想恶心吴池,也做不到孟串儿这样,可孟串儿在本质上是一个只要结果的动物,看到吴池狼狈到极点的样子她就非常爽。 这是在电火石光之间孟串儿思维的全部,孟串儿在“大闹天宫”之后没有回头路,只能加倍地让场面更加混乱,这样有一个好处,下一次再喝酒,谁也不敢再灌孟串儿以及孟串儿身边的人。 这位姑奶奶喝了酒想作践谁就作践谁,还这么不要脸,谁敢惹? 前提是,孟串儿的团队业绩得一直突出。否则恐怕你连下一次出现在酒桌上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别人选择灌不灌酒。 那天晚上,孟串儿追着吴池作践,周沙璧也拦不住,最后就差吴池给孟串儿跪下了。好几个人拦着,吴池才得以脱身,再也没有出现在当天的酒局上。 曾婷婷一直陪在孟串儿身边,帮她递纸巾,擦嘴,让她喝水边做这些边泫然欲泣地嘟囔:“刚才说不让你喝那么多,你非要喝,你逞什么强,这回好了,你在全部门脸都丢尽了。” 孟串儿掐了掐她的手指,又偷偷冲她使了个眼色。曾婷婷一愣,沉默了好一会。她那个小脑袋瓜在猜孟串儿到底是啥意思。 过了能有五分钟吧,她怯生生地站起来去周沙璧身边道:“周总,孟总喝太多了,我还是提前把她送回去吧,第二场跟您告个假,您看成吗?” 周沙璧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没问题,好好照顾孟总!小姑娘有前途!” 曾婷婷叫了一辆专车,好容易把孟串儿塞进车里,自己拿着塑料袋坐她旁边。又隔着窗户跟一堆同事告了别,转脸一看孟串儿,哪里还有什么喝醉的样子! 目光炯炯,菱形嘴唇抿得很紧,正在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所以!你没喝多?”曾婷婷好奇地发问。 孟串儿转脸看着她,笑了:“你说呢?话说你今天照顾我照顾得挺好呀,看来平时跟我作对都是怼着玩的!心还是跟我在一处的。” 曾婷婷白了她一眼:“嘁!谁心跟你是一处的,我是看你吐得太恶心了,怕你恶心到别人。” 孟串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续而严肃道:“于畅可信吗?” 曾婷婷端了端身子,也不由自主地严肃了起来:“我觉得可信,你不在的时候他特别尽心尽力,而且不多言不多语的,完全没有那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感觉。” “嗯,咱们这边有重大调整。今后可能只能去做并购和ipo了,别的条线分给钱一明和付康,大概明天就会全公司公告了。” “啥?咱们部门一个保荐人都没有,怎么做ipo?” “我怀疑,周总是要大规模换血,比如把钱一明的人换给我,我的人换给付康,付康的人再换给钱一明。这样做就自然拆散了原来的团队。” 曾婷婷一脸困惑:“可是,可是,为啥啊?直接让钱总管ipo不就行了?费这么大劲这不是空折腾吗?” 孟串儿靠在后车座的椅背上眯起了眼睛,打了个呵欠:“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情况都交代给你了,你当初是怎么进的地宇证券就怎么用你的关系留在我身边,同时让于畅也留下来。其他人,对路子就在一处,不对路子慢慢换新人吧。” 曾婷婷点点头:“好。” 过了几秒钟:“你为什么不怀疑我?为什么相信我?” 孟串儿扒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你这么蠢的吗?就算你看在你丰隆哥哥的面子上,也不会让我不信任的。” “哼!你少提丰隆哥哥,看在丰隆哥哥的面子上我就应该掐死你。” “等你有掐死我的本事再说吧,我眯会。” 少了孟串儿的酒局已然热热闹闹,走马灯似的人在两个桌子之间来回蹿,开启了混乱大喝酒的模式。场面话一套一套的,每个人都在争先恐后地倾诉着自己对这个平台的深沉的爱和欣赏,以及自己对新的一年的宏伟构想。 但是关于宏伟梦想的细节部分是绝口不提的,那属于赚钱的手段,吃饭的家伙。 周沙璧一面微笑着迎来送往,一面心里合计着孟串儿:这位孟串儿,到底是绝顶聪明,还是纯粹的傻瓜呢?若说纯粹的傻瓜,地升控股那单她是守株待兔撞上的?若说绝顶聪明,闹这一出是向自己宣战吗? 他冷哼一声,谁给你的勇气向我宣战,从来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若不掀什么风浪,我多留你一段时间;你若稍微不老实一点,裁掉你只需要一个理由而已。 角落里有另外两个人盯着孟串儿远去的背影。 “你觉得她喝多了没?” “不好说,但是不好惹。慢慢来吧。” 第八十章 蹦出来的意外 于小山越来越躲着他家老太太,好在其实从小他就到处野,去俄罗斯游学那两年基本不怎么跟家里联系。所以似乎老太太也就习惯了于小山不怎么联系的状态。 加上孟串儿和小城也瞒得很好,经常会去看看她,于小山的病居然能做到让老太太完全不知情。 暂时他们母子不见面其实是对于小山有好处的,因为老太太说所有的话题都会拐带到老爷子身上,然后就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时候就看出老一辈兄弟姐妹多的好处,老太太有6个亲姐妹,还有两个亲兄弟。 都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基本上都老了,儿女也都大了,光靠亲生的兄弟姐妹都能凑出两桌麻将来。 老太太原本就喜欢打个麻将啥的,兄弟姐妹们都知道,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自然心照不宣地天天抓老太太去打麻将,多多少少都能分散一部分离愁别绪。 临过年前,孟串儿揣度着于小山的心思提前做了一堆铺垫说她跟于小山想出国溜达溜达,问老太太要不要一起,老人自然是懒得动弹的,这也正遂了孟串儿的意。 哪有钱出国,就是为了不让那些迎来送往的好心的亲戚和于小山的老妈再无意当中给他什么压力而已。 小城也不回家过年,孟串儿就奇了怪了:“你不回去过年,你爹妈不管你?” “管啥啊?我一个快40的大老爷们,再说我跟小山年年在一起过啊,我爹妈都习惯了。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整不明白他和逼狗子。” “你说谁是逼狗子,我看你才是逼狗子。” “就你内财财财,我天啊我跟你讲,你平时忙工作我都不稀的说你,这会你放假在家你自己照顾!我享几天清福。” 孟串儿心里合计,照顾就照顾,能怎么滴。结果第一天就差点被它整崩溃了。 财财财现在还属于小奶狗阶段,身体的一切都正在生长,对所有东西都特别好奇。咬拖鞋全撕烂,咬桌角全啃破,咬裤腿子走一步咬一步,最可恶的是咬电线打狠了舍不得,稍微揍两下它还要冲你不服气地嗷呜嗷呜。 而且嘴里整天嘟嘟囔囔没个消停,就跟个蚊子似的到处嗡嗡嗡。中午刚做完年前的大扫除,财财财就拼命撕扯孟串儿的裤腿子,还朝门外不断嗷呜嗷呜。 “啊烦死我了它到底要干啥?” 小城哈哈乐:“到它出去玩的点了,你赶紧带它去家门口的小公园,对了,你家这个逼狗子虽然是只公狗,但是不太喜欢跟小母狗玩,他喜欢一个比格,叫淘淘。你现在去公园就能碰见淘淘姥姥,去吧皮卡丘!” 孟串儿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发呆的于小山,穿了厚厚的羽绒服拴上狗链子牵着财财财出门了。 离老远财财财就看见了淘淘,欢脱跳跃地要挣脱手里的链子,这么小小一只几乎把孟串儿扯了个趔趄。 这小公园就是有一点好,可以遛狗并且狗狗玩耍的地方有围栏,进了围栏撒开链子就可以,不会干扰到在公园的人。而且离孟串儿和于小山住的房子非常近,步行也就2两分钟。 淘淘姥姥是一个60多岁的老人家,长得很年轻,穿得也很时尚,这会儿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她尝试着站起来,但是屁股刚挪开椅子就又跌了回去,很明显不太正常。 孟串儿赶紧跑过去把财财扔进了围栏,然后来到淘淘姥姥身边问她:“您怎么了?” 淘淘姥姥有点口齿不清:“头,血栓” 但是孟串儿听明白了,脑血栓犯了,她依稀记得从阿富han回来那个道医在闲聊的时候说过几种急救措施其中就包括脑血栓,但是孟串儿也不太敢迷信这个,毕竟从来没有亲手尝试过。 所以她先打了120然后给小城打电话让他火速送来家里还剩下的23g采血针和一寸针灸针,最后才给那个道医打电话。 “十宣刺血,太阳穴周围有淤堵的也刺了,就像我给你刺过的那样。四神聪扎上一寸的针,停针一小时。” “太阳穴我知道,十宣在哪?四神聪是什么地方?” “十宣就是十个手指的指尖以及十个脚趾的指尖,我给你扎过百会穴,你以百会穴为中心,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针一寸就是四神聪。”作者表示这是道医说过的急救方式,如果各位家里有脑血栓的病人在发病等救护车的时间可以尝试一下。再强调一遍,生病要去医院! “如果我不会扎,能扎坏人不?” “不能,放心吧。” 小城慌慌张张跑过来:“咋了咋了?” 孟串儿抢过他手中的刺血针和针灸针,一咬牙一狠心,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也扎不坏。一会不行还有救护车呢,这虎妞儿上去就拿刺血针开始招呼。 小城吓死了:“卧槽,串子你给扎坏了咋整!” “闭嘴!我对那个道医有信心!” “不是,你对道医有信心,我对你没信心,你给人家老太太扎坏了人家再赖上咱!” “滚犊子!别影响我!” 一顿操作猛如虎,其实孟串儿心里忐忑地要死。害怕地直咧嘴,小城得得嗖嗖地在旁边说风凉话:“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出来,你个瘪犊子太能惹事了!” 没想到过了能有五分钟吧,淘淘姥姥居然神奇般地站了起来,说话也忽然变利索了:“太感谢你们了!我觉得好多了!这是什么神奇方法可以教我吗?” 小城张大嘴巴:“这也行???串子你别干券商了,开个医馆救死扶伤得了!” 孟串儿白了他一眼,跟淘淘姥姥微笑着点了点头:“你赶紧给120打电话取消,刚才我叫了急救车。” 又转向淘淘姥姥:“没问题我可以教给你,请原谅我也是现学的,并且拿您做了试验品。” “试验成功!受益的是我!真的谢谢你这个小姑娘,有胆有识还很果断!平时都是这个小伙子来遛狗,你们是夫妻吗?” “啊???不是不是,我是财财财妈妈,财财爹生病了在家呢,小城是财财财叔叔。我跟这二百五没关系。” “你说谁二百五?” 淘淘姥姥哈哈大笑:“你们小年轻可真有意思。我们很有缘分,淘淘和财财一样大,而且每天都要在一起玩。如今你又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今后常来常往才好。” “别别别,啥救命恩人,我就举手之劳。” 后来渐渐聊天孟串儿才知道,淘淘姥姥年轻的时候生意做得很大,手里有个叫什么“助应素”的制作方法,全名叫做“垂体前叶肾上腺皮质提取物”,早在四十年前就拿到了国家准字号批。 这个东西很厉害,但是不普及。研究出来的人不属于正统的学院派医生,本来是用来治疗风湿和类风湿的,结果在大量临床试验中发现居然对红斑狼疮、牛皮癣等皮肤病、甚至二型糖尿病等免疫系统疾病有着神奇的治愈效果。 所以在90年代初期赚了很多钱,她有一个女儿目前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实控人。 认识淘淘姥姥是个意外,无意当中救了她也是个意外,把道医的方法教给她,后来她渐渐地不再复发脑血栓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而此后的岁月中,这个因为狗狗结缘的像是随手捡来的老人家在孟串儿和于小山的刀光剑影一样的生活里起到了巨大的,决定性的作用却是当时在公园里的三个人两条狗都始料未及的。 那天阳光明媚,虽然寒风凛冽,可是那样的阳光却让人心生暖意。两只小奶狗在荒凉的雪地上互相追逐,无忧无虑。小淘淘长得特别可爱,大大的脑袋和耳朵,短短小小的爪子。跟财财财你追我赶,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孟串儿和于小山不是待宰的羔羊,但是生活绝对是个大野狼,完全不给他俩喘息的机会,因为吴鹏,起诉了。 不过没关系,大野狼不放过孟串儿和于小山,这两个人也不会放过大野狼的。 第八十一章 仨人,仨命。特殊的除夕 吴鹏这厮绝对是故意的,他故意在过年前起诉,然后把法院的通知书邮寄到了家里,开庭一准是年后的事,他的目的就是让孟串儿和于小山过不消停这个年。 通知书是小城先拿到的,小城冲孟串儿狂使眼色,趁着出去遛狗的机会两个人才有机会说说这件事。 “咋办?串子?这事肯定得瞒着小山吧?” “嗯,其实我们可以请律师跟吴鹏慢慢耗,但是现在大猫猫的病完全不能受外界的刺激,所以慢慢耗是不可能的。剩下600多万肯定要还。” “我手头没钱了”小城很是懊恼。 “城儿,你跟大猫猫虽然有20多年的兄弟情分,但是你为他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一路牵扯你到现在,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所以这是我跟大猫猫必须去面对的事情,但不是你必须去面对的事情,你不要愧疚和自责。” “你今天说话怎么跟放屁似的呢?啥玩意不是我必须去面对的啊,咱仨,不应该一起吗?” 孟串儿拍了拍小城的肩膀:“你懂我的,咱不矫情了,先把年过了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年终奖还能有一百多,其他的再想办法凑凑吧。” 除夕夜,孟串儿和小城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而且还挂了两个大红灯笼,给财财财穿上了小红袄,寓意着新的一年三个人的运气都红红火火的。 做了一桌子的菜,然后坐在桌子旁边催促于小山来吃饭。小红袄财财跑到他脚边求抱抱,于小山抱起了财财财走到桌边坐下不吭声。 孟串儿手写了一张卡片递给了他。卡片内容如下: 给大猫猫拜年啦,这是咱俩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去年炮火硝烟的不算,这一年是我飞速成长的时间点。在你身上我学会了隐忍、克制,还有坚强和坚守。 这些成长在我小小的身体里破茧成蝶,阵痛之后的飞舞让我感受到更广阔的世界,我特别相信那个更广阔的世界在许多艰难险阻之后会跟你坐看云起云落,共拥千山万水。 我爱你,大猫猫。今年我们一定都会很顺利,你是我余生的归途。 请你为了我好好吃东西,好好睡觉,好好调整心情和状态,如果能就医就更好啦!你只要一乐乐呵呵,我就看得到鸟语花香。过年好呀 小城好奇地凑过去:“啥玩意神神秘秘的?” 于小山一字一句地认真看完。心下一片茫然,卡片上的字每个都认得,但是自己的反应好像变慢了。一句话要琢磨好久才明白啥意思。 最近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堆满垃圾的堵塞的下水管道,每天都能眼睁睁地看见过往岁月塞进来的一堆一堆的垃圾,自己却无力疏通。 白天有时候会有阶段性的思维活跃,每到活跃的时候就很焦灼,焦灼债务,焦灼状态,焦灼一切。 他看着孟串儿已经不再有心动的感觉,他不想亲她抱她,更不想碰她。但是他深深地知道,自己爱她。 这是唯独不变的东西,于小山爱孟串儿。在这个世界或另一个世界,在不在一起,见不见面,说不说话,恨不恨,乱不乱,悔不悔,怨不怨,都爱。 他现在能知道自己是在一个遍布黑暗的世界里,周身麻木,思绪混乱不堪。他不相信医生能治疗他的心,因为他觉得只有自己才可以治疗自己的心。 可是,于小山的的确确在用自己的力量支撑着。每一秒钟都有结束生命的渴望,那种渴望如山火燎原,愈演愈烈。 就好像一个人全身被上满酷刑,锁骨被穿刺,手脚的指甲缝里全部扎上竹签,鼻子嘴巴全被贯上铁钉,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背上千钧重担。 而死亡就像是一种诱惑,一种解脱,只要死亡成功全身的酷刑都会被收回,身上的重担可以卸下,每个伤口都会愈合。所以你们说,这种诱惑是不是很巨大? 然而,于小山却在强撑。他不能选择解脱,他知道那对孟串儿而言意味着什么。 有时候在凌晨三点,在情绪即将崩堤,最难熬最灰暗的时刻,于小山会偷偷穿上衣服走在曾经熟悉的街道上,看着天空一点一点亮起来。从前呼风唤雨的自己和现在落魄如一只老狗的自己交互重叠在每个记忆里。 他其实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有睡一大觉,多久没有填饱肚子了,当然这些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心中的灯灭了,那盏灯是对生活和世界的光明。 于小山无法面对也得面对彻彻底底的黑暗。但是对孟串儿,和跟孟串儿之间的爱情一直是他心中唯一的温暖,这种温暖仍在。所以面对黑暗的世界他很恐慌,可是他并不冷。 可是他最最在乎的孟串儿,每天为了他东奔西跑,小心翼翼到了极点。那个小豹子似的丫头从未吐过任何一句怨言,哪怕任何一句。她甚至连一个皱眉都不曾有过,永远开开心心。 可是于小山知道,那每天灿烂到极点的笑容有多少是为了自己的状态强行撑出来的。 他想帮她遮风挡雨,可是自己现在却破败不堪。于小山不希望自己成为孟串儿的负担,当然这只是希望,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已经是了。 所以在状态允许的情况下于小山会坚持一点点地挪,只是最近越来越怕最终有一天挪不动了,当他被所有情绪压倒的那一刻,他将不想再撑也不再撑了。那时候孟串儿会如何自己可能已经无法顾及。 他甚至有一种极端的想法,他觉得他是一个拖累者,他没有没有能力只会把一切节奏打得乱七八糟。 可是孟串儿是个正常人,她应该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甜蜜幸福,吃饭喝水以及上床。所以他特别想劝孟串儿,如果有另一个男人照顾她陪伴她,能走进她的世界,希望她可以去积极尝试。 至少在孟串儿孤独的时候能有个人在她身边给她一个拥抱。这在之前的于小山的世界观里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但现在他想试着接受,他希望孟串儿好,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好。 但是面对这一桌子的菜,和孟串儿情深义重的卡片,还有怀里的穿着小红袄的财财财,于小山知道这话现在说不合适。 “大猫猫?吃饭呀,给你倒上点小酒,咱们仨整两杯?” “对对对,整两杯。”小城屁颠屁颠跑去拿杯子。 于小山拿着筷子开始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东西,他的脑子里的所思所想一句都说不出来,他无比痛恨这样的自己! 孟串儿跟小城碰了一下杯子:“大猫猫!过年好!” 小城开开心心:“新年快乐!” 孟串儿瞪了他一眼,小城挠了挠头:“为啥又瞪我,我哪说错了。” 孟串儿的心思比小城细,她不敢说新年快乐,她也不敢提快乐这个词儿,害怕说了这个词儿,而于小山根本不快乐反而会更加责备自己。 小城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但是他也不敢再瞎说话,就开始闷头大快朵颐吃东西。 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场弄得跟扭秧歌的大妈们似的,红红黄黄,离远了看像一屏幕巨大的鸡蛋炒西红柿。 外面噼里啪啦不间断地在放鞭炮,财财财吓得从于小山怀里蹦下来钻到床底下去了。 热闹如烈火烹油,而小小餐桌中的悲伤太多,如逆流的河水般不息。孟串儿的心里反而油然生出了一种叛逆,最坏最坏的状况不过如此。 自己就好像一个弹簧,被众多苦难强行压到底,老子偏不信邪,非要死磕到底,只要大猫猫还活着,我孟串儿就一定要反弹回去! 第八十二章 团队作战和李林隐现 假期其实是到初七截止,但投行的假期相对宽松。因为服务的都是金字塔顶尖的企业主们,这些老板过年的时候都不一定在国内。 一般都带着家人跑到世界各地去度假,既然服务对象都没回来,服务人员自然可以偷懒不去上班。 但是不包括孟串儿。她大年初三就被曾婷婷和于畅的夺命连环ca给逼到了办公室。隔着会议室的门就听见曾婷婷在“训”于畅。这个时间除了他们仨,没有其他任何同事在,所以曾婷婷声音很大,丝毫不掩饰。 “串儿姐对你不薄吧?那十个人全去了钱一明团队,偏偏让我用关系留下了你。你能不能上点心!” 于畅小声嘟囔:“我怎么不上心了呀?” “还怎么不上心?刚才考你的保荐代表人历年考试的真题,10道题你错两道!” 于畅又好气又好笑:“那我的胜率也是80,这个考试60分就可以过。” 孟串儿在门口憋着乐,打算偷听一会儿再进去。还是第一次听见曾婷婷叫“串儿姐”,看来这丫头就是嘴皮子硬。 曾婷婷的语气陡然变高,孟串儿几乎都能想象出她杏目怒睁,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傲娇样儿:“屁!考十道错两道非常有可能考一百道错五十道!到时候你就不及格,不及格就得等下次!时间就是金钱你懂不懂!” 于畅估计是在点头:“我知道了曾老师,我肯定会努力学习然后考上保代为团队增光的。” 曾婷婷显然为于畅的“错两道题”余怒未消:“钱一明那个团队都带了一年了,他的那些人万一要是给我们使绊子,死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所有项目都必须抓在自己手里!我不管!我们两个必须都拿到保代资格!” 孟串儿推门进了来,笑意盈盈。 曾婷婷用手绕了绕耳边碎发,略显尴尬,于畅则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听训了。 他俩异口同声:“孟总,串儿姐。” “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个特别厉害的小姑娘叫我串儿姐,这会儿怎么又改孟总了?” 曾婷婷瞪大眼睛:“怎么还带偷听墙角呢?你是什么动物?” 孟串儿哈哈大笑:“只能说你的声音太大了,光明正大就可以听到。你俩催我来办公室干啥?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里休息。” 于畅拿出件夹递给孟串儿:“婷婷逼着我大年初一跟她一起写那个生吉医药的并购的可行性报告,我顺便把尽调清单也列出了一份。我个人觉得生吉医药的董事长有点自视甚高,他就觉得自家企业应该成为上市公司,所以让他接受并购这条路也许会费点力气。” 大年初一?这孩子自己不要过年还拽着人家于畅也不许过年,真的是霸道啊。 曾婷婷续道:“可行性报告主写是我,但是于畅的修改版本更能切中利弊,他从上市之后有可能实现的最大市值和收益开始作为背景讲起,对比并购可以实现的最大收益,中间穿插了这几年ipo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金钱和时间。用来说服生吉ipo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最好的出路。” 孟串儿边听边翻看了一下报告然后给出了建议:“再加点趋势问题,随着对ipo的理性判断逐渐升温,通过这种方式一夜暴富早晚有一天会退出资本市场的历史舞台,而行业间以资源整合为前提的并购将会是大势所趋。如果他忙活了三年,注册制一旦推出,别说赚不到钱,破发都是大概率事件。而这个标的如果能被相关上市公司看中,不仅能双方实现共赢,只要买主体量不是特别巨大,也基本可以实现曲线上市。” 于畅和曾婷婷对视了一眼,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于畅续道:“尽调清单其实是有模板的,根据不同的行业和企业修改一下模板就可以,可是钱总的人口风很紧,咬死了说每份尽调清单都是现做的,不给我们提供模板。所以我做的这份大家再仔细看看查缺补漏一下以后就当成模板吧。” “你俩辛苦了,婷婷你不能强迫人家干活,大年初一逼着人家写报告你简直是疯了。” 于畅腼腆地笑了笑:“我开玩笑的,其实如果我不心甘情愿,她怎么逼我也不好使的。” 曾婷婷把小脸一仰:“听见了吧!我可没有强迫他,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哈哈,好啊,有了你们两个,在地宇证券这个修罗场,我也不会心生畏惧。我们三个把这两份东西再完善一下,然后我请你们去撸串喝酒。” “好呀好呀!那还不赶紧的!不过你这个酒量我俩可喝不过你!”曾婷婷兴奋地拍手。 大年初三的炮声还没有怎么停歇,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群人群都是问亲访友的。地宇证券的会议室里,三个人都在噼里啪啦地打字修改可行性报告和查缺补漏那份尽调清单。 孟串儿心里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喀布尔那个有着羊驼绒毯子和很多零食的地下室,后来变成了散落一地扑克和椅子的地方。 那时候除了外面的爆炸声,只有地下室里敲字的声音。现在外面也有鞭炮声,屋子里也只有键盘的声音。只不过一个象征着战争,一个意味着和平。 超哥当时看着孟串儿和小丰隆欣慰的眼神就像现在孟串儿看曾婷婷和于畅的眼神。有着前辈对后辈的肯定和欣赏。 时间过去的并不久,才一年多的时间,生活却已经沧海桑田。原以为回国就可以岁月静好,没想到波涛汹涌却是另一个战场。 孟串儿轻叹一口气:“婷婷,你丰隆哥哥当时就是这样工作的,跟你现在一模一样,如果他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一定心生欢喜。” 曾婷婷正在飞快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下,眼睛里似有盈盈泪光,很快她就继续打字,没有说话。 可是她心里在暗语:丰隆哥哥,婷婷长大了,可惜你见不到婷婷优秀的样子了,不过我其实已经有点明白,为什么你会这样喜欢孟串儿了。你放心,我会变成你替你做你想做的事。 于畅抬头看了看孟串儿:“丰隆哥哥?李丰隆吗?” 曾婷婷偏头惊到:“你怎么知道?” “去年新闻连篇累牍轰炸式地报道英雄,是个人都会知道,我不仅知道李丰隆,我还知道我跟他长得特别像,我父母都说电视上的照片特别像我。” 孟串儿笑道:“只有婷婷是小傻子会问这种问题,看来于畅来之前就知道我也认识我啊。” 于畅愣了一下,笑了笑:“嗯!真是瞒不过串儿姐,所以我才这样尽心尽力,因为我很崇拜你,觉得你跟李丰隆和张超都是英雄。” 曾婷婷一撇嘴:“丰隆哥哥肯定是英雄,孟总嘛,不一定。” 于畅揶揄道:“所以你的丰隆哥哥喜欢咱们串儿姐对吧?” 曾婷婷眼珠子瞪溜圆:“你怎么又”她其实想说你怎么又知道,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去了接了后半截:“才不是!丰隆哥哥最喜欢我!他小时候都是保护我不被像你这样的坏男生欺负!” “我就说了一句李丰隆喜欢串儿姐,你就说我是坏男生,可想而知你平时为啥这么喜欢跟串儿姐对着干了!” “你!!哼!!赶紧工作!闲着没事干了是吗?你一个十道题错两道的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他俩斗嘴斗得热火朝天,孟串儿笑着看热闹,没再吭声,于畅这小子智商绝对不在自己之下,逻辑思维能力既强又缜密,如果是一条心可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啊。 地升控股奢华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李林新得了一饼普洱茶,这整个c城最好的普洱茶要数于小山雨山茶楼的普洱。 自从自己恨上了于小山又被孟串儿摆了一道莫名其妙损失了800万,雨山茶楼的普洱再好自己也决计不喝了。这不任军刚从云南一个带宗祠的茶园弄过来一饼,味道醇厚,一入鼻就是一股岁月沉淀的味道。 李林眯起眼睛,享受般多闻了闻。 任军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微微欠身:“老板,孟串儿从前有个未婚夫叫关鹏。这事得差不多快7年了,关鹏现在在一家私募基金当总裁,跟我们的业务倒是可以交集得上。” “怎么分开的?” “孟串儿这个损婊子把人家给甩了。” “嗯,先别提这茬,关鹏不在c城吧?” “不在。” “你放口风给他就说我们地升控股想做他基金的p,让他出差来c城,我亲自会会他。” 任军点点头:“好。但是老板,这都7年前的未婚夫了,有啥用啊?” “你最近怎么这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赶紧约!” “明白!” 第八十三章 各路神仙初露锋芒 生吉医药的董事长看了孟串儿她们提供的并购的可行性报告之后请孟串儿的团队去公司深聊了一次,谈判过程非常艰难,不过多赘述了。结果还是同意了公司暂时放弃ipo去尝试并购这条路。 曾婷婷和于畅都十分开心,回去的路上聊了很多如何制定并购方案的事情。 “串儿姐,咱们把这单敲定了你为啥还是眉头紧锁的?”于畅瞄到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孟串儿。 孟串儿叹了口气:“不说并购有多难,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下一步直接需要进行的就是生吉医药的尽调。钱一明那边过来的十个人连尽调清单的模板都不肯提供,怎么肯帮我们认真做尽调。” 曾婷婷得意地笑着怼了一句:“那你求求我呀。” “求你有毛用?你跟于畅能完成尽调团队的任务?你俩最多就是带个队。” 曾婷婷更得意了,今天她梳了个马尾辫,一听孟串儿这话像小孩子一样一颠一蹦地晃悠着马尾辫,仰着骄傲的小头颅示威一样走到孟串儿前面去了。 孟串儿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于畅:“她咋了?今天忘吃药了?还是精神病院没关门把她放出来了?” 于畅捂嘴笑:“串儿姐,那你要是担心这事恐怕是真的不用愁。” “你们两个小崽子到底瞒了我啥?” 于畅续道:“不跟你开玩笑了,串儿姐,自己的人不能用,那就用第三方尽调啊。” “第三方尽调?会计事务所至少20万,律师事务所至少20万,就算有关系,加起来30万也是必须的数字。咋?你俩不会合计着自己掏钱吧?要是为一个还没有确定成不成的并购先砸30万出去,那你俩可真是疯魔了。再说了第三方尽调怎么着也是买方的事,凭啥我们卖方跟着出钱又操心!” 曾婷婷屯颍悄愕每词巧豆叵担√厥夤叵稻涂梢悦夥眩 ?br /> 孟串儿觉得这孩子可能真的是疯逼了:“特殊关系不搭人情?” 于畅居然点点头,冒出来一句石破天惊:“她说得没错啊,特殊关系指的是,她爸爸开了一个律师事务所;她妈妈开了一个会计事务所。虽然所都不大,但是尽调的人肯定可以用,而且绝对尽职尽责。” 卧槽曾婷婷还有这个背景!!孟串儿惊喜地望着她,曾婷婷眯起漂亮的大眼睛,仰着小脸自豪反问:“这回知道我多有用了吧??” 孟串儿有时候觉得生活的苦难就像一条一条龟裂大地上丑陋的缝隙,而像曾婷婷和于畅这样的伙伴就如同在缝隙中铺上阳光开满花。让人绝处逢生的往往都是些始料未及的温暖。 而李丰隆,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的李丰隆是一条无形之中的纽带,将曾婷婷和孟串儿两个人连在一起。她们彼此在一起的时候会经常想起他,但是又心照不宣地谁也不常提。 其实不管曾婷婷最初对孟串儿有着怎样的怨恨和不满,她始终是个天真赤诚的性格,而她的丰隆哥哥生前所爱,除了让她失落羡慕,还有一种仅存的珍惜感,就像是跟孟串儿近了,就算是离李丰隆也近了。 三个人那天格外开心,完全不知道钱一明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障碍,就等着孟串儿来求他,因为他必须找一个契机,能切入自己最擅长的并购和ipo的契机。 他苦心经营了一年的团队是拿钱养出来的,除了经常请客吃饭送礼物,团队成员还会拿到属于钱一明自己的那部分奖金,虽然不算多,但是足够让团队的忠诚度大幅提升。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孟串儿使唤不动新换过来的这十个人,当然这也是周沙璧乐于看到的。他希望三个副总斗得你死我活,同时还能保证维持他现有地位的业绩。 新一周合伙人的会上,大家都在说过去一周的工作安排。孟串儿留了个心眼,没说自己启用第三方尽调的事情,但是详细介绍了一下生吉医药比较突出的净利润和行业地位。并且强调了一下行业天花板,所以团队判断这一家更适合并购而非ipo。 连生吉医药的董事长已经同意跟孟串儿团队签署独家意向协议这一茬也没提,只模模糊糊说了句“一切正在推进中”。 钱一明一直在非常专注地听孟串儿说话,孟串儿表示汇报完毕后,他才稳稳地开了口:“我觉得孟总的判断是非常精准的,并且我是真的非常意外没做过投行的孟总能对项目判断如此精准,这说明在项目撮合初期,感觉是个十分重要的东西。孟总就是那种少有的,感觉特别好的人才。” 这个话听起来没毛病,除了着重强调孟串儿没有投行专业经验和点清项目所在的阶段是撮合初期外,几乎就是真诚的欣赏和夸奖。 但是孟串儿还是轻而易举地听出了弦外之音:没有专业投行经验就得用有专业投行经验的人,全地宇证券ipo和并购最专业的就是钱一明;而归根结底感觉这玩意就是个运气,运气好就是感觉准,运气不好就是没感觉。 过了撮合初级阶段还说感觉那就是扯犊子了,除非你能靠神游太虚写出来并购方案,尽调报告,还能靠有如神助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圈来上市公司排排跪下疯狂哭求要花钱并购你手里的标的。 所以孟串儿的脸上全是真诚,她望着钱一明的眼睛连连点头。钱一明继续缓缓说道:“我觉得地宇证券的合伙人制度突出的是竞争,而且是良性竞争,那么既然是良性竞争就会有合伙突围的时刻,你说呢孟总?” 孟串儿微笑,继续诚恳地点头。周沙璧在旁边眯缝着眼看着钱一明。 钱一明等了一会,继续说:“生吉医药的并购理论上不属于传统意义上定增类的fa,但是涉及股权也跟我手中股权fa贴边,如果孟总有需要,我这边愿意提供兄弟部门的辅助,当然了前提是孟总不嫌弃。” “好!好啊!”周沙璧伸出右手指点江山般比划了一下,充满赞赏地把话接过来:“看到你们副总之间如此团结一心真是我们部门的福气。我没什么意见,孟总啊,你看是不是你跟钱总联手做这个项目?” 付康在旁边哼了一声:“周总,您分条线应该是为了更清晰明确地进行各条线的工作,避免恶性竞争,每个条线如果都可以这么随便重合互相拆分,那分条线有什么意义?那如果钱一明可以抢孟总项目,那是不是孟总也可以抢我项目,我是不是也可以带着人抢钱一明项目?” 周沙璧思考了一会儿道:“付总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但是……” 钱一明说:“对不起周总我打断一下,付总你的智商应该能听懂中国话,我说的是如果孟总不嫌弃,我愿意提供帮助。” 付康一点不让人:“你少在那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提供的帮助是什么玩意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是你压着你原来的人不给孟总提供尽调模板?就你这种虚伪的小人就得当众揭穿你!” 周沙璧脸沉下来:“行了都别说了,本来提拔你们做副总是要你们同心协力共同为地宇的辉煌贡献力量,你们要有格局有包容的心态!一个一个乌眼鸡似的成什么样子!这事决定权给孟总,她要是需要帮助那你们私下商量,不需要拉倒!不许因为一个项目搞得内部不团结!” 孟串儿心里乐死了,希望他们再多说几句才好,可惜让周沙璧给断掉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孟串儿,在等她做一个决定。 孟串儿眼珠骨碌碌转了转,微笑而得体地望向大家:“钱总您不早说,早知道能有您的帮助我还费那个功夫?我们现在啊,尽调已经完成了,尽调报告都出来了。” “什么?”这俩字是齐刷刷由三个人说出来的,异口同声比专业合唱团不分声部的时候还齐。 ------题外话------ 生吉项目是否会一帆风顺,困顿中的于小山又埋藏了何种隐患,下一章标题奉上《巨大危机前的宁静》 第八十四章 巨大危机前的宁静 孟串儿留神到了三个人每个人的来不及收回的表情——尽管很快他们就恢复正常了。 周沙璧是压根就不希望孟串儿能够在这个项目上顺利进行,如果再成一单并购,而且在时间这么短的情况下连成两单,业界太出名一定会惊动地宇证券的高层,到时候对于孟串儿这个人就藏不住了。 所以周沙璧其实是希望钱一明能从中间截胡的,所以言语上婉转地帮了钱一明一道。 而钱一明的目的自是不必说,他是有把握用自己的专业性征服客户,最终让客户选择换掉孟串儿团队,到时候周沙璧再强硬也不会蠢到跟金主爸爸作对。 但是这个付康就很奇怪,他的惊讶明显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质疑,而且这种质疑如果孟串儿没看错,挂着一丝丝的不友好。 周沙璧率先打破尴尬的沉默:“好!非常好!大家都要学习孟总对项目的冲劲儿,服务客户啊同志们,不要总等着客户来找我们,孟总这种精神和速度你们谁有?投行人,没有这样的状态怎么立于不败之地?孟总你需要什么支持尽管说!能协调的我给你协调全团队,不能协调的我创造条件也要做你强大的后方!” 孟串儿感恩戴德地站起来半鞠躬感谢领导:“谢谢领导,太感动了。” 钱一明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一丝丝的波澜,这人状态很稳,虽然他比孟串儿还小个两三岁,但是稳如泰山的气质让人觉得这货天生就是做领导的:“孟总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兄弟团队一定会鼎力支持。” 付康嘿嘿笑着揶揄钱一明:“钱总您就甭酸溜溜的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孟总你说对吧?” 孟串儿陪着笑:“我又不是赵匡胤,付总您这话也太折我了。做项目而已,付总千万不要上升高度,我这就是急性子,如果有需要各位指点的,还请各位大佬不吝赐教。” 每周的合伙人的会开得都像赴一场鸿门宴,估计所有人都烦,带着不知道如何做了多少遍表情管理的面具往那一坐。 听话句句带机锋,掰开了揉碎了听几层;说话字字留余地,多一句少一句都是问题。 若不是为了跟大猫猫两个人的生计,就凭孟串儿原本无忧无虑潇潇洒洒的性子,早t不干了。大猫猫啊……一想到于小山,孟串儿心里就一跳一跳地疼。 于小山的状态日渐低迷下去,孟串儿跟小城好说歹说劝过很多次关于就医的问题,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可气那天好容易听见于小山说要跟她聊一聊,结果憋了半天整了这么段对话: “……串儿,如果有其他男人可以走进你的世界,我希望你可以尝试,这不会影响我们的爱和感情。” 孟串儿气得手都哆嗦,心里却一再告诫自己,语气要平和,他现在是个病人,没法跟病人计较:“大猫猫,你的希望对我来说是一种伤害。” “我无力解释,我在努力。但是我是病态,没有欲望诉求只有痛苦折磨,而你不是。我只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坚持不住了,累了,有一个男人能帮你挡一挡的时候,你想一想我今天说的话。” 我想尼玛个大爪子!换成不在生病中的于小山,孟串儿刚才那句就会脱口而出,此刻,她深呼吸了至少十次。 “有个男人帮我挡一挡?我什么时候需要其他男人帮我挡一挡?挡什么?如果咱俩身份对调你需不需要别的女人帮你挡一挡?再说了,你让我找其他男人,是想让我跟你分开吗?” 于小山一听“分开”这个词就感受到尖锐的疼痛,他现在对一切美好的,甜蜜的,快乐的,积极的事物和感受都处在麻木的状态。 而对所有崩溃的,悲伤的,痛苦的,负面的情绪敏感之极。听孟串儿说分开,忽然疼到无以复加,他嗫嚅了半天搓出来一句:“那你不能不要我啊。” 孟串儿都被这话给气乐了,看着于小山一本正经的样子,孟串儿笑着摇了摇头:“那大猫猫的意思是,跟那个男的说好当我备胎,等我有需要的时候来一炮,等你状态恢复正常了再把他蹬掉,是这意思吗?” “嗯……” “嗯个屁啊!我且不说有没有男的这么傻比同意这个无理要求,就算有,等到我们岁月静好那天在我心里,我们的感情就有了瑕疵,那时候我得多后悔啊?再撑一撑兴许就海阔天空了,我就因为这点b事非要亲手让这样美好的感情泼上污点?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于小山捂着头:“先不说了,我又开始头疼了……”说完自己回卧室又开启了封闭模式了。 小城从房间里出来:“又头疼了?” “嗯。” “那啥,串子,我想好了,你不是说要安排我去那个啥华商会的战争公益基金吗?我想去,我得帮你分担一部分,不然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成天憋家里就你一个人在外头转悠我心里过意不去。” 孟串儿瞅瞅小城:“好兄弟,我懂你的意思。等我跟陈杰说一声,他其实跟我聊过很多次想把这个基金转成半公益半商业化的模式,也瞄准了中国的股权市场,但是他多年在米国,已经完全跟国内脱节了,所以你去了之后我可以把手里瞄准了的项目给你。” 孟串儿越说越觉得靠谱:“我手中的项目都是进过尽调论证觉得优质的,你跟陈杰可以组建一个投委会,因为具有公益性质的基金信息披露都十分严格,所以你们可以重新你论证一遍项目的可行性,正式过一遍投决。等赚了钱不仅你的收入不菲,还可以反哺公益的那部分投入,最终受益的还是战争中的孩子们。” “而我这边的企业们也拿到了融资,解决了现金流的问题,真的是一举多得啊!” 小城杵在那儿,卡巴卡巴眼睛:“你说的……字我都听了,结合在一起,一句都不懂。” “不懂慢慢学!二百五!” 财财财听见妈妈骂小城,也跟着嗷呜了一声,特别像人类的智障在说:“二百五!” 小城气得满屋追财财财:“你爹从前骂我,现在你妈骂我,你是个什么玩意也开始骂我!” 孟串儿羡慕地看着小城和狗子,有时候觉得财财财都有心事,会忧郁,而小城除了大事发生的偶尔叹气,其他时间都是快乐的。 卧室里的大猫猫像是被贴上了永远孤独的封印,待在东海归墟亘古寂寞,自己在岸上如何撕破喉咙撕破灵魂,归墟里的大猫猫都无法听见。 于小山其实也听见了小城跟财财财相互追赶的喧闹,听到了孟串儿叽里呱啦的安排,可是自己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孤魂野鬼,一张嘴声音就消失在空气里。 两个人,一道卧室的门,两个世界。像电影里的一帧镜头被一条分割线分成两片,孟串儿和于小山趴在属于自己那一片的分割线上,试图用心去感受对方。 一寸相思千万绪,这该死的人间没个安排处。 而孟串儿最近心情倒是没什么太大起伏,只是一到了晚上就开始有点焦躁。离吴鹏起诉的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因为直接起诉的就是于小山。眼瞅着孟串儿跟小城就快瞒不住了。 其实这种民事诉讼,第一次法官肯定是会给予调节。但是于小山现在的状态如果被此事刺激,一定会加重的。 如果能在当天把钱还给吴鹏,于小山出不出庭就变得无所谓了,可是孟串儿现在逼死了手上也只能凑出来100多万,剩下的500多万每天晚上夜深人静无法入睡的时候都变成了子弹在突突孟串儿。 钱啊,真t是王八蛋啊。 第八十五章 狼烟四起 生吉医药的推进一切都很顺利,就是过程极其艰辛繁琐。 做完尽调报告后孟串儿跟曾婷婷还有于畅三个人列出了所有生吉医药产业链上游的医药类上市公司,然后根据一个一个地分析和筛选找到有可能对生吉医药感兴趣的最后确定16家。 再利用从前财经媒体同行们的帮助拿到16个董秘的电话,然后这16个逐个花费了时间去进行路演,讲清楚生吉医药的亮点和发展空间,以及收购了生吉医药后能给上市公司本身的产业链和净利润带来怎样的利好。 孟串儿跟曾婷婷还有于畅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所有睡觉的时间都是在路上。高铁、飞机、甚至出租车上抽空眯一会。 每次一上高铁,曾婷婷就扔给另外两人一人一个v的u型枕,这丫头心还特别细,给于畅准备的是漫威联名款;给孟串儿的跟自己用的一样,路易威登深蓝色的那款太阳花u型枕。 然后自己罩了个眼罩敷个面膜,仨人谁也不说话,像是在玩一种“比谁睡得快”的游戏,不一会就全部睡得东倒西歪。 孟串儿觉少又极轻,每次火车停下来她都醒。睁开眼睛看看右排婷婷不自知地斜靠在于畅的肩膀上,睡得一顿一顿的。 于畅的头也迷迷糊糊地靠在婷婷的头边,这俩颜值高的少男少女相互依偎的样子真的是养眼啊,就算是巧合看上去也特别像偶像剧的画面。 尤其是到了黄昏的时候,夕阳的光顺着火车的窗户斜射进来,洒在两个人的身上,有种精致的美。 孟串儿偷偷拍下了一张照片,并不打算告诉他俩,每个人的选择都有自己的独特性,尤其是感情,更尤其是曾婷婷心里住着她的丰隆哥哥。 于畅不该成为替代品,曾婷婷也不该受到除去自己意愿之外的任何干扰。如果有一天这两个人可以在一起,那么唯一的原因只可以是两情相悦。对于爱情,孟串儿有洁癖。 三个人如此这般废寝忘食忙了一个多月,最终锁定了一家叫做恒堂医药的上市公司。董秘叫王子轩,不仅表露出对生吉医药的极大的兴趣,对项目的执行进度也非常迅速。 说来也是凑巧,出差那一个月权当白忙活,这最后冒出来的恒堂医药意愿最强,并且公司就在c城。 很快就带队做了买方的初步尽调,签署了意向合同又叫ts,并且停牌公告公司有重大资产重组的意愿。接下来就剩下支付5000万定金和双方具体来回磋磨收购方案了。 孟串儿和曾婷婷还有于畅终于舒了一口气,仨人坐在街边儿一人一瓶小牛二,叫了些羊肉筋、烤鸡翅、再来一盘老醋花生,吃喝得不亦乐乎。 曾婷婷直接用手抓了一个烤翅在那啃,白嫩嫩的小手上全是油,于畅笑着递给她纸巾让她拒绝掉了,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姐不是一直说,好酒好肉好朋友才是好人生嘛要纸巾干嘛?纸巾是影响好肉直接触感的障碍!” 于畅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有本事你一直别擦!千万别给自己设障碍!” 曾婷婷伸手就往于畅脸上抹了一把油:“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哈哈哈哈哈” 孟串儿干了一个玻璃杯子的白牛二,顿时觉得有点微醺,看着叽叽喳喳的两只,享受着项目突飞猛进的成就感。这时候心中豪迈逐渐晕散开来,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想起一首歌的歌词儿:“喝完大酒撑条船,说今生不靠岸。把天涯海角浪一遍,失意当尝鲜。” 要是生活在古代,自己可能会选择跟大猫猫一起浪迹江湖,三月桃花,两人一马,劫富济贫,对酒当歌。 当天晚上三个人都醉得一塌糊涂,每个人都沉浸在即将完成一个巨无霸单子的喜悦里。孟串儿说第二天要睡到自然醒,实实在在累太久了,每天的觉都睡得稀碎。 结果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刚睡醒的孟串儿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于小山的抄小手状态中一点一点地抽出来。取了手机一看:??????一百多个未接来电,除了曾婷婷的就是于畅的。 她心知不妙,肯定是项目出大事了,赶紧趿拉着拖鞋悄咪咪地走到客厅。 “嗯?怎了?” 曾婷婷电话那边都快哭出来了:“姐!快来办公室!生吉医药拿着我们已经做好的收购方案的升级版本,甚至这个方案比我们之前定的那版跟详细更合理更优化,要求fa团队换成钱一明。” 于畅把电话切到了手里:“姐,钱一明太过分了。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在跟,他现在等于在抢已经在结果子的果树!而且那个方案我看了,里面跟我们有太多重合的地方!我不得不怀疑他是直接派人偷了我们的!” 孟串儿冷笑了一声,晃了晃晕乎乎的脑瓜子,把那点酒气瞬间晃悠没了:果然这个钱一明还是阴了吧唧地出手了。而且出手得这么下作这么肆无忌惮地炫耀着无耻。 “你俩在客户面前露出什么了没?” 于畅道:“实在气不过,辩白了几句,就说从头到尾我们是怎么辛苦的对方应该心中有数。” “幼稚!客户想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跟地宇证券签的独家fa,理论上真正的决定权在周总,这一单最终算谁的业绩,现在只有周总说了算,你跟客户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情绪发泄。你俩先稳定一下情绪,我马上过去。” 孟串儿边说刚才那些话,一边用肩膀夹紧耳朵一边穿衣服裤子鞋子,穿好之后跑到小城那屋想交代几句财财财的事,结果发现小城出去了,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已经开始正式去基金会工作了。 “财财财,妈妈要去上班儿了,你跟爸爸在家吧,妈妈对不起你不能陪你但是妈妈得上班儿赚钱才能养你。” 小财财郁闷地趴在爪子上瞪了一眼孟串儿,它已经能听懂“上班儿”这个词儿了。对它来说,这是个会把它平白无故吓打嗝的一个词儿,“上班儿”太恐怖了,只要一“上班儿”妈妈就消失了。 孟串儿直奔办公室杀过去了。一路上盘算着如何才能让周沙璧公平处置这件事,但是又觉得实在是报不上什么太大希望了,因为手里完全没有可以用来制约的东西。 既没有可以制约钱一明的,也没有可以用来制约周沙璧的,至于客户生吉医药更是无法制约。上市公司恒堂医药是绝绝对对的甲方,它们不制约孟串儿就不错了。 fa做的就是这种苦逼业务,无本万利可是你也要担无本万利的风险,任何一个环节都有可能让你全盘的努力功亏一篑。 钱一明曾经紧跟一个项目两年半,几乎跟着项目摸爬滚打重新成长一遍,全部心血耗尽耗干,最后证监会过审的时候,临门一脚企业把他踹了。 都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是非,自己完全没有理由拿客户想要的选择去指责或者去胡闹。 她非常理解刚才曾婷婷和于畅的焦灼及委屈,但是这种焦灼和委屈却往往是最无用最容易让人落下话柄的。 整理好情绪,孟串儿疾步走进会议室,一眼就看见小声哭泣的曾婷婷,扁着小嘴,非常委屈。 她走过去站在曾婷婷和于畅的背后,把双手一边一只按在了曾婷婷和于畅的肩膀上,握了握,试图给自己的伙伴一丝丝温暖的力量。 曾婷婷感受到肩膀上那只手,忽然那种委屈的感觉就加重了,这就好像你在外面被人欺负,可能死犟着不吭声,但是亲人来了给你一点支撑你瞬间就崩溃了。 于畅没回头,头快低到桌子上了,看上去沮丧极了。 孟串儿眼眶一酸,此刻的她心疼两个孩子比心疼自己还多,连带着说出口的话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面向周沙璧,直接怼向钱一明:“周总,钱总的优秀和突出有目共睹,这单换成谁做我都没有意见,反正都是地宇赚钱。我就是想问问,我是不是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对待钱总?” 第八十六章 生活,烽火连天 付康气愤地挥舞手臂:“周总!甭说我亲眼看见孟总还有那俩小孩这一个多月有多忙,单从兄弟们寒心不寒心的角度,也不能让钱一明一个人如此厚颜无耻地抢走孟总这单!” 钱一明的眼神波澜无惊,双手交叉稳稳地放在桌子上,好一会才吐出话来:“我理解孟总的愤怒,因为这些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但是我想说,争抢永远都是一个优秀的投行人的必备素质。 我们无从左右客户的选择,而客户是最不忠诚的一个群体,那么在每一次争抢失败中,团队都会增强自己的业务能力。 等有一天,孟总的业务能力突出到足够让客户改变心意,那时候我会高高兴兴地请孟总一顿大酒,庆祝人生难得的棋逢对手。” 孟串儿转身走到钱一明身边的椅子,直挺挺地坐了下来,静静地、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其实她心里知道,钱一明之所以能这样冠冕堂皇是因为这个项目大势已去,除非天降奇迹,否则无回转余地了。 她心里有愤怒,有不甘,有想扇这张道貌岸然的脸的冲动,但是如果那样做,就说明孟串儿输了,不仅输了项目,还输了人。 她汹涌的内心起伏绝不可以让面前的这些魑魅魍魉看到,因为他们只会暗暗嘲笑,嘲笑她项目被抢却还恼羞成怒的无能。 一嘴的牙都快咬碎了,孟串儿紧闭双唇,就算咬碎了,她也要自己咽下去。这个项目上,自己是真无能。 如果能够再谨慎一点,把项目方案藏得更好一些现在是谁偷的都不知道,因为三个人的办公室电脑里都有这个方案资料,就算电脑有密码,开机的时候随便多瞄一眼都能记下来,因为压根没有这个防范意识! 而钱一明那边过来的十个人,哪个人都有可能,自己居然连个小范围都划分不出来。 如果自己能够再专业一点,像曾婷婷和于畅那样日夜苦学,对并购的知识和经验超过钱一明,客户都不会忽然之间倒戈过去 如果能够太多的如果都只能是假设,孟串儿不怪任何人,甚至不怪团队当中潜伏的内鬼,只怪自己太无能!! 曾婷婷眼泪一直都在掉,无声无息的;于畅咬着下嘴唇一直低着头这两个孩子何其无辜,受累于主帅的决策失误,满盘皆输。 她盯着钱一明,她要把这次耻辱记在心里,有朝一日她要光明正大地用实力用业绩让钱一明加倍奉还! 钱一明有点不自然,他见过孟串儿作践吴池的样子,但是在他的世界观里,弱肉强食本就是投行准则。所以他无惧无畏地回视孟串儿。 周沙璧咳嗽了一声,随即道:“这个这个,我曾经跟你们说过,服务客户要跪下来服务!什么叫跪下来,就是要放弃自己那点小面皮儿,真正以客户的利益为利益,以客户的需求为需求 将来各大券商争抢的也唯有客户而已!既然客户选择钱总,那说明钱总有过人之处,但是如果没有孟总之前的埋头苦干这个客户也争不下来,所以这项目做成之后,钱总你分十分之一的奖金给孟总,这个决定你没意见吧?” 钱一明赶紧表态:“没意见!只要不分业绩我都没意见!” 孟串儿已经被气麻木了,十分之一?呵呵!这原本就该全部是自己的,十分之一还不分业绩,并且看上去这是施舍吗? 好的,施舍就施舍,在最坏的结局里不意气用事,蚊子腿上也有肉,至少可以拿十分之一的奖金给曾婷婷和于畅买礼物。所以孟串儿不吭气儿,她知道这种时候多说任何一句都是错。 改变不了结局,还会让众人抓住把柄。这是周沙璧已经决定了的事,只是通知孟串儿一声而已。 “哈哈哈,好啊!孟总一进门气势汹汹的,我还以为得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没想到孟总如此顾全大局,这是我周沙璧部门之福,是地宇证券全公司之福!来来来,今晚我请客,兄弟们不醉不归!”周沙璧又是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周总好意,本应该尽兴,但是我今天生理期喝不了酒,在这儿也是扫了兄弟们的兴,我先走了,改天我回请大家再陪大家不醉不归!”孟串儿没等其他人再说话转身走了。 曾婷婷和于畅腾地一下站起来,紧随其后,会议室的门被两个孩子一人狠狠摔了一下。 钱一明笑了笑:“孟总这是心里还是有点不舒爽,没关系,我可以理解。” 付康瞪了他一眼:“舒爽?你家祖坟让人掘了你是不是会十分舒爽然后跟大家不醉不归呀?” “付康,我忍你很久,你有本事就在项目上跟我针尖对麦芒,逞这种口舌之快算什么爷们!” “您可歇了吧!我算不算爷们我不清楚,但你是不是个人你自己心里没数?” “你!” “怎样!” “好了!闭嘴!你们两个不要一天到晚掐!钱总说得没错,有本事项目上掐!”周沙璧转身也走了。 曾婷婷跟于畅跟孟串儿出门之后,两个人都情绪都处在极度低落中,低着头默默走在孟串儿后面,谁也不肯开口说话。 孟串儿回头站定,这俩孩子差点撞上她:“你们两个,输也要输得有骨气点,技不如人愿赌服输,我负主要责任。” “分明是钱一明阴损无耻,背后偷了我们的!”曾婷婷还停留在情绪里气不过。 “你记住一点,婷婷,所有的工作跟感情无关,感情尚可留存美好回忆永在心底;而工作只需要看结局就可以。如果拿过程的东西去说事,只能证明我们的无能。” 曾婷婷刚要可是,孟串儿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小城的,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一个快要崩溃的小城:“串子!小山可能出事了!我刚才回家取一份件发现法院的传票在桌子上摆着,不知道这瘪犊子为啥想要去翻床底下的盒子,然后他人不在家,手机啥的都关机了。” 孟串儿脑瓜子“嗡”地一下,赶紧翻到微信发现果然于小山在四十分钟之前,也就是她正在盯着钱一明的时候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如我无力前行,请你无论如何也要继续,我努力过,为不明的未来和爱用尽全力。” 忽然感觉从脚后跟麻到头皮,跟于小山在一起这么久,他处在抑郁状态下也很久了,却从来不曾说过任何类似放弃的话。法院的传票只是个导火索而已,这说明他的情绪已经全线崩溃。 孟串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瞬间她就慌了神,说六神无主能形容的也只是一个状态而已,此刻的孟串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喜乐和不服输不认命的那颗心。 于畅在旁边张大嘴巴:“姐,你咋哭了?” 用手一抹才发现泪如雨下。她害怕地全身都在筛糠一样地哆嗦,手机差点拿不稳摔掉了地上,她颤抖着按开语音:“我不可能答应你。 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着走,你走之后所有都得我承担,我要一个人坚持还债还要忍受所有人怜悯的目光,然后我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所有的信念化为乌有 你让这样的我继续?你是不是有点过于残忍了?我对你唯一的奢求只是你不要扔下我,要走我不拦着,到我身边带我一起。 如果连这个你都不满足,我会做出比你更惨烈百倍的事情。” 曾婷婷也吓傻了,孟串儿从不曾跟他俩说过情感私事,但是在喀布尔她、孟串儿和于小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所以曾婷婷明白这两位是什么关系。 如今对着电话说得这堆微信,说的是什么东西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也闻之动容。她跟于畅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能帮孟串儿分担一点点的痛苦。 “姐,要不要报警?” “没用的,我都找不到警察能找到吗?他关机了,定位都没法定。” “你没找怎么知道找不到?” “我就是知道啊!!!”孟串儿开始体验到了头疼欲裂的感受,快要失去的恐怖像巨蟒缠身,越缠越紧,她领略过李丰隆和张超的离开,她知道于小山不会轻易吓唬她而说这种话。 可是她此刻的无助却无处可诉,战争可以带走战友,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灾难,可是孟串儿相信但凡有生还的可能性,李丰隆和超哥绝不会赴死。 可这次却是一个人主动求死,意志上的摧毁另一个人是完全无计可施,无计可施!!! 第八十七章 于小山生死未卜 地宇证券在一个四合院里,里面有一个长年累月不曾正经开放的小教堂,还有一个可能只是为了赚地宇证券的钱而开的极小极小的咖啡厅,只有两个小包间,隔音非常好,没有大厅。 目的就是为了在有些不方便公司里聊事情的时候把客户带到这里来。婷婷和于畅把孟串儿架着到了这里。 “老板,对不起,我们在这里的时候暂时别接待其他客人,两个包间的费用我都付了。”婷婷嘱咐了一句,然后扶着孟串儿进了包间。 于畅拿了十张百元现金给老板递过去:“多退少补。”随后也进了去。 孟串儿痴痴傻傻的,眼泪一直在流,可是她不让婷婷给擦,估计也是没有意识地流泪。 如果是在电影电视剧里,这一段应该这么拍:各大街道转换镜头,孟串儿边哭边焦急地大喊于小山的名字,然后到处漫无目的地拿着照片:“请问您看到这个人了吗?”路人摇头,然后再逼问人家:“辛苦您再仔细回忆一下好吗?” 最终总能没事的,因为有主角光环在,如果在网里,还有可能有金手指。哪个系统或者哪个灵兽一脸不屑地救了于小山,损失的可能只是几个数值而已。 可是这是现实。现实就是如果你报警,警察会十分重视,会要求你提供所有能提供的联系方式和地点,也或许可以帮助你进行手机定位,偏差不超过两栋楼的距离。 警察是人不是神,于小山也不是凶杀要犯他是成年人,无论去哪里在没有违背法律的前提下是自由的。而他想要去哪里,最清楚的就应该是孟串儿。 孟串儿的脑子现在没法转动,她的眼神再也没有遇到危机时候的灵动,她可以面对这世界上所有突如其来的磨难,就算面对生死也从不曾惧怕过。 但现在不是她的生死,是于小山的。 服务员上咖啡的时候她在想,有一次小城说起,于小山在C城牛逼那会儿,还没开起来雨山茶楼。他们总去一个叫“相遇”的咖啡厅,那是C城一个很出名的聚集了人墨客的地方。 写铁齿铜牙几部曲的那个哥们总去,写出同桌的你的哥们如果来C城也总去,于小山也喜欢那个地方。 小城看当时还没有到极端情绪低谷的于小山总是郁郁寡欢,非要撺掇着孟串儿和于小山找找青春的感觉,三个人就去了“相遇”咖啡厅,刚一进到里面,于小山就躺在卡座上不说话也不起来。 这时候进来三个很漂亮的姑娘,叽叽喳喳地走到他们后面那个卡座。不一会其中一个姑娘半站起来探了两下头,然后小声跟旁边的姑娘八卦:“好像是于小山!”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是卡座与卡座之间的隔音实在是太差了,孟串儿和小城就跟那仨姑娘背靠背,全听见了。孟串儿赶紧瞅了一眼于小山,他躺在卡座上皱了一下眉头,很明显也听见了。 那边的八卦还在继续:“真的假的?” “你自己看!” 估计是又有人探了一下头:“卧槽!真是!传说他总来这个地方” 然后三个漂亮的八卦综合体就开始没事借机打电话去门口回来的路上再非常“不刻意”地瞅一眼躺在卡座上的于小山;要不然就直接去前台点什么喝的回来“不刻意”瞄一眼于小山 有点像羊驼刚被命名草泥马红遍大江南北那年,哪个动物园但凡有只羊驼,大家就是这仨姑娘的心态。 但于小山毕竟不是羊驼,所以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围观,可这种窥视其实就跟看耍猴儿的没啥区别。 那些本应该悄咪咪的声音一再传到本来就沉默的孟串儿、于小山和小城的耳朵里:“听说,我是听说啊,他落魄了,原来的夜总会啥的都没有了。超级惨!”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听说当年豪宅豪车,咱本市最牛逼的那个别墅当年就是他的,现在听说吃不上饭了都啧啧啧” “净瞎说,这不还有钱喝咖啡呢吗” 于小山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回家去了。从此以后任凭小城说破嘴皮子也不肯迈出家门一步了。 孟串儿能明白他不是在乎别人怎样议论,于小山也并不怀念当年的纸醉金迷,只是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跟从前云泥之别,是人就会有落差,这种落差在正常情况下能平复,可对于病态中的于小山,太难了。 太久没迈出家门一步的于小山,会选择去哪里,真是只有神鬼才知道了。甚至就孟串儿对他的了解,如果他真的想结束生命,他也不会留遗书的。 他会找一个荒山野岭,八百年万径人踪灭的那种,悄无声息地了断,家人在似是而非中找几年,也许随着时间推移就可以慢慢把他放下了,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小城赶到这个咖啡厅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个呆呆傻傻的孟串儿。 看他风风火火地进来,婷婷赶紧把身边的位置让给他。 “串子!!串子??我艹你能不能行,别折磨我行不?没一个再傻一个我还能不能活了?” 这么久了,小城就像亲人一样,他一进来,孟串儿被锁死的大脑又开始缓慢转动。她偏过头来问小城:“你陪生病的他这么久,有没有听他说起过如果要死的话会选择哪种方式?” “嗯不吉利先呸呸呸我再想想啊他倒是说过一嘴,是因为那天我看新闻说有个明星自杀了还留了遗书” 孟串儿急切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说如果是他的话,会找个荒山野岭” “不是地点,是方式,方式有告诉过你吗?” “你别着急我想想啊,他说在封闭的车里睡一觉,内循环开空调人就没了!对!当时说了这么一句!” 孟串儿站了起来:“小城你车呢?” “我车我开过来了啊,他没开我车。” 孟串儿攥紧手心,现在得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呼吸了几次,像是努力把恐惧和惊惶都顺着呼吸排除体外。 早晨的时候于小山还在,到现在也才一上午的时间,只要不是类似跳楼这种惨绝的方式,就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还有的救,就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了。 “现在你们几个帮我个忙,给各大租车公司打电话,时间锁定在上午十点半以后到现在这个时间,我把他身份证名字发给你们,快!!要快!” 曾婷婷和于畅早就拿着小本记下了孟串儿说的重点,就剩小城一个还懵着:“啊?你怀疑他租车那啥啊?” 孟串儿拍了拍小城的肩膀:“别合计了先找到人再说!” 小城这才反应过来一起加入了打租车公司电话的队伍。 孟串儿发了一条字微信:“大猫猫,我知道我很自私,我知道解脱容易,撑下去太难我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无助过,我毫无保留全心全意赤诚地爱着你,请原谅我不能没有你。” 闭上眼,眼前一片黑暗,心如死灰。 第八十八章 扛不住了的孟串儿(为黄金盟@clv橙子加更) 孟串儿所料不错,于小山的确租了一辆车,现在快到了早春,拿到车的时候他在想,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在开车带孟串儿回她老家的路上,一路上的迎春花开得那么茂盛,就像人间充满希望。 翻出法院传票的时候,他心里已经犹如被万道雷劈得没什么知觉了,这一次跟之前不一样,这是对他最后的摧残。 之前的难累、痛苦、羞辱他都能撑着,而现在眼前这个看似轻如鸿毛的传票却把他击溃得很彻底。 他眼前似乎浮现了孟串儿日日夜夜奔跑的脸,还有自家老太太和兄弟小城焦虑的眼,他们手中已经没有钱了,尤其是孟串儿除了每个月维持正常生活的工资,她可能兜比脸干净。 好多年前他也劝过身边感叹生活太难想放弃挣扎的哥们:“你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现在觉得说出这话的人还是不明白那种日日夜夜无法入睡,头疼欲裂又自责满心的痛苦。 人生、信心、希望,所有的所有似乎都没了。 正午太阳当头,忽然就累了。思维好像也变得不那么混沌了,想着马上就要解脱,心里居然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畅快感。 觉得这辆车挺倒霉的,等消失在车里,租车公司肯定会恨死自己了。倏忽一瞬想到这个,不禁哑然,生前身后事,死后一堆烟。 他吃了两片安定,平日里睡不着的时候怎么也不肯吃,任凭一夜一夜的灵魂被恶魔折磨,他对安眠药这类的东西非常排斥。印象中只有去阿富han的飞机上吃了一片。 那好像是好遥远的事情了,自己像个英雄似的,千里迢迢去救孟串儿,远到想起来仿佛上辈子。 那个人一定不是于小山,于小山现在若一只秃毛鸡,不说奢谈勇气,连活下去的欲望都已经丧失殆尽。 前尘过往就好像一把戒尺,只要想起来就不间断地反复被扇嘴巴子。在冬日里,打开内循环的车内暖气,熏然欲睡。 这种身体和生理都困了的感觉久违了,紧闭的车窗上有贴黑色的膜,这个野山光秃秃的,连坟都没有一座,。 密闭狭窄的空间里被半灰色包裹着,充满了安全感。 于小山打开了手机,如果说对这个尘世还有一丝一毫的眷恋,纯粹的眷恋而不是责任的话,那就是孟串儿这个名字了。 最后一丝模糊的意识,他想听听孟串儿跟他说了什么,肯定是针扎火燎的声音,从他情绪出现异常,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针扎火燎的孟串儿了。 蹦出来一段语音和一段字,他只看到了一句话:“请原谅我不能没有你。”困意袭来,带着对孟串儿的眷念,睡着了。 意识里有纳兰容若的一句词: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下辈子吧,串儿,下辈子我不是拖累的时候,再把你的好姻缘还给你。 孟串儿和小城还有婷婷和于畅赶到这座荒山的时候跟于小山沉睡过去的时间仅仅隔了两个小时,千密一疏,租车公司有定位。 于小山不是不知道租车公司有车的定位,他付了三天的钱,他只是没想到孟串儿会想到去查租车公司。 就算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他也实在是低估了一个曾经做过调查记者的敏感,或者换个说法,他低估了作为一个调查记者的孟串儿对他的爱。 爱这种东西,每个人都只能知道自己有多爱,甚至有些时候你连自己有多爱都不知道。 租车公司快要吓死了,第一时间要报警,他们主要是害怕人死在车上,太晦气了这种事。 孟串儿给拦住了:“您折腾警察最终还是让家属领回去,我们保证给他领回去,不会给贵公司添麻烦,只需要您提供给我定位就行。以及如果我们要是砸坏了车我们会给您照价赔偿。” 这时候啥客户隐私不隐私的都不重要了,在孟串儿提供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工作单位等信息后,终于拿到了于小山那辆车的定位。 看到那辆车的时候孟串儿蹿得比谁都快,小城都怀疑自己这一米九的腿白长了,撵不上她根本就。 到了车旁边发现于小山就晕在里面,孟串儿疯了一样地狂砸车门,小城和于畅赶紧把她拉开,这时候的孟串儿在他们眼里跟炸弹差不多,逮哪儿炸哪儿。 小城拿出准备好的小锤子刚要砸玻璃,于小山在车里迷迷瞪瞪醒了,望着窗外呼呼啦啦这四个人,推开车门走下来了。 孟串儿一下子瘫软在地,她有一种感觉,你把致命的东西就放在了唇齿缠绵之间,但是举手杀戮的力量却不在自己手上。 他此刻从车里走下来,会直接给孟串儿劫后余生的感受。 这种感受非常不好,夹杂着巨大的悲伤和庆幸,以及极度焦虑之后的瞬间松弛和痛不欲生过去的狂喜。 孟串儿拉着曾婷婷的手站了起来,冲到门旁把车门一把从于小山手里抢了过来,凑近车子里一看车,里,就,没,开,内,循,环。 孟串儿心下登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的情绪揪着,纷乱如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拽着曾婷婷和于畅下山了。 后面小城不知所措喊了一句:“那啥,要不然开这辆车下去吧。” “我一个人静一静,你也不必问他什么,陪着他就行了。”孟串儿头也没回地扔下这句话。 于小山不是没开内循环,而是看到孟串儿的微信之后,下意识地抬手关了。也许他自己在困得模糊的状态下,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关了。 望着孟串儿的背影他能明白这丫头被莫名其妙的情绪纠缠,倘若此刻她留下来,无论说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应。 对不起,没有你们想要的大彻大悟的情节,于小山睁开眼睛看到还是这个世界,是真的想重新睡回去。 只是在做这件事失败之后看到小城和孟串儿,心里有种被火灼烧透了的感受。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不一会就开始掉落一些脏了吧唧的东西,看样子是雨夹雪。 小城陪于小山坐在车里,谁也不再吭声,不一会,于小山又睡着了安定的作用还没消失。 孟串儿下了山就把曾婷婷和于畅赶走了,她说自己想静一静。从家里把财财财牵了出来,逼狗子一脸不高兴,这大概是唯一一次自己在家呆了一天。 似雨非雨的东西打在脸上和脖子里,不一会就湿漉漉的。看着财财财在围栏里等淘淘,坐在小公园木头长椅上的孟串儿忽然被这一天经历的种种给打得悲从中来。 苦心经营的项目被抢了,地宇证券前途未卜,快开庭了钱也凑不上,大猫猫不想活了,那自己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我不想放弃不想解脱吗?太难了啊!!从前从不知道生活会这样这样难啊!!! 她想把于小山捉住暴打一顿,把他绑在树上脱光衣服拿藤条狠狠抽他。 边抽边薅他头发往树上撞:就TM你难!就TM你想解脱!知不知道我除了难还TM的憋屈! 等有一天他状态好了,这顿打一定得安排上,不然难解现在心头之怨气。 孟串儿把头埋在膝盖上,真想当一只蜗牛啊,如果她有一只壳,大概当时缩进去谁也别想让她出来了。 头顶上有个很爽朗很熟悉的声音:“财财妈,你怎么啦?” 第八十九章 巨大转机和神秘的和尚(为黄金盟@clv橙子加更) 孟串儿抬头一看,是淘淘姥姥,她把小淘淘放进了围栏,财财财等到了最爱的小伙伴开心地奔跑。 淘淘姥姥用手覆在孟串儿的头上,目光和蔼,其实孟串儿鲜少有脆弱的时候,只是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正是她心里全面溃堤的时刻。 看着淘淘姥姥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关切,她忽然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妈妈。“哇”地一下就哭了。 她坐着抱住淘淘姥姥的腰,把脸埋在人家羽绒服上开始哇哇大哭,边哭边说:“我不想做人了做人好辛苦我想当财财财财可以每天玩我不可以 生吉医药的项目努力了那么久被抢走了哇债主要逼死我的大猫猫可是我没有项目就就没有奖金没有奖金大猫猫不想活了哇” 可怜孟串儿一身铜筋铁骨,此刻却哭泣如刚出生的婴儿。 那些颠簸的火车上睡过的不安稳的觉;为了项目彻夜不眠熬得通红的眼睛;拼命想跟时间赛跑却差点被阎王爷抢了的先机;看到于小山睡在车里以为他死掉了的绝望 混合着初见于小山时候的悸动;去阿富han时候的豪迈;听他说“我们不走丢”时候的震撼;还有那些拥抱过亲吻过耳鬓厮磨过的一幕一幕 这些情绪充斥在孟串儿的四肢百骸,让她只想发泄似的哭一场,不是默默流泪,就是要哭到全天下都能听到的那种委屈似发泄。 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吐着些词儿,淘淘姥姥也被这个姑娘哭得眼睛发酸,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但是其实并没有听清孟串儿杂七杂八的叙说,她实在是说了太多东西,而且都不讲前因后果,又是边哭边说,所以干脆就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孟串儿的后背:“好孩子,辛苦你了,都哭出来就好了。” 渐渐地孟串儿安静下来了,只剩下了零零碎碎的抽搭的声音,淘淘姥姥掏出了手绢这个年代有手绢的人真的是太少了,那手绢洗得特别干净,香香软软的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兰花。 孟串儿没好意思有这块手绢擦鼻涕,就攥在手心里连说谢谢。淘淘姥姥把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续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我信佛,但是我女儿不信。 为了孝顺我她在自己的公司的四合院后面建了一座佛堂,里面有个和尚叫明净,经常四处云游,每隔几年到我这里化缘,我呢也乐不得有一个供养僧宝的机会,跟他聊天也许会让你心静下来。” 孟串儿从小就喜欢去各种寺庙,你说她虔诚吧,倒也不懂那么多,她可能纯粹喜欢那种寺庙特有的沉静的和充满厚重的檀香的味道。 朱门黄瓦下的佛堂,任世间英雄枭雄到了此处都是要低头拈香的。 这间佛堂建在上市公司主建筑尾部的四合院,里面正中央有一副金线绣制的精美唐卡,地藏菩萨手中金锡和掌上明珠像是要照耀万界,庄严慈祥,眉目低垂,俯视世间。 唐卡下方的供桌上有众多铜鎏金的菩萨塑像,各个神态逼真,栩栩如生,雕刻尽大家风华。孟串儿基本不认识,就认识手中持净瓶的观世音菩萨和骑着狮子的殊菩萨。 屋内檀香缭绕,各种法器整齐有序摆放在超级大的供桌上,整个屋子下面铺着一张暗红色花纹的巨大地毯,地毯上正对着供桌两排蒲团,算上去坐个三十人绰绰有余。 其实孟串儿最惊讶的不是这个富丽堂皇的佛堂,也不是那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唐卡抑或这些看起来都有些历史厚重感的铜鎏金塑像。 而是淘淘姥姥一带她进这个院子,她就知道她来过,这是她跟曾婷婷、于畅走遍大江南北最终回到家门口敲定了的生吉医药的买方恒堂医药! 也就是现在钱一明手里的并购项目的甲方爸爸,这特么的是跌到谷底绝地反弹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同志们!!! 脑子里这会儿全是一串一串的词儿想拽,想突出表现一下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但是字却无法叙述其一二。 孟串儿睁着一双凤眼,哭得眼角肿肿的还没有完全消除:“淘淘姥姥,你你女儿是恒堂医药的董事长么?” “对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您光说女儿是上市公司董事长,没说名字啊。” 淘淘姥姥奇怪地挑眉:“有啥不一样吗?” “太呵呵太不一样了。”开玩笑啊,现在就算所有上市公司都消失只留一个恒堂医药,对于目前的孟串儿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你现在这坐着等等喝杯茶,我去叫明净师父过来。” 孟串儿的心情像刚喝过可乐冒出的小泡泡那样舒爽起来,生活的阴霾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气全喝了,吧嗒吧嗒嘴巴暗自咂摸:这普洱怎么有点熟悉,似曾相识啊。 “施主,看来你跟老僧很有缘啊。”这声音充满浑厚的磁性,不夸张地说,有种周围墙壁都在共鸣震颤的感觉。 而且这声音久违了孟串儿恍恍惚惚站了起来,一看进来的这位高僧大德的脸,浑身一哆嗦,这人她见过一面! “大和尚,你我一别算来得有十年,您除了胡子长了点,样貌没变啊” 孟串儿在自己的烟味至爱里写过这位老和尚,十年前她年少轻狂,刚读那所破大专还没有考上广院的时候根本就不上课。 跑到外面拍戏主持还去H州闯过花场,那时候在青春的悸动无处安放的时候也跟曾婷婷一样,傻了吧唧的,困顿到极点有人带她去了延寿寺,也就是明十三陵总神道上去的那个当时还没有扩建的寺庙。 说有位云游至此的高僧能跟她说说前世今生,孟串儿压根就不信,自己一个读着马列主义长大的社会主义新青年,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神神叨叨的东西。 结果就遇到了这位大和尚,大和尚跟她说因果,说宿命,也说了那一世必须偿还的一碗水的情分和差点失去一条命的宿怨。 但是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去问一嘴和尚的法号,也的确不曾料想十年之后居然还有机会再见。 当时是用38年的普洱茶招待的孟串儿,只不过延寿泉泉水清冽,远不是眼前这肯定不是活水冲出来的普洱能比。不过,若还是当年的茶,到如今可是48年的普洱了。 谁料想人生凄迷叵测,在差点过不去的这个拐角居然又在C城故人相见。 淘淘姥姥好奇道:“明净师父,你们认识啊?” 老和尚哈哈大笑:“这位施主当年一身戾气,我怕她转念成心魔,就跟她聊了聊,十年不见看来施主进益不少,这身上的戾气倒是少了很多啊。” 孟串儿也笑道:“嗯,您送的那串佛珠还在,年月深久都被我盘出包浆了。” “那串佛珠材质一般,灵性尚可,施主本也是有些慧根的。” “上次一别,佛法我倒是没有精进多少,只时常颂颂地藏菩萨本愿经和金刚经。” 老和尚拈须问道:“那施主读金刚经觉得最有感触的是哪句啊?” “金刚经,破幻嘛,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如人入邪道,不能见如来。所以就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只不过我尘缘太重,怕是只知道道理悟不上去啦。” “哈哈哈,施主果真进益了,当初我看施主恨不得毁僧谤道,如今这性子变柔软了,那为什么还是情字一关堪不破?” 孟串儿心下一抖,老和尚比当年可是又神通了许多。也并无隐瞒,坦坦荡荡把跟于小山之间的过往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足足说了三个小时,淘淘姥姥在旁边一会掉眼泪一会紧张一会哈哈笑,老和尚始终闭目敲着木鱼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木鱼声声空叩,经句句低吟,孟串儿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像一座小殿一样的佛堂略有回音,交织成了一种又奇妙又独特的组合曲。 第九十章 小豹子要重新发威了(今晚双更) 待到孟串儿全部说完,老和尚木鱼声音也随之停止,他笑眯眯地睁开眼睛看着孟串儿这位身上有着非常沉静的气场,让人在他身边就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安宁。 淘淘姥姥唏嘘连连:“你这孩子,经历得都是些什么啊,小山这孩子咋这么可怜都是好孩子啊!” “施主说完了?” “嗯,大和尚,我这一次不想知道我们的前世是什么。” “呵呵呵,这一次我要是跟施主说你跟他之间的前世,怕是要说上三天三夜喽。”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孟串儿的好奇:“为什么?” 老和尚捋了捋胡须高深莫测道:“因为你们两个不只一个前世,算起来恐怕纠缠过十世啦。” 什么鬼,孟串儿其实才不信,纠缠十世又怎样,把这辈子过好就不错了,看不到上一世,也根本不知道有没有下一世。 没法对老和尚不尊重,所以孟串儿憋着没吭声。 老和尚续道:“施主莫吃心,纠缠几世不重要,六道轮回本就为了成佛而设立。若是你了悟解脱,自获通达,那么你也就证得了阿罗汉的果位。 若是在阿罗汉的果位上渡一个人,你就是菩萨。你们两个这一世若是能在彼此身边逍遥自在,大限临至那一天我跪在地上磕头管你们叫声菩萨,因为那时候你们就是菩萨。” 孟串儿一脸懵逼:“大和尚,你说得禅语太深奥了,我不懂。互渡是什么意思?逍遥自在又是什么意思?如何定义逍遥自在啊?” 老和尚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施主真是没浪费我今天一大早为施主备下的故人茶,互渡这个词儿可不是老僧说的,是施主自己说的。 至于逍遥自在嘛,那就更简单了:无非就是饿了吃饭,困了睡觉,悲伤了哭,快乐了笑。” 孟串儿更糊涂了:“大和尚,我真是越加愚笨了,您这不解释我只是懵,一解释我直接就模糊了。” “哈哈哈,剩下的就不可说,不可说了。” 孟串儿扁了扁嘴巴:“您又这样,十年前您就这样。” “十年前施主从延寿寺出去就了悟了,如今也不会太慢的。” “大和尚这话说的,我兴许一辈子也悟不到。” “这一世的时间跟生生世世的轮回比起来不过弹指一挥间,跟超出轮回的状态比起来连弹指都算不得。施主莫急,莫急!” 淘淘姥姥在旁边静静听着,觉得明净师父平日里说话也不这样晦涩难懂的,这几句说的别说孟串儿听不懂,自己经熟读不少都只感觉云里雾里。 明净不再说话,莲花坐坐在了蒲团上,似乎周边一切已经不再可以影响到他,入定了。淘淘姥姥带着孟串儿蹑手蹑脚地走出了佛堂。 在四合院的东厢房,淘淘姥姥摸了摸孟串儿的头:“我听你讲完了你全部的故事,心里很感动。也知道了你现在的困境,你救过我,明净师父看起来跟你也有渊源并且十分认可你。 今天借了你的光我才喝到了他的私房茶,所以我认可你的人品也相信你的眼光和能力。包括你深爱的小山,我也一并相信。 并且终于知道为什么进了这个院子你会觉得是不是恒堂医药是件很重要的事。我一会把我女儿叫过来,并购的事我不懂,所以这件事恐怕要根据你们的商业准则来。 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你跟小山现在还差那个叫吴鹏的多少钱?1000万之内我借给你,不收你利息,五年之内还清就可以。” 孟串儿被这番话震得在椅子上无法动弹,她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姑娘,她更不是不相信人间有真诚的善意和热血的义气,她自己就是义薄云天的一个女汉子。 但是她跟这个淘淘姥姥无任何血脉之亲,除了举手之劳冒险刺过她的血算是所谓的救了她,和天天在一起遛狗之外是真的找不出什么额外的情分了。 而她仔细观察过淘淘姥姥,这是个买东西都要货比三家的非常节省的人。有次陪她一次去给淘淘看病送她回家借用洗手间的时候发现她家里洗手的水都要用盆留着去冲厕所。 就这样一个人,可能年轻的时候做生意显赫过,女儿拥有上市公司也会有许多财富。但是没有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于小山跟吴鹏的债务去除自己现有的100多万也还有500万之巨。 500万说借就借,5年之内还清并且不收利息,这根本不是钱的事,她跟于小山得欠人家多少情义?怕是一辈子都扯不清。 “我我我我真的特别感动,淘淘姥姥,但是不必了,我心甘情愿陪于小山蹚这浑水,是因为他舍命救过我,更是因为我爱他,我跟他之间有恩有爱。 可是我不能把亲人和朋友都拖下这蹚浑水,这会让我良心不安,备受折磨。” “傻孩子,救人于危难本来就是修佛人应该去做的事,而我是真的特别喜欢你,虽然没见过小山,我也喜欢他。我信你的能力,不到五年就能还上这笔钱,难道你不相信自己吗?” 孟串儿半晌说不出话来,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对眼前的这位看着自己笑呵呵的又熟悉又陌生的人,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她其实是一个你怎么对我坏我都有招对付你,但是你一对我好我就彻底没辙了,心里一堆话堵着,居然一句说不出来。 “好啦,我去找我女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淘淘姥姥的女儿梳着一个干练的齐耳偏分,穿了一套高定Raph&Russo的职业套装,带的项链是RENE CAOVILLA的,这两个品牌都是欧洲小众的顶级奢侈品品牌,穿着上就透露着无与伦比的优越感。 气场全开的正红色红唇,说话简练而重点突出。她听完孟串儿讲述的并购的过往,当场就把跟孟串儿对接的董秘王子轩叫了过来:“孟总说得可是事实?” 王子轩点头:“是的,赵董,但是这是卖方自己的问题,我个人觉得没必要干涉卖方的选择,因为FA的费用最后也是由卖方去出,若论我跟孟总对接下来的状态,我还是十分认可孟总以及孟总的团队的。” 淘淘姥姥的女儿点点头:“今天以前是没必要干涉卖方的选择,因为我对孟总没印象。今天以后就有必要了。你直接告诉地宇证券,我们跟孟总合作良好,作为买方,”她停顿了一下,强调了买方这两个字。 “作为买方,我们在尊重卖方的前提下,有提供建议的义务。我们跟孟总和孟总团队沟通非常有效以及友好,希望买方出于项目的稳定性考量,不要随意更换FA团队。” 这话一出来,孟串儿简直能想到钱一明憋成绿色的脸,生吉医药的并购项目在他手上刚一天,还没焐热就又被抢回来了,不知道钱一明做何感想。 又想到于畅跟婷婷,等一会出门马山就告诉这两个孩子这个好消息,他们俩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命运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打开之后不知道会放出来什么东西。 前一秒钟还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谁能料想后一秒钟峰回路转,天无绝人之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这过山车一样的高低起伏才填满了人生百味。 王子轩当场给生吉医药的董事长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十分客气,一口就应承了重新启用孟串儿团队,并表示挂了电话就会通知到钱一明。 第九十一章 开始苏醒的大猫猫(为黄金盟@clv橙子加更) 出了生吉医药的门,孟串儿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恍了神。 那年有首地下RAP,后来那歌手很红,唱过这样一句词儿“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百年阳寿殆尽终究难逃黄土里躺”,可是你在阳寿没殆尽的时候偏偏就是这几两碎银,能解世间万种慌张。 人说饱暖而后思。理想啊,爱情啊本质上都属于的范畴。温饱线上挣扎的人不会理解所谓的感觉不对是什么意思,所谓灵魂伴侣在饥饿和贫穷的压迫下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孟串儿和于小山都是从灯红酒绿里穿梭过来的,纸醉金迷他俩都曾体验过。于小山的前尘过往交代得比较清楚,而孟串儿在花场和夜场的百鬼夜行里的挥金如土也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场面。 她见过满地铺陈的人民币,感受过有人为了红颜一笑狂撒一麻袋的钱,更看过为了喝一瓶罗曼尼康帝的红酒不惜花费几十万,曾经有人为了追孟串儿也包下过一整层的顶层旋转餐厅。 经历过,就有资格说厌倦,而太早的成熟和看透带来了过高的精神奢求。 当19岁的孟串儿拥有一柜子的铂金包,和一化妆台没有拆封的海蓝之谜甚至可以享受LY集团旗下NLAB私人定制却仍然开心不起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拎着自己的箱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有谁说年少的时候不曾虚荣过?虚荣满足之后的无尽空虚让她跟于小山都明白快乐是一种怎样奇奇怪怪的东西。 说战火纷飞在混乱的国度,跟超哥和小丰隆在冰冰凉的地下室里抢全球独家成功的那种荣耀感;还是说踏踏实实在父母身边吃一餐老妈纯手工做的带着所有童年味道的饭菜;抑或是跟于小山啥也不干,坐着干瞅。 这些都是钱买不到也永远不可能买到的快乐。 有一次孟串儿跟于小山坐在小茶桌前面没说话,对着瞅。忽然孟串儿就问他:“大猫猫,你说咱俩如果每天这样大眼瞪小眼,有一天瞅腻了怎么办?” 于小山深深地望着她:“瞅腻了这事不可怕,瞅不腻你觉得可怕不?” 孟串儿的心跳都漏掉了一拍,为突如其来的小情话,只得红着脸嗔怪道:“去你的。不正经。” 她的大猫猫从餐桌的对面走过来吻住她。 有那个以命相护的于小山,和他带来的美好得让人流泪的好时光,孟串儿愿意舍得一身性命不要把他从深渊里面扛出来,哪怕把自己压塌压垮压废掉,也绝不会想起半个悔字儿! 可这些都不是原因,在孟串儿和于小山的心里,爱是没有原因的。从阿富han回来孟串儿问过他:“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爱我什么?” 于小山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回复道:“想不出为什么却还拿命去爱,大概就是真正的深爱了吧。” “切油嘴滑舌花言巧语。” “好的,那你说,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爱我什么?” “我”孟串儿脑子转了半天还是一片空白:“我刚才的八个字是夸奖你回答得对!” 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在这个一会天堂一会地狱一天经历了八百种人间情绪的日子里,格外清晰。 孟串儿蹲在马路牙子旁点了一根烟,用语音把淘淘姥姥要借钱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然后给于小山发了一条长长的字微信:“大猫猫,我想跟你说些话。从今天中午看到你的信息,到现在我还在深深的恐惧中没有完全出来。 今天流过的眼泪可能比我过往人生中任何时刻都多。无论我曾经做过什么,以后将要做什么,如果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我现在的拼搏和努力都会灰飞烟灭,可是,我是那么理解你在病痛中的感受。 大猫猫,一直以来你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可是你真的生病了。有时候会觉得你是一只可爱又无助的兔子,我在割肉喂鹰,而你还不知道逃跑。 只有等到兔子真正有求生欲望的时候,就会变成从前的大狮子,而我也会跟你并肩作战。那草原会变成我们称王称霸的乐园而不是埋葬的地方。 大猫猫,我知道你每一次发病瞒着我都撑得住,而每一次的撑住都是非常不容易的。你面对很多破败不堪的事情崩掉是因为你攒满了对这个世界,对这些人的失望包括对自己的失望。 而你不说我也知道,每一次濒临崩溃的边缘,你就把自己拽回来,你就会想我还这么拼命地在努力现在我想说,如果你对这个世界和自己失望了,请你想想还有淘淘姥姥这种人吧! 对你来说几乎是陌生的她还相信你,是真的相信你并且在最难的时候愿意帮你。你对我来说真的不是简简单单之余普通爱情的意义,你是我的信念所在。我在最难最崩溃的时候都会愿意支撑下去。 但所有还关心你爱你的人只希望你能对抗心里的固执和抗拒去就医,请你不要因为心里的抗拒而认为你的状况主要是心理原因。 抑郁症是生理性疾病,心理原因会加重病情但不会起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作用。只要你能有好的睡眠,和不那么焦躁低落的心态,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好起来。 而抑郁症的药物必须对症下药并且不能随便吃随便停,跟安眠药是不一样的。就医是所有未来的基础也是我们并肩作战的唯一可能。否则你会继续在一个封闭的世界自我毁灭,你无法给我爱,甚至自己也感受不到爱。 你仔细想一想遇见我之后的每一步,想一想纵然几次濒临绝境终究都是天不绝你。既然天不绝你,势必有一个将来是你意想不到的。请先把心里这关过了吧! 大猫猫,我爱你。唯一的希望,希望你能重视身体对你的抗议,好好爱自己。若是前生造孽太多必须偿还,我愿今生帮你分担一半,一起走下去。” 这一长串微信发完之后,孟串儿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她其实又盼望于小山可以有所回复,又害怕他看不进去压根不会回复。反复纠结之间已经抽了好多根烟。 于小山睡醒了之后已经被小城带回了家里,他收到这条微信的时候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每个字都钻进了心里。望着脚边转来转去的财财财,和一脸关切的小城,他心里忽然有了很久都没有过的人间烟火气。 孟串儿有句话深深刺痛了他,就是那句“你会继续在一个封闭的世界自我毁灭,你无法给我爱,甚至自己也感受不到爱。” 他猛然被一把锥子狠狠扎了一下,回过头才发现已经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呆了太久太久,失去爱的能力也太久太久了。 孟串儿是怎样忍过来扛过来的他都不敢去想,而混蛋的自己居然一直放任在黑暗中放逐她一个人在外面厮杀拼抢,可笑当初还对她说让她滚回到自己的怀里,会疼着宠着。 然而她放弃了自己的理想自己又在做什么??还不如让她继续在炮火硝烟中,好过日日夜夜钝刀子戳她。 “小城。我得去看医生了。” 小城瞪大眼睛:“啥玩意?” “这对我来说很难,但是我得去看医生了,再这样下去,不仅我毁了,你俩也毁了。就算我不知道看医生有没有用,我都得去。” 小城,一个一米九的爷们,当场哭成一个傻B:“哥,你终于醒过来了哥”小城十八岁以后,于小山第一次看见他哭。 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财财财都被哭进屋里床底下躲着,于小山也进屋睡觉去了,小城仍然在狂哭。 第九十二章 这个女人心黑透了! 当天晚上小城和孟串儿就带于小山去了小名儿的诊所,小名儿跟他聊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于小山撑不住开始头疼,小名儿才包容性地停止:“明天我们再继续,现在你所有的负面情绪和糟糕的生理反应都是正常的。请你不要自责和愧疚就好。” 于小山咬着牙:“你放心,明天即使我再不乐意我都会撑着过来。” 孟串儿在旁边拍手:“大猫猫你真棒!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怕!” “滚犊子,我不是小孩儿。” 不过在第二天陪于小山去诊所之前,得先把合伙人会议开了。而这次合伙人会议,孟串儿直接带着曾婷婷和于畅去的。 因为她觉得,每个人的套路已经基本上摸得差不多了,这群人不会因为她的低调和谦虚而有所顾忌,反而愈发变本加厉。 那就算了,孟串儿跟这帮犊子装都装够了,周沙璧这个人的格局是不配坐在这把椅子上的,生吉医药这一单的甲方现在在自己的手里,一旦成功孟串儿已经有想取而代之的心了。 而淘淘姥姥的帮助让她如豹添翼,于小山同意就医让她卸下了最后一块心石,是时候跟这帮B死磕一下了。 所以当孟串儿带着不是合伙人的曾婷婷和于畅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时候,所有合伙人包括周沙璧在内都一愣:这货是疯逼了吗?干啥呢这是? 孟串儿没用让,在周沙璧旁边的位置上做了下来,微笑着环顾周围道:“各位大佬,今天临时加开的合伙人会议主要是针对生吉医药这个项目,为了能够向大家叙述得更加清楚、明白,我把团队的成员一起带过来跟各位大佬汇报工作,周总您,没意见吧?” 周沙璧抽动了一下嘴角,不悦的表情一闪即逝,随即笑道:“孟总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今天孟总是主角,我怎么敢有意见。” 孟串儿冷笑了一声:“没有最好。” 钱一明和付康同时皱了一下眉,在地宇证券几年了,这么嚣张的姿态还是第一次见,很有些怪异的不习惯,平日里你好我好大家好已经习以为常,孟串儿就像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土匪,真的是土匪啊。 周沙璧心里这个火: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生吉医药的项目还没成呢,就敢这么嚣张,要是成了还了得!必须想个办法把孟串儿弄掉!并且迅速!弄掉! 孟串儿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周沙璧上下牙齿磨动的声音已经让坐在旁边的她听个一清二楚,跟磨刀似的。 孟串儿心里想得是:老子就算不这样,这个项目若是在我手里成了你就不想弄掉我了? 里外都是要弄掉我,我还跟你们装什么大头蒜! 周沙璧率先开了口:“那么就请孟总仔细说说,生吉医药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又回到孟总怀抱吧,也当成是给大家介绍介绍经验,以后大家也都好好学习孟总的好手段。 不管什么手段,只要能搞到客户,就是值得推崇的。当然了,孟总作为一个美女级别的大佬,有很多优势是你们这群大糙老爷们力所不能及的。” 一众合伙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态度,周沙璧格外强调的“优势”是什么东西,大家心知肚明。 这话说得很是阴损,不过孟串儿不怎么在意,因为重点要怼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曾婷婷可受不了这个,小嘴一歪:“周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歧视我们女生?女生拿项目就必须得靠您所谓的男人力所不能及的优势吗?” 钱一明把话接了过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合伙人会议吧?”言外之意是你曾婷婷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大放厥词,你的直系领导孟串儿都还没有就刚才那句话发表什么看法。 没等周沙璧吭声,孟串儿直接怼了回去:“钱总说得没错,今天的确是合伙人会议,所以重点应该在生吉医药本身这个项目上,而带曾婷婷和于畅出席刚才周总也是允许了的。不知道钱总是不是因为丢了项目心里不痛快,连我们下面小姑娘说的一句话都容不得。” 孟串儿的言下之意就是,你钱一明又算什么东西,周沙璧还没有顶回去你先开口。 付康嘿嘿笑了两声:“孟总您别介意,他这是掘人祖坟反被抄家心里郁闷,肚量气量什么的钱总本来就没有,这会更不会有。” “付康你有病吧?” “我说得不对吗?” “好了!闭嘴!孟总你最好直接介绍项目,合伙人会议不是用来让你们鸡声鹅斗的!”周沙璧挥了挥右手,极其不耐烦道。 孟串儿端起面前的杯子,于畅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回到她手里,孟串儿喝了一口续道:“这事不是生吉医药能决定的,决定权在甲方恒堂医药上。 最初就是我、曾婷婷、于畅耗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最终筛选出的意愿最强的买方,买方认可我们团队所有的努力。 对我们提供的方案也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最迟下下周就可以签署TS然后交付定金。现在这个项目的最关键的核心是用什么样的价格和方式去并购, 如果价格太高,无法做到全现金收购必须股权置换的话就涉及证监会的过会问题,那么不确定性会极大增强。 如果价格太低,生吉医药心高气傲肯定不同意。所以在这一点上,我是需要钱总您的团队给予您说过的兄弟部门的无私的帮助。 您得用您强大的专业性帮我们的设计方案把把关,我相信钱总您会不吝赐教的。下面请于畅把整体构想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做一个简明扼要的介绍。” 周沙璧打断了一下:“孟总,咱们投行有个规矩,经手就得分出去利益,否则将来没人为你做事。 你既然需要钱总的智慧,而钱总在这方面的确比你专业,那么你看是否这个事情由钱总牵头,然后你们业绩和奖金一边一半,我这样说公平吧?” 钱一明赶紧接过话来:“领导谬赞,如果是这样,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我不同意。”孟串儿直截了当。 钱一明皱了皱眉头,周沙璧像没听清楚一样:“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同意。” “为什么?” 还为什么?这话简直问得无耻,你说为什么,因为项目不是你的,工作你也没做,还为什么?为什么尼玛个爪子。 孟串儿笑了笑没吭声。钱一明有点坐不住了:“孟总,您用我的团队去做这件事,不分我也就算了,但是下面的兄弟们总是要吃饭的,您不好独吞了吧?” 周沙璧拼命使眼色已经晚了,这话钱一明已经说出去了。周沙璧心里这个恨铁不成刚:真特么烂泥扶不上墙,平日里的精明都喂了鬼,这么明显的漏洞都能让孟串儿抓住。 孟串儿果然没让周沙璧失望:“周总,您听见了吗?现在除了曾婷婷和于畅,钱总那边过来我这的10个人已经在我团队里面了, 同时我负责的是IPO和并购这条线,但是钱总仍然认为这是他的团队,既然是我团队内部的事情,我分不分下面的兄弟们,分多少也是我的事情,您说钱总这是惯性思维呢还是惯性思维呢?” 孟串儿连说了两个惯性思维,其实后一个可以替代成别有用心,或者故意使坏,再或者更直白点,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钱一明霎时明白了之前孟串儿所说的请他提供帮助根本就是个圈套,利用他对到嘴边的肥肉变成了煮熟的鸭子飞跑了的愤怒和团队刚分出去没多久,十个人都还是自己人的习惯设了一个逻辑上的圈套。 而凭借自己正常的智商是一定不会跳进去的,这个女人简直简直就是魔鬼!而且这话里话外有点明他偷项目方案这件事的意思,简直是把人往墙角上逼。 他抖了抖嘴唇试图转移注意力:“孟总我想您误会了,我没有说您的团队是我的,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让这个方案更加完善。 因为我负责的是股权融资,也就是FA,那么是否生吉医药在并购前还可以再进行一轮融资,如果时间上来的及的话理论上,嗯,如果价格合理的话是可以规避掉突击入股的嫌疑,然后进一轮融资让地宇证券的利益真正最大化。 我指的独吞是说,如果我做了这方面的工作,您总不好一并视为都是自己的功劳吧?” 周沙璧松了一口气,他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任何一个副总势力独大,这项目聊成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强抢孟串儿的已经做不到了,那么钱一明能不能掺和进去就变成了周沙璧必须替他去争取的权利。 而孟串儿简直要为钱一明的表现起身鼓掌了,真的是聪明啊!阴险是阴险,但是足够机敏和聪明,跟这种人斗,耗费脑子,即使输了,也真的不算丢脸。 周沙璧赶紧接茬:“钱总这个说得很对!我想问问各位合伙人,地宇证券差你们赚那几百万吗?你就算赚一千万又怎样?我们在乎的是格局,格局啊同志们!什么叫格局?钱总这样一心为地宇最大利益化去着想就是最大格局!” 于畅在旁边插了一句嘴:“但是并购前稀释股权进投资机构买方怎么可能同意呢?” 钱一明恢复了稳稳当当的态度:“如果进的是巨无霸型的,具有背书效应的投资机构,理论上是有利于并购过会的,为什么不同意呢?” 孟串儿点点头:“我同意钱总的建议,这的确可以做到地宇利益最大化,而这个属于钱总的工作范畴,我们最多算是FA部分的承揽方,到时候只分掉钱总百分之二十的业绩和奖金,钱总应该没意见吧?” 钱一明脸都气绿了,啥也没干就要分走百分之二十,真特么黑!这个女的心黑透了! 第九十三章 付康说出的秘密 孟串儿似笑非笑地看着钱一明:“钱总?您不会对承揽方收百分之二十有啥意见吧?一般这种承揽不收百分之三十已经是自家的兄弟情分了,您说呢?” 付康在旁边十分真诚地附和:“我觉得孟总说得对。” 其实孟串儿所说的承揽收百分之三十的确是行规,但是那是费尽力气的承揽,跟现在这种只负责介绍一下其他什么都不管的承揽是完全不一样的。 更何况钱一明已经认识了恒堂医药,虽然说手段不算光明正大,但是的确不再需要孟串儿给牵线搭桥,不过钱一明算计孟串儿的时候也没留情面,如今被孟串儿反算计回来,的确是没啥逼逼的理由。 周沙璧及时终止了这段对话,因为再说下去,钱一明已经占不到任何便宜了:“那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有各位大佬如此努力,这个项目定然开枝散叶为我们地宇增添辉煌!行了,大家连日开会都辛苦了,散会吧。” 付康走到孟串儿面前:“孟总,您方不方便咖啡厅坐会,咱们聊聊?” 孟串儿也十分想听听这个付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所以犹豫都没犹豫欣然前往。 门口咖啡厅里,付康直接包下了两个包间,又帮孟串儿把面前的桌子用纸巾擦个一干二净方才坐下。 孟串儿微微笑地看着付康:“付总您有什么指示请明示。” 付康满脸堆笑,摇摇手道:“指示谈不上,良禽择木而栖,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十分尴尬的,条线不好,而且我跟钱一明的关系想必孟总也看得到。所以我需要孟总您的庇佑。而事实上,我也一直在向您靠拢。” 孟串儿拿勺子拨了拨咖啡的沫子,忽然想起来一个笑话。原来上高中的时候天天跟一群发小无法无天地到处作,冬天的时候特别喜欢吃火锅。 一群男生加上孟串儿一个丫头在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在饭店里吃火锅喝啤酒,等锅子的热气升腾,每张小脸上都挂着青春的小汗珠。 锅子里有时候会有泡沫,有男生就会招呼服务员:“服务员,辛苦您帮忙打打沫儿。”服务员就会拿着勺子过来把漂浮在最上面的沫子舀走。 有一次跟发小们喝多了酒,去一个咖啡厅坐着,要了几杯卡布奇诺。一个发小喝得舌头都卷了,盯着眼前的卡布奇诺盯了半天,说话仿佛一只吭吭唧唧的猪,大手一挥:“服务员,给我打打沫儿!” 孟串儿一行笑得七扭八歪,从此以后每次喝酒就调侃这位发小:“不然你别喝了,一会让服务员给咖啡打沫儿这种逼事儿太丢脸,主要不是丢你的脸,反正你也没脸。” 那些青春啊,真的想起来就好笑,总之比面前的付康说话好笑多了。 “孟总?孟总?” 孟串儿回过神来:“嗯付总,我能问个问题吗?您跟钱总不是大学上下铺的兄弟吗?为啥闹得水火不容的?” 付康叹了口气:“我跟钱一明高中的时候是特别好的兄弟,也住在上下铺。非常有缘分,大学的时候又在一起,同样住上下铺。 你若说有什么杀父杀母的仇,那没有。但是你若跟一个人交恶这就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一个累积的过程。 高中的时候我家境很好,钱一明却是需要申请特困补助的那种学生,我吃什么穿什么都会悄悄带他一份。而他也曾经感动到热泪盈眶过,孟总你懂的,那时候青春年少,觉得什么感情都会天长地久。 上了大学,钱一明的妈妈做生意逐渐家境好起来了。我俩喜欢上同一个姑娘,我t的真的是喜欢那个姑娘,可是钱一明也喜欢,我就让给他了。 结果他把人家姑娘睡了,又甩了,看着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我心疼得不得了。 但我跟钱一明做兄弟做久了,我也不是人姑娘的什么人,没资格管这些,可是心里总是别别扭扭的不舒服吧。 后来我爸做生意赔了,欠了很多钱,我不再有那么多零花钱,但钱一明这种孙子一分都不会给我花。 连t的路边的两块钱一根的烤肠,我若是吃他一口他也要变着法的让我回请他一瓶可乐。 就是孙子你明白吗?然而我对钱一明好惯了,表面上还是没像现在这样水火不容过。 可是有时候就觉得,那种热泪盈眶的兄弟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我们一起约好了进了地宇证券,我做的第一个项目就被他抢了,抢的手段跟抢你的生吉医药如出一辙,这事全地宇都知道。 从那时候起,我就彻底割裂了跟他的过往情分,我觉得在跟钱一明的关系上,我是无限度付出的那个,这种付出最后失衡导致巨大的情绪崩盘,事情的全部经过就是这样。” 孟串儿低垂着眼睛,认真听完每一个字。不动声色地在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着付康的这番话。 无论是从逻辑上还是从情感上都是层层递进无懈可击,而且说到年少时分的那些岁月,付康的眼神里有着既向往,又愤恨的光彩,这种有血有肉的叙述是十分打动人的。 孟串儿晃了晃脖子:“付总,很感谢您信任我,跟我说了这么多,但是您跟钱总水火不容,也不至于来寻求我的庇佑。咱们上面还有一个周总,我算哪根葱,您说是吧?” 付康身体向椅背上一靠,也学着孟串儿的样子晃了晃脖子:“孟总您这种试探就没必要了吧,我对您是十分真诚的,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沙璧是什么人您心里没数吗?” 孟串儿笑笑:“没数呀。” 付康哼了一声:“且不说他所谓的小合伙人制度就是为了巩固他没有项目却还要站着茅坑不拉屎的位置,也不说他为人的阴险狡诈阴谋算计,就单凭孟总您现在的上升趋势,生吉医药的并购一旦成功,您会饶过他? 您今天的所有锋芒毕露不就是在向所有合伙人放出一个信号,告诉大家您一旦上位就会置周沙璧于死地,让大家站队吗? 怎么我向您靠拢您还把我往外推呢?是觉得我不够坦诚还是压根您就没瞧上我的能力啊?” 孟串儿帮付康续了一杯咖啡:“瞧付总说的,付总您聪明睿智,重情重义,又如此坦荡真诚,我开心都还来不及哪有可能把您往外推。我只是琢磨着,您今天来找我的时机是不是太早了点? 毕竟我这项目还没完全成,同时也还没到最后必须要站队的时候,您不该是沉不住气的人啊。” 付康高深莫测地冷笑:“孟总您仍然还是不相信我,我选择今天这个时间节点自然有这个时间节点的道理,如果孟总你真的有心思搞掉周沙璧,最后跟你争的人只有钱一明。 那么你们两个最终是要靠业绩去比拼的,而时间节点就变得十分微妙,钱一明现在手里握着三个项目,如果在今年六月之前三个项目的利润释放出来,会孟总你这单并购做成之后的金额不相上下。 而如果我今天不找你谈这一次,你注定所有的项目都会被钱一明抢掉,不信你可以试试。” 孟串儿眉头紧锁:“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这次偷你项目的人,是,于,畅。” 第九十四章 特殊大战即将开启 孟串儿心里一激灵,手上的咖啡勺一哆嗦溅了几滴滚烫的液体出来,付康略显得意地给孟串儿递来了纸巾。 孟串儿定了定神儿,云淡风轻道:“我为什么相信你呢?” “很简单啊,你直接问问于畅不就行了?钱一明是他亲舅舅,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证明这个很容易,但是我建议您先不要问。” 孟串儿低头,不置可否。眼前的这个付康无论如何都得用,现在的状况失了于畅等于失了一条臂膀。 若钱一明上位自己就只能琢磨着换工作了,券商目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那么多工作机会可以挑剔。 可是付康鬼精鬼精,这种人是不可能完全信任的,怎么用他孟串儿根本就没想好。 “于畅是谁的人对我来说无所谓,我更关心的是,我跟付总您之间怎么合作。” 付康给孟串儿点了一根烟,嘿嘿笑道:“钱一明掌握了于畅就等于掌握了您手里所有的项目情况,您现在不告诉于畅您已经知晓了这件事,那么留着于畅就可以做一个反间计。 您可以琢磨几个项目,不用特别大,收益在一百万左右就可以。现在离六月份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您的能力足够琢磨出来这一百万。 然后您把项目放在我手里,目前周沙璧在压制您和钱一明,所以即使他知道我在做其他条线的任务也不会制止,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我的项目, 等六月的最后一天,我再汇报说从承揽到完成全是孟总您的,这样您跟钱一明的业绩就从不相上下到相差一百万。 过了六月三十号那一天,大局已定钱一明就翻不出天了,您看我的计划是否可行” 孟串儿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付总您不会也是跟钱总这么说的吧?等到我俩把项目都放在您手上,您轻轻松松就可以来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您可真抬举我,就算您跟钱总一人放在我这一百多万,我全加起来能赶上您二位今年的零头吗?我前半年都没业绩,30号忽然窜上去傻子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吗?” “我跟您开玩笑的,那么付总,任何人做事都是有目的性的,您帮我的目的性仅仅在于踩钱一明吗?” “这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还有另一个,我要做唯一的副总,并且我拒绝合伙人模式,我希望孟总您把地宇投行的模式换成大投行制度。 让兄弟们恢复正常的工作状态,有能力赚钱的不再被挤压被算计,我的收入也会随之成倍增长。” 孟串儿微微笑:“听上去非常不错呢,其实别的提议我倒不在乎,主要是付总您这句让兄弟们恢复正常的工作状态打动了我。” 孟串儿忽然变得很严肃,正色道:“我对地宇证券特别有感情,这是我离开媒体之后的第一份工作,我很感恩这个平台能接纳我,同时我觉得咱们券商虽然小,但是机制灵活人才辈出,所以我真的愿意为咱们地宇的辉煌拼尽我的全力!” 付康听得直皱眉,这特么的是在念述职稿子吗?两个人坐在咖啡厅里聊私事你装尼玛犊子呢? 孟串儿不动声色地把扣在桌子上已经调了飞行模式和语音备忘录的手机往付康坐的地方挪了挪她其实真的是做调查记者养成的习惯,这个习惯跟阴险无关,仅仅代表自保。 在某一次孟串儿去采访xx佳缘副总裁的,对方客气之极,面对面地回复了采访提纲。孟串儿也按照正常模式录了音,回去之后储存了起来。 那是一篇舆论监督类的稿件,有很多人在婚恋网站上被骗,所以都在质疑该网站实名审核制的风控管理。而其又是一家上市公司,半年报的财务数据也极其难看,孟串儿精心准备了采访提纲直接登门面对面采访。 没曾料想稿子发出八个月之后,该副总裁向新闻出版总署递交举报信,说时光周报涉嫌编造新闻,并以“孟串儿从来没有采访过副总裁”为由请求吊销孟串儿的记者证。 巧的是当天微博热搜就爆出来这逼后院起火,他老婆实名举报他到处找外围,爆出一堆不堪入目的聊天截图。 孟串儿随手就是一个转发,然后直接艾特那位副总裁:“周总您是不是以为调查记者都像您想得那么弱智?我的工作录音是会保存两年的,您以为八个月我就删除了? 真是幼稚得可爱啊,本来想好好骂您,但是看到您如此饥渴,估计身体也不大好,还要面临家庭争端和财产分割,我就不把录音发布全网了,不用谢!版署那边还烦请您自己解释一下。” 从那次以后,工作场合跟任何一个不信任的人说话都保持了录音的习惯,付康实在无法属于孟串儿信任的那部分人,所以打从一进门语音备忘录就是开着的。 付康的心思再玲珑剔透也是猜不到这一层的,毕竟资本圈和媒体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圈子,而孟串儿的身份也很早就不是一个记者了。 录音这东西吧,没法作为法庭证据,但是作为日常证据却是绰绰有余了。付康若不对孟串儿下手,孟串儿只当这玩意不存在,放在云端长毛了都不带管的。 付康从咖啡厅走了之后孟串儿坐在咖啡厅半天没挪窝,于畅那张酷似小丰隆的脸实实在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了。 她不是没怀疑过,从第一次有个这么像李丰隆的人出现她就警铃大作。 可是一路下来,这孩子的专业、贴心、温暖还有现在都不敢说叫不叫真诚的东西让孟串儿和婷婷时常会重叠成李丰隆的样子。 生吉医药有眉目的当天,三个人喝着牛二聊着天,婷婷油腻腻的小手往于畅脸上呼;出差路上夕阳余晖洒在两个累屁了的年轻人的身上勾勒出那么美好的画面;还有项目被抢走的那天 那天于畅的表情好像一直是低着头的,对!一直低着,但是他看上去是真的难过极了,也许这俯首之间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心虚的 孟串儿咬着嘴唇,有点开始憎恨生吉医药这个项目,她不愿意承认她付出了不应该付出的重视和感情,更不愿意承认她错信了于畅。 于小山出事那天,于畅和婷婷脸上的焦灼是一模一样,久经沙场的孟串儿绝对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绝无可能判断错那份来自人性最深处的焦灼。 于畅啊,一起喝过酒,吃过肉,共患难,同欢乐,你是我的兄弟,不是吗?我知道你不是丰隆,虽然时常会惦念超哥和丰隆,但是你跟婷婷是我另一个战场的兄弟啊,是我宁愿生吉医药这个项目拱手送你也不愿意如今让付康戳破你的兄弟啊。 周沙璧现在的位置摇摇欲坠,就算孟串儿不对他下手,钱一明也不会留他继续的。付康有一点说的十分对,6月30号那天的业绩十分重要,这t的跟赌石差不多。 这一刀切下去有多少翠,打算付出什么样的成本,怎样付出和什么时候付出都是个丝毫不能出错的艺术活儿。 可是孟串儿很难想象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于畅跟她公开站在对立面的样子。 而现在的曾婷婷几乎整日整日都跟于畅混在一起,前儿打电话还听见她逼着于畅陪着逛街去夹娃娃,电话里于畅嚷嚷着:“姐你快来啊,婷婷买了一堆衣服让我做跟班拎着。” 婷婷那么单纯,定是想不到于畅跟钱一明的关系。 可是若是现在就挑明了说,钱一明断了自己身边的眼线肯定只会更加防备,可是留着于畅做付康说得所谓的反间计像是吞了一百只蛆那么恶心。 于畅是一个背叛者,付康完全不敢信,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孟串儿一直坐到咖啡厅老板礼貌地撵她出门。 第九十五章 共同浴血的兄弟 回到家的孟串儿被告知小城已经带于小山去过诊所了,小名儿说今天的于小山配合度比较好,先拟定两种药物吃着试试,过一段时间再根据状况进行调整。 “他吃药了吗?”孟串儿问小城。 于小山在旁边回复道:“吃了。” 孟串儿笑了笑:“谢谢你大猫猫,拾掇拾掇咱们睡觉吧。” 接下来的几天,孟串儿都郁郁寡欢,她不去办公室,也躲避见曾婷婷和于畅。整天在家里不是跟淘淘姥姥一起遛狗就是跟于小山在家里发呆。 小城倒是每天在新工作上忙得不亦乐乎,所以每天吃晚饭的时候就成了小城请教项目的时间。从怎么判断怎么尽调到怎么进行投后管理什么都问,孟串儿也都非常耐心和细致教给他。 直到大概一周左右的一次晚饭上,小城照例在问一堆杂七杂八的,于小山在旁边忽然开口:“串儿你最近为什么心情不好?” 小城跟孟串儿对视一眼,全都透着惊讶,要知道这个瘪犊子得有多久没正常开口关注孟串儿的心情了。 但其实,孟串儿是有点不太敢说的,因为小名儿说过于小山至少还要再恢复一段时间才能尝试着重新走入社会,在心理防线没重建起来之前,任何负面信息对他来说都是有风险的。 “没啥,工作也不忙我就合计在家多陪陪你和财财财。” “我是生病了,不是傻x了,还是你觉得你有心事我看不出来?” 孟串儿放下筷子,小心翼翼边试探着眼色边把事情经过轻描淡写说了一遍。 于小山静静听着,等孟串儿全部说完,他问了一句:“你看过亨利五世吗?” 孟串儿点头。 “里面你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哪句?” “这还用问吗?就那个今日谁与我共同浴血,谁就是我的兄弟?大猫你的意思是??” “你现在没得选。这是个二选一的题,不难做。” “那你当年把吴鹏当成是你的兄弟吗?”这话一开口,孟串儿就后悔了。 小城在桌子底下使劲用脚踩了孟串儿一下。然后开口打岔道:“啥玩意?你俩说啥呢?跟打哑谜似的,串子前面说的我还能听懂,啥啥亨利的我就懵逼了,你俩能不能憋总拽词儿,知道你俩有化,憋总显摆行不行!” 没想到于小山的表情并没啥变化,也没有孟串儿和小城预料当中的头痛欲裂,大概在思考了十几秒之后他反问道:“吴鹏跟我共同浴血过吗?我怎么记得能称得上这四个字的是小城和卡尼呢?” 小城傻了吧唧的问孟串儿:“啥意思?他内意思是说我是他的兄弟不?” 孟串儿笑着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是他的兄弟,你也是我的兄弟!” 小城也把筷子一撂,得意洋洋:“那你看看!必须的!” 今日谁与我共同浴血,谁就是我的兄弟。仔仔细细咀嚼了这句话,孟串儿扑过去亲了于小山脸蛋子一下:“真是我的好猫猫!” 于小山夹了一筷子芦笋:“滚犊子。” 小城偷着在底下怼了怼孟串儿做口型道:“他好了?” 孟串儿挤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意思是还有待观察,但是整个家的氛围犹如冰山初融,随着春回大地,连财财财咧嘴笑的次数都变多了。 逼狗子稍微长大了点,耳朵也立起来了,属于品相很好的那种萨摩。萨摩在狗中就算颜值高的,财财财在萨摩中算颜值高的,天生嘴角上扬,一张开嘴就像在笑。 它最近不追着咬裤腿子了,大概已经过了出生狗犊不怕豹的时候,而且孟串儿发现它更听从于小山的。 有时候孟串儿想稀罕稀罕财财财,就唤他名字让他过来,他扭着小胖屁股一摇一摆慢吞吞地走过来,偶尔还不走过来。 但是只要于小山轻轻一唤,它屁颠屁颠就跑过去了,对于这一点,孟串儿比较愤恨:“你个逼狗子,忘了你一身是屎冰天雪地里谁把你带回来的!” 于小山不搭理孟串儿对着财财财道:“别理她,上爸爸这来。”财财财“嗷呜”一声钻进于小山怀里,爷俩合起伙来气孟串儿。 孟串儿恶狠狠地威胁财财财:“行,你跟你爹过吧,妈妈上班儿了!”狗子马上就被吓打嗝儿了,小城在门口穿鞋准备去公司,大声喊孟串儿:“一天天的净知道吓唬狗,你要是去上班儿我开车送你一段。” 孟串儿哈哈笑着跑到门外跟小城走了。 “串子,再过段时间小山好一点,我就不在家里住了。”小城边把车从车位倒出来边跟孟串儿说。 “你不回家你去哪儿?”这么久了,孟串儿已经把小城当成了家庭成员。 “我都好久没见我内小主持人了,我那玩意都快生锈了,你也得让我用用吧?” “哈哈哈,我都忘了你是个男的了,行行行,不耽误你磨枪,抽空常回家看看。不过还有个正事我要跟你商量。”孟串儿忽然严肃了起来。 “啥事?” “生吉医药那一单,我是一分钱都不想分给钱一明,这个并购我觉得成功的概率还是挺大的,甲方是淘淘姥姥的女儿。所以我合计着与其让钱一明找投资机构,不如用你跟陈杰的基金来投,你可以申请启动这个项目了。” 小城一本正经握着方向盘:“有对赌和回购吗?” “行啊城儿,越来越专业了,开始跟我谈条件了啊?” “这不都是你教导有方,再说咱这是半公益性质的基金,对赌回购肯定要求挺严格的。” “我知道,咱俩在商言商,我去跟生吉医药商量商量,你这边也要探讨一个避免突击入股的方案出来,时间上把握好。” 小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一进地宇大门,曾婷婷和于畅就从小教堂那边迎了过来,两个孩子好几天都没见孟串儿,一左一后地跑到她身边:“姐,你最近忙啥去了,项目你也不管,我俩你也不管。” 孟串儿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她意味深长地冲着于畅笑了笑说:“走,会议室里咱仨开个小会。” 于畅倒了两杯热茶,还细心地提醒了婷婷一句:“小心烫嘴。” 孟串儿把付康对自己说的刨除于畅那部分的所有话都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 曾婷婷睁大漂亮的像小鹿一样的眼睛:“姐,你就这么信了付康?我觉得我不大相信他。” 孟串儿转脸笑着问于畅:“这事你怎么判断?” 于畅低头想了一会道:“姐,这个事情你得慎重,我觉得付康和钱一明都不大好惹。” 孟串儿揉了揉他的脑袋,就像当初揉了揉小丰隆:“我没打算相信付康,但是我不想惊动他,所以我打算把一部分项目放在他手里,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让他放松警惕就好。 另一部分放在你手里由你偷偷去对接,先不上报。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和保密工作都很重要,你要让别人看上去是在努力忙别的项目,但实际上在偷偷忙我们手里的私藏。 而付康那边,我也会挪出个70万左右放他手里,装作对他十分信任的样子,6月30号那天无论什么变数,只要于畅手里的项目还在,我就是安全的。你们两个听懂了吗?” 婷婷拍手开心道:“姐你好聪明呀!钱一明那个老混蛋只会盯着你,可万万想不到我们也藏了一手,但是为什么你不放在我手里?是你不信任我吗?” “当然不是,于畅偶尔出去忙,别人不容易引起重视,你若不在我身边太过于显眼,当然你的确没有于畅能沉住气。” 婷婷不服气地撅起小嘴:“哼!我哪里沉不住气了!我最沉稳了好吧?” 于畅仍然低着头,没有想象中的欣然接受,他踟蹰了好一会儿跟孟串儿说道:“姐,嗯我觉得我怕难以胜任嗯我怕” 孟串儿吹了吹茶杯里浮上来的茶叶,这还是于畅亲手备下的雨前龙井,还记得那天小伙子拿着茶叶罐、抱枕、羊绒毯婷婷笑话他来办公室摆摊,他腼腆地笑笑:“让姐姐和你在办公室感觉舒服一点。” 她忽然抬头,目光炯炯,一字一顿道:“于畅,你是理科生,可能对莎士比亚不熟悉吧,你读没读过亨利五世?” 于畅困惑地摇摇头。 “那里面有句很经典的话,今日,谁与我共同浴血,他就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的兄弟,我相信你。” 第九十六章 再斗吴鹏 路边的柳树都已经开始抽芽了,嫩嫩的,满心满眼都是整个世界的新鲜的绿色。马路上的雪也已经化得几经不见。 古人总说思春,现在这词儿有点贬义了。但是人的心情在春天里是比较容易活泛和悸动的。是个适合说爱的季节,如果不是去见吴鹏的话。 还有两天就开庭了,淘淘姥姥在上周就已经把500万打给了孟串儿,孟串儿让小城约了吴鹏在茶楼,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这个货了。 孟串儿直接让小城瞒了于小山,她跟小城晃晃悠悠地进了雨山茶楼的办公室。 穿了一套黑色西装,把头发做成了渣女大波浪,胸前别了一个香奈儿的钻石胸针,黑色的直筒西装裤包裹着孟串儿的大长腿,最关键的是她踩了12厘米的高跟鞋。 加上孟串儿净量170的身高,比吴鹏能高一个半头。小城看着昂首挺胸的孟串儿直咧嘴:“大姐,你不怕一会上台阶的时候摔死啊?” “你懂个屁!这叫气场!” “唉呀妈呀,你这气场就靠个头撑着呗,那你踩个高跷得了呗?那气场成是比你这玩意高了!” 孟串儿怼了小城一杵子:“你特么再抬杠,我就用这双鞋的跟踩你脚丫子上,你信不信我能给你戳穿孔了?” 小城赶紧闭嘴不吱声,这位姑奶奶绝对敢下脚,自己得瘸半个月,还是让她有劲儿踩吴鹏吧,吴鹏欠踩。 吴鹏在办公室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门锁着他没钥匙,原来也是有的,小城把锁头换了。能不能进这个房间吴鹏本也就是无所谓,人嘛,聚散离合总是缘。 他先听见高跟鞋“嗒嗒嗒”的声音,好像空荡的走廊里即将上演一部恐怖片。心里明镜儿似的,今儿大概率见不着于小山,肯定又是那位女魔头出面。 吴鹏是打心眼儿里膈应孟串儿,长了一张尖酸刻薄的脸,薄薄的菱形唇一张嘴就惹人厌烦。他有时候也是很佩服于小山,就孟串儿这种女的,扒光了搁旁边有一点反应都算他输。 哪里有竹子的风情万种,软玉温香吴鹏咂摸咂摸嘴巴,竹子也是个小贱货,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吴鹏满c城搜罗了一个月无果,又杀回竹子老家去发现她全家都搬走了。 想起孟串儿吴鹏恨得牙根痒痒,一想到竹子还是会心里痒痒,像有只坏坏的小手从这头儿挠到另一头儿。 吴鹏摇了摇头,看到了能有一米八几的孟串儿,腿长得简直不像样儿,还专门画了个吊梢眉,眼线都飞檐走壁的。 其实长得还颇有御姐的那种范儿呸呸呸,就是丑比一个,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了觉得今天的孟串儿很有范儿。 吴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呦,小城,你换主子了?你的女主子比你的男主子难伺候吧?” 小城气得向上前一步,孟串儿扯了他一下衣角:“小城没当过奴才,所以脑子里没有主子的概念。所以吴鹏你的女主子,就是那个于小山的小迷妹叫啥竹子的不让你伺候了?看来你伺候人的本事不咋地啊?” 吴鹏脸撂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孟串儿,甭特么跟我逞嘴上功夫,两天之后开庭了,最好跟我那个半死不活的哥说一声,最好本人亲自到场,有事也好协商。” “啧啧啧,于小山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他会委托律师,跟你扯个几年的民事纠纷,反正他这几年也想在家好好写书,名下的财产也被你倒腾干净了,所以无所谓限高不限高的,你请便吧” 孟串儿说的嘻嘻笑,小城开了办公室的门,吴鹏刚要往里迈步子就让孟串儿一把给拽后面去了:“主人还没进去呢,您这也忒不识抬举了。” 说着踩着高跟鞋一脚踏了进去,大踏步走到沉船木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吴鹏随后跟进来坐在陶然忘机那副字下面的沙发上冷笑道:“所以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过嘴瘾的?” “当然不是,我今天是来赏你钱的。当然了这得看我心情,我心情要是忽然不好了,这笔钱咱们就拖着吧,小山不急,我也不急。不如,你给我表演个狗吃屎?表演得姑奶奶开心了,就一次性把500万赏给你?” 小城噗嗤一下就乐了,串子的气势悠然自得,有一种把吴鹏当猴子耍的感觉。还钱还成这个样子普天之下大概只有这位小姑奶奶能办出来了! 吴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当天被她扇过巴掌的脸居然重新开始火辣辣地隐隐作痛,真特么是见了鬼了,这个女人一辈子都不想再打交道!如果能杀人不犯法,吴鹏第一个,亲手掐死她。 他清楚孟串儿今天是来还钱的,但是在他心里这个女魔头说话一个屁三个晃,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而且自己手里不再有合同,没有办法直接让于小山以诈骗罪坐牢。 而且吴鹏仔仔细细地咨询过律师,如果孟串儿有心纠缠,最多可以拖他3年再还钱。本身流程就慢,孟串儿也没有联合签名,于小山名下财产鸡毛都不剩,就算限制高消费他跟个王八似的整天缩壳里自己可真是逼招没有。 但是她摆明了就是在羞辱,可是如果自己忍不了,她会不会真的抬腿走掉不还钱了?但是就算能忍,也特么不可能给她表演什么狗吃屎,给她表演个回扇耳雷子自己应该比较乐意。 想了好一会,吴鹏平静下来,望着笑吟吟的孟串儿,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自己不骂脏话的冲动缓缓说道:“嫂子,今年我是真的难。就算你跟我哥有再多对我不满的地方,毕竟我也没有真的算计到我哥什么。 合同你偷走了,这笔钱等于我一分钱利息都没要,让我哥把你从战场上给救了回来。哪怕算上最正常的利息,我哥那辆车的差价是不是也出来了? 嫂子你无论过程上有多怨恨我,结局是不是我说的这样?你凭良心说,是不是从我这1000万里,受益最大的就是你跟我哥? 而我呢,拿了钱,救了你,还没落下任何好,让嫂子你如今这么羞辱,我也是顶天立地一个爷们,我尊重我哥跟嫂子,也请你们尊重一下我。” 孟串儿斜叼着烟,牙花子一顿一顿的,烟也跟着一顿一顿,活脱脱一个女流氓的样子。听完吴鹏这些话,把二郎腿一翘,都搭在了桌子上。 冲着吴鹏的方向吐了一个超级大的烟圈,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小城问道:“我觉得吴鹏说得还有点道理,你觉得呢?” 小城摇摇头:“他就是个孙子你别被他蒙蔽了。” 孟串儿把腿拿了下来,走到吴鹏面前居高临下道:“我呢,手头项目比较多,最近的确没太多心思跟你胡扯,要不这样,你亲手签一个条子,证明你跟于小山以后再无任何一分钱的瓜葛,我手里这张500万的卡就赏你了。” 吴鹏愣了一下:这么简单?还以为要耗上很久,这也太快了吧。 还来不及仔细合计,孟串儿在他面前晃了晃那张卡,把纸跟笔都放到了吴鹏面前,吴鹏写下了一千万元人民币已偿清,从此再无任何一分钱的金钱往来。 孟串儿收了条子甩给他那张卡:“验完金额你滚吧,不用想着偷条子,这屋的监控我会留存的。” “不用验了,我相信嫂子。”吴鹏转身拿卡走了。 刚出雨山茶楼的门儿,吴鹏被料峭春寒的风灌了一脑门子,有点清醒了。这里面绝对有炸,于小山和孟串儿都不是息事宁人的性格,自己跟他们早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若是孟串儿真像表现出来的这么气定神闲,就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给出这500万,慢慢拖几年让自己跟每天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不好玩吗? 联想起那天呆呆傻傻的于小山,吴鹏越发觉得蹊跷和诡异,他给任军打了一个电话:“任总,您跟李总汇报一下,我总觉得,于小山的精神可能出了点问题。你们那边看看能不能查出他的就医记录,我是说,如果他去看过医生的话。” 第九十七章 暴风雨即将来临 于小山自己能感觉到状态在越来越往好的地方走。每天开始有饥饿的感觉,对食物会产生,会困倦,会感受到春天破土萌芽散落在空气中的馥郁。 甚至会期待鸟语花香,更会重新开始挂念小城和孟串儿,也会偶尔去看看老妈,听她唠叨唠叨鱼塘和已经离去的老爸。 像干涸枯萎的身体里逐渐注入新鲜的血液和活力,虽然是在缓缓注入,但整个壳子不再如一副枯骨,变得慢慢丰满立体起来。 活着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了,至少肯定不想结束。想起那天差点酿成大错,于小山心里就一阵恐慌,同时伴随着对孟串儿的感激是的,感激,如果不是她在绝境中苦苦支撑,怕是自己现在已经灰飞烟灭。 对孟串儿的强烈的愧疚会转化成另一种东西,就是特别着急想要去帮她分担一些东西,而每次开始思考赚钱的事情想多了头脑就如同浆糊一般,有重新坠入深渊的感觉。 于小山也怕自己重新进到那个荒无人烟的铜墙铁壁的世界,所以有时候会强行克制自己不要多想。不过倒是可以从一些小事做起,比如做餐饭。 于小山的厨艺很好,但是只给爹妈做过,小城尚且都没吃过,对于女人更是一个都没吃过他做的饭。做鱼尤其一绝,毕竟从小在鱼塘旁边长大的。 但是于大厨这边做好饭,孟串儿和小城前后脚到家都差点被他给吓一跟头。什么鬼???这货开始做饭了?? 孟串儿冲到他面前摸了摸额头:“大猫猫你发烧了?” 于小山一手拿铲子,一手扯过来孟串儿亲了一下:“不行让我稀罕稀罕你吗?” 一边的小城连连捂眼睛,:“哎呀呀呀呀呀你俩能不能对我友好点,我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找我内小主持人去了。我跟你俩我可闹死心了,财财财,你爹你妈虐你。” 孟串儿红着脸坐回桌子旁边半天没吭声,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算起来得有一年了,这一年的痛苦挣扎,难过重压,有几人真正体会过? 这中间的每一步是怎么熬过来的重新回想一遍都会疼痛,于小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但这个看上去轻飘飘的一个亲吻,孟串儿等了太久太久了。久到这个男人亲了她一下,人还是熟悉的,可是却好像是第一次亲吻那样尴尬。 小城揶揄道:“你看你把串子给亲傻了,傻了吧唧的就知道坐着。” 于小山把鱼盛了出来:“你吃完赶紧滚去找你那个小主持,没事别回来了。” 小城撇撇嘴:“你好了你俩要过二人世界了,然后就一脚把我踹开,我好可怜。” 于小山乐了:“发现你这一年别的没学会,学会了娘们唧唧扯犊子。” 孟串儿给小城夹了一筷子鱼:“你好好补补,不然一会影响发挥。” 三个人乐乐呵呵地吃了一顿晚饭,小城拍拍鼓起来的肚子对孟串儿和于小山说道:“我今儿就搬走了,省得我晚上孤枕难眠兴许还得听见一些不该听见的声音。然后那个生吉医药已经在我们这过了初审了,串子你抓紧给我对接。” 孟串儿点点头:“明儿就安排。” 那个晚上,孟串儿和于小山相拥聊天,聊了很久很久,久到恨不得把这一年没有聊过的全部聊完,于小山不断摸着孟串儿的头发,感觉跟摸财财财差不多。 “串儿,跟了我,是不是挺委屈的?” “我想想啊,”孟串儿扳着手指头碎碎念:“除了那天你让我去找别的男人,其他时候只有担心和难过,不委屈。” 说完又想起这茬了,孟串儿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用食指指着于小山:“你当时说让我去上个别的男人,这话现在还作数不?作数我明儿我就找一个!” 于小山一拖,就把她拖回到怀里:“不作数。” “啊呸,我这一年苦成啥样了,那我要真上了个爷们呢?” 于小山歪头想了一会:“那我就走。” “上哪去?你不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丢了我让你滚你就滚回来吗?” “你都跟别的男的那啥了还让我滚回来干啥?” 孟串儿在于小山怀里跟个虫子似的不断扭动:“那你就是说话不算话。” “那时候我有病,现在我可接受不了你去找别人,你要是真找了,我可能缓两年,然后看你表现,如果我回来你还去那啥那我肯定不回来。如果你痛不欲生保证以后不的了,我就回来。” “那” “那那那,女人怎么这么多假设性问题,烦不烦?”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真的像我说的那样,你还爱我吗?” 于小山深深地望着孟串儿的眼睛:“即使有一天你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你问我爱你吗,我仍然爱。难过,痛苦,嫉妒,不会打扰你,但是你是我此生永爱。” 于小山很确定自己说的这句话是真的,经过了炮火硝烟又经过了岁月磨折,他说的不仅仅是一句誓言。 没遇到孟串儿的时候于小山发过一条微博:永远不要说自己不会爱上其他人,总会有个人拿着斧头把你的前尘过往劈碎,钻进你的心里抚摸你的每个细微角落,然后你就只剩下傻啦吧唧的惊叹。 遇到孟串儿之后,所有所谓的前尘过往都自动消亡,在临近40岁的年纪却有了青涩时期的永远,年轻时的头脑发热,只是一段经历,岁月沉淀后的真实才经得住风霜。 现在的于小山,不是爱经不住,而是心被摧毁。他在尽一切努力重建,而此间风景此生独有,只跟眼前的这个女人共享。 后来孟串儿就于小山现在的状况跟小名儿深谈过一次,小名儿听她说完,恢复了笑眼弯弯的样子。 “小山恢复得很快,如果没有特殊刺激的话,应该几年时间就差不多痊愈。” “特殊刺激指的是啥?” “不要产生重大的,违背他价值观和人生观的刺激,不然他可能会作出嗯,你无法想象的事。” 孟串儿吓得长大嘴巴:“自杀?杀人?” “啊,那不会,他没有暴力型人格,现在也不会作出自残行为。嗯比如忽然失踪,离开熟悉的环境,很久不出现这是有可能的。” 小名儿笑意盈盈地安抚道:“你放心,据我这段时间对小山的治疗和接触,他心智很坚强,一般不会出现我说的这种状况。” 孟串儿惊魂未定地点点头:“那就好。” 可能人到谷底开始反弹的时候老天都在帮忙,一眨眼就到六月了。这三个月不仅仅是天气从冰雪初融到百花齐放,孟串儿的事业也在芝麻开花节节高。 小城那边用了最快的速度两个月搞定了全部投资生吉医药的流程,进了5000万。而孟串儿把这5000万的fa费用分了两个合同签署,一共5个点。 钱一明是认识生吉医药的人的,可是再怎么认识也扛不住人家甲方全是孟串儿的。这笔承销费上,一来生吉医药收到来自于甲方小城的压力,5000万的真金白银是收了部分老股进入的,其实股东已经实现了一部分有效退出。 二来迫于上一次选择了钱一明团队,甲方淘淘姥姥的女儿恒堂医药那一方也给了很大压力,所以这次生吉医药自己主动提出孟总工作过于贴心把fa点数从3个点升到了5个点。 其实说穿了就是怕并购横生枝节,谁知道这个孟串儿跟甲方爸爸什么关系,反正都是爹,自己已经做出并购选择,凡事谨慎小心无大错。 同时对于孟串儿提出跟地宇证券的两个团队同时签合同,总金额不变,但是一百万给了付康团队,另一百五十万放在了于畅手里。 生吉医药多精明,基本能猜到是内斗,但是流程上也没啥大不了的,爱怎么斗怎么斗跟自己没关系。 付康和于畅的这两单,全都选择不上报。二百五十万的付款日期签合同全都直接定在了6月30号实际付款,生吉医药乐不得5月完成了进账,6月底再付款。于自身毫无损失的事情,顺带手就让孟串儿领了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地宇证券表面上平静如水,而这二百五十万硬生生瞒得纹丝不漏,连生吉医药盖了公章走完流程的合同都没有在地宇走盖章程序。 属于地宇的盖章始终空白。反正付款方的章都盖完了,6月30号当天进账再补章都来的及。各自都在打着各自的鬼算盘,大战一触即发,这时候有个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此人正是周沙璧,他已经早早地在平静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暗暗地进行各种准备工作,在铺垫两个月之后终于决定对孟串儿下死手了。 第九十八章 烈火烹油炸孟串儿(求订阅求月票) 5月假期一过,周沙璧就召开了全部门会议。地宇证券的投行属于一级部门,全部门洋洋洒洒也是有一百多号人的。 并不全在c城,准确地说在富庶的地区都有同事。一般都是每年6月底和临近过年前这两个时间段把所有人召集过来,总结过往计划未来,然后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喝几顿大酒。 地宇证券的酒化很是恶心,周沙璧一面冠冕堂皇地说着:“我们地宇,不鼓励任何人拼酒!喝酒嘛大家尽兴就好!” 若是有人真的信了他的话去喝饮料,转天他就会在电话会议里点名道姓地说:“xxx性格就不适合做投行,融入能力太差劲!业绩业绩不咋地,架子倒是端得很清高,有什么用?团队聚餐,不就是为了大家开心吗?” 所以无论是真的怕他还是假的迎合他,不管男女没人敢真的尽自己的兴。到最后喝成什么样的都有,鼻孔里面喷出红酒喷泉的你们见过吗? 当时孟串儿和婷婷还以为喷得是血,婷婷吓得扑到孟串儿怀里蒙着眼睛不敢看,到最后确定是红酒,所有人又跟没事人似的嘻嘻哈哈继续喝。 所幸上次作践过吴池之后,孟串儿的团队压根没人敢敬酒,生怕这位姑奶奶再瞄上哪个开始折磨。都是孟串儿上赶着拿着酒壶挨桌圈敬,吓得人家其他合伙人边喝边觑着她:“孟总孟总,我干了,您随意!您真的随意!您少喝点!” 孟串儿乐不得这样,她本身喜欢酒,但就是不喜欢傻比跟酒搭配在一起,这种搭配会让再好喝的酒都索然无味。 总结完了过去半年的工作当晚又喝了一顿酒,第二天早晨9点到酒店会议厅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隔夜的酒气,孟串儿的名牌这会摆在了主席台正中央,靠左才是周沙璧。 离老远孟串儿朝着那个名牌走过去的时候周围全是听不见的窃窃私语,就是耳朵挨着嘴,眼神还贼瞄着,说啥不知道的那种。 她心里头乐道:这阵仗,是琢磨着让我c位出殡呢。 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放了一个红包,红包里装着600元钱,这在地宇证券有个讲究叫做阳光普照红包。而大家立刻明白,有这个红包意味着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于是纷纷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所有人坐定,周沙璧在吴池的陪伴下才不紧不慢地走进来,落坐在孟串儿身边,环顾四周,面向一百多号人。 “今天大家从位置上已经看见了,主角呢,是孟总。这一年多以来,孟总用无与伦比的投行直觉和辛苦努力给地宇证券,以及给券商整个行业都带来了不容忽视的,勃勃生机。 有时候我看着孟总为了项目的拼抢、厮杀、严谨和勤奋,又心疼又感动!你们在座的有谁敢说比孟总更辛苦?有吗?站出来!” 孟串儿在旁边努力保持一个合格的木头人的形象,呵呵,就算有,谁会站出来吗?领导问你服不服气?不服站出来!哪个傻比会站出来说好嘞,您说让站那我就站吧!一堆废话不一定憋着什么坏。 周沙璧停顿了一会继续痛心疾首又欣慰地说道:“真是感慨啊!孟总比我小十几岁,这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种前浪心甘情愿被拍死在沙滩上! 为了地宇证券能够想着中部券商继续买金,为了同志们能有更好的领头羊和榜样,我已经向公司提交了任命申请,公司上周已经批复了把手中掌管的做市部门分出来,交给比我更年轻更有朝气更有创新精神的孟总管理! 孟总,期待我们地宇证券的做市部门在你手上能够继续发扬光大,下面大家鼓掌欢迎孟总述职讲话!”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孟串儿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在股票市场,做市转让方式是指投资者针对一支具有竞争力的股票发行,人为制造股市交易量膨胀,以吸引更多投资者购买。 而在新三板市场,在新三板市场,做市转让制度是指根据有关规定,在新三板正常转让日内,做市商必须连续报出其做市证券的买价和卖价,若投资者的限价申报满足成交条件,则新三板做市商在其报价数量范围内,有按其报价履行与其成交的义务。 也就是说,投资者需要买卖股票时,买卖双方不直接成交,而是通过新三板做市商作为对手方,只要是在报价区间就有成交义务。 e,实在不理解你就直接理解成为做市坐庄就完了。只不过前者得一直坐着,火烧屁股了你也抛不掉,坐庄拉高之后就可以抛出去了。 新三板在那一年特别火,稍微懂一点资本市场的那年应该都知道我所谓的“特别火”是什么概念。那年的前半年大量的热钱涌进新三板市场,而绝大部分散户其实根本没弄明白挂牌和上市的区别。 新三板虽然也属于公众平台,但是政府的初心是把这个平台建立成专业投资者玩股票的地方。所以投资门槛设置成了500万,可是拦不住一颗颗渴望一夜暴富和盲从的心。 挂牌的门槛远远不及上市,一切流程跟上市看起来在证券小白们的眼里却是那么相似。很多无德的企业家瞅准了这点疯狂挤进新三板,导致后来两年里挂牌公司数量超过了一万家。 这里肯定有非常好的企业,然而谁能借给投资者一双慧眼,在大骗子和大忽悠以及优秀的企业家之间辨别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地宇证券就是靠着敏锐的直觉最早进入了新三板,而负责做市的部门是当前最热最红的部门,手里可以决定砸出去的真金白银的钱差不多有接近10个亿! 周沙璧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位置让出来给孟串儿去管理,配上接近10个亿的资金在地宇这种小券商翻天都是有可能的。 更何况,孟串儿对做市根本一窍不通,就算把她任督二脉全打开了也不可能马上懂得里面的关窍。 做市这个部门一直牢牢掌握在周沙璧的手里,他其实也不懂,但是他配备了很多专业的研究员。有一整个研究团队去做推票的事情,就算根据研究团队的意见去空砸,成功率在年景特别好的时候也会有80以上的胜算。 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周沙璧肯定不怀好意,可是总部的任命已经下来,专门为这个事情去开会,现在孟串儿面前就是龙潭虎穴也必须得壮着胆子闯一闯。 孟串儿在极为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重点观察了几个人:钱一明、付康和于畅。 观察完之后孟串儿觉得,还不如不观察。更懵逼了,这仨货的表情一模一样,全都是一种震惊和焦灼。 根本分不清是出于对自己地位出现威胁的焦灼,还是陡然出现重大变故的焦灼,抑或带着对盟友的哪怕一点点关切的焦灼? 周沙璧后来逼逼些个什么场面话,孟串儿根本没听。满脑子都是:卧槽,我咋办?10个亿我咋弄?做市规则都还不熟悉怎么做?砸进去赔了把我卖了都堵不上窟窿!周沙璧到底在哪埋了个坑? 好容易捱到冗长的会议结束,孟串儿甫一下台就被于畅和曾婷婷截到了酒店的安全出口的楼梯那儿。 于畅给孟串儿点了根烟,迫不及待道:“姐,这事有诈!据我所知,做市这个部门有个天大的雷,会在半年报之后爆出来!到时候姐姐你不仅位置不保,肯定会被扫地出门。” 曾婷婷一惊:“于畅你别一上来就吓唬人,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 ------题外话------ 每日福利解锁了,在书友圈的右上角,估计今天的福利还没领完。大家可以每天在书友圈里做做贡献,领取福利。热闹起来,有订阅和月票的砸过来。 第九十九章 纵横捭阖看于畅 于畅是真的有点急,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一倍:“做市部门一直都是周总来直接负责管理的,据我所知我们做市投入最大的一笔在赢肖教育这一单上,做市部门差不多投了这家公司有5700万, 当时做市有一个经理对这个项目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但是这个经理没过几天就被找茬开除掉了,所以后来就不太敢有人再对这个项目说三道四, 不仅如此,地宇证券的所有附属的直投机构在看了做市部门对赢肖教育的研究报告后纷纷跟投,再加上市场上一些零七八碎的资金,赢肖教育拿到了将近24个亿的定增, 这个赢肖教育又私下里建了一个私募基金,把定增来的24个亿其中的2个亿都放在这个基金里,却又不投啥项目。而这个基金的法定代表人就是吴池! 姐凭你的智商不用细想就知道基金背后由谁控制,若是没有巨大的利益驱使,周总这种从来不在任何一个项目上留心的人怎会使尽各种手段把地宇这么大规模的钱扔进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项目里? 更何况赢肖教育在半个月前就出了公告,它的实控人被限高了,给出的书面理由是:未按执行通知书指定的期间履行生效法律书确定的给付义务,因此采取限制消费措施。 赢肖教育已经接受了ipo辅导,在这个关口实控人居然被限高,证明实控人涉及到巨额的非可控资金纠纷,如果我所料不错,赢肖教育的半年报将会非常难看,会计师可能都会给不出审核意见, 一旦无法出具半年报或者只能出具非标准意见的半年报就意味着这家公司彻底崩盘,到时候所有投资过它的机构会蜂拥而至争抢优先回购,地宇一定是损失最大的那个! 姐,让你接管做市部门,往小了说是想让你去背锅,往大了说我甚至怀疑周沙璧有想潜逃的打算!到时候他拍拍屁股跑了,总要有人去当名义上的负责人,谁负责做市部门谁倒霉,首当其冲就会被当成替罪羊推出去! 姐你要抓紧想办法!咱不能坐以待毙啊姐!” 于畅此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原本在这个安全出口的楼梯间怕别的同事听见还小心翼翼压低了声音说话,最后两句声音陡然抬高,任凭身边的婷婷一个劲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他也没忍住。 这孩子到底是对我有人性尚未泯灭之愧疚和感情,还是唇亡齿寒在担心他的舅舅钱一明呢?毕竟如果一旦自己倒了,凭钱一明那么多年都没能斗倒周沙璧,少了一个异军突起的优秀的抢食者,地宇总部也许就真的不会选择对周沙璧下手了。 没有特别必要的事情,每个平台都会以维稳为主,前提是周沙璧没有潜逃的念头的话。 而如果于畅的担心一旦成为事实,周沙璧人间蒸发,被不被天网恢恢的警察逮到暂且不提,孟串儿被推出去顶雷,地宇证券得平地起多大风波?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每个不是特别蠢的人就十分清楚,更何况若是这么接二连三的出事,为了稳定动荡的局面,最最有可能的就是总部空降一个雷霆手腕的部门一把手来。 那跟把周沙璧自然斗掉的局面是截然不同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周沙璧一个完全没有嫡系的尚且这么难缠,直接空降一个有一堆嫡系的怕是钱一明会被直接踢出去也说不定。 钱一明和孟串儿在忙着斗争,谁都没有把真实的业绩释放出来,在总部的影响力根本不够,只怕是赢肖教育的雷爆炸的速度比这两位释放业绩的速度还要再快一些。 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在资本市场,就算有铜墙铁壁都会被人凿个洞出来释放风声。等到半年报出来人尽皆知崩盘之前,资本市场肯定早就风声鹤唳了。 其实无论是钱一明,付康还是孟串儿,在最初来地宇证券的时候都抱着对新平台的向往和渴望,打算大干一场。无野心不投行,但是内部争斗成这个样子其实是每个人都被周沙璧整出的小合伙人制度逼上了梁山。 在这里,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在长期的压迫和高压竞争下,每个人的心思都或多或少地产生了一部分变态。 变态是变态,不是智障和蠢呆。钱一明和付康脸上在那一瞬间浮现的是焦灼不是幸灾乐祸,孟串儿看得十分清楚。 所以于畅无论出于不为人知的私人目的还是日月可鉴的耿耿良心,他刚才所说的一定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婷婷登时就急的快哭了:“姐,咋办啊?你快想办法啊!!这个周sb,如此阴险狠毒,难道我们上辈子抱他家孩子跳井了吗??” 孟串儿拍了拍婷婷的后背问于畅道:“这些连我都不知道,你一个刚刚研究生毕业的比我还晚来地宇证券的是怎么知道的?” 于畅连万分之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姐姐你忘了?我跟婷婷一样是特殊关系进来的,我们都不属于普通的应届毕业生,而我比婷婷更多一层关系,我有个亲戚算是地宇的高管。” 婷婷一脸狐疑:“哪个亲戚?怎么听都没听你说过?” 于畅一本正经回复道:“不跟你说是因为不愿意让你小瞧我的能力,以后我也不想说,因为我做事是凭本事,不是凭关系。” 于畅这个话不算骗人,他进地宇证券理论上是他父母打了招呼,但是于畅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打招呼,他觉得凭借自己的实力就可以直接进门。 这小子脑子真快,估计在座位上就已经打好了全部腹稿,并且对孟串儿是知根知底的了解,了解到孟串儿要问什么都已经事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好回复了。 但是疑点就是,回复得实在是太快了。说问题的时候语速就快,回复孟串儿疑问的时候语速还要更快一些,连结巴都没有,一字没错。 孟串儿沉吟了一会:“法定代表人直接从天眼查、企查查这种类似的软件都可以查到,要验证是不是吴池很容易。 但是吴池是不可能配合我们说出真相的,他是既得利益者,他不配合,我们就没有把柄去跟总部说。” 于畅回复说:“吴池就是一条狗,永远不会对任何人忠心,而且凭他那个智商和几乎为零的专业素养,只要让吴池相信周沙璧要潜逃,他不会帮忙背这么大的锅的。 只是姐,我们如果去找吴池,他不会相信的,不相信又打草惊蛇惊了周沙璧,怕是再想拿口供或者证据就难于上青天了。” “你的意思是?要联合付康和钱一明?” 于畅点点头:“钱总和付总只要不是脑子进水了,就一定会帮我们这一遭,因为他们两个对这个雷的大小可能比你还清楚。 坐视不理对他俩没啥好处,更何况现在这个项目的督导是付总在负责,当年这个项目的融资钱总多多少少都有参与,现在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你们三个联手踢掉周总。让周总一个人去背锅!” 孟串儿沉吟不语,婷婷在旁边着急道:“姐,我觉得于畅所说句句可行!” 于畅咬着嘴唇,眼神闪亮:“姐!别犹豫了姐!人家都把炸弹放在你脚底下了,一点导火索就爆了!” “走,找付康和钱一明去!”孟串儿用脚踩灭了烟头,捡起来抛出一个弧线扔进了垃圾桶。 第一百章 群策群力斗吴池(求订阅求月票) 半年业绩的总结会开了三天,三天的酒够醉普通人一年。年轻的男孩子们进来地宇证券不到两年的时间就会被喝成一个大腹便便的略微有点秃顶的中年大叔。 20几岁的青春年华,没有被岁月磋磨了光彩,先倒戈在了乱七八糟的所谓自家人的酒局上。 最后一个晚上周沙璧拽着孟串儿和钱一明打斗地主,气氛和谐而美好,唯一不美好的是孟串儿在三个小时之内赢了他俩4万多。 “春天加一炸!给钱给钱!” “闷抓加春天!给钱!” “哈哈哈哈,三炸都炸出来了,给钱给钱!” 钱一明输得直挠头,周沙璧在旁边一个劲叨叨:“钱总啊,你这是被孟总迷了心智吗?刚才那张a怎么不顶上去呢?你怎么能放她出小单?” 不一会周沙璧也有点挠头:“行了行了,今天太晚了,明天还要开始战斗,两位撤吧?” 孟串儿笑嘻嘻半开玩笑道:“领导,刚才那局您跟钱总一人输了我1600,微信转个账咱们今晚就完美结束了。” 周沙璧边转账边说:“孟总你啊你啊,这个情商不高啊。” 跟领导玩牌赢了领导一堆钱,然后在领导明确表示结束的时候还要最后一笔,孟串儿这个表现的确情商不高。 孟串儿继续笑嘻嘻:“领导呀,我情商不高,可是我锱铢必较,懂得爱惜钱财才是投行人的天职,您说对不?” 周沙璧豪爽地哈哈大笑:“钱总看见没?我就是十分欣赏孟总的个性,我相信做事部门在她手上一定会被发扬光大!真是期待万分啊!” 钱一明边点头边附和:“那是那是,孟总的狠劲我这将近30年都没见过。” 钱一明和孟串儿离开了周沙璧的房间,到走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两个人的嘴角在周沙璧房间门关上的那瞬间就坠了下来,咧了一天真t累,心疼嘴。 钱一明目光幽深,沉默了一会儿:“周总明天出差,我们可以约他在门口咖啡厅。” “嗯。” “孟总自己去跟付康说,我懒得搭理他。” “钱总晚安。” 吴池进到地宇证券门口的小咖啡厅的时候,正是人间好五月,可是他却被不同寻常的气氛渗得莫名发抖。 于畅和曾婷婷一边一个把全部服务员包括前台的都了院子里,然后转向吴池:“吴总,不介意的话把您的两个手机和包存放在柜台吧?” 吴池皱了皱眉头,很快就恢复了他职业的笑容:“两个年轻人这是防贼呐?”于畅和曾婷婷一脸严肃,大有“你不把这些东西交出来就要你好看”的架势。 吴池无奈只好把手机和包给了婷婷,于畅伸出右手:“吴总,您另一个手机也得放我这,反正您也有密码,我也不至于拿了您的手机去跑路。” 吴池抽动了一下嘴角,从裤兜里把另一个备用的手机也拿了出来交给了于畅。 “得嘞吴总,三位老总在靠里面的包间等您,您请。” 付康给吴池挪了个位置,坐到了孟串儿旁边,跟钱一明中间隔了一个孟串儿,变成了三对一的局面。吴池心里暗惊道:应该给周总发个消息,这特么的是要造反啊。 孟串儿还没等吴池反应过来,“啪”地一下拍了桌子,把付康和钱一明吓了一跳。 语气凶狠而咄咄逼人:“吴池!你私自瞒着地宇做了赢肖教育下面投资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不是打算私吞定增那两个亿?” 吴池抖了一下,旋即镇定下来,微笑道:“孟总,我不是犯人,您这帽子扣的太大了。我不参与证券业务,也没有证券从业人员资质,没有法律规定我不能去做投资公司的法人呀。 您今天约我出来喝咖啡我还挺高兴的,结果您一上来就这样审问我,孟总我好像不是您的下属啊?” 孟串儿心道:小zei,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你的反应的确够快,在一般的狗腿子当中也算是伶俐的了。 随即冷笑道:“吴池,你比我更清楚赢肖教育是怎么拿到5700万的做市,又怎么拿到24个亿的定增投资的,但是你不知道的是,赢肖教育马上就要崩盘了! 它现在连半年报都出不来你信不信?警察很快就会找上你,你如果聪明点赶紧带着两个亿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钱一明和付康是何等精明的人,迅速领会到孟串儿这种先狂轰乱炸把人心智炸塌再说后面需求的谈判方式。 钱一明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孟总可能高估吴总了,吴总怕是没有那两个亿的处置权。” 付康:“啧啧啧,别说两个亿的处置权,他怕是都不知道这两个亿现在在哪。” 孟串儿故作惊讶道:“那这么说,吴池你连跑都没钱跑?” 钱一明:“付总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辅修过法律,不然你给吴总法普一下?” 付康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民法通则第四十九条企业法人有下列情形之一的,除法人承担责任外,对法定代表人可以给予行政处分、罚款,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一超出登记机关核准登记的经营范围从事非法经营的 二向登记机关、税务机关隐瞒真实情况、弄虚作假的 三抽逃资金、隐匿财产逃避债务的 四解散、被撤销、被宣告破产后,擅自处理财产的 五变更、终止时不及时申请办理登记和公告,使利害关系人遭受重大损失的 六从事法律禁止的其他活动,损害国家利益或者社会公共利益的。 吴总,我怎么越背这玩意越觉得,除了第一条,您都即将占齐全了呢?” 吴池额头上微微渗出了汗珠,他的手在无意识的来回摩挲手中的咖啡杯,这时候也特么顾不上什么表情管理了,眉头拧得快成一个疙瘩了。 虽然眼前这三个货一唱一和地很是让人闹得慌,并且也没有明确地告诉吴池什么,但是吴池听明白了,他们三个在说一个重要事情:周沙璧想携款潜逃,同时自己会坐牢。 可是周沙璧今早去s海视察工作是自己定的机票,昨天临喝酒之前还交代了自己有关赢肖教育的相关工作推进。 万一这三个人就是合起伙来诈自己,赢肖教育根本不会爆雷,那么此时一旦在三个顶级人精面前露出破绽,周沙璧在总部妥妥地就保不住了。 刚才那两个小崽子在门口就收走了手机,一来是防着自己给周沙璧报信儿,二来一准是防着录音。说不准对面的三个就正在录音! 大树若是倒了,自己这个猢狲肯定会被砸死的。吴池脑子里转过千万个念头,用纸巾慢慢给自己擦了擦汗,强行镇定道:“赢肖教育建立投资公司是为了用定增资金去投资教育类的产业链上下游的公司, 合适的并购标的我们也在考虑,那两个亿至今还还在账面上,不信你们可以去银行查,不知道三位老总今天找我连威胁带恐吓的要说明什么,我对地宇是忠诚的,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还还在账面上?还在账面上你心虚个啥?忠诚你个大头鬼啊!等周沙璧人去楼空,连鬼都不会管你的!鬼敲门?美的你!”孟串儿把咖啡杯霸气地向前一推,继续道:“你仔细想想,你跟在周沙璧身边这几年,除了你之外他可有任何嫡系? 他连嫡系都没有你敢信他??而且你对他存着什么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儿什么聊斋啊?吴池我告诉你!你要是今天跟我说,你对周沙璧忠心耿耿,如果背叛他你天打雷劈, 咱们今天不聊了!我们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你,同时给你一个向我们靠拢的机会,既然你对旧主如此眷恋,眷恋到一叶障目,我们要帮你撕掉叶子看世界你非不干的地步, 留你无用!付总钱总我们走!吴池你去跟周沙璧汇报吧,然后等着他更警觉地把2亿转移一走了之的时候再踢掉你!” 说着站起来就要走,钱一明盯着吴池,一动没动:“吴总,你何必呢。” 付康拽着孟串儿:“孟总孟总,消消气儿!也得容吴总一个思考的空档,您就当看我的面子,吴总这么聪明一个人肯定能想明白!” 第一百零一章 (求订阅求月票)三个诸葛亮斗一个臭皮匠 孟串儿站在那儿气冲冲地做好随时要走的姿势,钱一明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吴池,付康在安抚。这三个人对人性心理的把握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你们知道那些大额款项的催债是怎么催吗?不是那种要走你身份证和通讯录,女的再额外拍个果照然后还不起钱就开始轮番骚扰全部亲朋好友的那种小额贷款。 设定一种情景,一位事业有成的老板由于某些原因借了另一个前途似锦的老板一笔为数不少的钱,欠债者逾期不还,最初都不是起诉的,也不是像吴鹏那样阴损算计。 而是利用人的心理弱点,堵住这个人,噼里啪啦骂一顿威胁恐吓一顿,然后在找个点去真心实意夸奖几句,夸完再骂,骂完再夸。 如果去找欠债人的人气场和睿智超过欠债人,基本上没人能撑住一下午。 吴池的级别,付康钱一明孟串儿这仨哪个都要超过他太多,更何况是三人联手。恐吓与安抚同存,理智分析和危言耸听并立,没有彩排过的三个人配合度堪称严丝合缝。 把个吴池闹得心乱如麻,额头的汗珠子竟是一颗一颗地滚了下来。孟串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钱一明左转头望了一眼,心里一惊:这个女人当真是不好惹,在面对这么一个大坑的时候肯放下争执说服自己跟付康与她联手抗敌,这是格局。 而面对吴池时候的狠绝凌厉体现了她不同寻常的勘破人心的本领,与此同时能够身在囹圄还保持如此之稳定的自信和嚣张的气焰,并且用这些狠狠地压制吴池,设身处地自己能不能做到像她一样都还是个没有太大把握的事。 要知道,从三天前下达任命到今天的此时此刻,过了72小时不到。在这72小时里,孟串儿就完成了成功判断自己进了一个天坑,意识到坑里最大雷点,找到突破口,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让自己出坑,积聚力量进行反击等一系列的心理过程和行动组织。 这种反应程度和执行力简直可以用可怕两个字去形容,钱一明心理有了隐隐约约的担忧,就算自己可以联合孟串儿以及付康把周沙璧扳倒,到最终决战的时候也可以利用手段胜孟串儿一筹,但如若孟串儿心有不服,早晚有一天会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更何况,对于能不能斗过孟串儿,实在是没有绝对胜算,这个女人比周沙璧可怕多了,她不仅心机手腕一等一地突出,业绩能力也不容小觑。 但是眼下还不是仔细掰开了想这些的时候,钱一明定了定神,不紧不慢地说:“孟总你稍安勿躁,识时务者为俊杰,吴总别的不懂,在这个问题上吴总定是比别人透彻万分。 所以我猜测,吴总您可能对赢肖项目是否崩盘还存在一丝侥幸心理。如果您没失忆的话,这个项目当初我是被周总威逼去负责的融资,融资前的尽调也是我去做的。 这是我今天带来的当初它的尽调中查询到的问题和疑点,这件给你,你回家仔细看。而现在这些疑点正在悄悄地一个接一个地引爆。吴总您对业务知之甚少,所以这份东西我即使提供给你你也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对于赢肖教育的实控人已经被限高这件事,您应该已经知情,但周总一定会告诉您说限高这种事,知名的企业家都曾经经历过, 因为越有钱的人越不会把钱放在手里不流通。那么在流通的过程中出现偶尔的资金链紧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对不?” 吴池手开始抖了,哆哆嗦嗦地拿纸巾不断擦汗,钱一明所说居然只字不差,他甚至模仿了周沙璧说这些话时候的语气,所以当场就还原了周沙璧跟自己侃侃而谈时候的景象。 钱一明继续娓娓道来:“可是你并不知道,这位实控人不仅仅被限高,事实上已经失踪了,我想最多不超过一个月,赢肖教育就会发公告,因为已经瞒不住了。 你天天跟在周总身边,料想酒桌上为着客气他也曾会给你派发过名片,能不能找到这个人你出了这个门就会比我清楚。” 付康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把话接了过来:“本来呢,一个公司的实控人失踪,如果公司经营正常的话,最多就是动荡一段时间,换个实控人就行了。 不会波及到公司本身,更别提波及到你做法定代表人的投资子公司,但是你真的确定定增过去的2个亿还在账户上吗?你真的没有被周总忽悠着把2个亿转去别的地方? 如果真的没有,那你就没啥风险,最多也就是个连带责任人不是主犯,你可以放心撤了。” 吴池手中的咖啡杯都洒了,咖啡溅在他的白衬衫上而他还没有反应。 孟串儿坐了下来,盯着吴池,语速放得很慢,慢到话出口,大家心里能绕一圈:“吴池,新三板的行情你可能不明白,这种盲目跟风的非理性投资一旦在后半年降温你想过赢肖教育的后果吗? 吴池你不懂投资,那我现在跟你说个最简单的逻辑,当今的新三板市场,券商督导在赚钱,做市在赚钱,pe股权投资在赚钱,新三板公司本身在赚钱,就连散户投资者们也在赚钱。 你就算不懂投资,也应该明白所有人全在赚钱是不合乎逻辑的,这么多钱跑进来,总要有人接盘有人赔钱,那么预计就在下半年,这波行情就会结束。 到时候券商督导还会继续赚钱,做市和pe一见苗头不对就会跑出来,新三板公司本身和散户投资者将是最后接盘的部分。不幸的是,赢肖教育就属于本身有重大问题在风雨飘摇的时节可能比散户倒得还快。” 钱一明和付康心里均是不小的震动,关于行情方面,他们两个跟孟串儿判断是一致的,但是对于原因的剖析孟串儿的这番言论却是他们从不曾想过的由表及里的透彻。付康赞赏地望着孟串儿,真是个当领导的料,大方向的把握又准又狠。 此时的吴池,心里防线已经全面崩溃,他再也无法保持他的一贯的职业微笑,脸上的表情又恐惧又惊惶,孟串儿看他顺眼多了,至少不像是个假人儿了,有血有肉的。 “孟孟孟,孟总,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孟串儿给吴池倒了杯水,又帮他擦了擦溅到衬衫上的咖啡,语气里流露出的真诚让人动容:“吴池,你跟了周沙璧这么多年,想必他的为人你很清楚。良禽择木而栖,我虽然不喜欢你,可是我知道每个公司都缺少像你这样的人。 你来做办公室主任是最合适不过的,没有人能代替你。我很喜欢钱总和付总,可是公司里不可能全是我们三个这种人,如果都是我们没有你,那么这个公司同样会垮掉。 所以即使你离开周沙璧,我就代替付总和钱总承诺了,我们三个绝不会为难于你,不仅会保证你的工资不变,还会帮你作证让你成功地摆脱周沙璧,他的罪让他自己去顶,凭什么要拿你做替罪羊?” 吴池咬着牙想了一会儿:“成!孟总,付总,钱总,您三位给个章程,咋说我就咋办!” 孟串儿把食指伸到唇边,高深莫测道:“首先你得保持现有的状态不变,千万不可让他得到任何风吹草动。若是他提前跑了,我们三个就算有通天的本事都帮不了你。 然后,把相关的证据提供给我们,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办。” 第一百零二章 周沙璧滚犊子了(求订阅求月票) 周沙璧被警察带走的那天是孟串儿他们拿着吴池提供的证据亲自闯了总部的总裁办公室的一周之后。 地宇证券门口的丁香花,在这个春季的五月争相开放着,浓烈的花香弥漫着四周。 中午时分,一声闷雷,阵彻天际,惊得所有人都一哆嗦,紧接着一场急促的阵雨突袭而至,打落了一片片粉色或白色的小花瓣,也打落了阵阵花香,然后随雨水漂沉。 正值中午吃饭时间,街上的行人用雨伞或衣服遮掩着头部,仓皇的奔途,车辆开始拥挤,喇叭声和人流声在雨声中交错,整个世界似乎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秩序,一切都显得慌乱不已。 然而,就在这时,整个世界猛然定格,雨急停,转眼间灼人的阳光再次喷射而出。 “这什么破天儿,抽风似的。”赶去吃饭的地宇证券的同事们纷纷骂道。 老人们说雷阵雨是老天爷打的一个喷嚏,要这么想,孟串儿看着身上滴下的雨水,似乎有点恶心。 钱一明从她身边经过,脚步匆匆直奔食堂,擦肩而过的时候客套性地撂下一句:“孟总要不要一起吃饭?下午开会总部的领导来视察,可能要早一点到会议室。” 要不要一起吃饭?你见过打算跟你一起吃饭的人像躲鬼一样赶紧跑了么?快到还来不及孟串儿礼貌性地回复一句:“不了不了,您先您先。” 之前总部来视察都是要提前做准备的:会雇十几个清洁工阿姨每个桌角的灰尘都不放过;综合资源部会买很多比较高端的吃的喝的,水果都选最贵的买;连门口的红地毯都会重新清洗一遍。 这会总部没给时间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只说合伙人级别以上都要参加会议有重要决议要宣布。 周沙璧难得来食堂吃饭,没有任何人坐在他身边。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强抓过来谁陪着干坐着。眉头拧成一个结,心不在焉地喝着刚盛上来的海带汤。 孟串儿进食堂一入门就看到这样的周沙璧。刷了卡盛了饭菜之后,孟串儿主动坐在了周沙璧对面。 周沙璧愣了愣神,旋即打着哈哈:“孟总也来吃食堂啊!” 孟串儿吸溜着一罐酸奶含糊不清道:“嗯!毕竟也许跟您一起吃食堂的机会可能没有了。” 周沙璧又是一皱眉,说t啥呢,今天真背,出来被淋了一身雨,自己刚进食堂雨就停了,然后对面坐个让人倒胃口的货。 “孟总生吉医药的并购进展到哪一步了?” 孟串儿正在嚼一块沙茶排骨的脆骨,嘎嘣嘎嘣,而且她还对着周沙璧嚼。周沙璧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粗俗!这种女人!不是在工作场合白给都不要! “下午开会的时候如果您还感兴趣,我再跟您汇报。” 周沙璧怎么听这个话怎么不对付,阴阳怪气地让人压根痒痒,心下暗想:真t拿自个当盘菜了,顶天就是根葱!装什么装! 面上肯定是不能露的:“孟总先吃,我先去会议室等待各位大佬。” 孟串儿吸溜完剩下的一口酸奶,赶紧贴上来:“别介别介,我陪您一起,哪能让您一个人等我们。” 说着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周沙璧后头,临走还笑着瞄了一眼和分散在两个地方吃饭的付康和钱一明。 下午两点,地宇证券投行部所有合伙人及以上级别的已经落座在分部的办公室最大的会议室里,集体等待着临时通知的总部领导的大驾光临。 钱一明看不出任何表情,付康在反复低头刷手机,孟串儿不知道那两位是什么心情,自己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缠绕心头。 地宇证券从小型券商里面杀出一片自己的天下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当年都还没有这个部门的时候,是一位部门的先驱者一马当先在外面硬生生地拉了1000万的投资才有了第一桶金。 别的券商早先的时候都瞧不上新三板,眼睛全盯着io和并购。地宇证券恰恰相反,反倒是通过新三板才逐渐壮大起来,最后竟然吞了投行部。 一路走过来多么不容易,却被周沙璧的私心所侵染和渗透,部门上下一百多号精英们把主要心思都用在了内斗上。如今,属于周沙璧的时代终于要结束了。 孟串儿心里有点小激动,她其实对这个平台还是有感情的,毕竟孟串儿的爹曾经评价她:“你?你属于在猪圈里待久了都会对猪有感情的人。” 周沙璧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各位大佬,在总部领导还没有到位的时候先汇报一下工作进展吧,就从孟总开始吧。” 这时候忽然进来了两个人不是总部的,从着装上来看,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是公安。除了孟串儿、钱一明、付康之外,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你好,市局经侦支队的,这是我的证件,你涉嫌职务侵占,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周沙璧面色霎时惨白,他其实打算一周之后走掉的,签证都已经办好了,家人也早就转移出去,然而他就是没有想到警察会这么快! 孟串儿嘴角有不易觉察的微笑的弧度,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走一趟,没个十年八年怕是回不来了,善恶有报,天道好轮回,自己受着吧。 周沙璧被两个人押着,回头之间狠狠地瞪了孟串儿一眼。有点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眼万年,仿佛预见到一个时代缓缓拉下帷幕,另一个天地刚刚开启。 人刚走,会议室跟炸锅了一样:“卧槽,拍电影吗?” “周总咋了?” “不知道啊” “职务侵占?占啥了?” “这会完了咱部门肯定有重大动荡” 嗡嗡嗡嗡,像是屋子里塞了几十万只苍蝇。地宇证券的分管投行的副总裁一脸严肃地从门口走进来坐在周沙璧的位置上,周围的嘈杂逐渐平息下来。 副总裁从脸上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来:“大家不要惊慌,周总有一些个人问题需要向组织交代,不会影响整个部门的发展和工作安排。 当然了,投行部一定需要的是敢拼敢闯等够带领大家共创辉煌的掌舵者,所以总部决定根据半年报的业绩和诸位的一贯表现和领导力的综合衡量为大家选出一位新的部门一把手。 在新官还没有走马上任的阶段,我先暂行代理部门所有工作,请各位同仁奋勇直前,期待大家的表现!” 合伙人们心里明镜似的,近两年来,业绩最突出的一个是钱一明一个是孟串儿。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团队和嫡系,接班人也定是在这两个人里面产出,其他人是一丝生机都不会有。 钱一明是专业投行出身,沉稳而深不可测;至于那位姑奶奶虽然是媒体出身,可是泼辣狠绝是独独一份儿,目前要是按业绩去计算,两个人不相上下,这个队不好站啊。 孟串儿垂下眼睛,不想让其他人看到锋芒。大战在即,厮杀难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需要好好筹谋计算。 于畅跟付康是两个决定性的关键人物,若是他俩站歪了,孟串儿在地宇证券新的修罗场上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的付康,好像周围一切的事情都与他无关,只有手中的手机才是心头至爱,低头狂刷手机,谁也不搭理。 第一百零三章 (为黄金盟加更)一切都是未知数(今晚双更求订阅求月票) 整个5月中旬到六月末,钱一明跟孟串儿的业绩表就像是孪生兄弟,生吉医药的并购刚成这里特殊解释一下,这里指的是并购,不是小城的那5000万的股权融资,孟串儿进了一千万,钱一明那边就做成了两单新能源公司的股权融资也进了一千万。 孟串儿出去拜访客户顺带手谈了一个20万转督导,钱一明立刻就签了一份地方政府的财务顾问协议巧巧地也是20万。 就连曾婷婷和于畅顺利通过了保荐代表人的考试,钱一明那边也马上放出消息自己的左膀右臂周沙璧走后,钱一明拿手中的两个人把自己从前的左膀右臂跟孟串儿换了回来。考了律师证,今后法律尽调可以申请用他的人。 付康眼见着鞍前马后地跟着孟串儿跑,其他一众合伙人就跟看西洋景儿一样地看着这几位,除了付康竟没有敢轻易站队的。 这些年,实实在在是被周沙璧搞怕了,人人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选错了圈子引得另一匹黑马走马上任之际实行血洗政策。 总部那边的副总裁也跟墙头草似的,一会儿请孟串儿吃个午餐,一会儿招钱一明喝顿小酒,乱花渐欲迷人眼,糊里糊涂摸不清。 6月29日那天,孟串儿叫上了付康、于畅和曾婷婷在一个烧烤店撸串儿喝啤酒。 于畅坐在那里心事重重,婷婷转脸问他:“于小畅,你咋了?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一点也不像你。” 于畅恍了下神儿解释道:“没没什么,最近压力太大了,总是睡不好觉。” 婷婷夹了一个烤羊腰子给他:“喏,好好补补,等姐当上了部门一把手,咱俩更有得忙,这会儿你就垮了以后咋办!” 付康在旁边揶揄道:“人都说吃啥补啥,于畅分明是累了脑子,你给他补的啥?” 婷婷登时造了个大红脸:“姐!你也不管管!付总没个前辈的样子,拿我们小辈开涮吗?” 孟串儿瞅了瞅于畅,也笑了笑:“发呆那小孩,想啥呢?” 于畅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姐,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不会恨我?” 付康不置可否地看着孟串儿。 孟串儿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恨不恨你不重要,你自己不恨自己就行了,人活一世不必太在乎别人的看法,谁也不会陪谁一辈子,终究能过去自己那关就可以。” 婷婷拿着鸡翅在啃,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了看正在打哑谜的两个人:“你们两个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你做了错事改了不就行了,扯什么恨不恨的好麻烦。你说是吧付总?” 付康拿着啤酒杯子跟三个人都碰了一下:“来来来,先提前庆祝孟总旗开得胜。”说完自己一饮而尽。 婷婷抓起啤酒喝了一口,打了个小饱嗝然后问孟串儿:“姐,如果你坐了周总原来的位置,你会制定什么样的方针政策?” “我吗?首先废除小合伙人制度。投行本来就不应该是逞个人英雄主义的地方,团队作战好过散兵游勇。 地宇证券其实处处都是能兵干将,只是这几年大家的锐气都用来内斗了,就跟一群蛤蟆坐井里,望着井口大的天以为这是全世界。 其实地宇多小啊,齐心协力没有那么难。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进行选择工作环节,适合承揽的就去做承揽,专业并购的就去做并购,能者多劳的合该上位,混吃等死的马上开除。 根据项目进行奖金分配,而不是根据乱七八糟子虚乌有的条线或者人。实话跟你们说,我对存在感有野心,但是对钱和位置没啥野心,赚够了我心里数字的钱,我就去跟我的大猫猫过安生日子了。” 付康挑眉问了一句:“大猫猫?什么鬼?” 婷婷拿纸巾擦了擦嘴:“大猫猫就是姐夫,是姐最爱最爱的那个人。” 孟串儿忽然笑得明媚温柔,付康啧啧称奇:“天啊,从来没有见过孟总这样的笑容,这个大猫猫定是个很神奇的物种,竟然能降服女魔头。” “去你的!于畅别瞎合计了,喝酒喝酒。”对面的于畅心不在焉地举起酒杯干到了一滴不剩。 这个酒局特别奇怪,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四个人举杯畅饮却不开怀。除了天真的婷婷,剩下三个都各怀鬼胎。 回到家里孟串儿竟是心焦地一夜无眠。于小山现在还在恢复阶段,所以早早地吃了安眠药沉沉睡去。半夜起来上厕所穿行客厅的时候看见忽明忽暗的烟头闪烁,还有一个孟串儿的轮廓坐在小餐桌前面。 于小山把灯打开了:“你差点没吓死我,干啥呢这是。” “大猫猫,抱抱。” 于小山走过去把孟串儿的头埋在自己怀里,像哄孩子一样缓缓地轻拍她的后背:“你是介意明天的人性,不是在意明天的结果,对吗?” “谁说的?我也很在意结果的,淘淘姥姥的钱也是要还的,如果我在这次决战中被踢出局,我短期内哪能看到还钱的希望?” 于小山笑了笑:“串儿,咱俩规定一个数字吧,不管是谁赚的,加起来总数2000万,我们就不干了,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好不好?” 孟串儿努力把脑袋从他的怀抱中探出头来,下巴抵在他的肚子上,抬起眼睛望着他:“跟你在一起,自然是哪里都好的。我只是觉得,也不一定非要隐居,到时候可以隐一年,出来晃荡一年,争争斗斗的偶尔也是个乐子,你说呢?” 于小山俯下身子亲了她额头一下,没说话。 “大猫猫,你说明天于畅会站在我这边吗?” “你的大猫猫不是魔镜。” “嘿在我眼里大猫猫就是魔镜。” “好的,魔镜说,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白雪公主也没有你漂亮。” “鬼扯,你赶紧去撒尿,然后睡觉。” 于小山回到床上,也辗转没睡,他烦扰的是另一件事。随着身体和心情的恢复,他越来越能感知到自己跟整个世俗的格格不入,说不好听点叫做过于理想主义。 如果自己生活,还能做到不影响别人。而跟孟串儿一起,就看她能对这种性格包容多久,现实不会每天都像在阿富han炮火硝烟,从前一接近柴米油盐于小山就本能要跑。如今在她身边,不想跑也跑不掉。 孟串儿是那种可以把理想和现实完美平衡的人,她既不庸俗到每天一斤白菜多少钱,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她美好生活的绊脚石。 简而言之,孟串儿在事业上是有着极其强悍的野心的,这种野心她自己也没能完全发觉。 就像是神雕侠侣里有一次小龙女问杨过愿不愿意跟她永远在古墓里生活,后来就因为杨过的回答才让黄蓉钻了空子,小龙女在深夜翩然离去。 只不过现实中,杨过和小龙女的身份对调过来了。 客厅和卧室,又变成了两个世界,两个没有同床共枕的人在各自困扰着明天和未来。 凌晨五点半,孟串儿用热毛巾敷了敷眼睛,开始像刮腻子一样一层一层往自己脸上涂东西,像一个将军准备披甲上阵。 孟串儿的性格是冲动的,冲动在某种程度上带给了她勇敢和果决,狭路相逢的时候先出手的那个占先机半分。 但冲动有时候会置她于险境,当时扑向德哈拉的那一瞬间如果没有于小山的及时赶到,孟串儿定是魂归九泉;就如同如今,她单凭感觉将职业命运拱手交给了自己无法控制的人。 生命的精彩和惊吓紧紧相连,在等待一个位置结果的时候仿佛一段未知的旅程,在列车颠簸中寻找确认。 来吧孟串儿,去面对必须面对的吧! 第一百零五章 于畅的心路和潜藏的危险(求订阅求月票) 钱一明和孟串儿同时猛地一抬头望向于畅,全场再一次被震住,于畅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漫过会议室,透过每一个人的耳朵,让原本就很紧张的气氛陡然上升到云端,环绕在看不见房子的地宇证券上空,让刚才的一切破败都变得郁郁葱葱,花香四溢。 副总裁皱着眉头似乎不敢置信地看着财务总监,财务总监比副总裁的眼神所扫射过来的时间还要快一点,他正在马不停蹄地低头查公司账户。 十几秒钟之后他抹了一把汗,抬头看向副总裁,像是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一样却仍然迟缓地点了点头。 于畅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知道他的话引起了什么样的轩然大波,但是这已经是他衡量了千百遍,在临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都不确定自己真的会说出口这句话。 可是说出来的刹那,自己浑身有一种刹不住闸的舒适感:“孟总自己可能都忘了,春实智农这家公司的ipo辅导一个月前已经签署了意向协议,他们把前期的费用支付了过来,今天刚好到账。” 于畅意味深长地看了孟串儿一眼,孟串儿还在震惊的情绪中没有缓过来,可是脑子转的比情绪快,她立刻就明白于畅在手里偷偷藏了一个项目,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ipo是非常重要的大项目,每一家拟ipo的公司都会去仔仔细细地筛选自己的主办券商。买别的东西可能会货币三家,选择主办券商最少聊个十家起。 并且ipo这个项目不可能一个人搞定的,对方一定会反复探讨和衡量你的团队,孟串儿负责ipo和并购这条线一共也没有多长时间,于畅更是跟曾婷婷一起考上的保荐代表人没多久。 没资源,没人脉,没经验,那个公司会蠢到把ipo这么迅速地、完全不通过孟串儿和公司所有人的情况下跟于畅签约? 不仅签约还这样爽快付了钱,公司风控也肯定没有介入,孟串儿有种不太好的直觉,这份辅导协议估计有坑啊。 实实在在是太诡异了,整件事都透着一股子邪气,若说是钱一明团队签约的于畅至少还有人为他把把关,现在孟串儿担心的是于畅被人算计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钱一明存在于畅手里的那就更不可能了,你们想啊,这个项目300万,于畅刚才给了钱一明的是原本孟串儿藏的150万。 如果这300万是钱一明藏的,那么于畅刚才的行为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付康跟钱一明的关系很容易就想清楚,高中和大学的一对好朋友一起进了地宇证券。凭钱一明和付康的精明,很快就会发现要想在周沙璧这种人的下面得以生存,就必须要让他最大可能地失去防备。 周沙璧原本就喜欢下面人斗来斗去,在没有实力一举颠覆周沙璧的这些年,两个人明面上的争斗就是最大的保护伞。抢项目抢得头破血流,甚至公开打起来都是做戏给所有人看的。 至于跟孟串儿所说的什么抢走了心爱的姑娘,什么买根香肠要还回一罐可乐,这些细节也许有也许没有,也许有了也不产生矛盾或者从另一个层面可以解释。 孤独的两兄弟在地宇证券达成了内心的共识,以钱一明为首,付康为辅助的共存共荣。这俩也是真有自己的逼不得已,若是置换身份成孟串儿也有这样一个好兄弟,在周沙璧的石头缝里想开出花来,不把自己当成狗尾巴草是绝对做不到的。 于畅的行为也是可以解释的,孟串儿相信他那天在楼梯间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而于畅是父母托了人介绍进来,他原本大概有傲气在身,不愿仰仗任何关系只想凭实力入门。天下父母心都是可以理解的。 进来之后大概舅舅钱一明才有了诸多的筹谋和算计,而于畅面对一个如父亲一样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舅舅,有些东西无法拒绝。 生吉医药最早被盗的项目方案肯定是于畅私下给了钱一明,孟串儿藏的那150万主意是付康出的,钱一明怕是从最开始就全部知情。 甚至每一步怎么走,于畅都会跟舅舅商量一下。只有这所谓的春实智农的ipo的300万是他瞒天过海,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钱一明要于畅手里的150万,于畅没有拒绝,这算全了他们亲如父子的情分;他为孟串儿存下的这300万只能算隐瞒不能算欺骗钱一明。 这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于畅能在这件事上做到两全,实在是,太难了 孟串儿的内心起伏是波涛汹涌的,她在十分钟以前还充满了对人性的丑陋的绝望,但在那么绝望的情况下她的灵魂深处仍然愿意相信于畅,孟串儿的这种固执的近似于愚蠢的真诚,是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很难见到的一面。 钱一明和付康显然比她更难接受这个结局。付康忽然站起来指着于畅:“小兔崽子!那是你舅!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钱一明示意付康坐下,眼神充满了困惑和不解:“于畅,你被胁迫了吗?舅舅会保护你,如果你被任何人用任何形式胁迫了,都不必害怕,舅舅保护你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于畅的双手痛苦而无力地抓了一下头发:“钱总,现在是地宇证券的半年总结会议,也是新任部门一把手的竞选现场,不是家里,这里只有钱总和于畅,没有舅舅和侄子。 孟总的这个这个ipo项目做得十分艰难,能不能成功都是不一定的事情,对方也在筛选阶段度过了艰难的时间,这就是这个项目迟迟没有没有报备的原因。 而且,舅钱总,如果孟总去做部门的一把手,我对地宇证券投行部的未来是是真的,真的非常有信心的,有些事情我们做下属的不好说,不求得到所有人的理解,但求无愧于心吧。” 说完于畅朝着钱一明鞠了一躬,然后坐下了。这段话说的隐晦而深刻,他提醒了已经处在失态状态的钱一明和付康,这里是工作场合,结局难改不要输人又输骨子。 帮孟串儿解释了项目没有报备的原因,尽管这种解释跟钱一明之前的一样荒诞滑稽,可是有解释总比没有解释强,至少从另一个角度阐述孟串儿耍心机但没有肆无忌惮明目张胆。 同时,他非常巧妙地解释了自己的心路历程,而这其中的关窍只有钱一明孟串儿和付康三个人能听懂。 事实上,于畅还有着自己另外一层意思。钱一明是他的舅舅,跟他的妈妈姐弟情深,从小到大都极为疼爱于畅。 跟在孟串儿身边时间虽然短,可对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姐姐既敬佩又欣赏,还有着与日俱增的亲近的感觉,独生子的于畅在成长中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见到孟串儿后逐渐更喜欢那句“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直到孟串儿被宣布去接那个做市部门的致命的盘的时候,于畅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心,那种情真意切的焦急和愤怒已经把自己和孟串儿的团队紧紧捆绑在一起。 而孟串儿的那句“今日谁与我共同浴血谁就是我的兄弟”狠狠砸进心里,于畅几乎是断定孟串儿知道了什么,可是她却仍然选择毫无保留的信任。 那跟舅舅的疼爱和付舅舅的精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这种赤诚的热血的信任于畅被灌输的世界观里就从来没见过,听都没听过,所以在今天之前,他都是不相信的。 而当走到了最后一步,孟串儿仍然毫无还手之力,这证明,这位姐姐把全部的信任压在了自己身上,沉重又复杂。 于畅也终于认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整天跟在舅舅身边要玩具枪要巧克力的娃娃,他长大了,他有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有自己的世界和伙伴。 若是从公心论,孟串儿的眼界和格局还是要胜舅舅一筹的;就算从私下说,若是舅舅上位,必不会留着孟串儿,而孟串儿上位却可以留下舅舅和付舅舅。 当这些想法变成小小的萌芽,在孟串儿今天闭上绝望的双眼的那一瞬,破土生发,饥渴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开花结果。 于畅抗拒不了地朝着光明的地方一步步迈过去,带着火红的希望。曾婷婷已经泪流满面,钱一明跟付康像丧了气的公鸡,孟串儿凝神屏气,等待最后的宣判。 第一百零四章 惊天大反转(第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常理来说,地宇证券不会选择在6月30号当天开全部门的业绩总结会,因为往往6月30那天所有人都在忙着催款。 各种半公众和公众公司,都是需要有半年报的,6月30号付钱会减少半年报的利润,这跟7月1号付钱算在后半年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别看时间上只相差一天。 所有各家公司如果是需要在630付钱都是能拖就拖,不是今天忙着开会就是领导出差了签不了字不然就是直接聋了,不管你说啥我都听不见。 所以各位有业绩在身的合伙人630和1230都在夺命连环ca地催客户回款状态中,没时间开会闲扯,但是今天不一样。 谁都知道今天下午5点之前的业绩决定了孟串儿和钱一明谁上位的问题,副总裁一周前就定好了今天的全员会议,人力把孟串儿和钱一明一左一右地安排在副总裁身边,谁上位都不得罪。 下午两点的会议,12点半就坐满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不过也难怪,不同的人上位决定了不同的领导方向,还有个适应度的问题。 几年后女团开始兴起,ick谁出道还万众瞩目呢,更何况这都牵扯着各位未来几年的发展前途,能不提心吊胆地等结果么? 孟串儿穿了一件膝盖以上的鲜橙色的休闲长西服外套,内里一件白色丝绸o风格的衬衫,踩了一双jiy choo的高跟鞋,一件高腰黑色西装裤。 全身上下没带首饰,头发高高束起,两眉因为束起的头发自然吊起,张扬而凌厉,有点像美国大片里头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女保镖。 钱一明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西装,高定的阿玛尼皮鞋擦得锃亮,大有一种看见他得先看见他的鞋的趋势,西装的上衣兜里有一块装饰丝巾,略微露出个丝巾的角,非常精致。 今天的这两位,都跟往常不一样,两个人落座之后彼此对视微笑了一下,旋即目光收回不在说话。 婷婷坐在台下冲着孟串儿比了个“v”,她心里念了一万句的阿弥陀佛阿门真主啥的,只要能保佑孟串儿顺利上位,管你啥东方西方,能保佑孟串儿的才是好神。 说话间就在找于畅,往常形影不离的于畅今天远远地坐在了钱一明团队那边,婷婷还纳着闷呢,可是于畅根本不瞅她。 主席台前面的孟串儿一眼就瞄到了垂着头部看任何人的于畅的位置,心下凉了一大半。她晃了晃头,心想:输我也要输得坦坦荡荡。 孟串儿把下巴翘起,头颅高扬,如果这是一场注定失望的人性审判,绝不低头是最后的倔强。 付康坐第一排,正对着副总裁的位置,嘴角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恶。 副总裁环顾四周开了口:“今天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原因是什么不再赘述,从现在的业绩来看,孟总跟钱总两位大佬不相上下,有谁多那么一万两万不算起伏,如果今天截止还是这样的胶着状态,那么总部决定” 钱一明在旁边举手示意了一下,副总裁做了个“请”的姿势请他继续说。 “跟您汇报一下,此前呢因为一些项目就近性的原因,没有放在我名下签,同时因为放款的不确定性,直到今天才开始走总部的报备流程。 一共二百五十万,付康付总帮我签了一百万,孟总下面有个于畅帮我签了一百五十万。刚才问了一下财务,今天刚刚到账。” 一语既出,举座皆惊。 孟串儿缓缓闭上了眼睛,心在流血,英雄末路的感觉蔓延全身,悲壮而无力。她预想过今天的结局,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钱一明全胜。 曾婷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眼睛从期待到惊讶到震惊走过了七情六欲。 她猛然站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付总和于畅的那个项目是股权融资,那是孟总的,投资方是孟总对接的,这个事情可以打电话去跟投资方确认。” 钱一明冷笑道:“这个项目如果是孟总的为什么要签到付总和于畅的名下呢?孟总连这个项目什么时候到账都不知道现在难道要委派手下硬抢吗? 就算孟总跟投资方认识,那也是在我做了这个项目之后的事情,不然为什么孟总不进行项目报备呢?” 婷婷气得浑身哆嗦:“好好好,比阴险孟总肯定比不过您。就算付总手里的一百万是您的,于畅是孟总团队的人,于情于理他手里的一百五十万都不该是您的,这样算起来您多了一百万,孟总多了一百五十万还是比您多五十万!” 付康懒洋洋地站起来:“婷婷还是个天真的孩子,我们地宇证券是团结向上的,不管是谁的团队都是为了给地宇赚钱。我跟钱总一向不对付,都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是有目共睹,但是在这个项目上我肯帮他,那是因为出于整体的格局考量。 更何况,于畅虽然是孟总团队的成员,这个项目跟孟总无关是事实,于畅帮钱总聊项目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钱总是他舅舅,从小看他长大,像父亲一样。 人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没有规定沾亲带故不能在同一个券商工作吧?只要钱最终都打到了地宇的账户上,你又何必非分你的我的?” “卧槽!孟串儿团队的于畅是钱一明的外甥?” “这比电视剧都好看啊。” “钱总真是太厉害了。” “孟总好惨” 付康的话让一群正在看戏的投行部同事们议论纷纷,各种声音嘈杂声声入耳。连说话说到一半的总部副总裁就忘记自己要说啥了,傻不列跌地看着这种做梦也想不到的局面。 曾婷婷大步走到于畅面前,用手指着他,神情凄凄而震怒,这几步的功夫眼睛里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泪光:“于畅,别人的话我不信,你抬起头来亲口告诉我,你骗了我骗了姐姐!” 孟串儿想拦的时候这个话婷婷已经脱口而出了,从她离开座位到于畅面前就那么一闪而过的时间。 婷婷这话问得已经掺杂了太多个人情感,事情的结局已然明摆在那里,于畅的背叛一目了然,再多问又能得出什么不同的结局呢?自取其辱而已。 于畅痛苦地垂着头,眼神闪躲而飘忽,他不敢也无法面对气势汹汹的婷婷。他没有抬头也知道朝夕相处的婷婷那种能把人戳死的目光是什么样子的,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死了比活着好。 要面对这样的煎熬比从没被信任过一直都站在对立面难过得多,后者至少光明正大,而自己从把生吉医药的项目方案给到舅舅手上开始,就变成了一个背叛者。 背叛者是要被钉死在耻辱柱上鞭挞的,并且想什么时候鞭挞就什么时候鞭挞,如果没有良心这个东西世界该是怎样的美好。 副总裁终于反应过来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从现在看来,钱总的业绩比孟总多了二百五十万,孟总今天还有到账的钱吗?” 作为集团总部的副总裁,不是不明白钱一明在争夺上位的过程中使尽了心机手段。什么项目就近性,什么放款不确定性这种骗鬼的理由是骗不了人的。 从曾婷婷非常自然的反应来判断定是孟串儿偷鸡不成蚀把米,任何一个位置争夺起来总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能胜任部门的一把手在强手如云中脱颖而出,业绩是一方面,心机手腕是另一方面。 孟串儿算计不过钱一明,原本就是孟串儿活该,这就是地宇证券的狼性化,弱肉强食亘古不变。 所以副总裁是不会有什么公平意识和怜悯之心的,如果孟串儿今天没有额外的进账,这部门一把手妥妥地就算拱手让人了。 婷婷站在于畅身边怒瞪着他,恨不得用目光把于畅的皮扒光。孟串儿摇了摇头刚想回答恭喜钱总荣升的话,输的如此彻底,项目人心双输,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在这里面谁没有心机算计? 原本孟串儿就不曾信任过付康,在付康手上放那一百万就是为了麻痹钱一明的。让钱一明觉得自己已经跟所有人一样轻信了付康,轻信到把一百万送到门上的地步。 同时也是为了麻痹付康,让他跟钱一明更加肆无忌惮,这样多的胜算会导致钱一明不会再额外往自己手中藏项目,所以他当天能进账的钱是孟串儿可以预料到的。 可是孟串儿的赌注是于畅!!是于畅啊!她仔仔细细复盘了一遍从于畅到来之后的所有细节,她觉得她这么多年最屹立不败的本领就是猜心,从未出错过! 就算有付康那一百万,只要于畅关键时刻站出来反水,孟串儿就多了五十万的业绩,部门一把手的位置简直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没想到,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孟串儿,一生中唯一一次猜不透的人心居然属于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岁工作经验是在自己身边才有的于畅! 怪只怪自己太过于盲目自信,盲目自信到连一丁点后手都没有。居然还有脸在心里算计钱一明没有后手,走到绝路才知道自己在悬崖边上。 于畅居然缓缓地站了起来没有看向婷婷,看向了钱一明,这是孟串儿第一次在人类的眼神里看到这么多复杂的情绪。 愧疚,热爱,痛苦,纠结,无畏,凛然,难过,挣扎,喜悦,期待所有你脑子里能搜罗到的有关情绪的词汇全部都有。 他一字一顿地说:“钱总的确有二百五十万的业绩,生吉医药股权融资这一单是钱总的。” 钱一明嘴角忍不住地微微上扬,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微笑。婷婷扑过去想扇于畅,于畅用手格开了她:“但是孟总今天也有进账,整整三百万,刚才我查了一下,已经到账了。” 第一百零六章 雷暴前夕的岁月静好(求订阅求月票) 副总裁被一幕一幕震得目瞪口呆,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目光殷切地看着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儿来,敢情这投行部是龙争虎斗,孟串儿坐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却大获全胜,原来是因为稳坐钓鱼台。 而钱一明这么精明的主儿,连亲外甥都倒戈向孟串儿,拽上付康使尽了阴损手段提前布局得超过半年的时间都没能胜出,看来这孟串儿真是好心机,好城府,好谋略啊! “咳,那么结局呢,大家也都有目共睹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集体鼓掌恭贺新掌门孟串儿,恭喜孟总,希望孟总带领地宇证券投行部大杀四方,傲立天下! 今晚你们全部门好好聚吧,我得尽快回总部复命。我代表总部,再一次地恭喜孟总!” “哗”掌声雷动。曾婷婷一直在抽泣,于畅走过去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空调太大了,你小心这样哭感冒了。” 婷婷使劲推了他一把:“哼!我还没消火儿呢!要你管!你走开!” 趁着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的孟串儿身上,于畅偷着攥了一下婷婷的小手,就一下马上就松开了:“从前我没资格,再说你一心挂在你丰隆哥哥身上,现在我跟你真正是一家人了,我一定让你喜欢我!” 婷婷眼泪都忘了流了,呆呆地怔在那里,于畅刚才在说啥? 面上飞起一酡红晕,冲着于畅离开的背影剁脚小声嗔了一句:“谁跟你是一家人!” 孟串儿在主席台前目睹了一切,嘴角边挂起了姨母笑。 晚上新官上任,必是锣鼓喧天,张灯结彩,锦绣人间。只不过孟串儿今晚不想参与,她想板一板地宇证券恶毒的酒桌恶习。 孟串儿把曾婷婷和于畅带到了VIP会议室,所有人在后面眼巴巴地望着,羡慕着:“你说人这命,这俩小孩,一进来就跟对人,未来肯定比咱们强。” “瞎说啥,你学历有这俩小孩高吗?你目前都还没考上保荐代表人呢吧。” 走过钱一明身边的时候,孟串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钱总,我非常欣赏你跟付总,你这样睿智,仔细想想就明白于畅的良苦用心。 你要是真疼这个外甥,真该体谅体谅他的从骨头缝儿里渗出的为难,孩子大了总要成长,你我再斗下去,只怕于畅有天会不堪重负崩溃掉。” 说完留下呆呆的钱一明一个人在人潮退去之后思考还有付康,他陪在了好兄弟的身边。 “哥,我陪你东山再起,这次就差一步,你们家于畅这小崽子” “其实咱俩应该想想,是否该放弃争斗,当初来地宇的初心是什么,你我都被周沙璧给算计忘了。” 付康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钱一明身边陪伴他。 VIP会议室里,刚一进门,于畅就迫不及待地说:“姐,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有资格叫你这声姐,是我把生吉医药的材料泄露出去的,之前所有的伪装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请你不要怪我舅舅。 我保证从今以后对咱们部门忠心不二,而且这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你可以原谅我吗?” 婷婷还披着于畅的外套,拽了拽孟串儿衣角:“姐我觉得,那个,还是可以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的。” 孟串儿笑着挥挥手:“患难见真情,我才不会跟你计较从前。我说过你是我的兄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随即严肃了下来:“于畅,春实智农的IPO是什么鬼?你怎么可能不通过风控自己去判断IPO项目!再说对方不筛团队就直接跟你签合同你也不怕合同里藏着鬼?? 不出事总部对你流程上的缺失也就看在300万到账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出了事我不是保荐人,而你是,必然推你出去顶雷。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项目?” “姐你别担心,这个项目合同我仔细看过,是一家智能农业,概念挺新的。而且我也不可能蠢到保证他成功上市,他只不过是要求我们一年之内完成财务规范然后报材料。 到时候我们用钱总的尽调团队和财务团队,我觉得时间上努努力还是可行的。” 婷婷转脸问了一句:“你没尽调就敢签合同?” 于畅挠挠头:“下周就去尽调,我是真的为姐着急。” 孟串儿沉思了一会道:“行吧,下周你先去尽调然后回来我们再商量。今晚庆功会帮我跟副总裁告个假,就说我被客户抓走了,然后通知所有部门先按部就班工作,我一周之后回来召开全部门大会。” 婷婷愣了愣:“姐你去哪?” “出去玩!” 留下婷婷和于畅面面相觑。孟串儿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一来让她做一把手的消息再发酵一周,给各部门习惯习惯; 二来,给婷婷和于畅留点心里缓冲和加速进展的时间,她不在两个孩子更能同心协力放得开一些; 三来嘛,来这里已经快两年了,一天都没有休息过。如今尘埃落定,全身肌肉放松下来,竟是累得不想动弹,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大猫猫都已经看上去像个正常人了,她却一直忙忙忙,没有单独在一起的时间。 于小山从小名儿那里取了药回家就看见孟串儿做好了一桌的菜,有鱼有虾还有他最喜欢吃的牛肉,还拿茶杯倒了两杯红酒。 “呦呵,今儿啥日子?” “不告诉你,反正我今天开心,接下来我能休个长假,咱俩去旅游吧。” “嗯?你这大忙人连面儿都看不见,旅游你又有时间了?” 她把于小山的鞋摆进鞋柜,转身看见他正拿指头拎着一块牛肉往嘴里送:“洗手去!脏不脏!” “我们公司给每个人有固定的旅游经费,一年限用一次,费用不超过一万,超额部分自己支付。” “哦,合计我这是沾了社会主义大锅饭的光儿,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改口叫孟总了?行啊,我带你去云南。” “滚犊子!为啥去云南?” “那有个茶园,马上就不是我的了,花了很多功夫和心思,不带你看看太可惜了。” 孟串儿把筷子递给洗完手的于小山:“你把云南茶园抵了?福建茶园已经给小城了,这事能不能再缓缓我这边” 于小山挥舞着筷子大快朵颐:“不聊这个,已经定妥了,吃完饭定机票走人。” 云南的茶园面积不是特别大,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旁,这村子有些年头,门口就是一个几百平米的宗祠。 客家人宗祠常见,但云南这边延续下来的客家人不常见,而且这个宗祠应该算是其中比较有特点的。主座福寿堂为三进堂加两侧大厢房结构,木构建筑。 四周封火墙,东西并排主次两座。一进正门古朴大气,门墙两侧是宽大厚实的石方柱,门顶有青石板横梁,横梁上方镶嵌着一块青石匾,匾上方方正正的楷体“李氏宗祠”四个大字。 在匾上有一瓦覆木质遮雨飞檐,历经几百年岁月沧桑仍完好无损。“这地儿真好,早知道把古琴带来,弹一曲花好月圆的良宵引。”孟串儿摸着雕梁画栋的宗祠大门难得艺一把。 “你可拉倒吧,再把狼招来!”于小山毫不留情地刺了她一句,狼没招来,招来一个大飞脚,疼得他直龇牙。 村长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穿着蓝布衫,薄黑裤子和一双老头鞋,矍铄精神,显见是跟于小山老熟悉了的,见面连寒暄都没有。 “小山来啦?房间还给你留着呢,没人动,今晚宰只鸡,咱爷俩可以喝点。” “谢谢李叔,不用忙活,我就是带着我媳妇儿过来看看。” 孟串儿边用手暗暗狠狠掐了一下于小山胳膊边微笑点头示意李叔,从牙缝里挤了一句:“谁是你媳妇儿。” 艹!这一下子肯定掐紫了,太特么疼了,还不喊,就只能一面皱眉一面瞪眼一面笑。 李叔一点没发觉,趿拉着老头鞋点点头走了:“茶今年长得很好,别人家都采完了夏茶,咱们家都是古树要慢一点,这个当口你们来最合适。我不耽搁你们了,饭点儿回来就行。” 于小山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到茶园,孟串儿看什么都很新鲜:“我还以为你说的三百年老树的普洱会是那种很高很高的参天大树,原来也没有那么高啊。” “这个树上面为啥都有白色的小绒毛啊?看起来像下了雪一样。” “普洱茶是这个树上的叶子吗?直接采叶子可以泡吗?” 于小山忍俊不禁:“你怎么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来来来,我带你做一点。” 他教她,采摘的时候叶芽同采:“一叶一芽采一芽,两叶一芽采一叶一芽,三叶一芽的采两叶一芽” 她恍然大悟道:“反正就是留点叶子不要全赶尽杀绝的意思呗。” “对头。但是咱们要做一饼有意义的茶,那就全找一叶一芽的采。这样金贵。” “那还不简单,不用刻意找啥一芽一叶,就全采芽就得了。” “滚犊子,你那不是霍霍人呢吗?你采完了,剩下一堆没芽的叶子别人咋弄?” 孟串儿一下子笑到满地打滚:“哈哈哈哈别人没法弄就别收你这个茶园算了” 第一百零七章 李林和任军的阴谋 忙活了一下午,回到村长家的时候鸡早就烧好了,于小山把采的那堆金贵的芽儿摊在院子里竹布上,等着含水量小一点的时候再杀青揉捻和解块。 村长哼着山歌把鸡端上来,咕嘟咕嘟还冒着热泡泡的鸡肉配上土豆芳香四溢,又倒了三杯自家酿的桑葚酒。 孟串儿口渴先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村长一回头发现酒杯空了,嘴巴张成O形望着于小山。 后者无奈地耸耸肩:“李叔你甭管她,有酒胆,没多大量,喝多了会胡闹,要酒喝的时候也拦不住,爱咋咋吧。” 转头又冲她:“你悠着点,这酒后劲大。” “那正好!喝多了我们可以打斗地主啊。”孟串儿搓搓双手,狡黠地做出建议。 村长不明就里听到这个提议十分感兴趣:“好啊,我很久都没摸牌了,原来偶尔也是喜欢打几把的。” 于小山吓得赶紧使眼色,想拦没拦住,一个劲冲村长摇头,村长还以为惦记着怕他麻烦,笑道:“没事,家里有扑克。” 家里有扑克?这不是家里有没有扑克的问题,这是小姑奶奶会不会手下留情的问题,于小山曾经特别不服气孟串儿的斗地主技术,怀疑这丫头是不是闲的没事吹牛B。 连着打了一周,最后不仅钱输光了,还被逼着写下字条:“于小山承认孟串儿是世界上斗地主最牛B的人。”老李头肯定是疯了才会响应这种提议。 孟串儿抓了个鸡腿正在啃,听到这话,伸出油腻腻的手爪子拍了两下:“好呀好呀,吃饱喝足就打。” 于小山一百万个无奈地叹了口气。 饭后村长兴致勃勃地拿来了扑克,孟串儿还颇为体贴地定了小赌怡情,一元钱一局,可怜的李叔在输了一百多之后就找了个借口不玩了。 “李叔咋走了,我还没玩够呢。” 于小山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老头一个月才赚多少钱?你就不能放点水?” 她一拍脑袋:“啊!我给忘了,我明天还给他就是,那你陪我玩。” 于小山内心的是拒绝的,但是又不好在这个时候扫了她的兴。 直到把于小山微信零钱里的钱全赢光尤嫌不足,两个人开始玩扇嘴巴子的。 孟串儿偶尔输几次,他都舍不得扇,只手掌心稍微贴点脸就放下,这个丫头的性格是做什么都认真,赌博也赌得极其认真,特别珍惜每一次赢的机会。 “哈哈哈!闷抓春天加两炸,16个嘴巴子!” “啪!啪!啪!”扇了三个之后于小山有点急眼了:“孟串儿你心里能不能有点逼数,我扇你啥力度你不知道啊?你这扇冤家呢?” “有本事你自己赢,赶紧的还有13个!” 村长在屋子外面经过的时候偷瞄了一眼,就看到这一幕,连连摇头:“这年轻人的癖好,真是不懂啊。” 终于折腾到了半夜,万籁俱寂,几声狗吠更对比着山村的夜晚宁静祥和。酒也多了,人也醉了。 两个人相拥在一张木雕很是精致的双人大床上,她在他胸口的位置,听着他的心跳,禁不住满足地喟叹:“上次你说赚够了钱就隐居,我们就找这样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 养些小鸡小猪小鸭子,种茶采茶过一辈子,若是想出去体验花花世界再随时出去,好不好?” “嗯。”半生颠沛流离,一颗心在红尘中晃悠来晃悠去,怀里拥着的这个野丫头就是归途,其实她说的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可是山村里的孟串儿跟那个花花世界中的孟串儿不是一个人,每次她化好妆踩着小高跟奔赴一个个项目现场和应酬酒局的时候,总觉得很陌生。 她是一个对存在感和被认可的感觉要求极高的人,她可能都看不到自己的内心,如果不是经历千辛万苦彻底转了性子,未必能过得惯日复一日无波无澜的生活。 一开始他就看透她骨子里的倔强,不服输,这些都是需要惊心动魄去匹配的,所以她才会义无反顾地去阿富han,才是那个在同事牺牲之后不顾生死履行职业记者职责的孟串儿。 这跟十年前的自己多么像,那时候是劝不听,骂不移,打不散的。 而现在的自己,一句阅尽千帆就可以概括全部了,他太想把她留在身边了,想得心都疼,可是现实残忍,柴米油盐酱醋茶是基石,很多事他不能装作看不见。 包括这次把茶园抵了,是因为于小山知道即使是淘淘姥姥那500万,也是要还的,人若是失了信誉就很难在社会上立足了,这些压力他不能让孟串儿一个人扛着。 孟串儿还在嘟嘟囔囔自说自话,逐渐声音越来越小,开始熟睡。 他拥紧她,最近左眼皮总是狂跳,有种冥冥之中要发生点什么的暴风雨前宁静的预感,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睡梦中的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偶然无意识地动一动,似乎是在寻找最舒服的位置,都已经这样久了,其实早就应该恢复到老夫老妻的状态。 但是他们的每一天都像熊熊烈火在燃烧,曾经以为总有一天会烧干,烧干就拉瘠薄倒,没想过这火是人间没有过的无量天火,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而他早就心甘情愿地接受所有结局,包括灰飞烟灭。想着想着,也就困了,这样安静的难得的夜晚,真好。 在云南的茶园里住了一周,直到于畅和曾婷婷两个小鬼,已经开启了连环夺命催的模式,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带着那饼制作成型的生普茶饼回到C城。 回家后于小山把茶饼放在了小餐桌那副梵高的星空画旁的茶盒子上:“这个茶得三年后才能喝,咱家温度刚刚好,你不要好奇把它拆了那就没意思了。” 孟串儿正在收拾自己打算出去,听到这话画眉的手略顿了一下笑道:“谁稀罕你那个最高境界的生普,这饼茶对于我的意义就是你亲自带我采的做的,三年三十年的就那么回事,搁着吧,留作纪念。” 地升控股办公室,李林正在盘串儿,一整串绿松,近几年连这玩意都被炒得特别贵,这一串儿是老坑绿松,形状不规矩,用料极品,颜色天蓝,光泽质感都像瓷器,属瓷松的上品。 任军在旁边翘着二郎腿品茶:“老板英明,还有个事儿得跟您汇报一下,本轮咱们做那个并购基金,银行现在收口特别紧,1:3的钱拿不出来,估计只肯配1:2的。” 备注:从上次李林的公司证监会例行调查到收取定金,到最终过会付给孟串儿钱,对于地升控股来说才万里长征迈出第一步。真正拿到批得几个月,开始组建并购基金还得很久,所以本所说还是那个并购。 董事长撇了他一眼:“这点屁事你问我?托人找关系,咱们是上市公司,钱送到了没有办不成的事。” 任军搓搓衣角,为难道:“老板,现在可不是前几年,反腐反得特别严,抓进去一批又一批,现在没有敢收钱的。我看风向要转,咱是不是悠着点” 董事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我TM的用你指导!赶紧去办!” “收到!” “还有,关鹏到底同意了没?你找的心理医生确定这样说?” 任军哈巴狗一样连连点头:“关鹏肯定是同意的,又有钱又可以解了他心里的私人恩怨。 心理医生我至少找了四个,都是一样的说辞,那个小名儿肯定是没戏,坚决不肯透露客户资料。 但是八成中毒抑郁症没跑,指不定还有别的伴随症状,这个不可能短期内完全恢复,而且特别害怕受刺激,只要我们” 任军在李林耳边奸笑着耳语着,李林满意地缓缓点头以示赞赏。 第一百零八章 祸起关鹏 孟串儿定了回来的第二天全部门大会,而回来的当天晚上就被抓走应酬了。 今儿这应酬挺难得的,是一个找上门来的基金公司的负责人,想跟孟串儿所在的证券公司合作做基金。 证券公司直投部门的参与基金出资份额一般情况下只能做优先,无特殊要求和比例不做劣后(劣后资金属于一个安全垫的资金,意思是在资金遭到风险的时候,劣后资金将优先偿付风险,在获得收益的时候,他的收益将会在优先级的收益之后支付。) 而这家基金公司只做劣后,还带了政府资源,目的是为了中小企业的金融扶贫,要知道筹建了之后每年就有固定的管理费点数可以拿,至少持续三年,比奔来跑去聊项目谈融资轻松多了。 所以孟串儿是打叠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应付,谈成了毕竟是天大的好事。 “来来来,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天其证券的孟串儿孟总,美女加才女,孟总酒量估计是在座加起来的总和,哈哈哈。” 孟串儿一皱眉,你们村儿都这么介绍人的?这不是明摆着让所有人灌酒吗,面儿上还不能太露只能连连寒暄着:“哪里哪里,最近吃中药,医生让戒酒,不忍心扫诸位的兴,小酌几杯还行,多了估计就得进医院了,哈哈哈。” 说罢端着酒杯,听旁边的人挨个介绍:“这位是王总,主管财务,我们公司的。这位是张总,做pe的,今后你们可能会合作比较多,这位是关总……” 介绍到这个关总的时候,正好跟他四目相对,她举杯的手一哆嗦,太特么巧了,这人是她七年前的未婚夫,是的没错,就是她逃婚跑掉的关鹏。 他从她一进来就一直望着她,眼神盛满了不知名的种种情绪,一眼看过去竟看不完全。关鹏端着酒杯,轻轻地来回晃着,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局太诡异了啊,着实把孟串儿给吓着了。 “孟总?孟总!”旁边组局子的基金公司的拽了一下孟串儿的袖子。她迅速进行了一下表情管理嘴角咧出了一个自认为恰当好处的弧度:“关总,好久不见,最近几年在哪高就呢?” 介绍人一拍大腿:“哎嘿!孟总跟关总认识?” 关鹏站起来碰了一下她的杯子抿了口红酒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岂止是认识,我曾经是孟总的裙下之臣,说通俗点,曾是她的未婚夫。” 孟串儿心念动了动:七年没见,这货脑子被驴踢了?这场合根本不合适说什么未婚夫不未婚夫的。没看见全场都是比较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吗?简直就是搅局的! “啊~那正好,这个这个,相逢一笑泯恩仇嘛,那啥,孟总那您坐关总旁边吧。” 用的这是什么鬼词儿,哪里有啥恩仇,但是她知道要是不坐他身边那就真是坐实了这个仇了,只能故作落落大方地穿过桌子前面的几个人坐到关鹏身边去。 趁推杯换盏胡乱敬酒的时候孟串儿转头小声问关鹏:“大哥你搞什么?哪有这么说话的?” “我说的是实话,又不是什么亏心事,怎么?曾经做过我未婚妻让孟总丢人了?也是,要是不丢人当初你也不会逃婚。” “得得得,今儿不是过来扯前尘过往的,如今看着你也过得挺好的,你别总说话酸了吧唧行不?” “行啊,七年不见,喝个交杯酒吧,把当初的补上。” “喝你妹。神经病。” “呵呵,逗你的,来,碰个杯子总是可以的。”关鹏自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孟串儿也跟着干了一杯。 “孟总!”做pe的张总端着白酒的口盅绕过来敬酒:“听说孟总刚进圈子就做成了一个大单子,这9亿的并购案子可是声名鹊起啊, 如今年纪轻轻就做了部门一把手,今后有好项目也欢迎推给我们,我们也有专属的并购基金。” 孟串儿把红酒杯放下端起白酒盅:“那敢情好,以后还请张总多费心,我先干为敬。” 刚喝完就被张总拉着去其他人座位那圈儿敬,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多关照合作少不了噼里啪啦半个小时过去,孟串儿就已经喝得微醺了, 赶紧找个借口去洗手间缓了一会,回来坐在椅子上偷偷把白酒量酒器里面的酒换成了依云,又在手指间上沾了点白酒,好在别人对酒有怀疑的凑过来闻的时候能闻到白酒味。 关鹏眯眼笑着看她在这搞这些小动作:“你素来不喜欢喝白酒。” “废什么话,帮我盯着点别被人发现了。” “你敬了一圈酒,都没敬我,我为什么要帮你盯着?” 孟串儿拿着红酒杯跟他敷衍地碰了一下:“关总我敬您,祝您万寿无疆,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关鹏不以为意地笑笑:“挺刺耳的,但是我习惯了,干杯。” 一扭脸全干了,不得已孟串儿又跟着干了一杯,酒一进肚子,孟串儿就觉得不太对,酒味淡了许多,还猜许是关鹏顾念着往日情分往里兑了依云的缘故,她冲他感激地笑了笑。 关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额头,她想躲没躲开:“串儿,你喝多了吗?” 忽然间眼皮发沉,这句话像从幽冥地府飘过来的,每个字都自带重金属电子魔幻音,眼前的人影变成好几重,像不倒翁一样来回晃, 周围的人声嘈杂逐渐变成了背景音,愈来愈远,好困啊……身子如羽毛般想随风飞舞,一大群蜻蜓从四面八方赶来,结伴而飞,随着酒桌上嘈杂的声音忽高忽低,扇动着翅膀,冲过河流,向附近的山上飞去。 山上,初夏多彩的颜色,黄色,青色,瞬间都变得的翠绿,漫山遍野,一望无际。 伴着飞速变化的绿色越过山头,那是山的背面,一片荒芜,如炮火下的焦土,战争后的残墟,枯黄的树木,杂乱的石头,还有一个又一个采石留下的深坑。 像一个个丑陋不堪的伤疤,似乎在蠕动,似乎在笑,似乎在苟延残喘,又似乎在痛苦的挣扎。 伴着关鹏的魔音,嘴巴一翕一合,蜻蜓越来越多,如风暴一般漫山遍野的飞舞着,它们冲过那些伤疤,随着惨叫,黄沙滚滚,浓烟阵阵,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顷刻间,那些伤疤一点点的愈合,树木复绿,花草重生,一切都瞬间疯长,掩盖了那一片片的丑陋和荒凉,使那满面的苍痍,在一场魔术一样的风暴中生机勃勃。 放眼远望,目之所及,绿色的风浪随之波动,随之翻滚,像海面上的巨浪,吞噬者面前所能出现的,一切破败。 歌声还在,那群蜻蜓如漫天黑雾般向远方漫去,随着那团黑雾的影子,天空在一点点变暗,终在远方,化作黑夜。 而所有的蜻蜓也最终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变成了点点星光,陪伴着那一轮弯弯的月亮,在半空中摇晃着,似乎触手可及,伸出手,却发现它在走远,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她努力晃了晃头,最后的意识消失在关鹏把她拉进怀里,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张口想骂艹你大爷,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呓语,随后就彻底失去知觉了。 第一百零九章 于小山出走(求订阅) 彼时,于小山正在家里看表,算计着时间这丫头该回来了,他冲了一杯蜂蜜水,又烧了一壶热水, 估计她今晚又喝多了,回来用花椒泡个脚喝杯蜂蜜水再嘟囔墨迹一会就该睡了。 左眼皮又开始狂跳,小时候眼皮跳的时候不管哪个眼睛奶奶都说跳财,左眼跳财,右眼跳财,然后拿一块小纸沾了水贴在眼皮上,尽管他现在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从身体逐渐好一些了,也没有吴鹏那个孙子天天在催债了,于小山的电话恐惧症也好了许多,不再一个月一个月地关机了。 这时候电话忽然响起,在一个人的屋子里格外刺耳:“喂?” “于小山?” “哪位?” “孟串儿喝多了,香格里拉大酒店你来接一下。” “啊?哦!谢谢。我现在就过去。” 这特么的破丫头,就说着按她那个量,喝多了还要酒喝早晚有一天得喝得不省人事, 每次都说自己心里有数,还口口声声应酬场合心里有数,怎么也会撑到回家。 这回得了,家都回不来,还得去接她。等接她回来这次得好好唠唠了,不能再这样由着她下去胡闹。 剧本的事已经聊出了一个眉目,对方把50万定金先付了,他想说,钱这东西不是这个赚法,身体垮了怎么都补不回来, 想着她这小两年的辛苦,也是为了他们两个人的生计,又有些欣慰和心疼。 小城把车留了下来,说是孟串儿要用车的时候比他多留下撑个门面啥的……说起来也有个一周没见小城了。 小城最近也在疯狂忙着,这小子难得认认真真做事,脑子聪明又肯学习,在基金圈里进步飞速。 算起来好像就自己荒废了两年的时间……零零碎碎地想着,也就到了酒店大堂了,香格里拉离他们住的小房子其实并不远。 停好车刚进大堂,他先给孟串儿打了一个电话——关机;打算给刚才的电话打电话,迎面走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带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你好,我叫关鹏。” 于小山没伸手,抬头看了他一眼:“哪个关鹏?” “呵呵,看样子她是前尘过往都没瞒你,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关鹏。我能跟你聊聊吗?” “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我们家孟串儿呢?” 关鹏冷笑了一声:“第一,她不是你们家的,据我所知,你们还没结婚,甚至还没订婚, 某种意义上我曾经说是我们家孟串儿可能比你更有资格些;第二,她并不想见你,她喝醉了,在我房间睡觉呢。” “你说你妈呢?你是不是缺揍?少特么废话,我来接她回去。” “好啊,既然你不死心,那你就跟我回房间看看。” 于小山怼了关鹏一杵子,关鹏一个趔趄转身按了电梯门,房间在19楼,于小山忽然觉得,从一楼到十九楼的距离从来没这么久过。 关鹏的嘴脸就在眼前,从骨子里他是绝对不相信孟串儿会喝多了跟别的男人上床,但是心里这种像荒野煤气罐爆炸的愤怒和生化危机一样蔓延的恐慌几乎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记得他的孟串儿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根本就踏马的没有酒后乱性,所谓酒后乱性就是两个原本就想胡搞的男女借着点酒劲滥交,事后避免尴尬找个漂亮说辞叫酒后乱性。” 言犹在耳,t的!不能就这么下定论,万一他们找了个很像的丫头冒充她,或者只是喝多了在他房间里睡觉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这个丫头原本就不在乎小节…… “六神无主了?实话告诉你,今天她根本没有什么应酬,只是为了来看我。” 于小山撇过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憋着劲没吭声。 1918房间,关鹏拿卡刷了一下,门开了。于小山没进去,只在门口搂了一眼,就那一眼,他确定是孟串儿。 光着身子,右胳膊挡在头上,头发散乱在枕头周围,这个姿势,别人不知道,于小山了如指掌,平日里只有这样她才睡得最香,因为从阿富han回来她略有偏头疼的毛病,而他总是抱着她的左胳膊,右胳膊就会让她挡在头上。 关鹏忽然靠近于小山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她胸口那两颗桃花痣不知道有多销魂,才会让我这七年来魂牵梦萦……” 于小山二话没说“咣”就是一计勾拳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打在关鹏下巴上,当场磕掉两颗牙,关鹏毫无准备脑瓜子被打得直迷糊,紧接着一拳接一拳, 于小山像个刚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每一拳都往死了打,他想打到他跪下求饶后悔痛苦到想回娘肚子里重新变成没被甩在墙上,从而才得到机会孕育的受精卵, 又希望能把他肠子从肚子里打出来,屎尿横流。 关鹏很快就倒在地上双手捂头,直到服务员叫了保安把于小山拖走,他也并没有发现他的指骨已经全部肿成馒头,半响伸不开拳头。 心比手疼,真t的疼啊,胃跟着心一块急剧收缩,有那种急性肠胃炎的感觉,头是晕的,还想吐。 死是什么感觉没尝试过,但是一定比现在好过。 于小山对于刚才看到的一幕是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这种强迫自己的感受让他无比痛苦。 那些铜墙铁壁似乎又都回来了,像山一样横亘在头顶,横亘在东南西北,横亘在脚下。 他想呼救却求救五门,想表达却无从开口,甚至他连想问一问孟串儿的心思都变得残破难当。 忽然间特别想跑,没有别的想法,就想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什么都不顾了,就这一个思想。 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伴随着对自己的痛恨和瞧不起,为什么如此不堪一击。 就算这种打击是巨大的,可是他反应的刺骨的剧烈让他超出对自己的认知。 他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人生碎片,组合成一个球又轰然崩塌,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被抽走全部力气,连打开车门也做不到。 “喂?小城,我在香格里拉,你打车过来接我,帮我收拾东西,我要走。” “啊?去哪?” “艹尼玛的别问了!” “好好好,我马上到。” 小城过来的时候接到的是一个傻子,目光呆滞,手脚都在抖,小城吓坏了,又掐人中又捏鼻子:“小山,艹,你t的别吓唬我,你这是咋了?” 于小山推开他:“别问了,回孟串儿住的那个地方,收拾东西我要走。”提到这个名字,心里又像刀割一样疼。 “孟串儿住的地方?孟串儿住的地方不就是你家吗?” “你t的哪儿那么多废话!” 小城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心下暗忖可能是人格双向情感障碍又复发了,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只安静开车。 第一百一十章 人去楼空空思量(大封推加更) 孟串儿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7点多了,头疼欲裂,浑身酸痛,像被鬼压床了一样。 她伸手向旁边找于小山,忽然感觉被子也不对,床也不对,松软得让人闹得慌。 撑着眼皮向四周一望,明显是个酒店,四周被厚厚的窗帘遮挡,暗无天日,只有一盏落地灯发出模模糊糊的光。 再回忆昨天,零星记得酒局上敬酒,再往后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这一吓直接把她从床上震了起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头疼。 关鹏坐在床西南角的椅子上鼻青脸肿的像个鬼,悄无声息的在昏黄的灯光中盯着孟串儿。 她从床上弹起来之后就看到这幅情景,孟串儿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的全身都是光着的,冷冷地目光剜过关鹏,关鹏身上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她坦坦荡荡地走下地一件一件穿自己的衣服,边穿边问:“所以,我是被你算计了?” “准确的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你下了什么东西?” “乖乖水。” “所以我连报警都省了?” “嗯,如果我做了什么按照你的性格一定饶不了我的。” “那你整这出儿图踏马啥?” 关鹏不吭声,眯缝着眼睛盯着孟串儿。 “你让谁给揍了?” “你问于小山啊,他还不如我了解你呢。” 孟串儿心里警铃大作,逼近关鹏,盯着他的眼睛:“现在几点了?” “早晨,七点四十五。” 她疯狂地跑到窗帘旁边扯开窗帘,外面车水马龙烟火人间。 心下一惊,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从头到脚全部过电一样地麻掉,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浑身冷汗直冒。 上次小名儿说,只要不是出现重大的,损毁世界观和人生观的事情,他几年内就可以全部恢复。 换言之,若是出现了重大变故,他有可能消失不见。什么叫重大变故?来自性命相托的爱人的背叛算不算? 而且据孟串儿对于小山的一贯了解,他只要看见了确定了的事情会转身就走,他甚至不会过来摇晃一下她问个明白。 若是昨天他跟旁人性格一样,定是会从床上把chi身果体的她薅起来,薅起来就会发现她处在不正常的昏迷中,可惜他不是。 现在只能祈祷他还在整理思绪或者还陷在难过中,能给她留出三分钟的时间就好,就三分钟,她就能把一切说明白。 谁人算计得如此阴狠?这是对她跟于小山都了若指掌,至少精心准备了两个人的前尘过往,对于小山的病情也必是洞若观火。 莫名其妙出来的未婚夫,没发生任何事情的一夜,这是一个完整的逻辑链。但是于小山会想什么? 当初惊鸿一瞥的一面之缘,他为她燃起理想的火焰;日日盯着电视国际频道,无数次的危险状况都是他的声音陪她度过; 阿富han的生死营救,倾尽囊中命悬一线不顾一切抢了她回来;两年多来的朝夕陪伴,宠爱疼护换来顷刻之间天崩地裂的背叛 所有加诸在他身上此刻的疼痛通通压在她心上,孟串儿转身扇了关鹏一个狠狠的大耳雷子,手掌心火辣辣地疼,甚至都疑心是不是出血了:“如果我找不回来他,我一定整,死,你,一定!你个贱人!被钱权迷住眼睛了!” 关鹏把茶杯摔了出去冲她吼道:“你以为我只是图钱吗?你知不知道我当初有多爱你,你知不知道为你退婚我成为全家族的笑柄!你有过想从楼上跳下去的感觉吗?我有多恨你你知道吗?” 她没有时间跟他胡扯,飞快地跑到电梯,电梯一层一层地停,心急如焚的孟串儿跑到安全出口,把高跟鞋脱了拿在手里蹬蹬蹬开始跑楼梯,边跑边打开手机预约车,加了一百的红包就是为了快。 到门口来了一辆出租车,预约的车显示还有五分钟,她半点都没犹豫直接上了出租车:“师傅,人民大街,快快快!” “上班要迟到了吧?没事,这路不堵” “师傅我没心思说话您专心开车越快越好。” 于小山手机关机,微信语音不接。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两年多的岁月里她只有这个人,她的世界就只有一个怀抱那么大,这是她的底线,她的圈。 在这个圈里可以安心做所有的事情,出了这个圈手足无措,慌张无度。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拔光了所有的刺,击溃了盔甲,抽走了软肋,带走了对未来的期待和眷恋。 同时就算知道这也许就是病态心里也禁不住埋怨着,于小山,你我相识相知相恋已经7年,朝夕相处也有快3年的时间,孟串儿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就算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要问个究竟明白,这个世界总有万一啊。如果拿这样的方式对我,那么我还跟你过往的那些丫头有啥区别啊。 孟串儿的人生的一直在低头猛跑,丝毫不在意身边人谁走得快谁走得慢,因有于小山结伴,欢声笑语,都是一样的远方。 到达终点的风景美丽还是败落,终点之后是否还有路,悬崖或者天梯,天堂或是地狱,都是猜。 佛说佛有理,主说主明白,道说道知道,但那都不是人话。 可是问题是,孟串儿从来没有想过,终点还没有到,就迎来了断点,一世花开,旧梦不再。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她抖着手双手合十祈祷了一下,看在我没事经常会颂念金刚经和地藏菩萨本愿经的面子上,求满天神佛怜悯一下,保佑这个男人还没有走,还没有走 哪怕是暴怒的,丧失理智的,癫狂的,冷漠的,绝望的,一切状态都可以,就是还没来得及走就行。 门开之后,孟串儿瘫坐在地上。只有财财财蹿了出来扑到了孟串儿怀里,它昨晚吃完晚饭到今早还没有出去拉屎,又饿又想出去,一个劲嗷呜嗷呜。 门口的鞋架上,男性的鞋子全不见了,无论是旅游鞋还是皮鞋还是休闲鞋,只剩下了女款。 再站起来才晓得脚疼,一路上虽然穿着袜子但是始终没有穿鞋子,脚底已经被不知道什么玩意扎得血肉模糊。 第一百一十一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大封推加更) 她翻遍所有柜子,抽屉,床边,阳台于小山的衣服,鞋子,洗漱用品,袜子,内裤一件都没剩下,茶没带走;酒没带走; 那饼两人共同制作的普洱,说三年之后才能拆开的也没带走;镶着红山玉的手机壳子没有带走。 可是茶宠中有一男一女两个富有禅机的小人儿,非礼勿视的男小人儿不见了;冬天有两双毛绒绒的拖鞋男版的拖鞋不见了;连一大一小的情侣指甲刀,大的那个也不见了 这不是搬家,这是诛心!在这花花世界里真正爱上的人们,有谁会在乎真正被诛心,即使流血心碎也还会在意这颗残破不堪的心是否还挂在那个人身上啊 “我从来没作过承诺,但是对你做一个,叫做我们不走丢,好不好?” “那要是走丢了呢?” “嗯?你让我滚我就滚回来。” 于小山,我想让你滚回来,可是我去哪找你啊 她顾不得脚疼踩了双拖鞋就跑了出去,一路狂奔到雨山茶楼下面, 还没进门她就开始大喊大叫于小山的名字,最后把折腾了一夜正在办公室里睡觉的小城给吵了出来。 “城儿!!城儿!!小山人呢?你昨晚是不是见过他了?” 小城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你俩这一天天上演电视剧呢,他走了,凌晨走的,没让我跟着我也不知道。” 结果小城一不留神被她拽了个趔趄:“我艹串子你干啥?他折腾了我一晚上你让我歇会行不?” “你特么的脑子真的有容乃大,你为啥帮着他搬家也不给我打电话!!” “大姐,你讲点理,我一直都在狂给你打电话你关机啊,再说我也妹帮他搬家啊!” “那你不拦着他??” “我咋知道你俩抽啥风,他跟我说他出去呆一个月就回来。再说了你想找他你给他打电话不就得了?” 于小山昨晚一句话都没有再多对小城说过,也没有让小城进屋,只让他在车里等着。 拎着箱子下来的时候阴沉着脸,小城跟孟串儿都被小名儿教育过,一旦于小山发病,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不要过多打扰他,尤其要尊重他的意愿,如果他想出去走走或者短暂分离也不要阻拦。 所以在小城的眼里于小山就是旧病复发想出去呆一个月,仅此而已。 “他关机。” “哎呀,这才关机多长时间,开机了就给你回了。再说他那个病反反复复的这两年就总关机。” 孟串儿松开他的衣领子颓然道:“不是的,你不懂,他不会开机了。” “你俩咋都跟精神病似的。我睡觉去了啊。” “把财财财送到淘淘姥姥那里,于小山如果联系你,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转告他一声,给我三句话的解释时间就可以” 说完她就失魂落魄地走了,小城挠挠脑袋,看着孟串儿走远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哎?那啥,到底出啥大事了,你倒是跟我说啊,云山雾罩地什么三句话不三句话!” 孟串儿找了他整整一周,c城的每个角落都翻了个遍,微博私信也发了,微信更是每天都会发一长串,电话始终不开机。 她去了老太太那儿,老太太说当天早晨回去过一趟,说自己要去国外做生意,可能这两年回不来。 老太太转脸招呼孟串儿吃饭:“丫头,你俩不会出啥事了吧?” 孟串儿摇摇头,不敢对老人说太多,只敷衍地哼哼几句说于小山的确出国做生意去了,那个地方通讯不发达,也许很久都不会打电话,让老人有事找她,饭也不吃就走了。 她甚至,去了云南的茶园,李叔还在,那个有着层层叠幔的古香古色的木头大床还在,满院子的茶叶和茶芽也都在,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个人和那个怀抱的温度,但是人不在,李叔说再没有回来过。 这一周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睡觉,偶尔硬塞一点进胃里还经常吐出来,累狠了眯一会,梦里全是于小山, 7年岁月变成画面重重叠叠,有一个画面是在夜晚,星空满天,月挂山边。 孟串儿的梦里自己是上帝视角,一个人坐在河边,在斜坡护堤的草丛中,背对着于小山,静静地远望着河水,以及远方的青山。 河里的月亮像一艘小船,随波飘荡,这完全是一幅国画描绘的景象,满满的意境与美好。 后来河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连的青春都消散了,静悄悄的,青蛙的叫声都显得孤鸣、绵长。 然后梦里也会心疼,尖锐的撕裂的突兀的疼,一疼就醒,醒了就继续找 七天七世纪,如此折腾下来原本就不胖的人硬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脱相活像一个骷髅。再晃荡回茶楼的时候,小城看到的就是这副样子。 “你你俩到底咋了?” 她摇摇头,瘫坐在茶楼的办公室里,拿着茶刷子无意识地来回扫桌子上的那只造型独特的金蟾:“你也找不到他了,对吧?” 小城傻不愣登地点点头:“啊!不是你俩到底咋了啊?” 孟串儿挪到沙发上继续瘫成一大坨泥,拿着茶刷子扫那副沈鹏的陶然忘机,小城坐回到桌前的椅子上点了一根烟:“你俩一个老师教的吧?动作表情都一模一样。” 她的手顿了顿,摸上那幅字,神情无比酸涩眷恋,小城叹了口气:“我当天接他的时候,他双手不能动,整个人像个大傻子似的,现在你又这样,明明爱得死去活来的总作啥啊作。” “因为我跟别人上床了。” 小城瞪大了眼睛溜圆溜圆的:“你说啥玩意?” “他以为我跟别人上床了。” “那你跟别人上了没啊?” “没有。” “那他瞎以为啥,他是傻比吗?” “过段时间再说吧,我现在心乱如麻,我先走了。” 小城站起来拦了她一下:“你要去哪啊?你这精神状态最好哪也别去,他不在我得盯着你点。” “我去看我妈,你也要拦吗?” 把手收了回来,讪讪笑道:“啊,那不拦,好歹你去阿姨那还能吃点东西。” 第一百一十二章 罪恶逐渐浮出水面 孟串儿在最难熬的那几天里,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当初如果听从母亲的安排跟类似熊样儿那样的人结婚生子,或者再早一点嫁给关鹏, 也许会争吵不顺,会有从未探索过理想和爱情的遗憾,甚至最后忍受不了会离婚但是绝不会像现在一样伤心催肝地难受。 曾经年少时候曾经大言不惭,此生由我不由天不由神,错对皆不让人说,举手无悔。 如果时间重新来过,如果注定还是一样的结局,很难说后不后悔,也许当时看完那本淡淡的忧伤就不该再继续后面的所有过往,更早一点何必非要看这本矫情名字的书,又何至于今天这样的撕心裂肺,万劫不复。 她很想穿越回那年的图书馆,把那个长了一对欠爪子的调查记者孟串儿拦住,告诉她,一会儿有个肌肉男拿着一本书,不管你有多好奇都别翻那个序。 那天走过这些家乡的街道,还是跟那个人一起,在川流不息的街边她踮起脚尖吻他,一起揍熊样儿,走过小学初中高中上学放学的路 物是人非的落寞在血肉模糊的想念深处撒了一把一把的盐,让鲜活但却受伤的心挣扎地收缩和扩张,快到家门的时候她觉得全身的力气终于耗尽了 好像走了很远的路,问了太多人,纠缠了无数回忆,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的眼泪噼里啪啦,回家了,剩一丝游魂的她。 老太太出去买菜了,老爷子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孟串儿在她爹的怀里哭了个昏天暗地,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委屈全都哭出来:“爸我再也不想跟别人在一起了再也不想碰爱情了” “是不是那个于小山欺负我闺女了?我去揍他!” “你可能揍不到他了” “为啥?” “爸我好困,我想睡觉。”孟串儿精疲力竭,想逃避世间一切。 “好,好,你眼眶子都是青的,去睡吧。” 父母真的就是那个最包容你,最希望你健康快乐的两个人。 这一觉断断续续睡了三天,中途孟串儿的妈妈有轻手轻脚端一日三餐进来,醒了看到这个世界就很失望,又失望又饿。 于是她就吃,吃完继续睡。这是一个像流水线一样重复的动作,孟串儿的吃饭都是毫无意识的,完全不知道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只隐约听见妈妈在收盘子的时候轻轻叹的气,这三天的梦都是重复的,梦见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荒野上奔跑,怎么跑也跑不到头,没有任何人,时间空间在梦里全部虚无。 睡醒之后有三分钟的时间头脑是空白的,有点分不清何月何年。脑瓜子嗡嗡作响,像要炸裂了一样,孟串儿揉着毛草一样的头发穿梭到客厅。 “妈。” 老太太正在切菜,听见这一声招呼差点切手:“你这一觉睡的,再不醒我跟你爸要送你去医院了。” “我睡几天了?” “三天了呗,跟个耗子似的,一进去看见你还在睡,东西却吃完了。” “我手机呢” “响了好多次,我怕打扰你睡觉给关了。” 响了好多次?会不会是孟串儿赶紧开机,一看79个未接来电,10个是小城的,剩下的除了于畅就是曾婷婷。 于小山出走的当天,是孟串儿规定的召开全部门会议的日子。平生第一次,完全没有想起来工作是什么东西。 她居然,忘得一干二净,比财财财吃骨头舔剩的盆还干净。 全部门的人在当天下午一定准时到了大会议室,婷婷和于畅该是怎样蓄势待发的骄傲样子她不必仔细猜想就能感受得到。 然后她这个新上任的部门一把手,凭空消失了。这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不靠谱的事情吗?两个孩子定是急疯了,孟串儿赶紧回了个电话。 “姐姐姐??你去哪里了啊!!你今天再联系不上,我跟于畅要报警了呜呜呜呜急死我们了” 电话那边听到于畅焦灼的声音:“是姐吗?婷宝你先别哭,电话给我。” “姐?你是不是出事了?会议那边我跟婷婷暂行布置了工作,主要就是取消小合伙人制度向大投行制度迈进,我撒了个谎说你身体不适去就医了, 好在咱们地宇一周就开一次会,平日里大家也都不在办公室,但是姐,我跟婷婷很担心你,你到底怎么了?” 于畅也是担心到极点了,刚才那些话叽里咕噜一起说了,孟串儿声音沙哑,像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似人声又非人声的话:“我没事,跟你们报个平安,谢谢你们,让我再缓缓。” 说完也没再听俩孩子说啥就给直接挂了。紧接着又给小城回复了一个。 “喂?” “艹,你他妈吓死我了。”小城跟那个人在一起太多年,连说话的糙了吧唧的语气都一样,听来心里一痛。 “你着急找我干啥?是有他消息了不?” “有个屁啊,我就合计着你回家了咋也不跟我报个平安,我这还惦记着呢。”小城跟在于小山身边,做了20年的兄弟,从没有超过3天不联系的时候。 就是中间于小山去俄罗斯晃悠那两年多见不着面,每天都会通电话胡扯瞎聊。这会人没了,好像能跟孟串儿说说话,也像是离他近一点。 “我没事,一直睡着,行了我先挂了,别老瞎惦记。” 挂电话之后她坐在沙发上,怔怔的。老太太瞄了她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 从工作以来,这应该是孟串儿在家里呆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了,算起来已经有十天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那发呆,要不然就是缠着她妈讲那个人第一次来家里时候的情景。 “你这孩子,是不是变成碎嘴婆子了,我这几天都给你讲了八百遍了,你要是再这样消沉下去谁也救不了你。” “妈,我求你了,你再给我讲一遍,那天他一进门说阿姨好,叔叔好,然后呢?” 看报纸的老爷子实在受不了了,站起来她招招手:“来书房,爸跟你谈谈。” 孟串儿耷拉着脑袋跟着她爸去了书房。老爷子递给了她一根烟,又帮她点上了,自己也点了一根,爷俩跟聚伙吸毒似的一起吐了个烟圈。 三十多年了,知女莫若父,这时候讲大道理是没用的,他这个姑娘并不是普通意义的信奉三从四德夫唱妇随的女人,爱不见了的时候,恨才是支撑。 “你打算颓多久?” “” “死你死不了,我也看出来了,你留着一口气是给我和你妈,然后呢?把我们老两口也折腾得剩口气吊着你就满意了?” 孟串儿红了眼眶。 “你有整天磨你妈讲于小山的功夫,不如做点更值得的事消磨时间。” “比如呢?” “比如关鹏,你说你要整死人家,这就不对,那孩子当初我们都瞧好,如今变成这样你有责任,但是这事的罪魁祸首你就这么漏了?” 孟串儿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爸,罪魁祸首是谁我现在断不清” “你断不清?我姑娘人精一样,调查能力有时候胜于我这个一辈子的老警察,根据犯罪心理学的角度,谁受益谁犯罪,关鹏被揍了一顿还引起你的仇恨,撑死就是个被人当枪使的。 你如今说你断不清,那是因为你被迷了心智了啊姑娘!”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实智农爆雷 “你现在的状态是谁最希望达到的?你多大了?为啥净干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还不知道醒悟!” 她晃了晃僵持的脖子,下嘴唇卷起来朝上喷了一口烟气,老爷子亲眼看到,她眼神中从空洞到重新有了些许光泽的过程,细微到只有父母才能感知这种变化,而那个光泽活了快一辈子的人都明白,叫复仇。 吴鹏,李林,任军。只有他们三个联合起来才能达到如此效果。既了解于小山的病态,又有实力搜罗自己的过往。 既能精准地约到关鹏用一切手段逼他行此下作之事,又能完美规避报案。既利用了孟串儿正春风得意想做项目的心态,又能在酒局之上毫无破绽地把孟串儿带走。 关鹏一上来就说是曾经的未婚妻,孟串儿斜靠在他肩头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会视而不见。备不住心里还勾勒出一幅破镜重圆,你侬我侬良辰美景的好戏。 没有侵犯没有实质性的举动,而孟串儿跟关鹏的过往关系,连报案都会显得十分尴尬。孟串儿把烟头掐灭,眯起一双凤眼,心里不得不暗服她爸,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的老刑警。 吴鹏,李林,任军,此前一而再再而三地退步,是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跟着你们阴损只要别再起什么幺蛾子彼此做个不情不愿的陌生人就好。 可是如今,孟串儿只想把这三个货一一撕烂,剪成碎片再冲到下水道里去。孟串儿无声地沉默着,她爹无奈地望着她。 女儿啊,这着实不是当一个父亲的第一所愿,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让最亲的人用这种方式走出阴霾。 但这道理特别明显,只能赌一个时间,愿时间抚平一切,带走一切,等岁月慢慢地熬过去,等她不再用“那个人”代替那个名字,等她提起过往都如云淡风轻,那么今天所做的事,有意义无意义又如何呢。 孟串儿收拾箱子的时候她妈还像她上大学时候的样子,在旁边忙活着,一会给装点吃的,一会给装点用的,什么牙膏香皂洗衣液营养品,好像外面的东西都没有家里买的好。 “妈想起你小时候了,每天送你去幼儿园,你最大的念想就是接你回来的时候能买个,或者墨迹我跟你爸周末的时候带你去公园坐碰碰车” “妈你说这干啥,我都多大了。”好像在老太太的心里长多大遇到什么事都还想从岁月的流逝中把那个扎羊角辫喜欢吃坐碰碰车的女儿给拽回来。 “妈的意思是如果现在你还是小时候多好,那我就整天给你买整天带你坐碰碰车。” “我没事了。”孟串儿说得特别平静,云淡风轻。 老太太上下存疑打量半天。 “真的,这回什么事都没了。”拎着箱子,她起身给了妈妈一个拥抱:“妈,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很忙,你跟我爸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爸,我走了啊!” 她爹带着老花镜在看报纸,眼睛从报纸的缝隙中抬起来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咳嗽了一声,也不看闺女。 孟串儿笑笑,转身开门走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只轻轻地关上了家里的门。 在去阿富han的时候她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在有那个人的那两年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而现在,现在都不是,现在是今日试听桥畔水,淙淙犹似剁袍声。 颓了这么久,已经颓够了,她爹有句话说得是对的,死是死不了,漫漫时光岁月,若是不找点事做,可真是活也活不好了。 逮不到那个人,满腹的怨气总要有个发泄的点,吴鹏,任军,李林,我回来了。 地升控股办公室,李林和任军一起打了个喷嚏。任军赶紧把窗户关上:“这天儿跟小孩脸似的,小风起得嗖嗖的。” “配资的事情怎么样了?” 任军缩着手小心翼翼道:“老板,咱们公司现在的状况是能找到1:2的就不错了,1:3的真的不好弄。” 李林哼了一声:“1:2的确定能搞到吗?” 任军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这个我还是敢拍胸脯的。” “嗯,等批下来就赶紧弄吧。” 孟串儿回到c城的小房子里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地心一痛。 “你这是金屋藏娇吗?” “不,破屋养豹。” 那些点点滴滴,如细细密密的牛毛针一片一片地扎在心上,她学着那个人的冲泡了一壶生普,看茶气升腾,茶香四溢,杯中液体澄黄清澈,入口略苦。 可能是由于她手慢,冲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从前一直都最不喜欢生普,远不如金骏眉和小种或者滇红的香醇,如今倒觉得这味道让人心里安静了许多,嘴里的那点苦真的算不得什么。 她给从前的兄长王猛打了个电话:“哥,我跟你说个事。” “咋啦妹子?” “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地升控股并购国麟通信这个案子的配资他们打算用哪家银行?谈的进度到哪了?” “地升控股这事还没完?他们快拿到批了,估计这个要成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想用哪家银行,剩下的事你别管,就当帮我这个忙。” “行,小事。” 王猛已经在财经记者这个圈子满十年了,主攻银行和保险方向,所以想问这个应该是轻松加愉快。 孟串儿把杯子里剩下一半的茶倒在了那个剩下的禅机的女小人儿身上,如今就剩这个物件陪我了,那就我半杯,你半杯吧。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打开电脑开始用地毯式搜索的方式查一家叫做“少布梦”的公司,这家公司去年被地升控股以20个亿的超高估值收入旗下,从而地升控股从传统行业转型到了tt,对赌三年净利润,2亿3亿4亿。 满屏幕全是软,什么“优质资产助力腾飞”,什么“对赌三年盆满钵满”,什么“专家看好估值翻倍”从半年报上看,少布梦作为游戏公司,净利润8000多万,按照这个速度,年底到2亿不成问题。 但仔细分析这个财报的逻辑很有问题,应收超过了营收,应付也基本跟净利润持平,最奇怪的是现金流,又不是什么重型行业,现金流居然是负的。 那么只有两个原因:要么这个公司傻比,孤注一掷把所有的钱甚至负债来做研发;要么这个公司作假,找了n个影子公司自买自卖做假账。 是不是研发很容易查,只需要看近期有没有什么知名ip或者有没有爆款游戏显然,没有。做假账这个比较难查,但是对于一个职业调查记者来说,总有着别人不知道的方法。 这边正查着,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于畅的。 “姐你回来了吗?” “嗯,明天全部门会议吧。” “等不到明天,我跟婷婷去家里找你吧。春实智农的尽调做完了,姐我对不起你,是个大坑。” 孟串儿手里的茶杯一抖,些许茶汁溅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梦想回来的声音 于畅跟婷婷赶到的时候孟串儿马上就发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默契,现在是盛夏,于畅穿了个棉t,棉t倒是没有啥特殊的地方,除了胸口的大耗子。 猫和老鼠想必大家都不太陌生,胸口内耗子就是可可爱爱的杰瑞。 一向非奢侈品不穿的曾婷婷也穿了一件棉t,孟串儿上下打量好几遍才在衣角的极为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找到了一只小小的汤姆猫。 这俩孩子,进展够迅速的。这个发现让本在阴霾中间的孟串儿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欣慰,至少她失去的在这两个孩子身上找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弥补。 看婷婷的样子就是没打算公开,小情侣之间暗搓搓的小心思,孟串儿也乐得假装不戳破。 于畅打量了房间一圈,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一句:“姐夫……呢?” 刚才还有点笑模样的孟串儿脸一沉:“没有姐夫,说事儿。” 婷婷跟于畅对视了一眼,撇了撇嘴没敢吭声。 于畅缓过神来严肃道:“钱总都快把我骂死了,这次尽调他派了他的最精锐的财务和法务尽调,发现春实智农这家公司根本就不可能io成功,全部都是假的! 并且假得还特别离谱,光有个概念,什么智能灌溉,我们去现场发现所谓的智能灌溉就是一片野地,真非说智能那就是打水上来之后有车来回接送。 还有什么智能播种智能培育,就是在大棚里用一个音响放音乐,真当自己是神户的雪花牛肉吗?一堆破西红柿有什么可听音乐的?再说听音乐也不算智能培育啊……” 孟串儿打断了一下:“他造假我们又不配合造假,合同里又没有规定保证它上市成功,我们只需要把它付的300万的工作做完然后把工作进度发给他,再终止辅导就可以了。” 于畅垂下头,良久才慢慢吐出一句:“但是合同里规定半年之内要帮他完成财务规范并且递交材料,否则地宇证券需要赔偿……600万。” 婷婷和孟串儿同时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问道:“什么???” 孟串儿深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份合同签得蹊跷,是在当时于畅宣布有300万进账的时候就心里有数的,只是没有想到是这么大的雷。 io辅导协议是有模板的,就算不过风控(风险控制部门)券商也会占据所有的有利条款。正常的io辅导协议一般都前期不付款,或者付少量的钱,等工作量到达了一定程度企业才会支付相关费用。 这家春实智农定是瞧准了几点才能占得雷坑之下的无耻便宜。第一,于畅太年轻,而且是一个人过去单兵独斗,对方兴许敏锐地猜出了于畅对300万的迫切性; 第二,肯定是有高人改了io的模板协议,而于畅处在特殊的环境下无法跟任何人商量这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第三,地宇证券拿了这300万简直是烫手山芋,人可以赖账,作为一家券商机构在合同确凿的情况下是没有办法赖账的。 第四,解决的方法有两种,要么中止协议,地宇证券视为违约,赔偿300万加原本的收入300万等于600万,于畅孟串儿一干人等被开除,同时公司会追究两个人的各种责任以及追加赔偿损失。 要么,配合春实智农造假,把车接车送浇水说成是智能灌溉,给t的西红柿听音乐包装成智能培育,然后被证监会发现,于畅被取消保荐人资格终生禁入。孟串儿被开除,附加上一条追究所有责任和赔偿。 可以的春实智农,上一次看到这种只有王八蛋才能想出来的合同是在吴鹏那,这招数套路简直是青出于蓝而拍死蓝,阴损程度已经挑战了投行人的脑力极限。 于畅是因为自己才被算计进去的,丢卒保车本来就是个冷血动物才设计出来的词儿,孟串儿受这个世界再多算计也决计不肯替换掉胸腔里的热血。那是她在无穷无尽的艹蛋的世界里不会磨灭的英雄梦想。 可是目前想起来,这两条路殊途同归,结局都一样。孟串儿心里这个火啊,那个人走了无计可施也就算了,如今面对小小的春实智农能为难成这样?? 什么鸟我没遛过,就不信收拾不老实你这么个小鸡崽儿。仔细思量过后似乎只有从这家企业的人身上入手了。 “实控人叫什么,能查得到资料吗?” 于畅点点头:“吴飞,本市知名企业家。” 孟串儿一惊:“吴飞??哪个吴飞??有个弟弟叫吴鹏的吴飞??” 于畅错愕地点了点头:“姐,你咋知道?跟我聊整个合同的就是吴鹏。” 好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登时牙齿就咬得咯咯响,仿佛吴鹏已经在嘴里,恨不得长成铁齿铜牙嚼烂了他! “姐?你认识他俩?” “你有没有在吴鹏面前提过我,哪怕只是一个姓氏?” 于畅想了一会儿,确定道:“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孟串儿又问:“那他有没有在你面前说起过我?” 于畅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也没有。” 婷婷一来一回地听了他俩的对话,问道:“姐,你是不是跟这个叫吴鹏的有仇?我觉得你的眼睛要喷火了。” 孟串儿道:“岂止有仇,我是一定会neng死他的。嗯,他不提我很正常,他搞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贸然提及万一你问了我一句, 哪怕一句,他这个合同必然签不成,这人是世间阴损之最。而且像这种公司去找大券商签约人家鸟都不会鸟他,带着风控去的小券商也不会上他的当。” 这于畅,连上当都上的天时地利人和的。 孟串儿不想提及那个人跟吴鹏的烂七八糟的往事,也不愿意在这时候搅乱自己的心神,所以对吴鹏怎么阴损略过不提。 但是于畅和曾婷婷已经从前所未有的孟串儿的愤怒中窥见一二,毕竟她是一个在地宇证券630会议上出现那么大变故尚且一言不发的人。 如今咬牙切齿成这个样子,想必这仇不共戴天。 想了一下会儿,孟串儿抬头问于畅:“钱总和付总最近在忙啥?你说春实的尽调是钱总派人跟你去的?” 于畅还没回答,曾婷婷仰着小脸儿抢先说道:“钱总和付总最近很帮我跟于畅,听于畅说钱总回家跟他深谈了一次,大概意思就是只要姐姐你能真正做到你所说的,他们两个不会再有二心。” 于畅脸微微红了一下,这曾婷婷心直口快,哪有家里事这么自然就娓娓道来的,肯定关系不一般啊。 孟串儿装没看见,等着于畅回复。 于畅清了清嗓子道:“姐,你是不是想找钱总他们帮忙?我可以去做说客。” “嗯,今晚回家你求助一下钱总跟付总,明天全部门会议之后我跟他们两个详细商量,若是他们两个肯跟我通力合作,我孟串儿若辜负他们天打雷劈!” 钱一明和付康在630会议上惨败,联手算计孟串儿最后居然输在了自己的亲外甥手里。不甘心和愤怒都是有的,但是孟串儿临走说的那句话却让钱一明深思了很久。 “你要是真疼这个外甥,真该体谅体谅他的从骨头缝儿里渗出的为难,孩子大了总要成长,你我再斗下去,只怕于畅有天会不堪重负崩溃掉。” 从小于畅爸爸就在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做生意,钱一明跟姐姐关系很好所以基本于畅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其实他跟于畅的年龄只有九岁的悬殊,于畅刚出生的时候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那时候把这个小娃娃当成弟弟,后来于畅慢慢长大,过于早熟的自己倒是提前体验了做父亲的感觉。 这孩子又聪明又懂事,在成绩上从没有让长辈们操过心,品行端正,三观正直。可是自己,又在逼着他做了什么?偷东西?背叛团队?为自己的斗争阴损使诈? 于畅都没有拒绝,知道他用了惊天反转的手段也不过为着成全少数人才有的职业理想,以及跟志同道合的伙伴并肩作战。 而这不是自己在于畅没长大的时候最盼望看到的成长吗?反观这么多年联合付康跟周沙璧的争斗,缠斗到极点的时候身心俱疲,试问不斗就不能活吗?就不能有个健康的职场环境为了共同的目标奋勇直前吗? 可是有周沙璧在,不斗就是不能活啊!不仅要斗,还要瞒,自己跟付康付出了多少辛酸血泪是真的不愿意也不敢再让于畅重复了啊。 人都说在职场没有天堂,想要干净纯洁的办公室工作就跟跟美女爱英雄一样属于成人童话的范畴,可是当钱一明看到、听到于畅眼含泪光说的那句:“谁与我共同浴血,谁就是我的兄弟”的时候他才神奇般地相信, 孟串儿这个神奇的物种让成人童话活生生地存在于现实中,有童话可以实现,连自己跟付康那两颗早就枯萎的心重新感受到鲜活的跳动。 让他联想起青葱的学生时代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岁月和热血。而后每一次跟周沙璧的争斗井轧算计,每一次酒醉的夜晚,都能听到梦破碎的声音。 孟串儿就像是拿着一把扫帚,把那些碎片收起来,在每个人心底留存着。 让人相信即使有一天众人都已经不在了,但梦还在,碎片式的,每一个触摸到它的人都还可以将它拼凑成自己梦想的模样,永恒的存在。 这就是孟串儿神奇的地方。 所以于畅回去只说了一个提议,钱一明跟付康就欣然应允。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众口一心引君入瓮(求订阅) 孟串儿穿了一整套黑色西装,把头发剪成了短发,还带了个粉色的休闲领带,耳边夹了一个流苏的耳夹,她想跟过去做个告别的,从今以后她不会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也不会回应别人的提起。 每天炮火连天、硝烟滚滚的峥嵘岁月,一直延续了这么多年,从那个人走后终于难以为继、偃旗息鼓了。 对于生活孟串儿现在的策略就是不接招,不点头,以不变应万变,生活这个瘪犊子再好的武功,在她那儿,也是瞎舞着。 但是对于生活之外的一切,小豹子的天性仍在,因为除了那个人,所有其他东西都可以囊括在生活之外。 地宇证券的投行部终于迎来了新人一把手的第一次全体大会。孟串儿宣布了几件事,第一件就是废除让众人深恶痛绝的小合伙人制度,启动大投行制度。 钱一明为第一顺位副总,付康为副总助理,其他所有人都包含在他们两个的管理范畴。同时孟串儿还给了付康一个额外的任务,分管风控部门。 “付总,从今往后,我地宇证券投行部的后背就交给你了,切切要防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刀子,不要让一线的兄弟们在前线冲锋,后背挨刀。”孟串儿殷殷期待地看着付康,付康郑重地点了点头。 如同另一个战场,孟串儿带领群雄奋勇厮杀,把自己的最薄弱最看不见的地方拱手让给了付康。 付康此刻也想起了于畅那天晚上说的“谁与我共同浴血,他就是我的兄弟。”心里禁不住有点小自豪,这么多年了只有钱一明一个兄弟,现在貌似多一个?好像感觉还不错的样子。 组建决策委员会,孟串儿、钱一明、付康、于畅、曾婷婷、人力部门负责人林久芳、办公室主任吴池七个人为决策委员会成员。 每年的大方向由孟串儿、钱一明和付康商量之后确定,具体执行由决策委员会投票执行,孟串儿有一票否决权,其他每人一票少数服从多数。 此举基本隔绝了一言堂的制度,同时也用投票权平衡和制约了任何一个人一家独大。一票否决权是不能乱用的,有理有据有节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便行使这个权利会导致威信扫地。 林久芳和吴池瑟瑟发抖了很多天,完全没想到迎来了一个这样美好的大结局,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俩心里估算自己是被清算的那个,没想到新官不但没烧火,还把从前的火给灭了。 众人最关心的部门奖金池全部公开,fa类业务百分之三十归个人,若是个人想赚自己的钱喜欢单打独斗那么平台给予最大自由;想拥有更多决策权进入管理层,每半年有一次提交报告的机会,报决策委员会审批; 不想去拼去闯,自愿降低工资做后台部门的也可以表明意愿,在全部门任务完成后仍然有一定比例的奖金可拿。 简而言之,能者上,庸者下,有敢挑起内部矛盾内部争斗者直接开除。同时孟串儿强调了一句:“团建是留给大家轻松开心和增进感情的机会,喜欢喝酒的可以小酌几杯,拼酒灌酒的等同挑起内部矛盾一并开除处理。” “有那个精力,用来去搞搞外面的客户,因为我们改变不了整个投行,但是至少我可以规定地宇证券内部是怎样。” 掷地有声的孟串儿没打草稿,刚才那些话她已经积攒了太久了,几乎是从心里流淌出来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迎来了一片掌声经久不息。 会后,钱一明和付康、曾婷婷、于畅留了下来一起商量春实智农的事情。 孟串儿先起了个头介绍完吴鹏的性格,说得比较详细,然后道:“一明,付康,我一个人真的是有点束手无策,为了咱于畅,你俩得帮忙出个主意。” 钱一明沉吟了一会儿:“恐怕必须得使个办法让他签一份不担责的风险补充协议,把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财务规范否则视为违约的条款废除。” 付康翻了个白眼:“哥你说废话呢?刚才孟总说了吴鹏的脾气秉性,完成财务规范是他唯一使诈的点,怎么可能同意废除?” “正常情况下肯定不会同意啊,但要是有天大的好处呢?” “啥好处啊?天上砸下来一个亿?那我都怕春实这种破公司,有命见到没命享受。” 钱一明灵光一现,转向孟串儿:“付康这话点醒我了,我们可以给他一个亿的股权投资,用来交换他跟于畅签补充协议。” 孟串儿瞬间领会到钱一明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冒充别的投资机构假装要投他?” 钱一明意味深长地笑笑:“嗯!而且这个投资机构的冒充者得有官腔,并且看上去什么都不懂还要装懂,这种状态最真实。” 曾婷婷插了一句嘴:“那说的不就是吴池吗?他都不用演啊!” 于畅眼睛一亮:“婷婷说得太及时了!” 孟串儿难掩欣慰:“真特么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翘煳颐悄殖闪耸裁囱印?br /> 此时若是说一明有心想跟我对抗无所不用其极,吴鹏就算是孙悟空也必是相信的,咱们地宇证券投行部内部都没搞清楚现在我们几个的状况,更别说他还隔了一层,所以我觉得我可以直接出现” 孟串儿贴近众人,众人也把头都聚过来,如此这般把整个刚刚形成的计划说了一遍,钱一明感慨道:“孟总,你是真的,太聪慧了。” 地升控股的办公室里,李林坐在一张刚出高价购得的仿乾隆最爱的那把鹿角椅,这把椅子的真身现如今收藏在故宫博物馆。 它造型独特,采用了十分传统的圈椅式,整体高131厘米,宽92厘米,椅子的靠背大框使用的是一只鹿的全角,中间用了两只鹿角作为支架,中间镶嵌了一块板子。 李林买的这把虽然是仿的,但是精致无比,全程一比一还原了鹿角椅的原貌,底座同样采用的是黄花梨木,边缘用了牛角包边儿,中间用了一根象牙作为界限,4个椅子腿儿使用了两头小鹿的鹿角制作而成。 简直爱不释手,坐上去就能体验乾隆爷当年君临天下的感觉。吴鹏和任军在旁边盛赞到:“董事长您这气势,还真有乾隆老爷子当年的风范!” 李林得意洋洋:“是吧?哈哈哈哈!” 隔了一会儿李林忽然问道:“最近那个于小山和孟串儿这两个杂碎消停了吧?” 任军阴笑道:“于小山不知所踪,孟串儿据传已经崩溃,连7月1日她新上任一把手的部门会议都缺席了,嘿嘿嘿,真是过瘾,不过吴总您这次也是立了大功的,要不是您敏锐觉察出于小山的精神状况有问题这两个难缠鬼还不一定耗去我们多少工夫。” 吴鹏给李林点了一支烟:“杀人诛心,只能说李总道高一丈。” 李林微微点头:“行了吴总,这事了了,我们的心腹大患也已经解决,你我之间从上次那一个亿,心里总还是会不大舒爽的,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吧,任军!送客!” “哎?哎!”任军迟疑了一下答应着把吴鹏送出去了。 “你们李总,真够卸磨杀驴的。”吴鹏愤恨道。 “好歹给我们老板一个缓和的阶段,你放心,还有我呢。”任军安抚道。 “好兄弟,那咱回见吧。” 任军望着吴鹏远走的背影冷笑道:就凭你,也配!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仙吵架斗吴鹏 过了三天,在地宇证券的这帮瘪犊子们紧锣密鼓不眠不休地精心准备之后,由于畅把吴鹏约到了地宇证券的会议室。 吴鹏有合同在手,自然是不怕地点约在哪里的。到达会议室的时候看到了钱一明、付康、于畅和吴池。 吴鹏临进来的时候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正在吵架。 “于畅,你不要太吃里扒外了,我跟你舅毕竟和你是一家人。” “付总,这是工作场合,你能不能别总舅舅外甥的,投资机构还在这儿,您也不怕人家吴池总笑话。” 吴鹏暗笑:谁不知道地宇证券630当天的曲折离奇都够拍部电影的,可惜自己不在现场,不过即使自己在现场,最后孟串儿胜出也一定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儿。 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每个人都满脸堆笑:“吴鹏总,您来啦!”于畅站起身来把吴鹏让到沙发上,又给他倒了一杯咖啡:“吴鹏总,今天给您介绍一位您的本家——赢肖教育下面一个私募基金的老大吴池吴总。” 吴池穿了一件高尔夫球衫,一条休闲裤子穿了双纽巴伦的旅游鞋,还带了一顶棒球帽,加上他略微挺起的将军肚和一脸的褶子,看上去就是一个大老板刚从球场下来的样子。 吴池淡淡地冲吴鹏点了点头,没吭声。(这里作者专门解释一下,赢肖教育爆雷,周沙璧被带走,业界会有流传出来的声音,但是吴鹏不在圈子里,所以他如果不去仔细调查,可能要一年半载才能得到消息。) 吴鹏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派头,真够足的,跟我拽什么拽,哼。 于畅坐下来踌躇地斟酌着词句:“吴鹏总,您这个企业的确是……概念新颖,又属于现在国家大力倡导的农业科技领域,但是这个……嗯,完成财务规范的时间给的有点紧, 而且今天负责风控的大佬付总也在,当初我太着急为您服务没有通过风控,所以流程上不太符合公司规定,您看是否能给我补签一份协议,行行好就把地宇证券的风险责任解除了吧……” 吴鹏冷笑了两声:“你这孩子,看你老老实实的心里踏实才选定你做我们保荐代表人,白纸黑字的合同签了,300万我也付了,现在你们只是进行了尽调就要求我免除贵公司的风险责任,是不是有不厚道的嫌疑?” 付康嘲讽地看着于畅:“你孟总不给你想想办法?就这么把你推出来当垫背的?” 于畅皱皱眉头没吭声,眼巴巴地望向钱一明,钱一明硬着心思把头偏向了别处。 于畅叹了口气继续说:“吴池总呢,对咱们公司很感兴趣,正好他们账面上有两个亿募集来的资金没有使用,对咱们公司拟投一个亿。 今天来除了想拜托您帮我补签个协议,还有就是介绍二位认识,但是吴鹏总您今天就得跟我们另外签署fa协议,这一个亿我们要5个点。” 钱这东西是个非常特殊的东西,具有神奇的震慑力,某种程度上跟枪差不多。 孟串儿小时候国家对警察的枪支管理还不像现在这么严格,她老爸的枪是绝对不离开身体的,睡觉都在枕头下面枕着。 有时候午夜梦回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摸枕头底下的枪,看枪还在就会安心地深呼一口气继续睡去。她爹对她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爹枪丢了,不仅仅宣告警察生涯结束,同时宣告你爹完了。” 孟串儿特别喜欢枪,有时候老爷子也是没溜儿的一个爹,会再三确认子弹已经全部卸除的时候拿枪“威胁”孟串儿:“不许动,警察!”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脑门,幼小的孟串儿纵然知道爸爸不会开枪,开枪里面也没有子弹,却还是会吓得一动不动,这就是震慑力。 而金钱呢?金钱的震慑力就是明明知道这一个亿还没有到你的账户上,却仍然可以引起无穷无尽的欲望和幻想。 吴鹏一听这个,屁股朝着吴池坐的方向扭了扭,殷勤地笑道:“吴池总真是好眼光啊,我们一定不会让吴池总失望的,但是您这边刚开始表现意向,还没有立项尽调,怕是时间周期有点长吧, 我们企业比较抢手,最近见了很多投资机构,意向协议书都签了好几份,有两家都在最终过会阶段了,您这边能不能抢上额度也是件不确定的事情,到时候要是没有额度给您了,您别介意哈。” 钱一明等人心里笑死了,吴鹏真的如孟串儿所说,脸皮比长城还厚。就春实假成这个样子,谁敢投?投资机构又不是吃干饭的。 吴池问旁边的于畅:“什么是立项尽调?” 于畅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冲吴池使了个眼色,遮掩道:“这个不重要,吴鹏总的企业的确比较抢手,到时候我会敦促吴池总尽快完成全部过程。” 转而面对吴鹏:“吴鹏总,您无须操心时间问题,这个私募基金有些特殊需求,一会我会单独为您介绍。” 钱一明终于开了口:“于畅,现在是工作场合,所以你我在商言商,你不符合风控逻辑在先,吴鹏总有权利不接受这一个亿的融资, 更何况融资本来就具有不确定性,你不能拿着一个不确定的东西去忽悠客户签署确定性的补充协议,更不能为着摆脱责任连诚信都顾不上了。 若是吴鹏总今天签署了补充协议,而你最终却不能让吴池总完成对春实智农的一个亿的定增,这跟满嘴跑火车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情,最最应该承担责任的是我们新任的领导人孟串儿孟总,而不是你一个为了她身先士卒的一线员工,我对孟总缩头乌龟的行为表示遗憾。” 吴鹏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心里开始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吴池完全不懂投资,赢肖教育怎么会派这么个人去管理2个亿的私募基金?这是目前最大的疑点。 然而看上去钱一明和付康是一条战线,于畅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否则自己心里的疑点不会被钱一明如此尖锐地摆在桌面上; 而钱一明跟付康似乎不希望这一个亿的融资进行下去,根据奸诈性去推算,钱一明和付康加起来的奸诈性远大于于畅,这笔融资成功了显然跟他俩没关系, 他们要是不阻拦,就说明这笔融资成功概率非常渺茫,渺茫到没必要阻拦;他们如此阻拦,恰恰说明这一个亿是有希望成的。 吴鹏的脑回路也是转得非常迅速的,逻辑也无懈可击,只可惜吴鹏现在好像进了一个卖股票的骗子群,负责分析股票的分析师、赚到钱的散户,求指导的小白,故作深沉的资深股民,掌握内幕消息的资本方全是骗子。 那种股票群到最后会让你知道,全群一百多人,最后只为了骗你一个。吴鹏所能想到的每个点,在三天以来都被孟串儿他们无数次地反复推演,每句话每个字每个停顿,这会议室的所有人都反复表演和背诵。 精确到每一个皱眉和每一个眼角眉梢的细微动作。最完美的谎言就是全部用真相堆砌的,在这种谎言面前,能识破它靠的不是精明,而是运气。 只不过幸运女神这次站不站在吴鹏身边就得看她老人家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儿了,毕竟有的人作恶多端,神嫌鬼烦的,说不准原本应该站在他身边都得装睡着了。 于畅离吴鹏最近,他站起身来:“我去趟洗手间,各位先聊着。”经过吴鹏的时候于畅的手在吴鹏右肩膀上用力按压了一下。 于畅在洗手间门口等了几秒钟,吴鹏就走过来了。 “啥事?” “吴鹏总,不瞒您说,赢肖教育的实控人被法院限高了,而我们原来的一把手周沙璧被警察带走调查了,所以警察很快就会查到这2个亿并且会冻结它, 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快速把钱投出去再收一部分回扣才是吴池总后面的实控人最明智的选择,否则这钱就会变成镜花水月一场空。 您也看到了,吴池总啥也不懂,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快速把钱投出去,不管你的项目好坏,只要你可以给到一定的回扣比例到实控人个人账户上,将来项目爆不爆雷,不关所有人的事。 您、我、地宇、实控人全都不担责任,您公司白拿一笔钱,我赚到fa,实控人拿到回扣,警察去冻结的时候钱投出去了,完美。” 于畅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完,心里都想笑,2个亿早就被周沙璧掏空了,吴鹏要是想验证这件事得去经侦验证了。 吴鹏恍然大悟,简直是天载难逢的拿钱的好机会,这比那600万和配合造假不造假的重要多了,就算不上市,这等于白拿一个亿啊。 说不定有了这一个亿,就可以往公司填充一些优质的项目,最终能堂堂正正地上市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心里美着,面儿上还得端一端,毕竟对于金钱,最重要的道理是落袋为安。 “实控人要多少提成?” 于畅脑海中浮现出孟串儿的严肃嘱咐:“畅畅,你要记住,如果你开少了价钱,按照吴鹏这孙子的性格,一定会起疑心,切切记得往高了开。” 于畅咬咬牙:“实控人的资金缺口比较大,他要求五五分,并且吴鹏总您不可以少给我fa,5个点的fa一分不能少。” 吴鹏眼睛瞪溜圆:“你抢钱吗?一个亿我要给你们地宇500万,还要给实控人5000万,到最后我手里只剩4500万??” 于畅恨不得捏死他,串儿姐说的一点没错,这吴鹏简直是强盗逻辑,这一个亿又不是你的,什么叫抢钱。 他刚想回复,后面响起了孟串儿的声音——“恰好”孟串儿来上洗手间,看见于畅和吴鹏站在了男洗手间的门口嘀嘀咕咕。 “吴鹏?你来这里做什么??”孟串儿一下子把于畅拽到自己身后,虎视眈眈地瞪着吴鹏。 于畅满脸懵懂:“姐,您跟吴鹏总认识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地宇证券定制版鸿门宴 吴鹏贱兮兮地朝着孟串儿笑道:“嫂子~好久不见啊~你跟我哥还好吧?” 孟串儿咬牙切齿道:“不关你的事,这里是地宇证券,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别告诉我你觉得我们公司的洗手间比你家好所以你过来蹭个厕所?” 吴鹏的心情格外好,于小山没了,孟串儿手下的于畅被自己算计了,无论是拿违约金还是进融资自己都是白赚的那一方,而眼前的这个令人憎恶的女人,也就只能无用地耍耍嘴皮子。 于畅呆呆地看了看吴鹏,又望了望孟串儿,嗫嚅道:“姐……吴鹏总是春实那个项目的实控人代表……我……我之前不知道你们认识……” 孟串儿像被雷劈了一样缓缓回头震惊道:“你,说,什,么?” 吴鹏得意到脸部肌肉都在轻轻颤抖:“嫂子,不如你一块跟着参与讨论一下?也好帮弟弟我拿个主意?” 于畅头压得低低的,走路都迟缓了下来,孟串儿铁青着脸,只有吴鹏一个人欢天喜地,哼着小曲儿,迈着八字步。 三个人并排走进了会议室,钱一明和付康都站了起来:“孟总。”吴池仍然仅仅冲孟串儿淡淡地点了点头。 于畅咽了口唾沫:“姐,这是赢肖教育下面私募基金的一把手,吴池总,这是我们部门负责人孟串儿孟总。” 孟串儿用询问的眼神望向于畅,于畅把刚才的会议内容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话音刚落,付康就用一种十分阴阳怪气的语气向孟串儿发难:“孟总,于畅签这个项目,并没有经过我的风控部门,所以我们部门是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 但是您非常明显地利用于畅去如此不顾投行规矩签项目的行为让我觉得特别不可思议,个人认为吴鹏总没有必要签署补充协议,而吴池总投不投资春实应该是自己的抉择判断问题,跟现在讨论的是两个方向, 非要混为一谈搅在一起,不选a就没有b,选了a才有b的说辞,说实话,属于霸王条款,挺不厚道的。” 吴鹏赞许地点点头:“我觉得贵公司的付总不愧风控大佬,说得字字珠玑,震人发聩啊。其实吴池总您相中的是我这个企业,但是目前仅仅是意向,成不成都不好说,咱俩一会留个联系方式,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钱一明真的忍不住想揍他了,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无耻恶心的人,孟串儿去形容这个人性格的时候,自己还认为是不是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如今看来这人比孟串儿形容出来的更加恶心。 fa做的是辛苦工作,收的是事后钱。比如于畅帮吴鹏公司融资,吴池需要成功把钱打到吴鹏公司的账户上之后才会根据fa合同收取相应的费用,若是真金白银没到账,于畅就算忙活一辈子也分文赚不到。 而吴鹏这逼居然当众要吴池的联系方式,在“知晓”了吴池这边迫切想要找一个烂公司投钱的心态后,想越过fa省掉500万,而且这种拿不上台面说的小人行径让吴鹏毫不在乎地冠冕堂皇摆在桌面上。 吴池故作姿态地咳嗽了两声:“这个这个,啊,各种流程我还是需要于畅帮我盯一下的,比如这个立项啊,还有啥来着?” 于畅赶紧接上:“尽调,尽调报告啥的,都是需要我的,吴池总,不是您不够专业,您是实在没有这个时间,您说对吧?” 吴池满意地点点头:“琐碎的事情你去做,我时间很宝贵的。” 吴鹏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心里暗骂:什么狗屎,狗屁不懂,居然依赖一个还没断奶的娃娃也不肯给我省掉这500万。 孟串儿终于开口说话了:“于畅你一个人是忙不过来这个项目的,又要忙活吴鹏总的ipo,又要忙活股权融资,你本来就缺少钱总付总团队的专业支持, 我定个方向吧,股权融资成功之后的业绩你跟钱总一人一半,前提是吴鹏总您要同意把补充协议签了,不签的话怕是于畅没法安心给您做股权融资的fa服务。” 钱一明思考了一会儿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选择做部门支持,毕竟服务好客户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吴鹏嗤之以鼻,以为这些金融机构都是高大上的精英人士,没想到一肚子鬼蜮伎俩,前一秒钟还阻拦股权融资,后一秒钟听说有利可图马上就变脸成“服务好客户”。 最让吴鹏心里暗爽的还得说是孟串儿的态度,想起那天让自己表演狗吃屎时候的嚣张模样儿,到现在必须要给自己把钱送上门来的隐忍,真是够晚上庆祝下酒的了。 “嫂子您能把电脑借我一下吗?毕竟要做这么大的决定,我得先查一下赢肖教育私募资金的相关信息吧?” 孟串儿跟钱一明无声地、迅速地、对视了一眼,又赶紧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 “当然,于畅,电脑提供给吴鹏总。” 吴鹏边查信息边在脑海里回顾了今天见面的全部过程,赢肖教育私募基金叫赢肖投资,法定代表人是吴池,公告显示赢肖教育拿到的定增的24亿有2个亿被放到了赢肖投资。 实控人限高,周沙璧被带走,钱一明和付康在630会议上彻底宣告失败,于畅跟钱一明亲戚反目,赢肖的2个亿一直没投过任何项目,直接挪走叫职务侵占,那就不单纯是限高问题了,那得走刑法。 通过投项目返还高达百分之五十的钱,实控人估计就可以解除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孟串儿怕担风险怕影响自己刚上任的位置的稳固性,也想保护嫡系于畅,自然最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跟地宇证券赶紧补签协议用来免除责任。 钱一明和付康在占得25个点的好处的承诺下削弱了孟串儿的势力,也狠狠用风控逻辑打了孟串儿的脸,所有的所有,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逻辑闭环。 就是百分之五十返还回扣的价格太高了,自己得想方设法再砍些利润出来。 吴鹏沉吟了一会儿道:“补充协议我可以签,股权融资的fa合同我也可以签,但是5个点太高了,我只能付出3个点。” 孟串儿冷冷地飘过来一句:“那你滚吧,就5个点,爱做不做。我豁出去赔你600万,脸面我不要了。” 吴鹏知道孟串儿的性格,他这句话出来只是为了试探各方反应,现在孟串儿这个反应更增加了事情的可信度。 吴鹏嘻嘻笑道:“嫂子你别生气,5个点就5个点,我马上就签,行了吧?” “你先把补充风险协议签了,不签那个这个你也别想签。” “好好好,我签我签。”吴鹏大笔一挥,在众人无比忐忑却表面云淡风轻的心思下把一式两份的补充协议全部签完,又把股权融资的fa合同也签了。 于畅把协议赶紧抢过来屁颠颠跑去存档备份了。孟串儿嘴角边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你们,好好~服务吴鹏总和吴池总,大家的好儿多着呢。” 吴鹏皱了皱眉头,为什么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挥之不去,付康和钱一明的眼神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变化,这个孟串儿,每一次见到她都没什么好心情,真的是命盘里带的天魔煞星。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福尔摩斯串儿的手段 吴鹏满腹狐疑地走了,临走他各种使眼色想跟吴池单独聊聊,无奈吴池跟傻比一样没有任何反应吴鹏心里骂了千万次娘,蠢货,这种蠢货也能当上私募的老大,猪都能上天。 走了之后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吴池嘿嘿笑着:“孟总,钱总,我表现得还行吧?” 付康哈哈大笑:“够派头,也够蠢!” 于畅问道:“姐,我们这回只需要把工作量做到,春实智农的300万可以一分不退,他投资也拿不到,上市也上不成,300万打了水漂,他真惨啊。” 孟串儿冷笑道:“还不够惨,等我处理完另外两个人,回头再收拾他。” 钱一明调侃道:“想要死的快的最佳方式就是跟孟总结仇。另两个需要我们不?” 孟串儿慢慢摇了摇头:“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就在这时候等了很久的王猛回电话了:“妹子,地升控股并购案的配资银行你很熟悉,当初你做过他们行长专访,在那次论坛上,中托银行。” “收到,谢谢哥。” “妹子,手别太狠,给人留条活路哈。等你结束之后给老哥说说内幕,算是个猛料吧。” “呵呵。没问题。”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是那个喜欢带金丝眼镜的陈大志,从上次采访过后,留了他的电话跟他成为了逢年过节都会彼此问候一声的朋友,再后来陈大志跟孟串儿成了忘年交,进出办公室不需要提前通报的那种。 地升控股并购这件事判断下来掺和不到总行行长这么大级别的人,但是估计下面C城所属的区域分行以及中托银行投行相关负责人一定逃不了干系,沆瀣一气一锅端了算完。 看来还是得飞一趟帝都,临行之前得找个人盯死了地升控股。 孟串儿补了个妆,从那个人走后,这是第一次提起精气神儿非被迫地捯饬了一下自己,然后就奔到雨山茶楼去了。 小城正在办公室睡觉,这几天熬夜在帮一家投过的公司做上市可行性分析报告,本来应该是券商的活儿,但是那家公司只相信小城,加之双方利益深度捆绑,所以小城就辛苦代劳了。 凌晨5点多刚完成初稿,刚刚眯一会儿就听见咯嗒咯嗒高跟鞋的声音就响在自己头顶上,睁开眼睛一看就是孟串儿那张化了精致妆容的脸。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你进屋能不能敲个门。” “不能。” 小城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又揉了揉:“你这干啥?相亲去啊?” “滚犊子,给我盯个公司,确切地说是两个人。” “谁啊?” “地升控股,任军,李林。在我没完成之前,别让他俩跑了。” “哦,你要去哪?” “帝都,我走了。” 刚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吴鹏跟吴飞的那个赌场的位置在哪儿你知道不?” 小城想了一会儿:“大概知道,你要噶哈?” “不干啥,等我回来你把大概位置告诉我就行。”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去机场了。小城喝了口茶,静静坐了一会,反应过来了:“靠,从前于小山在的时候支使我,现在男瘪犊子联系不上了,女瘪犊子变本加厉三言两语就支使我,我踏马的为啥这么就答应了?” 帝都这几年到处都拆拆盖盖的,一个月不来都会变了样子,何况孟串儿快5年没回来了。 当初第一次来这个城市的时候还是上大学,楼那么高,那么多,好像每个人都活得很充实,一到晚上,万家灯火,霓虹闪烁,很多年里都心下茫然,因为没有一盏灯是属于自己的。 晃晃悠悠,已经年过而立,发小们连最游戏人间的都已经结婚生子了,自己却还在漂泊,这种自怜的情绪是从来不曾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孟串儿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喜欢那个在人间炼狱中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自己,强悍的人生从来都不需要解释,若真只讲求弱肉强食孟串儿也绝不是被吃掉的那一个。 可当那个人走了,会仍然控制不住地觉得从此所有的城市都变成了空城,所有的快乐都是面具,即使重新燃起的斗志也必须靠恨支撑,恨到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愿再提,任凭心里辗转反侧地来回念叨,面上也不愿再漏出任何过往。 中托银行在帝都金融大街上,这里高楼耸立,车水马龙。 孟串儿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还是十年前自己刚做记者没多久,就把时光周报所在的羊城的所有银行行长全死磨硬泡地跑了一遍,最后发现无聊到打几个电话就能拿到独家。 于是虎妞儿找总编辑去了:“羊城太无聊了,我申请去帝都。给我半年的时间,我把金融街给你撕个口子出来。” 总编辑笑眯眯地看着叼着小烟儿,歪戴着棒球帽跟个假小子似的孟串儿欣然同意:“报社需要你这样的冲锋陷阵的年轻记者,会为你提供一切支援和支持!” 孟串儿在帝都六环边租了个小房子,每天早晨六点化妆,六点半上八通线转一号线。 帝都的朋友们都知道上班高峰期的一号线是什么样子的,一群大爷大妈作为志愿者每天的工作是负责往地铁门里推乘客,每一张脸都恨不得被怼在玻璃门上挤压变形。 众生皆苦不必参禅悟道,只要你有机会体验体验帝都上班高峰期的一号线地铁,瞬间就会明白生活不易。 等下了地铁到了金融街,看到茫茫然一片像海市蜃楼般的高楼林立,心里是有种隐隐约约的畏惧的,想起自己在总编辑面前的豪言壮语,年纪轻轻的小小串儿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递名片,拜码头,约喝咖啡约喝茶,明察暗访一条龙,威胁利诱并排用。 到如今,金融街的每个楼孟串儿都有熟人,有的楼的高管办公室孟串儿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没成想,本次来中托银行的前台被阻拦了一道,到了行长办公室的楼层,一出电梯就摆着行长秘书的办公桌,孟串儿又被拦了一道。 “女士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找陈大志,劳烦您转达一下,我跟他之间不需要预约。” 秘书有点为难,犹豫不前。 “您放心,只要你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他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走,绝对不为难您。” 秘书看到这位小姑奶奶的气势和穿着,不好揣度具体身份和关系,只能按孟串儿说的给陈大志打了一个内线,没想到瞬间就得到了进入许可。 “串儿啊,真是稀客,咱们得好几年没见了吧。”陈大志还是那么儒雅,脸上多了点岁月的沧桑,却更添一丝成熟稳重。 “可不是嘛,您新换的秘书都不认识我了,刚还在门口拦我问有没有预约呢。” “哈哈哈,你这张嘴,一上来就得理不饶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陈行,我直接切入正题了。地升控股并购国麟通信的案子,据我所知是咱们银行打算配资,并且配资杠杆给了1:2,但是我建议1:2的杠杆都不给。” 陈大志推了推眼镜,微笑着沉默了一会道:“串儿,我能知道你建议的根据是什么吗?地升控股是上市公司,信誉比较良好,我作为银行的掌舵者,不太方便干预太具体的工作,这样会让下属觉得不被信任。” 孟串儿神秘地笑了笑:“我千里迢迢赶过来,自然是为了您的英名在外,贵行的口碑和声誉不能跟着这么个破公司变得狼藉。” 陈大志微笑问道:“破公司?你有证据吗?” “没有。”孟串儿回答得理直气壮。 “没有证据我们还是喝茶谈谈风月吧,我这里有上等的普洱。” “我有逻辑,您可以听完了自行判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地升控股的末日 陈大志稳稳坐着:“请说,我洗耳恭听。” 孟串儿狡黠一笑:“陈行,冲茶去,没茶我可不说。” 陈大志无可奈何地给孟串儿冲泡了一杯普洱。 “去年,李林并购了一家叫少布梦的游戏公司,业绩对赌高得业界瞩目,作者备注:业绩对赌指的是A花钱买了B,B向A承诺可以完成多少净利润,一般对赌3年,每年增长30左右。 这个利好直接拉高地升控股的市值十几个亿,但是少布梦业绩造假,估计明年就会爆雷,所以李林急缺优质资产注入好应对明年的损失。 而少布梦的雷不是新注入的资产可以平息的,因为并购市场的对赌百分之八十都完不成,完不成是可以理解的事情,然而分没有您觉得是多大的坑?” 陈大志皱起了眉,眼神深邃:“我相信你的职业能力,但是这个猜测很难让我信服,串儿,你知道我十分尊重你。” 孟串儿笑了笑,打开手机里的苹果商店,找到少布梦出品的几款游戏,打开APP内购买的更多选项指给陈行长。作者备注:苹果商店界面改版后这个功能已经消失,估计是因为这件事导致所有造假的客户投诉侵犯隐私,所以苹果作出了修改。 陈大志推了推眼镜框,拿着手机仔仔细细瞅了半天疑惑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 “一看您就不玩游戏,这里面是这款游戏的所有大礼包,从3元到698元不等,排在最上面的是购买人数最多的,也就是698元,剩下依次的购买是3元、5元、15元、30元、99元、128元、328元。” “所以,串儿的意思是这款游戏充值最多的是698元。” “我再给你看腾讯和网易的爆款游戏,拿今年最火的阴阳师和王者荣耀来举例子。这两款游戏就算您从来没玩过,也肯定听说过。 您看,这两个游戏购买最少的是需要花费最高的礼包,从少到多依次排列才是购买力的常规逻辑。 按照正常的消费习惯,3元理所应当是消费最多的那一个群体,就算偶尔有土豪一上来就充值698,但不可能所有玩这款游戏的人都消费698,而且反复购买,对吗?” 陈大志有点恍然大悟的感受,连连点头:“有点意思,这是因为” “这是因为,苹果商店不会配合它造假。您派一个专业一点的财报分析师,配一个专门做游戏的技术,查一下半年报的应收,应付和营收,现金流和负债,就看这几项再想想我说的逻辑,这猫腻就出来了。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家公司的应收跟应付会超级高,现金流会非常差,李林应该是太急于追求新概念,又实在不懂这个行业。 少布梦一定在被收购前找了影子公司,自己充值自己购买来回倒腾,而游戏造假连刷数据都刷得如此粗糙,全部购买698元的大礼包,均匀刷都嫌费事。 李林收了这个大雷,眼见三年对赌期已经过了大半,也离这个雷引爆的时间越来越近,1:2的配资看上去不贵,可是中托银行在这个时间节点掺和这种雷暴项目,不大妥当吧?” 陈大志微微笑道:“串儿千里迢迢专程跑过来告诉我这个,应该也有我不知道的目的吧?” 孟串儿也跟着笑了笑,回复道:“这是我的事,现在您已经知晓了其中关窍,除非您打算帮地升控股抗雷,或者不在乎多这几个亿的坏账。” “也或者不怕全国的财经记者都盯上我们银行?串儿说话真是越来越有艺术了。” “哪里哪里,陈行,我不在媒体已经很多年,在的时候也调不动全国同行。” “但是你一定清楚,如果我们已经决定配资的项目忽然抽离,即使我们闭口不言,也没有任何一家银行敢去配资,这个并购项目即使拿到批也等于一纸空,等你说的少布梦的雷引爆之后,这家上市公司就基本完了。” “不对,陈行,您还忘了,我国是个法制社会,证监会铁面无私,不会等到雷爆的那一天就会下铁腕整治。” 陈大志心下感叹,这个小妮子,这几年不知道经了什么事,越发刁钻犀利,眼见着就是要搞死地升控股这家上市公司,却言之凿凿到无懈可击。 一方面揪着项目风险,有理有据有节,现在看来地升控股收少布梦这件事孟串儿的逻辑是成立的,中托银行一旦为这种公司配资多几个亿的坏账是小事,待到爆雷之时,媒体连篇累牍轰炸式报道烦都要烦死。 而且问题是没有理由在明知道是坏账的时候还要去做,孟串儿的样子怕是不把这家上市公司弄成ST不会罢休的。 明摆着么,地升控股想用并购来的项目堵从前的大窟窿,孟串儿居然专程飞过来阻止银行配资,估计她会动用一切媒体关系一家一家银行去查,凡是打算给地升控股配资的最后都会放弃。 没有配资就没有钱并购,拿到批都得失败,完不成并购等于在原来的窟窿上凭空再炸出一个深坑,李林所有的财富都不够填的。 他最好没有其他把柄在这个妮子身上,否则被ST都是小事,想到这里陈大志小小地哆嗦了一下,这是得有多大仇恨非要白刀子进去带着内脏出来? 话里话外还拿证监会做威胁,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中托银行不撤除对地升控股配资的决定,孟串儿就要把这件事捅到证监会去;既然她可以捅到证监会去,就可以捅到银监会去,原本就是一个破烂项目,这时候不撤得远远的不是没事找事么? 陈大志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做了广东人一个谢谢的手势:“所以串儿这是在帮我,也在帮我们银行。” 孟串儿细细地品了一口茶,晃了晃脖子:“陈行您这生普少了点回甘,冲的时间太久了。” 陈行长哈哈大笑:“下次请你喝好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不细问了,情分我领了。” 孟串儿笑靥如花:“陈行,您英明。” 银行做事,决定放你款的时候要层层审批,等待的时间堪称煎熬;但是若银行决定不放你款,也就是顷刻之间的事儿。 地升控股董事长偌大的办公室里,李林正在接待并购基金的负责人,谈论1:2配资中的那个1。看清楚了吧?上市公司有时候做并购是自己可以不花任何一分钱的。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任军的呼号:“老板!不好了!” 李林瞪了着急忙慌跑进来的任军,不悦道:“任军儿,你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没看我这有客人呢。” 任军脑门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子,办公室里的空调打到最低,李林在这屋都得披件厚实的西装外套,空调的贼风直往骨头缝儿里钻。这种气温之下愣是把任军这傻比给弄出一头汗来。 任军瞄了一眼李林的客人,赶紧闭嘴不言。 李林转脸打着哈哈笑道:“樊总请放心,我们跟银行的合同已经签好了,这个并购会为我们公司带来新一轮的利好,只要您的配资一到位,银行的1:2的杠杆马上配进来,期待我们将来的合作。” 说完话李林狠狠剜了在旁边一个劲使眼色的任军。 “任军,安排司机送樊总去机场。” “李总您客气了,我坐专车去机场就行,合作愉快。” 正说着话听见外面一阵骚乱,是前台小妹妹的声音:“这位小姐,对不起,没有预约您不能进去,我们领导正在接见客人。” “那就让你们领导接见接见我吧,我是你们领导最重要的客人。” 李林皱了皱眉,望了一眼任军,意思是这座瘟神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家伤心欲绝一病不起吗? 任军此刻要憋死了,想汇报的事还没汇报,好容易这个樊总要走,这档口又闯进来个她。这个声音太有辨识度了,上次唇枪舌剑的对决过去之后做噩梦的时候时常梦见。 第一百二十章 李林任军的穷途末路 一闪身,穿着鲜艳黄色MAXMARA开叉版礼服套裙,踩着白色绑带高跟鞋,带个宽沿礼帽,一脸无可挑剔妆容,还专门配了正红色的口红的孟串儿喜笑颜开地走了进来,一双大长腿还涂了亮晶晶的润肤露,在摇曳的走路姿势中随着开到大腿根部的礼服若隐若现。 孟串儿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喜笑颜开的劲儿,语气带着早晨太阳的明媚:“李总,任总,好久不见。” 后面前台的小姑娘一脸怯懦:“李总,任总,对不起,我没拦住。” 李林故作宽容地挥了挥手:“没事,孟总是老朋友。任军,先送樊总出去。” “慢着。”孟串儿把手伸出来,眼睛笑得比月牙儿还弯:“这位樊总若是谈配资的,不妨坐下来听听,我这有天大的利好。” 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樊总前脚刚要迈出去,听到这话又缩回来了。踱了几步坐回了沙发上。 李林气得心里直冒烟,他肯定知道这位姑奶奶来者不善,但又不能硬拦,只能尴尬地吩咐任军:“倒杯茶给孟总。再拿个披肩,屋里空调温度太低,对孟总身体不好,再说孟总您今天穿成这样真是引男人犯罪啊,哈哈哈。” 任军一叠声答应着,一边心慌意乱地倒茶,壶举高了差点没把自己烫着。 孟串儿笑意盈盈:“犯罪这东西不需要引诱,反正不用我李总您也离犯罪不远了。任总也不用忙活了。今儿是来通知李总一声,可能李总耳听八方早就知道了,中托银行呀不打算配资给咱们公司了。” 李林脸一沉:“孟总开什么玩笑,我们跟银行的合同都签完了。” 孟串儿翘着二郎腿,点了一支烟,看着任军,笑而不语。 樊总悄么声儿地把刚叫的专车退掉了,坐在沙发上盯着李林和任军不说话。 任军用手轻轻碰了李林一下,咬着牙轻轻摇了摇头。 李林心里大惊,控制着惊涛骇浪的情绪问道:“那孟总说的利好是?” 孟串儿得意洋洋地用手撩拨了一下耳边碎发:“您猜怎么着?少布梦造假,很快全行业就都知道了。虽然现在还没有实锤证据,也查不出具体的影子公司,但是媒体只保留质疑的权利就可以了。 银行撤资这事儿呢,就更有新闻点了,签好的合同银行也不配资给你,明儿估计都见报了, 证监会铁腕不会饶了地升控股这种害群之马,这对后面打算进来购买咱们公司股票的股民来说不是天大的利好吗?要不大家都得赔死。” 李林和任军差点没被气吐血,任军指着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孟!串儿!” 孟串儿甜甜地点了个头:“到!任总您吩咐!” 旁边樊总不干了,看看孟串儿,又看看李林和任军,眉头皱成川字:“李总,配资的事情暂时先告一段落吧,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我还要赶飞机先走了,您二位留步,不必送了。” 说完转身走了,孟串儿哈哈笑着:“呦,落井下石啊,那也不在乎再多块大石头吧,我捎带手把举报信也发到证监会了,要不要提交给司法机关要看事情的严重程度了,我也还有事,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 孟串儿停顿了一下,强调道:“当然,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您二位,留,步,不必送了。” 孟串儿缓缓站了起来,长长的双腿露出的皮肤在明暗之间有星星点点的闪烁,她向门口走去,任军上前就要拦,孟串儿猛地一回头,脸色已然全变。 愤怒、不甘、狠绝、仇恨都有,仿佛和刚才笑语盈盈的不是一个人,此时的她眼珠子属于白色的部分通红通红,坐在老板椅上的李林都不由自主缩了一下。 她揪着任军的脖领子一步一步倒逼到李林面前,任军硬是被这种亡命之徒的气势所压,任凭孟串儿摆布一动不动。 孟串儿用食指指着任军,转而又指向李林,像厉鬼索命一样呵斥道:“你们两个,还有吴鹏,撺掇着关鹏对我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反正我现在是不要命的人,也强忍着不直接拿刀剐了你们,任军你今天拦我出这个门,除非你能整死我。如果你整不死我,我的脚只要迈出去,就一定会在整死你们的路上不停歇。 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聚来的不义之财怎么千金散尽,你们建的高楼大厦怎样轰然倒塌,也会等着你们自己承认,这辈子惹了我下辈子都会带着满心窝子的后悔,去死吧!” 任军一个字都不敢回,他是真的害怕下一秒钟孟串儿从兜里掏出利器来使劲捅了他跟李林,那双眼睛像走火入魔的鬼怪,咄咄逼人的仇恨让人多望一眼都打寒颤。 李林颓在椅子上,无力地朝任军挥了挥手,陷入良久的沉默里。孟串儿说得对,除非今天就不让她从办公室里活着出去,但这也已经拦不住银行撤资和证监会即将彻底清查的颓势。 孟串儿走出地升控股的时候浑身像虚脱了一样难受,她心里并没有那种十分解脱和舒爽的感受,反倒是一种恐惧油然而生。 甚至她会变态般地希望李林、任军倒塌得慢一点,真等到这些混蛋全都不见了,自己要如何自处呢? 已经是人生的路没了来路,在她身上,也似乎早就丢了归途。孟串儿眼徒四壁,如在井底,没有爬上去的欲望,更没有坐井观天的心思。 身体在努力工作,心底却闭上眼睛,只等时间,岁月,快些走过,走过那些别人眼中的姹紫嫣红、鸟语花香,走过那些和她毫无关系的绚丽多彩、繁华璀璨,走过所有的冷漠与无助、冰点与沸点。 待到明日,梦想的列车盛装开来,所有的希望与失望,幸福与悲伤,都不再到站,没有了上下车的机会,站点已不复存在。 孟串儿只会独自驾驶着岁月,冲向远方,风驰电掣,穿过四季,冷暖无故,终究会有,抵达的时刻。 闭上眼,尽是黑暗,寂静了然。睁开眼,黑暗尽是,沉默至深。这是一种深深的,深深的,孤独。 第二天,铺天盖地的新闻砸进资本市场。 地升控股转型失败,少布梦业绩造假爆雷在即? 中托银行忙甩锅,紧急撤离地升控股配资计划 地升控股恐被ST?董事长李林将进入多事之秋 媒体们向来都是闻风而动,这么大的新闻让财经记者们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恨不得从各个角度二次挖掘,孟串儿的电话都被打爆掉,更何况是任军跟李林。 深交所一清早就出了问询函,23个问题多维度多层次地进行灵魂拷问,顺带把三年前李林挪用公司1亿再融资款被吴鹏引诱去赌博的那1亿,后来还上了重新拿出来质疑作为独立的上市公司的风控。 小城边喝茶边刷手机边啧啧感叹:“串子,你这手笔够大的,这俩逼真是活该。” 孟串儿给小城续了一杯茶:“你把云南那个茶园又买回来做什么?” 小城呛了一口茶:“噗咳咳你你咋知道的?” “你少管我,就只问你哪来的钱?” 小城放下手机和茶杯,疑惑地盯着孟串儿:“我哪来的钱你当然最清楚,我进这个行业都是你带的,我赚的啊。 他抵出去茶园用来还了一大半淘淘姥姥的钱,这事咱俩都知道,但是我把茶园买回来才三天,你是咋知道的? 除非你也想把它买回来。串子,我说的对不?” 孟串儿不置可否,打了个岔:“吴鹏吴飞那个赌场的具体位置你知道不?” 小城摇摇头。 “大概位置呢?” “那我知道。” “发过来!我去趟电子城,你自己喝茶吧。” “哦。” 孟串儿走了,小城喝到她走之后的第三杯茶,反应过来:“不是,你到底是咋知道我把茶园买回来的?这瘪犊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狡猾的吴鹏 孟串儿去电子城买了一架最新款的夜视无人机,又花了1个多小时学会了无人机的使用方法。叫上了于畅和婷婷在下班之后跟家里商量这件事。 “你俩一个负责望风,一个负责开车,于畅你家是什么车,为什么从来没见你开过。” 于畅挠挠头:“呃我每次都是把车开到离单位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偷偷停好,然后走路上班。” 婷婷拍手大笑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姐姐不知道,他的座驾是辆蓝色的兰博基尼,他开始的时候害怕我们看见,就鄙视他是富二代然后就不跟他玩了,后来又怕这么久了都没对你说,你知道了会觉得他跟你不贴心。” 于畅闹了个大红脸:“婷宝你” 小城在旁边:“我去!兰博基尼啊,能借我开两天不?” 孟串儿瞪了他一眼:“你那辆宾利不够你嘚瑟的?”小城瞬间噤声。 “我又不仇富,畅畅心思太纠结了,跟在我身边学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气才好。” 于畅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好的姐,我努力。” 小城又插嘴:“他俩都有事忙,带我一个能咋滴?我也能放风,不能啥也不安排我啊。” “你得盯着李林,别让他跑了。” “我都盯了好几天了,吃了睡睡了吃的,要不然就在四处筹钱,有啥好盯的。” 孟串儿眼睛一立:“到底谁说了算!” 小城撇了撇嘴,不再吭声了。 “换辆车,租一辆吧,租个帕萨特什么的,兰博基尼太显眼了。” 临近午夜12点,这城市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沉沉睡去,剩下的人们跟寂寞为伍,随着夜色最深沉的时刻,埋藏心底的欲望悉数登场。 一辆帕萨特停在一条蜿蜒的胡同口,车灯打过去的光一眼望不到胡同尽头。这条胡同破败、衰颓,堆满了破破烂烂的瓦片和碎石头,荒草丛生,活脱脱一个倩女幽魂的拍摄场地。 “畅畅,把车向后倒,出这个胡同,顶在这里太显眼了。” 婷婷小声嘟囔:“城哥靠不靠谱啊,这里面能有赌场?” 孟串儿穿了一身黑,黑裤子黑旅游鞋黑色套头衫,她把套头衫的帽子往头上一扣,基本能遮住大半个脸。 转身下车嘱咐了一句:“婷婷前后左右盯好了,稍有不对马上通知我,我上车咱就走。” “明白!”于畅和婷婷异口同声。 一架无人机带着嗡嗡的响声开始在胡同上空盘旋,忽明忽暗闪烁着幽蓝的眼睛,越飞越高,嗡嗡的声音也逐渐变小。 周围一片寂静,偶有几声蝉鸣,却更加衬托了这份寂静。 在确保胡同的每个角落都拍到了之后,孟串儿用遥控器召回了无人机,上了车门跟于畅说:“走!” 婷婷靠着孟串儿拉着她的胳膊好奇地问:“姐,你拍到什么没有?” “得回去用电脑看了才知道,但是我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 “为啥?”两个人又是出奇一致地异口同声。 孟串儿微笑着揶揄了一句:“你们两个现在经常这样说话吗?” 黑暗掩盖了于畅的小红脸:“姐,到底哪里不对劲?” “吴鹏吴飞这种地下赌场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一般情况下胡同口应该会有暗哨才对,我刚才把无人机收回来后尝试着往里面走了一小段,实在是在安静了,安静得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于畅面色凝重:“姐你是怀疑?” “嗯,回去看了电脑再说。” 回到住处,把无人机的储存卡卸下来插在了电脑上,刚才的拍摄的画面读取出来全部播放了一遍之后,孟串儿万分沮丧地叹了口气向沙发靠去。 整个胡同都没有亮灯的地方,暮霭沉沉无一丝生气。 “妈的,跟我想的一样,吴鹏太贼了。他定是看出来李林和任军的事情是我的手笔,而他在我手里最致命的把柄就是赌场的事, 如今,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收拾他的赌场,只需要拥有确切的证据就可以。 而吴鹏居然提前望风而逃,这特么的前后才一天的时间,只怕是这个地下赌场想找到的话,比登天还难喽。” 婷婷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姐,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钱总同不同意。” “关我舅啥事?”于畅疑惑道。 孟串儿抬眼望向婷婷,婷婷颇为犹豫地看了于畅一眼,继续说:“吴鹏跟他哥哥开地下赌场肯定是为了赚钱,那么他最缺的就是赌徒,可是姐姐你和小城、于畅都不行。 吴鹏知道你们是一伙的,不可能去他的赌场,我也不行,我看起来就不像赌徒。吴池虽然行,但是吴池跟你不是对立的,吴鹏未必敢让他去赌场。 但是钱总跟付总在吴鹏眼里跟你是仇人,那天你们那场戏演的据说特别逼真,而理论上按照正常的股权融资的进度,钱总跟付总也应该去跟吴鹏保持一个沟通, 那么就存在一种可能性,如果钱总跟付总透露出自己喜欢赌博的这件事,吴鹏有没有可能上钩?上钩了之后不就知道了赌场的位置吗?” 孟串儿拍了一下婷婷的小脑袋瓜子:“你这小嘴叭叭的跟谁学的,一大堆的但是、那么、和如果,全世界就你有姐姐,人家于畅没舅舅? 你知不知道地下赌场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旅馆呢?随进随出?我爸当年端过我们老家那边的一个地下赌场,规模都赶不上吴鹏的这个,结果遭到了顽固抵抗,对方有好几个非法持枪的。 警察的安全都未必能在这里得到保证,你居然让钱总跟付总去做内鬼?一旦出什么状况,我要如何面对这两个刚刚成为一家人的兄弟?” 于畅思考了一会,慎重地说:“姐,其实吴鹏算计我这件事,我舅舅也很生气,我觉得我应该把婷婷的计划跟舅舅商量一下,他自己选择做还是不做。” “不行,这件事没有你们两个孩子想得那么简单,我怎么能因为私仇去让一明和付康置于危险之中,他们两个既不是警察,也不是调查记者,就算他们现场应变能力极佳,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李林何等狡猾,不放手那一个亿怕是都没法走出那个门,有权有势的李林尚且如此,钱一明跟付康进去了要么会损失巨额金钱,要么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畅畅不要胡闹,这件事情你必须听我的。” 于畅不再说话,只让孟串儿早点休息,拽着曾婷婷走了。 深夜,孟串儿给自己冲泡了一壶生普,第一泡浇在了禅机的女小人身上。第二泡开始自己细品,茶香升腾扑鼻,回味无穷。 “对头。但是咱们要做一饼有意义的茶,那就全找一叶一芽的采。这样金贵。” “那还不简单,就全采芽就得了。” “滚犊子,你那不是霍霍人呢吗?你采完了,剩下一堆没芽的叶子别人咋弄?” 这些对话像是幻觉,惊飞记忆深处的无数蝴蝶,好像发生过,又好像没有。 孟串儿不禁自嘲,无数的学作品把爱情的纯真当成梦想植入无数男女的脑中,但那终究是梦想,只在想象中完美。 狗屁感人至深的爱情,只存在于无法拥有,生死相别,世事变故,山水相隔都一样,没有经过岁月的磨砺,更没有通过生活的洗礼。 哪怕你坚守此生,哪怕你感动世人,如歌如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爱情和对方早已随风而逝,现实生活会把那些摧残得破败不堪,除了那一瞬间的心动,后面所有的坚持,都只是维护,维护你在动心之初的美好回忆。 但是老子凭什么维护?那个人出走的那一刹那,可能想过一丝一毫的维护?除了咬牙切齿的恨,孟串儿想不到可以砸到他身上的词儿。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清早,钱一明打电话来,电话里还有付康的声音:“串儿,我们去你家找你,还是你来公司找我们?” “就是就是,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禁止我们参与,快来跟我们说说计划啊孟总,我跟钱总已经决定一起加入整死吴鹏的行动。” 孟串儿翻了个白眼:“这于畅怎么回事,半点都不听我的,你俩” 钱一明打断了她:“我跟付康今天还要去见客户,不听您啰嗦了,中午公司见!”说完就给挂了。 “喂?喂!”这俩货,真是服了!已经在彻底放飞自我的路上,拦都拦不住了,半点都没有原来老谋深算的样子,活脱脱两个大小孩。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李林要逃亡 孟串儿补了会儿觉。一夜没睡,清晨接了钱一明电话之后带着财财财出去溜达了一会儿才昏昏沉沉躺在床上。 结果头刚挨到枕头就开始做梦,做了冗长繁杂的一个梦。 梦里她看到了那个人,是青葱少年时候的模样。 很瘦,脸上的线条刚毅果决,一身腱子肉,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眼神都有着年少轻狂的不羁和纯真。 他跟小城和吴鹏在一起,还有一群不认识的男孩子,都是20多岁的样子,小城和吴鹏也是20多岁,满脸青春张扬。 他们嘻嘻哈哈地讨论着什么,从孟串儿身边走过,20多岁的那个人和小城都不认识她,走过她就像走过一个陌生人,毫无反应。 孟串儿追上去大喊了一声:“大猫猫!”然后扑到了那个人的怀里,在梦里,孟串儿哇哇大哭。 那人推开了她,嫌弃地抖了抖T恤上沾的眼泪:“你有病啊?” 小城在旁边捂住胸口:“干啥玩意就冲上来,吓我们一跳。” 孟串儿哭得泣不成声:“大猫猫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就是他就是傻比吴鹏算计我,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他会害死你的!” 20多岁的吴鹏不乐意了:“你这女的神经病吧?上来就血口喷人哎不对啊,你咋知道我叫吴鹏?我不认识你啊?” 那人瞪了哭咧咧的孟串儿一眼,对小城和吴鹏说:“赶紧的,提前去酒吧占个地方,晚上德国世界杯开幕式。跟这种一上来就碰瓷儿的女的有什么可聊的。” 德国世界杯??孟串儿边哭边问:“这是这是2006年吗?” 小城像看怪物一样:“大姐,要不要打车送你去个精神病院?” 孟串儿开口就想说,我是从未来回来的,你不要做偏门的生意,不要签那个该死的合同,尤其不要接触吴鹏,将来哪年哪月哪日你会见到一个叫关鹏的,看到的不是真实的,你要听我解释,不要直接扔下我走掉 她脑子转的飞快,甚至想到可以用说出那人的生日、性格、父母名字、喜欢的书、过往经历等等去说服他相信自己,可是没想到,当她开口说未来的事情时却只能在心里呐喊,嘴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眼看那人越走越远,孟串儿忽然喊了一嗓子:“我是你的书迷,你去年出的那本淡淡的忧伤我特别喜欢。” 那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她,孟串儿像蹦豆儿一样抓住机会迅速背诵:“我们被抛弃在天堂与地狱的缝隙中,我们在空寂飘渺中蠕动, 我们窥见盛年的浮华掠影,我们洞听青春悲凉的叹声,年华如风雪般凶猛的飞过,停留在幸福初露端倪的时刻,静静地撕裂者破碎着......” 那个人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向孟串儿走过来,孟串儿伸出手触碰到他的脸,那种充满年轻的胶原蛋白的触感那么真实,真实到令人喟叹。 “你是谁?为什么我望向你的眼睛就挪不动脚步?为什么你有这么铺天盖地的伤感?” 孟串儿想骂,老子特么的是你媳妇儿!张口却又消失在空气里,孟串儿心里这个急。 忽然孟串儿灵机一动,对他说:“找个纸和笔给我,我有东西写给你。” 那人忽然冲小城:“快!找纸和笔来!”等着急忙慌找到了纸笔,孟串儿开始写字的那一刹那,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扭曲和模糊,20多岁的他们慢慢变成透明,慢慢消失不见。 周围变成了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孟串儿开始漫无目的地疯狂奔跑,她想追上青春,追上留在岁月尽头的那个人。 不知跑了多久,她沿着那条小路一直在跑着,那条小路向上蜿蜒着,两旁的树木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取代的是万丈深渊,在一层层雾气中深不见底。 渐渐地路边出现了三三两两的行人,她惊奇的发现,那些行人都是认识或者熟悉的,尽管有一些只是看似熟悉却无法记起过往的人。 她向他们呼救,但是每个人都对她相视一笑,除了发出像狗一样的嗷呜嗷呜的声音,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孟串儿实在跑不动了,气喘吁吁,汗如雨下,速度一点点的慢了下来。 “你大爷啊!!!”孟串儿大骂,忽然就醒了,一摸枕头,冰凉濡湿一片,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财财财把下巴磕在床沿,边摇尾巴边嗷呜嗷呜地叫。孟串儿大喘了几口气,喝了几口水,摸了一下财财财的脑袋瓜子:“原来在我梦里嗷呜的是你,可真行。” 噩梦惊魂无底洞,甜梦醉人一场空。缓了十几分钟,一看手机已经临近中午,赶紧穿了衣服随便趿拉一双鞋就朝着地宇证券狂奔过去了。 会议室里钱一明和付康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进门没等她说话,付康就开始说了自己的计划。 “串儿,你看这么着,铺垫的事情我跟老钱不用你担心,吴鹏这孙子一准儿上钩。等我俩进了他那个赌场就找机会跟你报信儿,然后你直接报警端了这个贼窝,你觉得靠谱不?” “靠谱个屁,他要是不让你带手机呢?吴鹏警觉成这个样子,地升控股刚放出风去他马上就把赌场都搬了,会让你带手机进去拍照?会让你找到机会打电话给我? 你是不是以为这是过年亲戚们凑桌麻将,谁上厕所了都可以有人替打一下,困了就可以随时去睡觉的局?” 钱一明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茶道:“我俩没把这事想得特别简单,但是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我们,凭我俩的智商,无论用任何方式给你报个信儿,然后撑到警察来还是能够做到的。” 孟串儿叹了一口气:“一明,付康,兄弟们的情义我领了,这事另谋打算吧,实在太危险了。” 钱一明跟付康对视了一眼,别有深意。付康打了个哈哈:“行行行,你另谋着,我俩也谋着,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孟串儿手机忽然进了一条微信,来自小城的,只有几个字儿:“来机场,他要跑。” 她猛地从沙发上蹿了起来:“你俩谁开车快?赶紧送我去机场。” 钱一明跟付康被吓得一激灵:“咋了?” “李林要跑。” “你咋知道的?” “派人盯的,快快快!!” 钱一明掏出钥匙站起身来:“边说边走,我开车。” 付康也慌忙站起来跟着钱一明和孟串儿一起往外走:“没可能啊,昨天我刚盯了一条法院公告,地升控股利好消失,李林的资金链断裂,被到处追债,已经被限制出境,相关出入境证件也被扣留了。” “他要是有假的护照呢?李林这种人,坏事做尽又狡猾绝顶,提前给自己留后路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我们去了有啥用?报警啊。” “报警是肯定的,但是李林并没有被通缉,只是被限制出境。万一过了安检,警察速度未必比我们快,快开!快!!” 孟串儿给小城发了一条微信:“盯紧点,拦住他。”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卑鄙的李林 钱一明车开的飞快,一路狂奔,连闯了三个红灯,付康在旁边揶揄他:“你今年的分基本扣没了,再闯下去你的驾驶执照一准被吊销。” “我这也是为了防止经济要犯外逃,在挽救国家损失,这孙子造假成性,又赌博成瘾,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孟串儿嘱咐了一句:“一明,注意安全。” “串儿你不用担心他,他大学的时候就是业余赛车手,一般的司机可比不上他。” 车窗外景物飞驰,人流、车辆、道路两旁的树木连成一个平面,有的人脸从眼前呼啸而过,都来不及看清楚表情。 小时候的孟串儿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总喜欢猜想每个人是什么心情,在每个人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故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总得来说不开心的时候比快乐的时候多得多,只是承受能力不一样。 三岁的时候被人抢走了棒棒糖小孩能哭半天,三十岁的时候有谁还在乎被抢走棒棒糖?感同身受别人的痛苦是件不现实的事情,当你嘲笑其他人因为一点破事萎靡不振的时候可能没有想过,对于他来说承受不了的,也许只是一根棒棒糖的忧伤。 几乎所有人在成熟之后会无比怀念小时候,怀念那种“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的岁月,其实年少时分的秋高气爽,与如今的草木秋黄、落叶纷飞没什么不同。 一面是金黄遍地的收获,一面是生机远去的苍茫,快乐还是忧伤似乎就在一念之间,转身即达。 正胡思乱想着,就看见一号停机楼的国际出发厅的大门门口小城跟李林拉拉扯扯,小城一米九的个子又穿了个红色的英伦裤实在是太显眼了。 付康摩拳擦掌:“串儿!是李林!干他!” 孟串儿拉开车门就下了去:“淦你妹,二百五。” 没等跑过去就大吼了一嗓子:“李林!” 李林浑身一哆嗦,仿佛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声音,缓缓回过头来,看见孟串儿、付康和钱一明冲着他一溜小跑跑了过来。 孟串儿调侃般地用食指勾了李林下巴一下,轻佻地说:“怎么?李总要去哪儿度假啊?我们得跟安检部门说一下你的真实身份是大名鼎鼎的地升控股的董事长,不然我怕机场的工作人员怠慢了您。” 李林脸色苍白,嘴唇真的神奇般地从还有点血色变成泛着一层白灰的颜色,他梗着脖子,气势上像一只斗输了却强撑着的公鸡:“孟串儿!你搞清楚,我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我想去哪就去哪,用不着你管,你带这么多人来是要非法拘禁吗?” 付康贱兮兮地嘿嘿笑着说:“李总您看您,我们孟总说得多清楚,您怎么还听不懂中国话了哪,我们这是关心爱护您,生怕您这种身份万一工作人员不知道再怠慢了您,孟总‘专程’赶过来,您不能好赖不分啊。” 小城执着地用双手拽着李林的西服边儿,把李林一身阿玛尼高定拽得皱皱巴巴,李林估计跟小城在这儿撕扯半天了,一边跟孟串儿几个说话一边一个劲拿手扒拉小城,试图把小城那双惹人厌烦的爪子扒拉下去。 无奈小城死都不撒手,也不说话,就是拽,攥得手指骨都用力过度而发白。 钱一明冲着李林微微点了个头,一贯的风度翩翩稳如泰山:“李总您好,我们地宇证券做过您并购的fa,收过您800万,秉持着跟所有客户共存共荣的企业文化,对于您这种金主格外关注。 据我所知,您已经被限制出境了,出国您肯定是不能出去的,我们地宇证券会在力所能及的范畴为客户提供一切援助。您的地升控股现在面临着被st的风险,已经连续两年亏损了。 我钱一明的名字在资本市场是以专业著称的,所以我跟孟总今天来的目的不太一样,孟总她……主要是关心您,我更关注您的企业,我是专门赶到这里跟您谈项目的。 基于贵公司现在的情况,我建议您把上市公司的壳子卖掉,还能暂时填补一下资金空缺,如果您的心理价位在50万以内的话,我个人可以做主买下这个壳子,您看是否考虑一下?” 钱一明说的话比孟串儿和付康的还要气人,几乎到了可以把人当场气死的地步,就算一个上市公司被st了,壳子也不可能50万卖掉,这个价位相当于天上免费掉黄金,还得是几吨以上,钱一明也不怕被几吨黄金给砸死。 还个人做主买壳子?哪家上市公司被st不是大集团大财阀或者政府去救市收购,连皮带骨的就算没肉也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小城原本一脸严肃,一听钱一明说这个,噗嗤一下就笑了:“串子,我原来没听你说钱一明说话这么逗呢!” 李林气得浑身哆嗦,他岂能不知这几个人就是过来搅局的,再不安检就来不及了,可是人单势孤连一个小城都挣脱不开,何况被几尊瘟神团团围住,他几乎寸步都动不了。 你说非法拘禁吧,他们几个满口喷得歪理邪说就算去公安局也是冠冕堂皇的,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要用假护照出国,公安局这地方自己比谁都怕; 并且李林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个小城连机场大门都没让自己进,显然一直在后面盯着,恐怕不仅仅是这趟飞机走不了,他会一直在后面像只附骨之蛆。 李林此刻特别希望自己能有一对翅膀,或者能施展什么血祭大法,对这群逼作法让他们灰飞烟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李林咬着牙犟了一句:“谁说我要出国了?我要去境内别的城市,我去筹钱救市,这是我作为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的社会责任!” “啧啧啧,李总您真是好情怀啊,您去境内其他城市不能坐飞机啊,您忘记您不仅仅被限制出境,还被限制高消费啦? 再说了,您要去哪个城市,恰巧我们几个也去那个城市度假,顺带手就一起结伴同行,连喝酒小酌都多了几个朋友,您看如何呀?”孟串儿一弯凤眼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句句机锋,让人想掐死她的心都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面前已经有很多旅客拖着箱子匆匆忙忙地向机场大门跑去,旅行箱的轱辘跟地面摩擦发出了一串串“格拉格拉格拉”的声音,像炸弹要爆炸之前的定时器,要把李林的精神全面摧毁。 孟串儿阴森森地盯着他嘴角向上弯着笑着,李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一幕:第一次在证监会核查前见到的咄咄逼人坐地涨价的孟串儿;听关鹏介绍的多年以前的倔强又潇洒的孟串儿;浑身散发着阿修罗气息的恐怖可怕的揪着任军脖领子的孟串儿…… 自己为什么非要招惹这个女魔头?归根结底就是于小山装耐颍媒系牡厣毓裳彰婢∈А?br /> 李林不喜欢被威胁的感觉,他多年来养尊处优,在自己的地盘上号令天下习惯了,从来只有他去威胁别人,权势带给人的错觉是如此真实,有很多时候李林都觉得自己就是地升控股的皇帝,一个皱眉一个眼神都需要别人去揣摩逢迎。 可是如今,就是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居然一步一步让自己落得犹如丧家之犬的田地,早知道如此,何必非争这气,若是能宽容一点,不沾染她,现在可能还在那把高仿的鹿角椅上品鉴着绿松石,喝私藏的普洱茶呢。 如今后什么悔都晚了,李林低头咽了一口唾沫,狠狠心,小声嗫嚅道:“孟串儿,我手里有你的非常不雅的照片,如果你今天放过我,我可以把这些照片都销毁, 如果你不放过我,我现在暂时还不会坐牢,反正我都好不了,我可以把这些照片发到满世界都是。” 小城、钱一明、付康都听见了这句话,三个大男人眼神蹭地窜起了火,三个声音一起问道:“你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李林被捕 李林低着头,他现在的气势被这几个人压得丝毫不剩,所以他并不敢抬头看这几个人的神态和表情,他很多年没有过的怯懦逐渐升腾全身的每个角落。 小城眼珠子红得像个兔子,自从于小山走后,小城尝试着给那个瘪犊子打过无数次电话,始终都是冰冰凉机械的一句:“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瞒着孟串儿找遍了所有跟于小山共同的朋友,全都不知道他去哪了,原本想着他是不是会偷摸回家看看老太太,小城甚至经常去于小山妈妈住的周围盘旋徘徊,结果都一无所获。 依赖了这么多年的精神支柱,一下子就凭空消失不见,20几年的兄弟情分时不时就在心里扎他一下,隐隐作痛。 而其实在于小山生病之后的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小城已经渐渐地把依靠的对象转移到了孟串儿身上。 对于小城来说,孟串儿坚毅果敢,杀伐决断,教会了他投行的各种学问和经验,又给了百无聊赖混吃等死的公子哥习气的他一个崭新的工作机会,那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象过的金钱的世界。 凭着经验、聪慧、努力、勤奋以及人脉关系在资本圈崭露头角,除了赚钱,也实实在在看到这个半公益性质的基金会,在日益壮大中为处在战乱中的孩子们做了多少令人欣慰的帮助和贡献。 小城开始凭借自己获取尊重,不再是他爹,也不再是靠运气和原始资本金就能赚的盆满钵满的房地产时代。 孟串儿的价值观也在不断影响他,于小山也是个影响力卓绝的人,但是于小山不喜欢说,更喜欢做。孟串儿好为人师,孜孜不倦,小城是真的有点迷信孟串儿这种宗教的。 对于他来说,孟串儿就是不容玷污和亵渎的,那意味着玷污和亵渎自己的世界观,他眼睁睁地看着再难再苦再被折磨,孟串儿的生命力都如狗尾巴草一样旺盛而倔强,那是一种特别值得歌颂的力量,因为难得,所以珍贵。 至于李林这种卑鄙的人,他不配说孟串儿的什么不雅照片,他更不配看,此刻的小城暴跳如雷:“我尼玛把你眼珠子扣下来!!!”说着就要伸出拳头揍李林。 付康和钱一明的手更快,一人照头给了一拳,一个左眼睛,一个右眼睛。李林登时倒地,小城那拳落空没打着。 仨人一起开始踹,孟串儿大吼一声:“住手!” 李林已经被踹得眼角开始出血了。 “你们三个脑子呢?就只剩下拳头了?我还没说话呢你们上什么手!一会儿警察来了,本来我们有理的事情再被拘留几天,真的神经病啊你们。” 仨人停手了,还是被气得喘粗气,付康指着地上呻吟着的李林:“串儿,就这种孙子就是欠揍,我跟老钱这么多年再怎么算计,也不曾如此阴损地对过一个女人,真踏马孙子!” 孟串儿蹲下来凑近李林,李林眼睛被揍肿了,眯缝着从缝隙里看着孟串儿,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眼神开始闪躲。 孟串儿的语气不急不缓,听不出有任何情绪,她用手指头戳着李林的额头:“李林,你还是不了解我。你说的是关鹏拍的我不穿衣服的照片吗?我特么问你话呢!是吗?” 边说边戳,李林躲着她的手指,无声地点点头。 “拿出来!给哥几个欣赏一下!给这满机场的人都欣赏一下,看看你有多无耻,顺便看看我的身材有多美!” ????付康和钱一明包括小城都傻了,这串子疯逼了吧?说啥呢这是! “我做过的事情,从来都敢当敢认,你们偷偷摸摸拍我的照片,凭什么要我羞耻?就算我人与兽了又怎样?都啥年代了还跟老子搞荡妇羞辱那一套,我最大的软肋已经被你们抽走了,你面前的这个我,没有软肋。” 孟串儿不屑地用手背拍了拍李林的脸蛋子:“我发现你记性不太好啊李林,那天我从地升控股走的时候说什么来着?你跟任军那天没整死我,就已经失去机会了,给你机会了你不中用啊!” 说得可能不够解气,又用手指捏了一下李林的脸:“你不中用怨不得别人,而我再提醒你一遍,我一定会整死你,不惜一切代价整死你!” 付康二百五一样没头没脑对钱一明冒出来一句:“她咋有点像征服里面那个刘华强?” 钱一明白了他一眼:“闭嘴。” 李林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塌,他挣扎着跪了起来,朝着孟串儿砰砰地磕头:“孟串儿,不,孟总,不!姑奶奶!你饶了我吧!只要你高抬贵手饶了我,我可以把我海外账户里的钱分你一半,不不不,一多半,有好几个亿,好不好??你饶了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小城呸了李林一口:“早特么干啥去了?真是让人瞧不起。” 孟串儿站了起来活动活动了有点僵硬了的脚脖子,看到了亮着警灯开过来的警车,对李林说:“一会儿你好好跟警察交代,你不仅涉嫌伪造护照逃逸,还转移财产到海外,金额特别巨大,影响特别恶劣,情节特别严重。 哦,对了,其实你真的很蠢,直接给了警察一个批捕你审讯你的理由,等会从你身上搜出了假护照,你就不仅仅是被限制出境这么简单了。 你最好祈祷自己没什么人命官司之类的案子在身上,不然在全国媒体的监督下,警察不一定会审出什么来。李林啊,你完了。” 钱一明朝刚下警车的警察招了招手:“同志!在这里!我们报的案!” 三个警察跑了过来:“怎么回事?你们发生冲突了?” 付康赶紧说:“警察同志辛苦了,他就是我们报案打算潜逃的李林,他不仅不听我们的友好劝阻坚持出逃,还恶语相向跟我们这位哥们动手,”付康指了指小城。 “并且拿几个亿的海外资产试图贿赂我们领导,被我们领导严词拒绝,贿赂不成,就声称有我们领导的果照威胁,我们领导是个弱女子,当场被气哭, 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气不过就轻轻地教育了他几下,然后他就跪在地上把头磕出血故意碰瓷我们,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孟串儿不禁苦笑,什么玩意让付康一说,那就完全变了样儿:把跟小城的撕扯说成恶语相向还动手;把事情顺序颠倒,让整个逻辑变得义愤填膺;把不屑一顾说成大义凛然严词拒绝,真的是宁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付康这张嘴。 一名警察拿着执法记录仪,对准孟串儿和李林这几个人,另一名警察把李林从地上拖了起来然后对孟串儿说:“你们几个,一起过来录个口供,没事了再放你们走。” 除李林之外的四个人乖巧点头:“好的好的,我们一定配合。” 就在这时候,钱一明的电话忽然响了,钱一明冲着孟串儿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吴鹏总您好,啊?哦!好的!没问题没问题!成!” 然后就挂了,孟串儿抬眼瞥了钱一明一眼,钱一明讪笑道:“问我股权融资的估值有没有问题,我说没问题。” 孟串儿皱了皱眉,总觉得这钱一明像是瞒了些什么,这会儿怕是问不出来,一会录完口供要好好问问他。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吴鹏太精了 从公安局出来已经是夜半时分了,每个人都被问了n多问题。有过经验的人就都知道,警察们还是非常认真负责的。 录口供也不像想得那么简单,警察们不仅仅会问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基本从小到大的经历都会被问一遍。 哪里上的高中,上的什么大学,哪年开始工作……很多陈年旧案就是这么被翻腾出来的,有些犯过法而当时侥幸逃脱的人,在偶然某次类似孟串儿等人的举动下被带到局子里配合调查,问着问着就问出点情况,然后就出不来了。 当然,你们放心,孟串儿几个进去的时候是四个,出来的时候还是齐齐整整的四个。 “这特么问得太详细了,幸亏咱也都是经得起考验的人,恨不得我家祖坟在哪都问清楚了。”小城调侃了一句。 孟串儿没心思搭理小城的调侃,这货真是精力旺盛,大家都被问得筋疲力尽,多说一句话都嫌烦。 但是有些事该问还是得问的:“一明,吴鹏给你打电话到底说了什么?” 钱一明打了个呵欠:“没说啥,就问我估值的事情,我困死了有啥事明儿说,先回了。” 说话间就拽着付康嘀嘀咕咕地走了。孟串儿也困得不行,合计着钱一明和付康就算起什么幺蛾子也得是后天的,明儿估计大家都得好好歇歇。 小城伸了个懒腰:“走吧,我陪你回家,今儿我跟家住,想财财财了。” 孟串儿可真真儿地估计错了,钱一明跟吴鹏就约在了第二天早八点半,孟串儿刚走,他就跟付康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样子,如此这般地商量了半天才分道扬镳。 孟串儿跟小城还在睡梦之间的第二天清晨,付康和钱一明已经早早地打了闹钟,在八点半之前就妥妥地坐在了春实智农的办公室里。 吴鹏让手下人给钱一明和付康倒了两杯茶,自己懒洋洋地坐在老板椅上:“两位大佬,答应给我的一个亿的融资什么时候到位?这已经又拖了我很久了。” 钱一明微笑道:“吴鹏总您别急啊,就算走个过场,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好歹得让双方面子上过得去,您说对吧。” 吴鹏其实是颇为不屑一顾的,但是也没有表露出特别多的情绪,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嗯,理解。那二位大佬今天过来有何贵干?” 付康把话接了过来:“是这样的吴鹏总,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跟您商量一下估值能否再降一降,以及未来五年财务模型的制作,咱也得商量着来。” “估值就不用再降了吧,降太多我没法跟其他投资机构交代,我们的股权是很宝贵的。” 钱一明被吴鹏的不要脸给恶心到了,语气虽然仍然客客气气,但是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听:“吴鹏总,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家人关上门就别说两家话。我们其实并不关注估值不估值的,主要是留存在地宇证券的文件底稿不能太难看。所以这估值,您还是降一降为好。” “……行行行,这方面您肯定比我专业,那您就看着定吧。财务模型这东西,我手下财务做不来,您跟付总多操心给我做一份吧。” 岂止是手下财务做不来,饶是钱一明跟付康专业投行出身,手下的注册会计师都是精兵强将,也肯定做不出来。 这就是明摆着让直接造假,啥也没有怎么编?每个产品的销售增长趋势、增长逻辑、公司的开销和运营……林林总总加起来得跟最后的总数相符合,就春实智农这个破公司,做五年的财务模型就等于是在没地基的状态上,建造一个浮在半空中的高楼大厦。 沙漠里渴极了出现幻觉都未必能满足吴鹏的需求。反正钱一明跟付康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认真讨论估值和财务模型的,吴鹏爱怎么嘚瑟就怎么嘚瑟吧。 两个人装模作样地忙活了一上午,又做财务访谈,又做高管访谈,又打印各种材料。故意磨蹭到了饭点儿,吴鹏不得不开口邀请:“两位大佬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钱一明点点头:“是有点饿了,不知不觉忙活一上午,那我俩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吴鹏在附近的一个饭馆定了个小包间,三个人边吃边聊天。 付康夹了一筷子农家小炒肉看似不经意地对钱一明说:“晚上组不成局啊,李总来不了,你们玩那个人太少没意思。” 钱一明喝了口茶,转脸向付康:“李总怎么回事,不就上次赢了他十万块钱,现在回回约他,他都临时放鸽子,这种人品以后也甭约了。” 吴鹏忽然抬眼,钱一明和付康用余光就能瞥见他在两眼放光:“钱总还有这爱好呢?平时都玩什么呢?” 钱一明正在细嚼慢咽一筷子番茄炒蛋,不急不缓地咽了下去才开口说话:“没啥,投行压力大,一年也捞不着去一次澳门,就找几个牌友炸炸金花打打德州什么的。 怎么着?吴鹏总也有兴趣参与?要不要晚上补了我们这位放鸽子的李总的位置,一起炸炸金花?” 钱一明这话说的非常自然,他跟付康都是提前商量好了的,既无意之中透露了自己喜欢去澳门赌场,又非常有兴致地邀请吴鹏一起炸金花,看上去就是临时的起意,毫无算计的破绽。 并且炸金花是赌性很大的牌局,一局之间的赢输远远超过斗地主和德州,每局的时间也迅猛,喜欢玩炸金花的人赌性都很大。 吴鹏不疑有他,毕竟钱一明跟付康与自己的死对头孟串儿是天敌,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道理用在现实中大概率错不了。 “钱总玩得也不小啊,我这倒有个好玩的地方,我哥有个场子,想不想尝试一下?” “场子?啥场子?” 吴鹏嘿嘿笑道:“就是你想的那种场子嘛。” 付康垂下眼睛,心下暗想:孙zei,不枉费陪你瞎闹一上午,终于上钩了。 钱一明往嘴里叨了一口米饭,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场子我可不敢去,要是被端了我连工作都没了。” “这话说的,怎么跟咒我们场子似的,我既然敢带您去,肯定就是会保证安全啊。” 钱一明犹豫了一会,又瞅了瞅付康,付康漫不经心道:“吴鹏总自家的场子,肯定比咱们更害怕安全出问题,反正晚上也组不成局,要不然就一块去看看呗?” “下午见完客户再说吧。如果要去的话就给您打电话。” 吴鹏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嘬了一口:“钱总,我们场子现在以稳定为主,也不是天天开局,您要是下午还要见其他人,那就等下次开局的时间定了我临时通知您。 您得保证在通知您以后不能见任何其他人,半小时之内赶到我这儿来,万一您说漏了嘴,被有心之人听去,到时候您也就是被拘留几天丢个工作,我这边可就惨了,得坐牢。” 钱一明和付康默默对视了一眼,这吴鹏,是真的太精了。 “成,那就等您通知吧,今天下午的确得见客户,等下次开局您再叫我吧。” “好嘞,那就这么定了。保证您安全又开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 探寻地下赌场的准备工作 “反正这个事儿呢,已经这么定了,再起变数吴鹏那老小子肯定起疑心。”地宇证券的会议室里,付康拿一个小小的银勺子搅和着手里的咖啡,眼睛偷偷觑着面色铁青的孟串儿,硬着头皮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孟串儿一觉睡到下午,蒙头蒙脑地来到办公室,这两个混蛋玩意告诉她已经把吴鹏的前期铺垫做好了,心里这个气啊:“付康,一明,你们对我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件事情你们的风险意识真的不足,非常危险明白吗??非常危险!!” 钱一明伸出右手,示意孟串儿舒缓一下情绪:“串儿,我们虽然不知道你跟李林、吴鹏具体有什么仇,但是我猜,按照这几个人的卑鄙程度,你在他们手里,是吃过大亏的。 更何况你这个人,我跟付康最开始的时候这样算计你,甚至利用你对于畅的器重抢走了你几百万的净利润,你仍然能真心待我们如兄弟。 正因为你是这样的你,所以于畅宁可两相权衡之下倒戈我这个亲舅舅,也要为了信念和职业理想坚定地站在你身边。那么吴鹏等人得做出多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我们可以大概猜得到。 所以我跟付康,心甘情愿地替你去铲除这几个人,更何况我俩的心机手腕不在吴鹏之下,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的,我俩一定小心行事。今儿跟你说,就是我们谨慎的体现,你得做我们的外援,用来应对一些突发状况。” 孟串儿其实心里特别感动,与子同袍的兄弟情分在地宇证券慢慢形成了干净和纯粹的气场,兄弟们不再尔虞我诈而是真正风雨同舟。 她只是非常珍惜这些难得的情分,张超和李丰隆的惨死没过几年光景,现在的孟串儿无法面对任何程度的失去。所以她对付康和钱一明,担心和挂念居多,纵然知道这两个聪明才智远胜吴鹏,却仍止不住悬着神。 “算了,我现在责备你俩已经迟了,就凭我们几个是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的。去警察那里吧,把所有的情况说清楚。” 付康思考了一会,提出了疑问:“赌场都是需要抓现行的,而没有确定的证据,警察无法立案,就凭我们几个红口白牙地说,警察是不会浪费警力在这上面的。” “我知道,所以一会我会叫一个常年跑法制口的记者,他会信任我的人品,而警察会信任他。这时候只有信任警察,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 钱一明问道:“警察会不会因为担心安全问题,不让我们进去。” “吴鹏的这个场子害人不浅,李林一夜之间单人就输掉一个亿,警察在没有内线的情况下进不去这样组织严密的场子,若是有同行做说合,在一切保护措施做好的前提下,有可能把你们作为特情让你们参与这次抓赌的行动。” 孟串儿继续说:“同时,得准备一笔钱,万一这次无法成功端掉这个贼窝,我们宁可破财消灾,也要保证万无一失。钱我凑一凑,不能让你俩又担风险又出钱。” 钱一明刚要出口反驳,孟串儿一挥手:“行了,如果再叽叽歪歪你俩谁也别去!现在我去找记者,然后一起去公安局。” 时光周报从前有个时政口的记者叫涂军,后来转去了电视台法制进行时节目组,长年累月跟着公安到处拍摄现场。 涂军跟孟串儿在时光周报算关系好的,一群人经常在报纸定版之后的凌晨吃夜宵喝酒,听完了孟串儿说的事情原委,涂军摩拳擦掌:“串儿,这是好事呀,又给我添加了新闻线索,我帮你联系经侦的队长,然后跟电视台报选题我们全程拍摄。 拟ipo公司董事长竟是惊人地下赌场的操控人,输赢一夜之间单人过亿,这种猛料是几辈子难求的新闻啊。” 孟串儿苦笑道:“军儿,这种事情不一定一次成功的,万一你大动干戈扑腾来了,再落了空。” “这是要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的,就算落空也不怪你,我相信你。这样吧,我现在就去联系,联系好了咱们市局经侦支队见。” 涂军的速度很快,傍晚左右就约好了孟串儿、钱一明、付康一起来到了经侦支队。经侦的警察很热情地接待了这仨,旁边刑侦的也在,说是经侦请来的“救兵”。 “你个臭小子,怪道好心请我喝茶,原来是想让我协助你出现场。”刑侦的哥们40岁上下的样子,剃了一个小平头,剑眉鹰目高鼻梁,笑着戳破了经侦兄弟的小心思。 经侦的警察看上去不到30岁,白白净净的,更像是书生,此刻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嘿,师父,如果这场子的金额真像他们说得这么大,那肯定得你们介入才行啊。再说装备上也是你们最先进,咱得最大限度保护举报人的安全啊。” 平头点点头,略沉吟了一会说:“风险还是很大的,你赶紧补个申请,把为什么用举报人进赌场的必要性写详细点,以及涂军要跟拍也得按流程走申请,还有就是设备, 纽扣摄像机,还有能藏鞋里的那个定位追踪器,放屏蔽信号的手机都得给举报人配上。” 转脸对钱一明和付康嘱咐:“你们两个得绝对机敏,这种规模的场子大概率会配备电子和金属检测仪,要是情况不对,你们就赶紧找机会扔了,东西我们能找到,只要你们别出问题就行。 我们会安排跟踪,一旦失去联系,要记住两点:第一,拖延时间;第二,想方设法制造混乱。拖延时间不用教你们,但是制造混乱要慎重,一切以安全为主。”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付康雀跃得像个傻小子:“天!我这辈子最刺激的事情可能即将到来了,串儿,我觉得跟在你身边一天天跟演电视剧似的,特别有趣。” 孟串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有趣?你等你被困里面出不来,被打残废了就更有趣了。” “呸呸呸,乌鸦嘴,我跟老钱是什么人?资本市场那么多老油条都混不过我俩,就吴鹏那个智商?也就畅畅年纪小阅历浅,换我跟老钱,分分钟戳破他的圈套和谎言。” “行行行,你就吹吧。反正这回有警察跟着,我也比较放心。到时候我会跟在涂军身边,警察要是真给你们配那些黑科技的装备,你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不可有侥幸心理,实在不行就扔掉。 吴鹏很精明,我跟他几次交手都险胜,你们两个都还没赢过我呢,知道不?任何情况下的轻敌都会造成致命伤害,一明啊付康啊……” 孟串儿忽然有点矫情,这几年都在面对离别,不是死别就是生离。有时候半夜睡不着,孟串儿就在想,若是有一天死了,死而有憾一定是因为得过知己。 所以丰隆啊张超啊要是在天有灵,定是觉得下半生无法跟孟串儿在一起并肩作战,同仇敌忾是最遗憾的事。 孟串儿转过头去掩饰道:“行了我折腾得累死了,就是你俩,注意安全。” 第二天公安局就叫了钱一明跟付康过去教了他们设备怎么用,又嘱咐了一堆,归根结底还是孟串儿最担心的安全问题。 第三天晚上八点,吴鹏给钱一明打了个电话:“钱总,今晚有您想吃的大餐,我给您留了个位子,等您半小时,过期不候。” 第一百二十七章 跟吴鹏的决战开始了 钱一明跟付康挂上了各种警察给配备的装备,叫了个专车就往春实智农方向奔过去了,在车上用司机电话给孟串儿打了一个。 “领导,方案今晚给不了您了,我得去见一个重要客户。” 孟串儿跟涂军这两天吃过午饭就在公安局坐着闲扯,(其实是被警察蜀黍告诫需要随时待命,毕竟行动的时候不可能单独再派辆车去接她俩。)接到钱一明电话之后,已经划分好的抓赌行动小组便带着孟串儿和涂军出发了。 春实智农离公安局不远,孟串儿所在的车比钱一明和付康还提前到达,在春实智农西边路口的地方停下,车灯熄灭,在黑暗中静静等待钱一明的到达。 这是一辆普普通通的丰田轿车,孟串儿跟一个警察坐在后排,涂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后排的警察正在调试监控设备。 “现在能听见吗?”孟串儿好奇道。 “听不到,钱一明还没有到达检测距离范围内,等他到了春实附近,就能听见了。” 警察偏头看了看孟串儿,然后说:“你不用害怕也不必紧张,我们会保护好你跟涂记者的安全。” 副驾驶的涂军忽然笑了出声:“她?害怕?她可是战地记者,每天面对的都是真正的炮火硝烟,恐袭那会儿她就敢站在大街上发全球独家,后来被绑了也没见她害怕。” 小警察不可思议地瞅瞅孟串儿:“真的?那你可真是巾帼英雄!” “谈不上,我那只是人生中偶尔的两年,而你们要一直面临危险,有时候还不被人理解,很伟大。” “你是警属吧?这么理解我们警察工作的很少。” 孟串儿很自豪地点点头:“我家老爷子,一辈子的警察。” 小警察带着耳麦,连连点头,刚要说点什么,忽然转了口:“到了到了!举报人已就位,一组已就位。” 孟串儿跟涂军向东边望去,发现钱一明跟付康已经下了车,在路灯下,吴鹏跟一个又高又壮的傻狍子迎了过去。 “钱总,付总,你们来啦。” “整的神神秘秘的,行了,带我们去那个场子吧。” 吴鹏一脸奸笑,离老远都看得到:“钱总,跟您说明一下情况,最近我们场子新出了个规矩,只能由我们带进去客人,客人之间不能相互带,所以……您跟付总今天只能去一个。” 车里的小警察皱了一下眉,知会了旁边孟串儿和涂军一句:“对方试图离散钱一明跟付康,只准去一个。” 孟串儿咬了一下牙,妈了巴子,吴鹏这个狗娘养的实在是太鬼了。 付康冷哼了一声:“吴鹏总,您有毛病吧?又不是我们求着您让您带我们去您那个场子,您早说不让我俩一起玩,那我俩就今晚去组别的局,非要扫一个人的兴是几个意思?” 吴鹏谄媚道:“付总您见谅,这真的是最近才出来的规矩,也是为了所有朋友的安全着想,您看要不这么着,今儿钱总先去,下次有局我再单独叫您,成不?” 钱一明语气很平静:“我之所以要跟付总一起去,有说有笑倒是其次,主要是关键时候我俩能相互拆借点资金。玩这个的您也清楚,要是不尽兴那倒不如不来。” 吴鹏嘿嘿笑着回答说:“这个您不用担心,钱周转不开您可以跟我说,咱们场子提供借贷服务,三天之内还上的话,10分利。” 小警察在车里拿对讲机汇报:“二组三组四组注意,赌场里疑似有高利贷性质的行为,伴随的可能有涉黑团伙,请注意安全。” 钱一明看了吴鹏几秒钟,转身就要走,临走的时候撂下一句话:“原本我觉得跟您是朋友,没想到您连朋友都算计,没意思,不玩了。” 吴鹏伸手拦住钱一明:“钱总钱总,有话好商量,场子里10分利真的不算高啊,那您怎么不说手气旺的一晚上能赢多少钱呢,赢了的金主们打赏服务员都不是这个数。” “打赏是心甘情愿的,你这算什么?再说了,谁都知道玩到兴头上是什么样子,我跟付康能相互挪腾点就挪腾点,真到了兴头,我倆互相挪不动了自然会跟你开口。 凡事都讲究个水到渠成,吴鹏总,您做事太着急了,我虽然赌性大,但是毕竟做投行出身,风控意识还是比您想象得多点。不玩了不玩了,付康,我们走。” 吴鹏双手拽住了钱一明的袖子,想了一小会儿,双手一摊:“成成成,那就为您破个例,您跟付总反正都是我要当做兄弟的人,那就——一起上车吧。” 小警察低声赞道:“钱一明和付康反应都够快的,这样我们能少担心点。” 孟串儿和涂军坐在车里其实听不到耳麦里的监控,更听不见远处拉拉扯扯的吴鹏几个人在说些个啥,但是从他们的举动中能大概猜个子丑寅卯。 涂军正在拿着微型摄像机悄悄拍摄,法制进行时是录播,突出的是现场感,所以涂军不需要出镜记者,回去之后再配文案和声音都来得及。 只见钱一明和付康上了一辆本田crv,吴鹏坐在了副驾驶,旁边内傻狍子开车。 对讲机里传出声音:“一组四组原地待命,二组三组跟上。” 从孟串儿几人所坐的丰田后面缓缓开出来一辆标致408,越过了丰田,不远不近地跟在crv的后面。 孟串儿其实很想催促自己这辆车跟上,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钱一明跟付康越走越远,再过一会,耳麦里就会听不见声音了。 但是作为一个老警察的女儿,尤其是做过一名战地记者的战士,她明白服从命令在重大行动中的意义,这不是逞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唯一的选择就是相信警察。 所以她攥紧拳头,深呼吸了几口气,没吭声干扰。 对讲机在持续发出声音,汇报和指令并存:“现在是顺城路,目标想转弯,转到盛城街。” “二组沿着顺城路直走,不要跟了。三组跟转到盛城街。” “现在是盛城街,目标想去新城东路。” “三组继续跟。” “现在是新城东路,目标想去顺城路。” “三组不要跟了。” 这个点的路段c城还是有点堵的,过了20分钟左右,吴鹏所在的本田crv又神奇般地转悠回到了孟串儿他们的视线里。 车里的警察又能听见钱一明的声音了:“吴鹏总您溜傻子玩呢?” “嘿嘿嘿,谨慎谨慎,这不是不信任您跟付总啊,我们现在这也是在保护你们。” 孟串儿心里暗服这帮警察,要说办案子,还得人家专业的,这得是多大的预知能力和多么丰富的经验,才把吴鹏这种人看得透透的。 “目标回到一组视线,绕了个圈。” “一组四组跟上,二组三组分别在安城街和盛城街待命。” 四组征用了一辆出租车,行驶到了孟串儿这辆车的前面,孟串儿这辆车紧随其后。 中间收到指示,四组的出租车在绕城高速公路的入口没再跟,孟串儿他们跟着上了高速。 又开了能有20分钟,在高速公路的一个小出口,crv出去了。 周围的车越来越少,道路也由柏油马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车上两个警察眉头越皱越紧,随即跟对讲机汇报:“一组无法再跟了,要暴露了。” “停止跟踪,原地待命。” 钱一明跟付康身上都带着追踪定位仪,所以在车里的电脑上可以看到这两个代表两个人的小红点聚在一起,在朝着附属县级城市j市移动着。 直到crv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孟串儿的这辆车才又接到指令顺着土路朝着j市开了过去。 已经是秋天落木纷繁,北边城市冷得早,一入了夜竟有些寒风入骨的感觉,车里都开始开暖风的空调了。 孟串儿的手心儿已经微微攥出了汗,她并不害怕,但是的确很紧张。那两个已经变成了小红点的人,是为了她才以身犯险的。 孟串儿从来不缺胆子,若不是吴鹏完全没可能信任她,她不会允许钱一明和付康捣鼓出来这样的鬼主意。 命运真是神奇的东西,仇化成了恩,桥变成了路。芙蓉花变作断肠散,一局棋化作一颗心。走着走着,一切都变了。 以为永远不会走丢的,消失在风中;而原本视为寇仇的两个人,却变成了兄弟。 孟串儿盯着电脑的小红点,脑子分裂一样地胡思乱想,忽然间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俩怎么一直不动了??已经很久一点都没动了!!” 警察在对讲机里汇报:“目标的定位追综仪疑似被下了。” “一组,先找到定位仪再请示,小心不要暴露。” 孟串儿开始慌了起来:“他俩不会出事吧?” 后悔的感受又一次蔓延全身,如毒气扩散四肢,她非常自责,千不该万不该又一次把战友独自留在险地,这种滋味太难受了。 警察安抚道:“你不要紧张,冷静下来,这个原本就在我们预料范围内,这种场子,追踪定位仪基本都带不进去,只要他们两个扔的足够及时,安全上就不会出太大问题。” 一时间那场惨绝人寰的爆炸,那些刹那间就灰飞烟灭的楼房和人,还有血淋淋不忍目睹的尸块再次出现在眼前,孟串儿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有点喘不上气。 第一百二十八章 钱一明付康遇险 吴鹏跟傻狍子带着钱一明跟付康绕过了曲曲折折的很多段土路,直至后面一辆车都不再有。 两兄弟知道警察已经无法紧紧跟在他们后面,说一点不紧张是假的。但是这两个人虽然年纪比孟串儿还要小,资本市场的阅历却不浅。 多精明的狐狸都亲身试探过道行,只是在这种来回颠簸,愈来愈黑的路上,真的像是能随时窜出来不测。 付康试图打破沉默:“吴鹏总,您哥哥这个场子,不是开在坟圈子里吧?没事还能跟鬼玩玩捕鱼达人啥的。” 吴鹏猥琐地笑着回答:“快到了,二位别急。” 钱一明说:“我看,这是快出c城地界了。” 吴鹏回头看看他俩:“j市也是c城的附属县级市啊,归根结底还是c城。” 顺着车灯的有限视线范围,钱一明看到了前方大片废弃的工厂,工厂东边是一条河。吴鹏吸烟,所以车窗这会儿正开着,河里散发着臭气熏天的味道。 有点像一群人从来没洗过的脚丫子再捂进密不透风的棉鞋里,捂个几年,酝酿发酵再集体脱鞋。 付康捂着鼻子:“这踏马什么破地儿!” “付总再忍忍,保证咱场子里别有洞天。要啥设施有啥设施,再忍一忍!海松把窗户关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钱一明没吭声,但是偷偷屏住了呼吸,这个味道实在是终生难忘。 好容易捱过了这条河和那片荒芜的工厂,出现了一个小村庄。村庄里的人大概休息得比较早,一片乌漆嘛黑的房子,偶有几声狗吠,更是衬托了这个时间的山野寂静。 村头设置了三道路障,车的远光打过去还有三、四个彪形大汉在路障旁边站着。 吴鹏的车停在了路障旁边,几个彪形大汉迎了上来。 吴鹏回头,笑得让人想揍他:“两位大佬,下车吧,恐怕你们得按规矩接受一个安检。所有的金属、手机都不能带进村子。 两位大佬别生气哈,这不是我们场子原本的规定,是这个村子的规定。所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我想这道理都不用我多说。 当然了,这是最后一道工序了,检查完了我保证二位大佬不会再收到任何幺蛾子,可以安安心心、放放松松玩一个晚上。” 钱一明和付康心里明镜似的,防信号屏蔽的手机交出去也就交出去了,毕竟手机人人都有。 但若是脚底的探测仪和衬衫第一个纽扣的纽扣摄像机被金属探测仪测出来,吴鹏这张脸可就不会再对着他俩笑出来了。 这个村子怕是全村都不干净,也许村里大部分人的发家致富都指望着吴鹏这群人。 面前的这几个壮得像铁塔一样的傻狍子,也许会把他们两个扔进那条臭气熏天的河里。到时候全村众口一词说他俩天黑开车开进了河里,警察就算知道怎么回事也找不到证据。 重大的利益驱使,足可以草菅人命。 但是这种情境,公安早就嘱咐过他们千万次,所以对于有金属探测仪这件事,钱一明和付康都不意外。 两个人迅速对视了一眼,万分之一秒都没用上,一个假装颈椎不舒服松松领子;另一个咳嗽了几声装模作样摸了摸脖子就这两个瞬间把第一个扣子也就是纽扣摄像机撕下来了。 钱一明把摄像机握在手里,顺到了腿旁边。付康看得十分清楚,张嘴对吴鹏说道:“稍微等一下,我这好像脚气犯了,太痒了,哎呦呵痒死我了都踏马你整这个破地方,开了能有一个半小时的车。” 边说边弯腰把手往鞋里探,钱一明早偷偷把右脚跟抬了起来,付康撕掉了自己的追踪定位仪,顺便也把钱一明的撕了,又拿走了钱一明已经顺到右腿旁边的纽扣摄像机。 四个小玩意都握在了自己手里,一连串的动作在黑暗和拥挤的掩盖下毫无破绽。付康继续龇牙咧嘴:“钱总你先去安检,我挠一下,马上就过去。” 钱一明从容下车,把两个手机都交给了那几个傻狍子,然后伸开手臂,坦坦荡荡地让对方查了个遍。 “吴鹏总,您这场子要是今儿让我不满意,就凭这么繁琐,这么折磨人的前缀,我这辈子不会再来第二次的。” “钱总放心,肯定让您觉得物有所值。” 付康趿拉着鞋走下车,边走边嘶嘶哈哈:“得让我这个脚丫子见见空气,看来我今天赌桌上要走狗屎运,脚气居然在这时候犯了。” 低头提鞋的功夫,付康把那四个小玩意一把扔在了路边草丛里。随即不耐烦地起身,张开双臂:“赶紧的,查完好办正事,等会把我的狗屎运搜没了,要你们好看!” 付康没带那部防屏蔽的手机,因为临走前他留了个心眼儿,发现两部防屏蔽的手机一模一样,他当时觉得这东西如果带不进去,两部都得被扣下,一模一样的手机,还不是时尚新品,肯定会让对方起疑心。 若是能够带进去,理论上不是特别点子背,一部就可以了。所以他只把自己平时用的手机给了那几个搜身的。 全都检查完毕,吴鹏笑眯眯地松了一口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大佬,里面请。” 钱一明和付康二话没说跟了上去,在走过了两排房子之后绕进了一个非常宽敞的大院子,院子外面平平无奇,就是普通的农村的砖瓦房的大红门,门上还贴着两张钟馗的画像,房檐上挂着几岁干玉米,颇有点农家乐的感觉。 进去之后豁然开朗:里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李林当时看到的一切都原样复制到了这个院子中来石头桌子石头凳子,各色果盘小吃,弹古筝的美女一样不少。 “六子!赶紧过来迎接两位大佬,这两位大佬是我的好兄弟,今晚你亲自伺候!” “来喽!”一个点头哈腰的小个子男人从里屋一溜小跑跑过来:“两位大佬,包房请。” 付康笑道:“可以啊,吴鹏总,架势十足,看样子我跟老钱没白来啊。” “那是!我什么时候骗过兄弟!” 钱一明跟付康暂时蒙混过关,孟串儿这边心急如焚。 从那两个小红点不动了开始,警察们就开始疯狂飙车,开了能有20分钟,离村子还有个两三公里的距离,负责监控的警察警觉地发现了异常。 “跟踪定位仪就在这附近,前面是清水村,是连续三年的模范村,一直以来我们都怀疑这个村子不对劲,但是由于村子宗族相连,历史悠久,没有确切证据警察也没办法强行进入。 村口有路障,24小时有人值岗,小郑,咱俩提前下车吧。孟串儿,涂记者,你们两个在车里等候,如果出现突发状况,涂记者你开车带着孟串儿先走。” 涂军还想争取一下下车跟拍的机会,被孟串儿拦住了:“咱俩不能给警察添乱,真有危险,警察是保护我们还是自己逃命?” 两位警察冲孟串儿竖了竖大拇指,悄咪咪地弓着腰钻进了一大片半人多高的草丛里,缓缓地摸索着朝村口方向潜行。 看着警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步伐,孟串儿鼻子一酸,我们现世安稳的美好生活,背后的黑暗是看不见的,那些帮我们负重前行,把黑暗挡在了生活外面的人,真的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紧急行动 “你那俩哥们,状态靠不靠谱?” “没试验过,但是我相信他俩,估计他俩是把设备扔草丛里了。” “你自己怎么没上?这不符合你性格啊,赌徒也有女的,虽然少。” “只要我出现,对方800里之内就能闻到味道。等警察抓的时候,估计整个村子都会凭空消失。” “我擦,你这么重的味道吗?” “滚犊子。你赶紧去驾驶员的位置坐着,如果有状况,赶紧开车跑,这才是给保护我们的人最大的省心。” 涂军依言挪到了驾驶位,俩人不再说话,心惊肉跳地等。 过了好一会儿,车旁边的草丛有异动,两个警察又悉悉索索地摸了回来,涂军摸黑又挪腾回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负责监控的警察打开车门上了车,晃了晃手里的被付康扔到草丛里的四个小玩意:“俩人很聪明,判断已经进村子了,就是村子里村民众多,现在没办法判断他们在哪个位置。” 孟串儿犹豫了几秒钟,对警察说道:“那个,我带了无人机,配合你的电脑,可以基本监测到村子的全貌。” 俩警察和涂军异口同声:“啥?” 孟串儿从双肩包里把无人机拿了出来,警察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这玩意,又看了看神奇的孟串儿:“你这人……我真服了。” “举报人疑似已经被带进清水村,我们在清水村村口的四点钟方向,距离村子25公里,申请使用举报人带的无人机,并且请求支援。” “谨慎把握,二组三组四组还有10分钟到达现场。” 孟串儿心里盘算了几个来回,踟蹰地对身边的警察说:“二三四组加起来估计也就十几个人,估计赌场的保镖就不只这个数,若是村子存在包庇现象,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如果想谨慎保护所有人周全,建议特警支援。” 警察犹豫了一会儿,对讲机里轻轻呼叫了一声:“请求特警支援。” 幽蓝眼睛的无人机嗡嗡地飞上了天空,从草丛这边越过村口,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村子。负责监控的警察在车里盯着电脑指挥孟串儿:“往左,对对对,再往左……好的,停住……就这片亮灯,你这飞机能下降不?” “能,降多少你说话。” “停停停!推进一点,好的!够了够了,你把飞机升高按原路召回来吧。” “艹!”孟串儿惊叫了一声。 涂军慌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飞机动不了了!召不回来!”孟串儿蹿上车,看了一眼电脑,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 发现飞机在一个相对高于房子很多的地方不动了,警察挠挠头:“你这飞机,像是卡树上了。” 这时候二三四组的警察已经到位,纷纷下了车来到孟串儿这辆车的旁边。无人机拍摄的画面显示,院子里的狗正在朝无人机的方向疯狂吠叫。 “来不及等特警了,反正也已经知道了大概位置,一二三四组都有了。”那天看到的那个刑侦的小平头号令道。 “到!”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声音压低到极限,可是在这静夜里还是听来让人胆战心惊。 “一组四组分别从村子的两侧翻墙进去,二组村口蛰伏呼应,四组绕到村子后方以防嫌疑人潜逃。” “收到!” “你们两个在车里待着,有任何突发状况……” 孟串儿接了下半句:“先跑。” 小平头笑了一下:“行动!” 这边来说钱一明和付康。俩人被带进了一个全是黄花梨家具的房间里,一进门就有一张巨大无比的黄花梨桌子,长方形,20几个人分散围绕都绰绰有余。 桌子西侧的后面有一个横两米竖三米的黄花梨柜子,柜子门合起来是纷繁复杂的寓意为愚公移山的木雕。 一群穿着红色旗袍凹凸有致的美女拿了几把茶壶放在了付康和钱一明身边。付康开玩笑地调侃了一句:“吴鹏总,你这纯粹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啊,一会儿我要是不能开门红,就赖你这群美女啊。” 六子给俩人递上了两块折得方方正正的热毛巾:“两位大佬,暖暖手气,一会儿旺上加旺。” 钱一明拍了一下六子的脑袋,给了他一千块钱:“好小子,会说话。” “哎呦!可谢谢了我的钱老板。”六子贼眉鼠眼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褶皱的卫生纸。 付康拉了把椅子靠近钱一明,脸对着吴鹏说:“我看几把再上手。” “付总请随意,您二位尽兴吧,就当我不存在。”吴鹏嬉皮笑脸道。 荷官开牌:“想清楚下注,买定离手。” 钱一明推出去一万的筹码:“压庄。” “庄五点,闲三点,庄赢。” 钱一明微微一笑,付康推搡了他一把:“可以啊老钱,开门红啊。” 钱一明把筹码都收回来:“小钱,小钱。” “想清楚下注,买定离手。” ………… 就这么玩了能有半小时,钱一明赢了20多万,面上开始露出奇异神色,仿佛这次就是专门来赌博的,面前的红红绿绿的筹码变成了一摞一摞的人民币,铺散开一个远大前程。 要说这赌博的诱惑力真是世间无与伦比,都不要吹嘘自己的定力,在半小时的轻松谈笑间可以赢取20万的魔力,远比辛苦做项目处心积虑经营算计客户要爽一万倍。 钱一明把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压闲!”付康坐旁边偷偷用手指头掐了他大腿一下,钱一明若无其事。 “庄八点,闲……” “汪汪汪汪!!!”院子里的三只藏獒忽然齐刷刷地叫了起来,凶猛的来自动物界的狂哮打破了交错的习以为常的赌桌上的喧嚣,震慑着每个人的耳膜。 吴鹏跟六子的神情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吴鹏朝身边的傻狍子们使了个眼色,膀大腰圆的傻狍子鱼贯而出。 随即吴鹏拍了拍钱一明和付康的肩膀,敷衍笑道:“兄弟们先玩着,我出去看看这几只畜生怎么了。” 钱一明似乎被藏獒给叫回了魂儿,冷汗津津地看了一眼付康,用口型对出来两个字:“放心。” “闲四点,庄赢。”荷官说话间要收走钱一明的筹码,钱一明双手护住筹码,付康见状大叫道:“你出老千!你趁乱出老千!”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的热热闹闹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付康和钱一明激动到变形的脸。 荷官哪里受过这种指责,眼巴巴地望着付康恶狠狠的样子,都快哭了:“我……我没有。” 钱一明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我跟付康都看见了,你趁你们吴鹏总出去这功夫,换了牌,从坐这里半小时,我一局没输过,偏赶上吴鹏总出去看看狗,我20万全输了。 你觉得这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我俩四只眼睛看得真真的,你袖子里藏牌,刚才换的!” 荷官惊恐地拼命摇头:“我没有,您可以检查我的袖子,我没有藏牌!” 付康一拍桌子:“你还敢抵赖!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能揍你!居然敢在眼皮子底下出老千!”说话间两兄弟就要上前抓女荷官的西装领子,周围的赌徒们也不赌博了,一个一个红着眼睛傻了吧唧地看热闹。 像传说中无间地狱里的饿鬼地狱,一双双眼睛已经变异,毫无人性,也丁点感受不到温度。 海松这时候走了进来——就是开着crv把钱一明和付康带到这个地方来的膀大腰圆的傻狍子,一只手一个把钱一明和付康拎着,拖到了院子里。 付康的双手胡乱挥舞着:“干踏马啥?我们是吴鹏总的兄弟!你们出老千还有理了!放开!放开我!” 第一百三十章 六个警察跟吴鹏的对决 “怎么回事?”吴鹏叼着烟,歪着头看到张牙舞爪的付康和钱一明被从包房拖了出来。 “鹏哥,他们俩闹事,说我们这的荷官出老千。我觉得他俩就是来搅和局的。” “放你娘的狗臭屁!吴鹏总,我俩当你是兄弟,谁来场子都是找乐呵的,钱总刚才一下子输了20万,我们亲眼看见荷官出老千,我们输赢上百万的时候都有,不会因为一点钱跟你在这赖!”付康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冲吴鹏喷道,脖子上因为愤怒一条条的青筋突起。 吴鹏懒散地挥了挥手,海松松开了他们俩。 吴鹏走过来帮钱一明和付康整了整领子,然后嘴角挤出一抹笑:“两位大佬是我的兄弟,我也就不说两家话了,荷官都是我们雇的,你们的输赢跟荷官没关系,所以她没有理由出老千。 那么两位兄弟是怀疑我这个场子不干净了?我吴鹏敢对天发誓,从不赚老千这种恶心吧啦的钱,二位若是信,就继续进里面玩。若是找茬那咱们,可就做不成兄弟了。” 钱一明盯着吴鹏说:“吴鹏总,现在出不出老千都不是我最关注的了,20万对我来说还真不算个钱,这位叫海松的当众把我和付康这样拖出来,本身也说明你没拿我们当兄弟。” 海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对钱一明不屑一顾,转脸对吴鹏毕恭毕敬地说:“鹏哥,咱家这个狗叫得蹊跷,我去院子外那棵树上看看冒蓝光的是什么东西。” 吴鹏点点头,海松刚转身要走,钱一明大喝了一声:“站住!” 吴鹏皱了皱眉:“怎么着,钱总,您莫不是输了20万就输急眼了赖账吧?” “我说了我不关注这20万,但是海松让我折面子了,你得让他给我补回来。” 吴鹏挑了挑眉毛,海松回头冷笑道:“怎么补?” 付康叫道:“你要是不这样对我们,像吴鹏总这样好好解释,什么事都没有。我跟老钱好歹在投行圈子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们,你一会进去当众给我们跪下道个歉,这20万不管有没有老千,我俩都认了,怎么样?” 海松上去就给了付康一点炮,只听付康“嗷!”的一声倒在地上,海松开始踹他,边踹边说:“怎么样你妈个x,老子一开始就看你们两个不顺眼,吆五喝六的以为自己是老几!” 钱一明一看付康挨打,急忙上前拽,被海松一个横杵子怼到地上,然后被追过去也是一顿踹。 吴鹏把手中烟头扔在了地上,用鞋狠狠碾了几碾:“两位大佬,我的这个场子,动辄上亿输赢的也有,要说这区区20万,我还真没放在心上。可是我怎么瞧着,两位今天过来不像是找乐子,倒像是找茬子的呢?” 钱一明捂着肚子,疼得直打转:“吴鹏,你是不是不想要那一个亿的融资了?” 吴鹏走到钱一明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哎呦呦,我真害怕呀,那一个亿的融资投别的公司,人家敢收吗?少特么拿这个吓唬我,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别以为你们在融资上帮了我什么,充其量大家就是相互利用而已,别忘了,吴池总那边还要抽走5000万,而你们还要赚我5个点的fa! 我不能为你们两个破了我整个场子的规矩,过来闹事的一律严惩不贷,海松!拖他们两个去高级会客室,教教他们怎么守规矩!” 这海松膘肥体壮,能有200多斤,个子得超过190,说话间就又要像老鹰提小鸡那样把两兄弟提走。 就在这当口,所有的狗又都狂吠起来,眼睛都来不及眨的功夫,从围墙外四面八方跳出来六个持着九二式手枪的警察。 “不许动!全部举起手来蹲下!!蹲下!!警察!!” 吴鹏第一反应就是朝屋里跑,边跑边大喊:“收衣服!!!收衣服!!”认识吴鹏的人怕是从来没听过他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不像是人,倒像是被戳了菊花的山鬼精怪,凄厉急促又怪异。 里屋的荷官、叠码仔、赌徒、保镖登时乱做一团,像是大灾难来临之前的逃亡,不到三秒钟就有人跑到院子里来,随即越来越多的慌慌张张的人涌了出来。 小平头迫不得已朝天鸣了一枪:“全部都蹲下!!不许动!本来没多大事的,敢拒捕事儿就大了!!双手抱头!蹲下!” “啊!!!啊!!”枪声把人们的胆子震破,有些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人开始控制不住地尖叫。 钱一明和付康从地上爬起来顺势双手抱头蹲了下来,其他正在鼠窜的人不由自主地随着蹲下。在极度的慌乱中,没有主见的物种都会产生盲从效应,这会给予手足无措的他们以安全感。 “吴鹏!你如果再往前跑一步,我就要开枪了!今天就是来抓你的,明白吗?”小平头这个话除了给吴鹏以震慑,还明明白白地告诉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跟前面警告过的拒捕联系在一起,最大限度地避免异动。 但却正是这句话提醒了吴鹏,吴鹏缓缓地举起手来,慢慢转过身但他没有蹲下,而是死死盯着小平头,然后冷笑着开口道:“这里的村民何其无辜,你们作为人民警察,已经惊扰到人民了。” 其实吴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听到外面非常嘈杂和混乱的喊声、狗叫声、和一大群人的脚步声。 小平头知道当地的村民可能已经被吴鹏凄厉的喊声集结起来,而原本抱着头蹲在地上的人们开始被“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所惑,互相挤眉弄眼,蠢蠢欲动。 情况很危险,是真的很危险。近年来,随着一些案件的曝光、写实电影的关注度上升,人们对个别以宗族为单位的封闭式村庄有了些许了解。 比如解救被拐妇女和儿童,寻找和辨认是一大难题,但到最后解救更是一大难题。落后的村民们甚至会选择无视自己的生命也要拦住警察,用人海战术围住警车。有时候是为了拐来的媳妇儿,有时候是为了买来的孩子。 贫穷是最可怕的愚昧滋生的土壤。近年来扶贫工作的不断开展,是真的真的好太多了,但是那几年的确有个别如同现在描述的“清水村”这样的村子的存在。 警察做事是要遵纪守法的,警察不是土匪,不能因为执行任务不顺畅就把全村的人都叫上特警突突了,愚昧的村民,可恶的村民,无耻的村民,也是人民。 乌泱泱一大群村民带着狗和手电筒,牵着狗冲进了吴鹏的院子,把院子里站了个水泄不通。衣着多以粗蓝布和粗灰布为主,一个一个卷着裤腿子,眼神迷茫而空洞。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为啥要过来,又为啥要跟警察对抗。有点像生化危机里变了异或者被操控的僵尸。 小平头双手端着枪,对着吴鹏:“吴鹏!你如果继续顽固抵抗,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了,现在你主动走过来,我帮你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吴鹏的双手渐渐放了下来,耸了耸肩,阴笑道:“警察同志,我没有抵抗啊,更谈何顽固?您可别给我扣高帽子,我担待不起。只怕是今晚我跟你走,你也带不走我。 不如明天我主动去公安局跟您报备,也免得被打扰的无辜的村民担惊受怕,您看我的提议可行不?” 吴鹏说的是屁话,过了今天他没被带走,明天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再要抓他就已经如大海捞针般困难了。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这个“疏而不漏”也不能是这样的情景之下放走他。 村民们一步一步紧逼向前,地上的赌徒已经有的开始站了起来,五个警察端着枪,谨慎地向小平头靠拢,最后形成六个人背靠背围成一个小圈。 吴鹏不动声色地站在院子里,他知道这时候他跑不掉,但是一会儿乱起来却恰恰是他最好的逃跑时机。 自己跟哥哥从开这赌场的那天起,在没洗白的那天前,终究都有面临这一天的风险,然而一旦被抓,可能这辈子就会在监狱里呆着了,因为他们哥俩可不只开设赌场这一项罪名。 小平头高声喊道:“不要因为个别人的错误毁了自己!清水村的村民们赶快回家!不要受坏人蛊惑!”正气凛然的声音让那些正在缩紧包围圈的僵尸村民们心头一震。 震过之后却还是机械性地向前,向着六位警察压迫性地缓慢逼近。 小平头对着对讲机低声呼救:“清水村进村西转10点钟方向第二排院子,请求特警支援。” 混乱,一触即发。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苍天饶过谁 此时此刻,清水村外四点钟方向的拐角处,涂军和孟串儿已经等来了特警队。 英气勃勃的小伙子们是坐着两辆绿色卡车过来的,下车的时候都带着肃然整齐的威风凛凛,黑色特警服统一的是曾为军人的骄傲;整齐的磨蹭衣物的声音渗透现任公安特警的霸气。 孟串儿数了数,每组两个人一起下卡车,这两个人动作高度一致,跳下卡车的时间不到一秒钟就完成了,然后后面的人紧紧跟上。 总是在最最关键的时刻,这些祖国穿着制服的小伙子们,给人们生存的希望。 涂军跟特警队带队的队长打了个招呼:“江队好,又见面了,你们来了,我总可以跟拍了吧。” 江队严肃地点点头:“跟在狙击手后面,小心安全。” 孟串儿走到了江队身边,鞠了一躬:“感恩有你们。你们辛苦了!还有就是能否调几个人陪我去一趟村里的广播室?” 涂军赶紧介绍:“江队,她是孟串儿,世界著名的战地记者,您放心她不会给您添乱的。” 江队问道:“你要去广播室做什么?” “我从对讲机里听了个大概,我不相信村民会做出什么愚蠢的行为,而一旦如果是吴鹏花钱雇的,村里广播室的喇叭可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我争取用最大力量减少人员伤亡。” 江队看了看涂军,又望了望孟串儿,当机立断:“给你派四个战士!注意安全!” 孟串儿感激地连连点头:“好好好,赶紧出发!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 特警们潜入刚才负责监控的警察出没过的那片草丛,井然有序地向村口摸索,从节奏到步伐每个人都一模一样,草丛沙沙作响都变得有规律可循,要是不仔细看,更像是深秋的寒风吹动的观感。 孟串儿跟在四个特警后面,排在所有队伍的最末尾,她尽量保持跟特警们一样的速度和动作,保持整个队伍的和谐性,然而不一会就开始气喘吁吁。心下暗想:得亏到村口也就2.5公里,这要是再长点容易跟着跑吐了。 “什么人!”设路障那四个傻狍子在特警们极其靠近他们的时候,终于感觉到身边草丛的不对劲,拿着手电筒照射着走过来。 其实他们心里是没有太多忧虑的,在他们的蠢脑子里,路障的设置都是带倒刺的,车过来强行闯入就会爆胎。而这个地方是不会有任何行人出没的,没车根本过不来。 这就是陷入思维惯性里的直线蠢货,现在院子发生了啥他们都不知道,毕竟警察是从围墙翻过去的,翻过去的时候顺带手先把能看到的监控给剪了。 特警哪里会给他们用手电筒照到的机会,战术枪灯一开,强光晃得傻狍子们只顾着有手遮挡眼睛,孟串儿都没来及的观摩一下怎么制服他们,等她从草丛里爬上来,四个傻狍子已经被铐了交给村口蛰伏的二组了。 四个特警和孟串儿去寻找广播室了,其他特警冲着吴鹏所在的院子快速奔去。 院子里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内,“刘队,怎么办?”离小平头最近的警察有点焦灼地问道。 小平头分组的时候是十分讲究的,他把刑警队的兄弟们分到了出第一现场的组,此刻他身边的五个警察全是刑警。 在他眼里,刑警的警种的含义就是要去面对最高级别的风险,就是要把最大的存活机会让给别人吗,不管这个别人是自己的伙伴还是普通人。 兄弟们没有一个是怂包,跟着自己枪林弹雨过来了,只是今天这种场面若是出了问题,真是有点冤。因为这意味着没有倒在吴鹏这种人的手下,却在外围被KO。 这滋味,不好受。明知道这些愚昧的人为了蝇头小利受了坏人蛊惑,可是作为一名警察,明白法律的底线是什么,这些人罪不至死,贸然开枪更会激起无边愤怒的情绪。左右为难之下,这枪竟成了空有震慑力的摆设。 小平头咬着牙,带着兄弟们向后一步一步地退,他把枪上了膛对着吴鹏吼了一嗓子:“吴鹏!你这是在威胁警察!你不要亲手给自己加罪名!” 吴鹏奸笑:“我冤枉啊,在场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只耳朵,有谁看见听见我威胁警察了?就算我犯了点小错,可您这属于欲加之罪啊!” 铁链子拴住的藏獒们再一次地疯狂吠叫,特警带着旋风一样的气场强势进入院子,里外包抄,在最外面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把小平头等人和打算闹事的混混们全部围了起来。四周围墙上的狙击手也已经瞬间到位。 吴鹏已经彻底绝望,心态上由极端的恐惧和惊惶延展成破罐子破摔,人的脑子在这种极度失控的状态下容易呈现癫狂状态。 此刻的吴鹏已经知道自己跑不掉,被抓到可能就得把牢底坐穿,反抗是徒劳的,但是肯定比不反抗爽,这辈子估计只能爽这最后一次了。 他转脸冲着人群大喝:“平日里你们都没少分我的钱吧?这些人要断你们的财路,给我冲啊!” 这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疯狂,就像某期电视法制节目介绍说有两个很穷的人,邻居之间农闲时间打牌,其中一个输掉了不到一百元钱,怀恨在心,回家之后越想越气,转身出去把赢钱的人砍死了。 特警们已经做好了搏击的准备,等待着上级最后的命令。就在此刻,村里的各种大喇叭响起了孟串儿的声音:“请大家听我说几句话,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吴鹏那边的人,所以我很公平。” 一个标准播音腔的女音回荡在整个清水村的空气中,听惯了操着方言的男性声音,人们对这样的声音有着说不出来的好奇。 吴鹏简直要疯了,他居然能在J市这种荒郊野外的破村子听到他这辈子最厌烦的声音,而他就算处于癫狂的状态也知道孟串儿一开口,绝对没好事儿,所以他挥舞着双手命令道:“别听这娘们的!给我上!” 狙击手在围墙上请示上级:“吴鹏面前有两个保镖,大概有7成把握可以击中。” 但是此刻的喇叭一响,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吴鹏说了啥,一来声音没有喇叭大,二来此刻是真的没人关注。 “再等等,看看这个孟串儿说完之后的反应。”江队给狙击手继续下达原地待命的指示。 “现在清水村已经被警察包围了,公安系统出动了特警,警察今天无论能不能带走吴鹏,吴鹏都不能再给你们钱了。吴鹏不是你们的亲人,他能给你们的只有钱。 所以我非常理解大家对于不能够再拿到钱的遗憾,我决定给大家补偿。现在我身边有人做登记,来广播室报道的前二十名,一人会领到一千元钱的补助,后二十名一人五百元。 先到先得,决不食言。现在请大家来广播室门口排队领钱,四十名之后每人有安慰奖十元钱,先到先得,决不食言!” 最后一句“先到先得”决不食言还没有落地,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本就是被钱雇佣的混混们,呜嗷嗷呜地像饿急了的野兽一样争先恐后朝广播室跑去,后面的因为院子门太窄,不顾狙击手趴在墙上直接踩着亲人肩膀翻墙跑了。 场面混乱到吴鹏在后面气急败坏地狂喊:“我给一万!我给一万!”可惜没人听见,或者在孟串儿一针见血地把道理戳破之后,没人相信吧。 特警们面面相觑,没有接到江队行动的命令只能原封不动地守在院子里,江队目睹了整个场面,回头冲着已经笑趴了拿不稳摄像机的涂军问道:“你这个同行,做事这么邪性的吗?” 涂军哈哈大笑:“她她她现在在投行工作,用的是投行思维,不行了我得把这段掐了,镜头晃得没法看了。” 孟串儿找广播室很容易,因为村支部办公室门口有牌子,还有个特别简陋的小路标,简直就是专门为这几人准备的。 至于广播台的使用方法,别忘了这位姑奶奶是传媒大学新闻系毕业的,她不仅仅会使用,还曾经做过广播节目当作业。 至此,吴鹏大势已去,颓然地倒在地上,就像一滩软泥。他手下的保镖们见到他这个样子,全部如同丧家之犬,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这个害人不浅的地下赌场终于被一锅端掉,虽然今晚没有抓到吴飞,但是作恶多端的吴氏兄弟,怕是从此在C城就销声匿迹了。 特警们的手铐差点不够用,连赌徒带赌场工作人员总共103人包括钱一明和付康,江队留了人清点现场,拍照留证据,收缴赌资,自己带人去广播室支援还在混乱中的孟串儿去了。 孟串儿从对讲机里听到了指令,深舒了一口气,抽走全身力气一般靠在椅子上。 她给涂军发了条信息:“一会押送吴鹏的车上留个位置,我有话对他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半生归途 等处理了一窝蜂地抢进广播室的二百五们之后,天已经快要大亮了。为了抢钱,前面挤进来的不止20个,又不服气的开始破口大骂,然后大打出手。 什么哪年哪年你家欠我家一个铁锹,啥时候你拿走了我几个茄子之类的事情全部被翻出来作为打架的理由。 孟串儿和特警们为了维护秩序,只能强制性地规定,时间界限模糊的那几个石头剪子布,并且威胁他们如果再不排队,就取消这次给钱的活动,这才逼得他们渐渐安静下来。 挨着个的登记,要账号,(那时候有很大部分人还没有用微信转账的习惯,尽管全国我们看见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熟练使用微信和支付宝的支付功能。)然后再用警察带来的电脑登陆网上银行一个一个地转账。 特警们只负责维护秩序,小平头带人在清点赌场的人数和赌资,经侦的人最适合干现在帮着孟串儿的活儿,只不过多少有点高射炮打蚊子的感觉。 一切都忙完,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的颜色,清水村今早的炊烟都升起的格外慢些,一夜的混乱不堪让整个村子似乎需要重新整顿。黎明破晓间,但愿升腾的都是希望。 出于保护付康和钱一明的角度,他们两个得带着手铐一直坐到公安局,然后找合适的时机再被放出来。 孟串儿晃了晃僵硬到极点的脖子,转脸问江队:“吴鹏坐哪辆车?” 江队努努嘴:“门口经侦那辆,涂军正在车里折磨他呢,想做他采访,可惜他一句都不说。” 孟串儿一扫疲惫的倦容,推开了还在屋子里不肯散去的小混混们,朝吴鹏所在的车上走过去。 吴鹏一只手被靠在车后排蓬顶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拷在了旁边警察的手上,受到的重视可见一斑。 涂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回头吃力地拿着摄像机对着吴鹏,不知道再逼逼叨叨些啥。吴鹏半闭着双目,脖子仰得高高的,似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所有事都跟他无关。 孟串儿打开后座硬生生挤了进去坐在了吴鹏旁边,吴鹏抬眼望了她一下,继续闭上眼:“孟串儿,我特别好奇一点,把李林和我都整垮了,你图啥?” “图我爽啊。” 吴鹏睁开眼睛:“你爽?” “千金难买我乐意啊,我t的乐意你能拿我咋地?” 吴鹏冷哼了一声:“成王败寇,我认了。我若是不动你跟于小山的关系的心思,当初逼到那个份上,你也不会如此置我于死地。”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输在哪儿,真是蠢得够可以的!吴鹏,让我给你做最后一回老师,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而你,坏事做尽,良知全失,你的所思所想已经不能用‘人’这个种类去阐述。 所以你必须受到惩罚,让你机关算尽反误了性命才算对后来想步你后尘的人一个狠狠的警示。 让他们想到你就怕,怕到不敢轻易把良心扔了。至于你我之间的恩怨,是因为你不了解我的性格所导致的。 当你点燃我性格中的导火索,不把你和相关的人都炸死,我是不会罢休的。所以,” 孟串儿隔着吴鹏对经侦的警察说道:“他跟他的哥哥吴飞,伪造了一个假智能农业概念的公司,叫做春实智农,你们细查,事儿肯定不少。” 吴鹏狠狠瞪了孟串儿一眼,孟串儿笑眯眯地对他说:“莫生气,再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吴池的确是那家教育公司私募的法定代表人,但是那家私募上的2个亿早就不见了。 具体的细节你在受审的时候可以问问经侦的警察同志们,他们一准介绍得比我更详细。哦对了还有,付康、钱一明、吴池都是我的人,我们为了你真的是煞费苦心,这片苦心终于开花结果,还希望你能笑纳。” 说完孟串儿就下车了,多一眼她都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了,吴鹏拼命用头撞车窗,大喊大叫:“孟串儿!老子做鬼也要吃了你!”被警察呵斥了之后渐渐没声音了。 孟串儿颇为不屑一顾,有些人啊,人都做不好,就想做鬼了。 李林和吴鹏都被铲除了,根儿都没剩一个。 孟串儿得忙着寻找新的可以用来做支撑的东西,否则人生会忽然变得很草率,春雨未到花已落,都挺着忙地赶着场子,一顿闹腾,草草落幕,找不到支撑的话,剩下的日子就只能混了。想到这个,她就害怕,怕得直抖。 这种情况下的孟串儿跟谁较量都会赢,因为最后你会发现只要能豁出去跟人赌命,通常都能赌赢。尤其是孟串儿这种,没有啥牵绊和软肋,不把命当命的人。其实每个人的命都是一样的,只是别人愿意附加上其他的价值。 只是现在,连赌命都没人陪你玩了,无边无际的寂寞从胸口涌动出来,找不到办法排遣……怕是未来好多个夜晚,都无眠。 世间公道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一晃又是两年半,这世界早就物是人非事事休,沧海桑田地换了好几个轮回。 当年,地升控股的并购案告吹,少布梦造假接连上了将近半个月各大财经网站的头条,所有细节被挖个底儿掉。 从李林在机场被抓,伪造护照意图潜逃、职务侵占、业绩造假、洗钱转移海外……种种罪名加在一起,估计到这本书结束都看不见这个人了。 证监会把这件事的所有关联人员都移交到司法机关,又查出来一堆其他违法乱纪的事,任军和李林在牢里去做难兄难弟了。 吴鹏的审理是公开审理的,他哥哥吴飞逃到了香港转去国外,被引渡回来一起宣判的。涉hei、ju捕、洗钱、造假、开设赌场……数罪并罚,并且被当成了黑e势力的典型,没有缓刑的话就应该直接把牢底坐穿了。 无所顾忌的孟串儿一门心思赚钱,手黑心狠逐渐不满于单纯的fa把手伸到了投资领域,带着地宇证券一众人马跟小城和陈杰的战争公益基金联手,在业界声名鹊起,提起孟总竟在投行界的地界上全部都得抖三抖。 随着财财财和淘淘越长越大,两只狗子每年过一次生日,跟淘淘姥姥的关系也越发亲如母女,那笔钱早就连本带息如数归还。 张超和李丰隆的家人在她钱赚的盆满钵满了之后,每年会收到来自她的一大笔抚慰金,她谎称是报社给牺牲英雄的福利。 张超的儿子也到了上高中的年纪了,前儿还偷偷给她打电话说交了个小女朋友,这孩子有啥话总喜欢跟她这个小姨说,跟妈妈沟通得倒是不多。 熊样儿找了个老婆,还带到她家里去显摆过,后来老婆跟人跑了,孟串儿在家笑半天;老爷子老太太鬓角边的白发又添了许多,不再催她找对象结婚,在无意中提起谁家的孩子结婚生子都赶紧噤声觑着她怕又想起不该想起的人。 小城这两年的成长是最最不可思议的,每年平均过手100多个项目,他能准确而睿智地判断出最优秀的那百分之3到5,而孟串儿筛到了好项目也会直接丢给他。 所以在这个战争基金的投委会里,小城和孟串儿的话语权越来越重,(孟串儿作为基金的创始人,始终都在投委会里有投决权。)陈杰对俩人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客气和尊重。 小城除了多数的时间在茶楼待着,没事儿就跟孟串儿混一起,遛遛狗,做做饭。 还有个最大的变化,这两年半,任何人听不到她说任何有关于小山的任何东西,这名字是个禁忌,不能碰触不能提。 在偶尔应酬场合的觥筹交错间,会有瞬息而至的恍惚,转眼就被嘻嘻哈哈的盖了过去,谁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这个人更不知道那份爱还在不在她心里,当然,她自己知道。 迷上了喝生普,小城也喝,家里当年没带走的几十箱茶已经被喝得差不多了,那个禅机的女小人儿也从黄色变成了黄褐色,偷喝了不少茶,小城每次说她浪费,她也就笑笑不解释,喝一半浇一半这习惯是改不了了。 “你这一天天的浇花呢?这啥时候养成的破习惯啊,你瞅瞅它,变色了都。”小城叼着烟在孟串儿家里的小餐桌前抖腿——那是从前那个人的位置。 “你懂个屁,别t的抖了,男抖穷你不知道啊?” “对,又骂我。我这不闲的吗?要不咱俩去看个电影啊?” “有病啊?你去找你那个小主持人去,别整天在我这瞎胡混。” “找她干啥呀?我可不敢了,看着你我都吓死了,这辈子我一个人潇潇洒洒的吧,我可不瞎整。真的,看电影去吧,最近有个电影叫《半生归途》,评分老高了。” 听到这个名字孟串儿心里咯噔一下子,不可置信般又问了一遍:“叫啥?” “《半生归途》,咋地了?” “编剧是谁?” “那我哪知道啊,都关注导演,演员,谁关注编剧啊。”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埋藏了快三年的重要秘密 她拿出手机百度搜了一下,编剧真名不知道,照片没有,发布会不参加,但是艺名一看就知道是他,因为就俩字,不丢。 这小三年来,他微信的备注早就让孟串儿换成了“丢了”,心里也强压着所有千头万绪的念头,当初的书和电影的名字叫《一生归途》,现在让他改成了半生,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惊涛骇浪的伤感和想念硬生生地铺陈开来,淹没了她一直伪装着的满不在乎,小城坐对面瞅着,瞅着她从震惊到沮丧的全部过程。 见惯了宠辱不惊的孟串儿,聊生意甭管项目多大,气定神闲得让人心里发慌,自己却从不体会发慌是何物。 也从不会露出特别明显的情绪来,能让她这样失去控制的有且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在他的生命中也特别重要,却心照不宣她跟他都选择闭口不提。 “编剧是他吗?”小城犹豫半天才敢试探性地开口问一句。 “嗯,走,去电影院。”孟串儿起身要走。 小城赶紧拦着:“要不然别看了,串子,我有点心疼你。” 开什么玩笑,这两年多好歹平平静静,看完这个电影,万一里面有些有的没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其实那些前尘过往小城早就知道了,他也知道于小山不在国内,因为早在一年前有个做外贸的朋友想跟他一起合伙做芯片的生意,说起于小山曾经联系过他。 所以从那时候起,小城就已经知道了于小山人在那个国家——女神国,又叫山姆国。那是一个有着世界著名的女神雕像而用这雕像被命名的国度。远在大洋彼岸,时差隔着20多个小时,遥远到小城觉得此生都不会跟这个国家的任何人产生联系。 风土人情,饮食习惯,法律法规跟祖国截然不同,甚至跟整个世界都不同。女神国是个非常特殊的国家,科技发达却间谍猖狂;兵强马壮也凌霸四方;崇拜强权还金钱至上。 小城也想不明白他为啥会去女神国这么八杆子打不着的国家,要知道他俩做兄弟20几年,上学的时候连做梦都不曾聊过什么女神山姆国。 但是不管小城明不明白,他选择一直不跟孟串儿吐口。怕她义无反顾地去女神国,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人找不回来不说,可能更加失魂落魄。 他现在无比后悔嘴欠,非要看什么电影,这不没事找事吗??日子已经平静了这么久,怕是从此不安稳了。 小城心里暗骂,于小山你个瘪犊子玩意,要不然就麻利儿地回来,要不然就别整些幺蛾子。 孟串儿在那划拉手机订票:“不是你提议的吗?赶紧的,我票都定好了,走。” 由于是周末,电影院里座无虚席,演员导演都不咋出名,所以排片很少,口碑却出奇的好,都是一对一对情侣来看,小城和孟串儿在里面显得很突兀,也不拉手,也不互动,并没有爆米花饮料之类的标配,一个向右支着一个向左瘫着。 女一号姓孟,《烟味至爱》那本书里的孟串儿的孟。男一姓于,《淡淡的忧伤》里于小山的于。 开头黑屏,像是古旧回忆的老唱片,一男一女的声音:“……就做个承诺叫我们不走丢好不好?” “那要是丢了呢?” “嗯?你让我滚回来我就滚回来。”男一号温柔又充满了匪气。 孟串儿眼泪刷地掉下来,骂了一句:“我踏马的让你滚,你倒是滚回来啊。” 小城怼了她一下,小声儿警告:“嘎哈玩意儿,告你啊,这电影院,注意你的素质。” 周围人跟看怪物一样看了她一眼,像是时间静止,所有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咬着牙用手豁楞了一下眼睛不再吭声。 整个剧情除了结尾就跟做了一场幻梦一样,那些情节都是她切身经历过的。这些经历被孟串儿强行封印,想依靠强大的时光把封印烙在皮肤血液四肢百骸中,自己吞噬,自己吸收,自行消除。 如今尘封了两年半,封印被电影强制性解开,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每一缕肌肤都在承受着强制性解除封印的痛苦……疼痛难忍…… 时间太久太痛,以至于模糊了有些爱和想念,变成了恨,观众们看的是戏,只有她知道自己是戏中人,那分明是她的人生,她的私有记忆,那里面的每一个拥抱每一个亲吻每一次惊心动魄或平淡无奇都是属于她的,然而却像展览馆一样赤裸裸地展示在他人面前。 从头哭到尾,从无声无息地流泪到嚎啕大哭,小城几次想把她从座位上拎起来扔外面去,都没能坳得过她。 周围人已经被激怒了,彻底忍不了在看电影的时候有孟串儿这种神经病的存在:“有病吧?能不能好好看电影?你俩吵架外边吵去。没素质!” “就是就是,真讨厌!” ……电影结局是两个人忍受不了现实的琐碎分开了,男主角在茶园做茶,每天都在盯着手机等女主角归来的信息。 做茶给了好多大特写,整个电影最不可思议的就是这堆没啥用处的做茶的特写,看得人莫名其妙。 灯光亮起来,开始出各种工作人员名字的字幕,人们相继离场,只有小城坐着不动,任凭旁边的孟串儿哭得撕心裂肺——她需要这样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哭一哭离别,哭一哭孤独,哭一哭得到又失去的遗憾,也哭一哭连一句解释都不曾有过的误会…… 这种痛哭让小城觉得,她不再是死死撑着回忆捍卫领地的豹子,不再是谈笑间能掌项目生死的女魔头,也不再是无欲无求无爱无恨的神仙……她也真实地拥有喜怒哀乐,而在于小山身边的之前的那许多年,他都不曾见过和感受过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感情。 电影里的缠绵悱恻,刻骨铭心,无微不至那么真实,他忍不住把面前的这个女人代入到情节中去,无比熟悉的两张脸,说熟悉却又不完全熟悉的剧情,微妙却心有戚戚。 忽然间孟串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扔下小城就跑了,小城一脸懵逼:“这踏马的又抽啥风。” 她用尽全部力气奔跑,跑过好多十字路口,一路的烧烤店,小龙虾,仅存的灯火,跑过很多小区,很多车来车往,很多人来人往。 有人在凌晨的酒吧旁边给女朋友跪着送花,有人烤生蚝做羊肉串一片烟火气,有人喝得烂醉如泥被撞到了回头骂艹你妈个b…… 跑得她汗流浃背跑得她精疲力尽在七月流火的c城,天气已经逐渐转凉,可是她却还像酷暑一般地燥热。很多想象中和现实中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是十年前在图书馆看见的样子,是八年前在微博上评论的样子,是花前月下诗词歌赋谈论歌德卡夫卡的样子,是战火纷飞中互许生死的样子,是被生活折磨时死撑硬抗的样子…… 到家之后她毫不犹豫地拆了那饼在云南茶园两个人亲手制作的,算起来还有五个月才能拆的生普。 “这个茶得三年后才能喝,咱家温度刚刚好,你不要好奇把它拆了那就没意思了。” ………… “谁稀罕你那个最高境界的生普,这饼茶对于我的意义就是你亲自带我采的做的,三年三十年的就那么回事,搁着吧,留作纪念。” ………… 刚打开包装,赫然在茶饼上有一张小纸条:“这一生,我们不走丢。”然后是一个电话号码。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万般离愁说三年 孟串儿在看到这张纸条和这个电话的时候非常愤怒,如一团无量天火从胸腔爆裂开来,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在身体的每个细小角落燃烧,爆破,炸开,连成一片。 这踏马的算什么?这茶饼制作的时候还没有关鹏那档子事,封好了之后绝对不可能有机会拆开,所以无论当天他是不是误会,如何误会,他都早已经做好要走的决定。 也就是说那个人的出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没人强迫,也并非完全意义上的冲动,只不过时机刚刚好。 而她却傻乎乎地一直遗憾,遗憾那些连说都来不及说的解释显得那么苍白和无意义,再想到曾经他们对出轨有过一次放松的谈话,那时候他的心理状况才刚刚好一点。 她问他如果有一天跟别人睡了让他知道了还真会送束花吗?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都会问一些毫无意义并不会发生的问题。 有时候会因为设想出的情景而争吵得面红耳赤,其实有些状况一辈子都不会发生,而女人这种生物就是会揪着永远不会发生的事实假象然后根据回答选择性生气。 那个人的回答非常认真,他说他会非常难过,估计会头也不回地走掉。她问他那如果我让你滚回来呢?犹记他当时无奈地大叫:“你都跟人睡了还不让我走,你太霸道了!” “你那意思你的承诺是有前提的,你开始的时候怎么不设前提呢?” “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我死的那天我仍然爱你,但是我可能会选择出去安静两三年。平复好情绪再回来找你。” 想到这些孟串儿一股邪火窜上来气得浑身发抖,她抓起手机拨打了这个号码,在还没接通的时候又挂了。 艹,好纠结!毕竟也有将近三年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声音,这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总不能说,那啥,你还好不?好尼玛个大爪子,现在最想干的事情就是狂揍他一顿。 而且这个人到底当初为什么一定要走,是现在孟串儿心里最无法平衡的矛盾和冲突,可是却也无法开口问,时隔近三年,有些情绪被岁月的尘土埋得太深了,再次挖出来的时候,早已忘了是什么时候埋的,有些生锈或腐化了。 或者说,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她记忆的角落里藏着,藏得如此完好,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样,并且永远都无从得知,只有这些情绪忽然自己走出来,不知何时,突然间的一个现身,闪了孟串儿一下,然后又连续暴打她,无来由的被情绪殴打,让她无比恍惚。 万一他不用这个号了,万一他交了新女朋友了甚至结婚了,万一他语气疏离如陌生人,万一万一万一她开始满地转圈,团团转。 不要脸,大洒逼,害的我难过了这样久,大骗子,还说什么不走丢,一消失了全世界都找不到,二百五她跟这把所有的词儿全骂遍了,觉得还是应该把电话打过去,因为这样暗地里骂着实在不解气。 这会儿半夜了,要不明天打吧,也有可能静音听不到他听不到不要紧,要是听到了没接,明天会不会就停机了?这可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再断了就彻底找不到这人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着急?我们不走丢,又不是我一个人不走丢,有人自己想丢,难道要我强留么?这个电话啊,扔旁边又拿回来,拿回来又扔旁边,如此反复思量反复纠结。 可惜孟串儿的手比心实在,来回掂量的功夫号码已经拨出去了,电话等待的声音很奇怪,并不是“嘟嘟”,而是一个实心的“嘟”后面跟着一个虚声的“嘟”,做记者采访过xiang港的经济学家,在阿富han也呆了两年多,经验告诉她,号码的主人在境外。 好哇,我在国内几乎把天地都翻了一遍,你居然跑出国了!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出银河系呢,宇宙成是宽广,你倒是去浪啊! 孟串儿都还没来的及在脑海中转第二个想法,电话忽然接通了,对方先开的口,声音有一丝迫不及待的急切:“你终于把茶拆了。” 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那种熟悉又带有一丝陌生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宿命席卷而来,反复斟酌确认都犹恐是梦中。眼泪蜿蜒爬在久违的脸上,接电话的右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等了将近三年,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看着这部电话,生怕它什么时候响了我没有听到。我就这样一直等着,盼着,相信这一时刻一定会到来。孟串儿,我他妈的想死你了。” “想你妈个X,你个大傻X!当年那是李林和任军联合吴鹏为了算计我故意安排的局,给我下了乖乖水,就为了让你看到那一幕! 我踏马的恢复意识的时候都早晨七点多了,你就这么走了,一走就是三年了无音信,跟死了一样,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承担可多委屈了? 我告诉你于小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张纸条明明是在事情发生之前你放进去的,全天下就踏马的你最聪明,其他人全是智障!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处心积虑地想要走??全天下最阴损,最狠毒,最无耻的人就是你!什么吴鹏,什么李林任军,你比起他们那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踏马什么我们不走丢,全尼玛是骗鬼的话,什么我让你滚回来你就滚回来,你不是滚了吗?你就再滚远点!这辈子都别想滚回来了!” “咣!!!” 电话断了,于小山在电话这头屡次想插嘴,都完全插不上。孟串儿说话原本就连珠炮一样,这世界上只有她不想打断的对话,没有人可以打断她说话。 那句“这辈子都别想滚回来了”一出口,于小山就知道她要挂电话,慌忙高声拦住:“你听我说!喂???喂??” 孟串儿那段话是一口气说完的,说完手机就让孟串儿摔墙上去了,砸了个稀碎不说都开始着火了,于小山再往回拨的时候已经拨不通了。 于小山叹了一口气,他跟这个丫头纠缠了一定不止一辈子,孟串儿自己不知道,这个电话硬生生扭转了于小山整个余生的方向。 孟串儿猜得没错,他的确人在异国,女神国。在女神国这三年是另一段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岁月,这通电话不来,于小山明天就要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孟串儿电话来之前,他正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微博,想在上面留遗言给孟串儿,然后去复仇,去用生命实现自己的尊严。 但是此刻,他不想了,他觉得尊严不重要,至少没有这通电话重要。没接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尊严和孟串儿之间的差距如此悬殊。 他点上一支烟,把电脑关了,静静地回想了一遍离开孟串儿之后的这几年。 第一百三十五章 血雨腥风的新征程开始了 这两年多的时间,其实于小山无时无刻不在等着这个电话,等待的同时也在害怕。那种感觉就像是,随时准备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却不知道里面放出来个什么东西。 于小山的双向情感障碍的确没有完全恢复,受到关鹏刺激了之后他更是完全拒绝跟亲密的人有任何联系,亲人、爱人、朋友、甚至熟悉的环境都会让他感受到可怕和恐惧。 无法具体形容这种疾病带来的感受,不是不想联络,而是联络无能。就如同他骨子里非常信任孟串儿,可是在双向情感障碍的病态中却在拒绝相信。 拒绝相信的不是孟串儿人品,而是天长地久的爱情。所以他灵魂深处在炽热地盼望孟串儿能找到茶里的纸条,找到他;但是却也在害怕万一找到他,而他却还处在联络无能的状态中。 但他清楚孟串儿那个娘们儿的性格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打开那饼茶,更看不到他留下的那一段话。 所以他在那个剧本的最后做了些修改,留了一个只有他们俩能领悟到的提示,他想这部电影上映的那一刻,孟串儿一定能够看到和想到。而那个时间也给自己留下了恢复状态的阶段。 当初的离开,看到酒店的那一幕只不过是一个点,无论真的假的都不是他离开的主要原因。 而留下那饼茶那段话是在那个点之前,也就是说于小山早已经预想到了这个后来的局面。 这一切并不是不爱,而是太爱太在乎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他们彼此追求的爱情是在他们心中的完美,而这个完美来源于对方。 然而金钱、现实、油盐酱醋茶这些都在叫嚣着,惊醒了他们的美梦,原来一切还得归入现实,梦中伴侣只在梦中,神雕侠侣也只在武侠世界,而现实中的爱情再梦幻再惊险最终也就是丛林探险,探完了还得回家过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 可是这些正是于小山害怕的,多年他所期待和追求的是心灵上的爱情和满足,他不确定此生是否能遇见和拥有,当他碰到孟串儿的时候他确信他看到了得到了,也为此付出了,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他觉得人生最美的时段。 但后来现实的狗血让这段纯美的爱情即将偏离他们心中的轨道,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如果任其发展,那份爱还会不会在他们的人生中如梦如幻,这是那段时间他常想的问题。 自己被情绪吞没的那一年多,孟串儿像个背着五行山的孙猴子,负重前行,自己不仅没有能够保护她照顾她,连不给她压力都做不到,因为自己本身就是那座五行山。 这种感受是于小山永远接受不了,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补救措施的时候,内心的堤坝决堤了。 宾馆的事情发生之后,于小山一个人在北京呆了一个多月,本来想冷静冷静,好好想一想他们之间的问题,然后再去做下一步的行动。 好几次拿起电话,想给孟串儿打过去,最后还是放下了,很多话他没勇气说出来,更没勇气看着或听到孟串儿离开他后的悲戚,不用说看,这些他想一下都会心痛不已。 他利用那段时间,把剧本彻底的修改了一遍然后扔给了制片方,那是属于他和孟串儿的一切,修改的过程中那一幕又一幕经过他的脑海都无比酸疼,但他还是忍住了,与其忍住这些美丽的酸痛和悲伤,他也不愿看到这些美丽在他们的面前崩塌、溃败。 于小山跟小城那个在女神国的朋友沟通了几次,那哥们儿叫赵子飞,跟小城是光屁股娃娃,出国留学的时候比较早,毕业就留那边了。 留在女神国后跟小城的联系就自然变得少了,一年能打个一次电话撑死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小城后知后觉才听赵子飞说起于小山联系过他的事情。 赵子飞这个人吧,之前在世界几个牛逼的科技公司都混过,混久了就想自己出来单干,主攻芯片。 本来想做研发,但他的技术团队实在不具备创新能力,几轮融资倒是成功募集到了资金,但是芯片这东西,需要的研发实力不是一般的强,以至于到最后,赵子飞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自己做研发这件事。 可是梦想还在,赵子飞也是个热血的,期待能有华人真正研究出属于自己的,领先的,不依托于国外科研的芯片产品。可是连着耗光了投资机构的钱,手头已经开始坐吃山空了。 所以没办法,转回头想先把精力放到组装和倒卖上,目的非常简单,先搂点钱再自己做研发。 原来全球的芯片市场一直是女神国一方独大,什么G通、英D、赛灵S……等等,基本垄断全球市场,后来中国的H为海思、中X、BT大陆、芯成……等等在近几年迅速崛起。 要是论先进,那还是女神国的芯片更加先进,但若是论技术成熟度和产品设计以及价格都比原来女神国的老牌占有率,不是一星半点的优势,所以对他们的芯片市场冲击力是巨大的。 而且随着近几年科技融入生活的各个领域,芯片市场的需求量与日俱增,不仅仅局限于当年的半导体、电脑、手机,现在几乎涵盖所有领域。 现在有的鞋子中都植入芯片,还有小孩玩的玩具这些最简单的东西都可以用一颗芯片来记录和支配。 所以这个市场,是很多企业和国家都想要抢占的一块领地,并且这代表了一个国家的科技现代化程度的高低,在这方面,女神国是绝不会也不可能低头的。 所以他们会通过各种方式,通过限制和外交手段压制外国芯片在本国以及其他国家的出口和销售,但他们本国的产品却可以畅通无阻。 即使同样的产品,它们的价格是外国产品的一倍,但有些国家和企业也必须买单。不是因为这些国家二百五,而是因为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得罪女神国,纵然知道它多少存在一定的霸权主义。 大哥说话了,小弟还得过日子,所以不敢不听,即使兄弟心里憋屈,也没办法。 赵子飞在这个圈里混了多年,这里面的所有猫腻他太了解了,政治层面、国家层面、技术层面……各个方面都了如指掌。 所以他打算从这里面找空隙钻出去,并且这个空隙能带来的经济利益可想而知,各方面条件他都具备,就差一个中方的合伙人,这个人需要具备几点:有能力,有一定的关系,和少量资金,最主要人品还得靠得住,真有事儿能一起顶。 于小山跟他详细的沟通了几个轮回之后,加上自己查阅一些资料,基本摸清了他的路数。其实很简单,也不犯什么说头,更不用说触碰法律了,只不过是需要躲避一些女神国的政策要求。 简单来说就是于小山到女神国注册一家商贸公司,然后从中国进口一系列的芯片半成品,每一个零件单独进口,然后再通过正规渠道分批转卖给赵子飞他们的科技公司,经他们公司的简单快速的组装,摇身变成女神国芯片,再转卖其他国家。 即便这样折腾几轮所有成本加起来也比女神国自主研发的芯片要便宜得多,而且很多国家跟女神国政府有协议,只能从女神国采购。 这中间需要规避很多相关的法律和政策,一不留神就会被起诉,做这种生意的人需要极大的智慧和判断力,赵子飞玩不来,但于小山可以。 由于他们的需求量小,技术要求简单,那些大企业根本看不起这些小单,所以很多时候弄得他们很头疼,也会把小单子转交给类似赵子飞这样的公司。 而赵子飞原来在那些大公司负责过销售,所以这方面的人脉他太多了,对于他来说只要做出来,控制好成本,销路根本就不是问题,这钱挣得会很容易。 这种生意如果放在之前,于小山连看都不会看,这种费心费力的钱对于他来说太没劲了。 但现在不一样,经过一个多月的思考他钻进了一个牛角尖:对于他和孟串儿之间的爱情,他们想维持住那种美就需要一个必备的因素,就是脱离现实与社会。 然而,作为两个需要吃喝拉撒睡,需要生活基础的人来说,想要做到这一点最先解决的就是钱的问题。 假如他们可以做到有一个亿或者几千万存款放到银行存着,那一年的利息就够他俩吃喝玩乐的了,别的就可以啥都不想了,就想着对方和享受岁月。 再要放到几年前,形势好的时候,在C城,于小山很容易做到。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所以他需要朝这个方向去努力,哪怕浪费几年的时间。 并且他傻了吧唧地认为自己绝对相信,他们之间的爱经得起岁月的蹂躏,只要忍受住那种想念,几年根本算不了什么。 其实这就是于小山艹蛋的地方,也许伴随着大部分病态的因素,一切都是他以为,他觉得,他没想过孟串儿以不以为,觉不觉得。 两个蠢货都想给对方最好的,一个以为自己是五行山在压着孙猴子;一个丝毫感受不到五行山的压力,因为自己撑起风雨撑起天下两个人就都会好。 不管怎么说,他把一切跟赵子飞商定好了之后,办好了签证,拿着《半生归途》制片方给的钱就只身去了女神国,开始了他的一段新的征程。 谁也没想到的是,江湖路远,血雨腥风,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差点不复还。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博南诺初次登场 于小山的目的地是女神国的牛姚省,经过一天左右的飞行时间,到达了牛姚省的机场,接机的人你们一定大吃一惊是卡尼,和马上即将成为他的妻子的苏珊娜。 那年于小山和孟串儿离开阿富汗之后,卡尼照顾了一段时间当时的那个女神国记者苏珊娜。 后来苏珊娜回国了,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最终两个人凑乎到一起了,还贼拉相爱,据说他俩特别感谢于小山和孟串儿,因为没有那俩就没有这俩。 卡尼早于小山一年来的纽约,在这找了一份工作,但由于他的祖籍问题大家都懂的在女神国处处闹心时时麻烦,属于西方国家严防死守紧紧盯着的一类人。 所以苏珊娜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毅然决定结婚。于小山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准备婚礼。这两个人是怎样突破种族、国度、信仰、生活习惯、家族反对等种种千山万水的隔阂才能走在一起的,就算我只言片语,诸位怕是也能脑补出一整部电视剧。 命运就是这样奇妙,转弯抹角处等待你的,也许是意外,也许是故人。就在于小山临出发的前几天,一年多没有联系的卡尼忽然给他的邮箱留了言。 而卡尼本身跟他在国内的过往没有任何牵扯,跟他联系起来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俩哥们通过电话之后才知道原来卡尼也在女神国。 于小山走完落地审核签证的流程之后,出了机场,卡尼离老远就张开手臂走到他身边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即苏珊娜也轻轻地拥抱了于小山。为了阅读方便,在女神国部分的语言直接翻译成中 “于!你说我们是不是非常有缘分,本来以为从母国分开之后,再见面就难了,如今并未过去很久,居然在女神国又能见面!” 上一次匆匆见卡尼,还是阿富汗的生死救援,孤身而来,携孟串儿而去。如今再见面,却是另一个国度,另一种心情。 苏珊娜微笑道:“于,我跟卡尼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住在他的单身公寓里,因为我们要结婚了,会住在新买的房子。我们离得不远,有需要帮助的我们很乐意效劳。” 说完那双湛蓝的大眼睛充满爱意地看向卡尼,卡尼忍不住用额头轻抵了一下她,然后吻了一下她的嘴巴,苏珊娜在卡尼的嘴唇快要离开的那一瞬间又补亲了一下他。 看着他们的相爱和亲密,于小山心里也是另一番滋味,苦辣酸甜都没法形容,反正挺他妈不得劲儿的。 卡尼把于小山的行李拎到后备箱又帮他打开了车门:“于,不愧是你的性格,带这样少的行李就来牛姚,孟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于小山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飘向窗外:“卡尼,苏珊娜,有件事我必须强调一下,我来女神国的事情,你们暂时不要告诉孟串儿,我也不想说为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尊重我。” 卡尼跟苏珊娜对视了一眼,狐疑万千,但是没再吭声。 卡尼的单身公寓有七十多平,家具一应俱全,干净整洁,卧室朝阳,看上去非常舒服。于小山把自己的茶具先摆到客厅的桌子上去,小心翼翼地拿出禅机的男小人,又擦拭了几遍。 站起来拍了拍卡尼的肩膀:“兄弟,不说谢了。” 卡尼耸耸肩:“愿真主保佑你,我的朋友。我们去吃饭吧,我带你去尝尝这里的中餐。这里有个十分出名的中餐馆,叫做喜福居。”卡尼的喜福居三个字的口音特别滑稽,基本读成了“喜胡猪”。 于小山愣了一下:“你不是不能吃嗯”话到嘴边没敢说那个单词,他用鼻子模仿猪吭哧了两声。苏珊娜哈哈大笑:“于,你太幽默了,我们带你去了就知道了。” 喜福居是不仅仅在牛姚省是最高端的餐馆,在整个女神国都是。其实当你走遍世界你会发现,中国的美食如果说排第二,没有国家敢排第一。 欧洲有些国家诸如法国、荷兰、意大利等地方,最贵的美食依次是:中国菜,日本料理,韩国烤肉,本土菜。尤其是荷兰,荷兰人特别喜欢吃土豆,土豆泥土豆饼蒸土豆炸薯条以至于有年土豆减产,饿坏了好多人。 喜福居是粤菜馆,当地的中东和印度人更喜欢吃川菜,而其他人更喜欢吃粤菜和京菜,诸如菠萝肉、北京烤鸭都是最受欢迎的。 门脸没有想象中的大,跟国内的豪华餐馆比起来那的确是有点寒酸了。但是菜品却意料之外的好吃。 于小山其实面对一桌的美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胃口,但卡尼盛情难却,加上东西也确实美味,就往嘴里机械地塞食物。 “卡尼,我要在牛姚这儿建立一个公司,需要做什么?” 卡尼细心地帮苏珊娜卷了个鸭饼放在她的盘子里,然后回答于小山的问题:“首先,你得有3个高管,其次,在这里总裁是个行政职务,董事长是不重要的。这跟你们国家有所不同。 然后,你得弄到EIN的税号,这个我建议你花一千女神币相当于人民币600多元找牛姚当地的信使帮你弄,也可以自己,但是自己的话” 卡尼话还没说完,忽然离好远来了一个声音:“卡尼!苏珊娜!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女神!好久不见了!” 随话音儿窜出来一个华人,一米六五左右,微胖,寸头,圆鼻头方脸八字眉薄嘴唇,眼睛不大却射出一股精光,这人的脑袋总是耷拉着,让人怀疑一不小心就能掉下来。 卡尼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随即微笑:“铁锁,阿拉的平安在你身上。” “哈哈哈,在我身上,也在你身上,在所有人身上。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中国朋友,于小山,这位是铁锁。” 于小山没站起来,只淡淡地点了个头,他能感受到卡尼的气场的变化,这种状态绝不是对一个很合得来的朋友。 铁锁伸出来的手没收到回应,收回来尴尬地搓了搓手:“我那边还有朋友,有需要尽管找我啊。”说完耷拉着脑袋走了。 于小山也没抬头,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这人是谁?” 卡尼摇摇头:“最好不要跟他扯上关系,他后面有全女神国最凶的组织博南诺。高利贷、杀人、绑架无恶不作,只不过现在女神国政府抓得紧,他们明面上不敢太嚣张,都转到暗地里做了。” 于小山停下了筷子:“博南诺?双层棺材那个?”双层棺材上层有装死的人,下层是真死的。若是哪个成员想炸死,就可以利用这个棺材逃出来。博南诺的这项发明当时在女神国名震全国。 卡尼点点头。 “这货不像组织的,倒像个二串子。”于小山“二串子”这个词儿不会翻译,就直接说的中,把卡尼说一愣。 “什么是二串子?” “没什么,就说他没那个气势。” “啊!于!你真的太智慧了,他的确只是偶尔帮博南诺做事,但不是博南诺的成员。他自己开了个湖南菜馆,做的都是合法生意。” “嗯,卡尼你放心吧,我来这里为的就是求财,我也做合法生意,跟什么博南诺,诺南博的敬而远之就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亚青社和它的老爷子宋暮新 接下来的一年,如飞一般刷刷过去。于小山的事业也在牛姚初见成色。 于小山曾在国外呆过好些年,语言不成问题;卡尼跟苏珊娜也会常来坐坐,生活中不是十分寂寞,更何况他已经过了喜欢闹腾的年龄。 刚开始到牛姚的时候一切都很顺,生意也迅速展开,跟那个赵子飞相处的也不错,毕竟都是C城人,有共同的性格和话题。 他们的合作很简单,开始赵子飞的想法是各占股份,都合在一起做,也就是他持有于小山贸易公司的股份,然后他会相应的给于小山他科技公司的股份。 于小山嫌这样麻烦,还是自己做自己的,简单一点。于小山的公司和赵子飞的公司签一个采购协议就完事了,而在价格上给彼此留出一部分空间,都有利可图就行,也不做独家,也没有其他要求,纯属买卖关系。 几单生意之后,有了一些资本,于小山把公司扩大了一些,招了几个中国留学生,跟国内的沟通和对接他们去做就完事了,也不用他自己来回跑了。 当然了绝大部分的雇员都来自于女神国本地,不帮政府解决就业问题,在这里是不会太受待见的。 卡尼本来就仙仙儿的,于小山来了之后他更是按奈不住,后来干脆就加入了于小山的公司给他做了副手。 公司的业务从一开始只对赵子飞一家公司,到后来几十家客户需求。 而公司那些工作人员也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劲儿劲儿的,因为业务越来越多,利润也分得多。 业务部一个叫Kye的女神国小男孩,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在一个月工资和奖金拿到手之后端着一杯酒来到于小山面前,用那些中国同事教他的蹩脚说:“老板,你,牛逼!苹果,请我去,我都说,滚!” 于小山笑笑说:“你个山炮!” 他蒙了,不懂啥意思,瞪着眼睛看着中国同事,大伙都乐了,但并不会给他翻译。 不到一年的时间,于小山把公司搬进了牛姚省的华人聚集地汉人街,在那弄了一个门面,开了一个雨山茶楼,楼下茶楼,楼上公司。 每天他的工作就是楼下喝茶聊天,接待客户,一大堆华商也总往他这里聚,跟在国内没啥两样。 说来也怪,他的情感双向障碍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似乎完美蛰伏了下来,只要不去想国内的事情就跟正常人一样。 唯独,就是一直自己一个人,时常翻开孟串儿的那本烟味至爱看来看去。有时打开电脑想要写点东西,结果电脑上闪烁的全部都是孟串儿的样子和他们在一起时的一幕又一幕,最终只能立刻关了电脑,再不敢碰。 这天卡尼穿了一套纯白色的汉服,没有带头巾,头发束起还带了个发冠,溜到了汉人街的雨山茶楼,一进于小山办公室就笑眯眯地:“于,我带你去看戏。” 于小山正在往禅机的男小人身上浇茶,一见他这个装束不禁哑然:“卡尼,你玩角色扮演呢?你什么时候有了穿汉服的嗜好?不过该说不说,我们的汉服真的飘逸优雅,很帅气!” 卡尼喝了一杯茶,随即站起身说:“走!于!再晚一点就看不到了!” 于小山边穿外套边往外走边问:“什么玩意看不到了?” 汉人街有一个颇有亚洲特色的牌坊,飞檐翘璧,金碧辉煌。在充满摩天大楼的逼仄紧闭的牛姚省,这种建筑特色还是颇为少见的。 此刻这个牌坊下正聚集了一群人,各种各样的皮肤和头发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站在那儿看热闹,人们还举着各种语言的横幅和标语。人山人海,煞是热闹。 周围店铺基本都处于暂时停业的状态,看来全都被这次活动影响着呢。卡尼带着于小山来到了外围。 于小山好奇地问:“这是在干啥?” 卡尼神秘地眨眨眼,回答道:“亚青社首领三年一度的选举。” 于小山的眼睛瞬间就眯缝起来了,他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 拥有东方神秘色彩的亚青社,到现今已经超百年历史,在女神国中一直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早就是女神国著名的十大组织之一。 其成员对扫除异己所施行的残酷手段,更是让人胆颤心惊。 很久之前就有人说,在女神国,如果要让一个人粉身碎骨,找亚青。要一个人生活在永无止境的恐惧,找亚青。 并且亚青社不只在女神国汉人街恶名昭彰,连执法的法官、女神国各省调查局探员、警察都惧怕三分,历年来亚青社都是司法单位列为极欲扫除的头号犯罪组织。也是唯一可以和博南诺相抗衡的组织。 而这个由亚洲人为主要成员的组织,势力量程经年累月之后遍布全球,令人闻风丧胆。 在这里要解释一下女神国的枪支管理。女神国的枪支是可以流通的,军火商们每年要缴纳大量金钱给政府,某些非常庞大的军火商甚至会给女神国总统的选举提供经费支持。 女神国也会进行一些有效的限制,但是省与省之间的法律不同,所以限制也各不相同。共同点是必须要考取合法的持枪证,并且有些省即使有合法持枪证也不能随便拿着枪在大街上闲逛。 牛姚省可以,不过得做好准备警察会随时盘问和巡查持枪证,非法持枪是会被判重罪,不得保释的那种。另外,收藏类的枪支和使用类的枪支也都有比较详细的划分,这里就不做过多赘述了。 但是让于小山最差异的是,合法持枪可以理解,踏马的公开选举??还整这么声势浩大的场面公开选举??就那么一瞬间,心里有种不安全感,在女神国这个国度,表面上的繁花似锦,可暗地里每个人的生命都不可控。 想一想也不是十分不可理喻,枪是什么东西?穿透力杀伤力都不可控的一个武器,连这东西都可以流通起来,自然类似的组织和社团公开选举也就有了可以实现的土壤。 漩涡中心的那个人正用流利的英文做着竞选演说:“大家好,我叫宋暮新,很抱歉占用了大家的时间。也很感谢今天诸位的捧场,今天呢,美其名曰是选举,其实竞选者只有我一个人。 我,宋暮新,今天继续连任亚青社第7任老爷子的位置。忠义诚信,和气生财!希望各位女神国的朋友们多多支持,多多提携,暮新谢过了。” 说着鞠了一躬,然后续道:“一会儿我会去家庙祭祖摆香案,为感激诸位一如既往的帮助,我宣布这条街上的亚青金免收三个月。” 话音一落,欢呼声口哨声四起,掌声雷动。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适中,寸头,皮肤很白,腿很长,身材完美,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色T恤衫,一条磨洗的牛仔裤,眉眼没什么特别的,但组合在一起有股不怒而威的气质。眼神横扫之处,都会让人禁不住打个寒颤。 他微笑着用眼睛一一扫过欢呼雀跃的人群,于小山跟卡尼的静止在人群中非常显眼,站在中心凸起的临时搭建起的台子上,宋暮新跟冷冷看着这一切的于小山的眼神有过一刹那的接触。 他冲于小山微笑点了点头,于小山也点了点头。二人心里都是一刹那的异样:这种气场,很相像。 但是万分之一秒之后就转瞬即逝,于小山更关心另一件事,转头问身边的卡尼:“亚青金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条街上每个商户都要缴纳给亚青社的费用,每个月1000女神币。” “凭啥?” “于,亚青社跟博南诺不一样,做事克制,近些年来明面上更是合理合法,1000女神币可以让他们帮你做很多事,全省的信使都是他们,在公司一些需要跑腿的流程上的事,以及跟各商户之间的关系,甚至在拓展客户等方面,都会起到良性的作用。” 于小山恍然大悟:“就相当于花钱买了一个中介服务?” 卡尼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仅仅如此,真的会有很多便利,而且在这五十年里,已经是约定成俗的事情。” “但是没人跟我收啊?” “于,你是华人,有一年期的优惠,现在期限刚过,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找你开始收这笔钱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曲折的于小山的生意 三天之后,果不其然就有亚青社的上门来收那1000女神币的亚青金了。于小山知道规矩,他还没有蠢到跟亚青社这种大名鼎鼎的组织故意对着干的地步。 来这里只想规规矩矩做生意,对亚青社和博南诺这种组织敬而远之也就是了。花钱不多,还能买一个消停,挺划算的。但是让于小山万万没想到的是,下午博南诺的来人了,两个黑人,能高出于小山两个头,又高又壮。 态度蛮横,上来就说:“3000女神币,否则我们无法保证你和你的店铺平安。” 于小山和卡尼都在,两个人正在悠闲自在地喝茶,一听说这话,于小山眼皮都没抬一下:“朋友,我看上去是被吓大的吗?” 这句话带着非常轻蔑的语气,两个黑人瞬间被激怒,凶神恶煞地从门口走进来薅起于小山的脖领子就要上拳头。卡尼站起来回神拿起木头椅子想往黑人脑袋上砸。 这时候铁锁恰巧从茶楼门口经过——就在喜福居有过一面之缘的,总瘠薄耷拉着脑袋像随时能掉下来的那个货。 铁锁赶紧进来拦住双方,脸上旋起的笑容好像一只沙皮狗:“朋友朋友,你看看我,我是铁锁,咱们是一家人,这是我朋友的店,你们好歹给点面子。” 两个黑人一甩手就把铁锁甩一边去了,但同时也放开了于小山,卡尼便也缓缓放下了椅子。 于小山抛给铁锁了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用说:“他们两个可不像是把你当家人的样子。” 铁锁没理会于小山的讥讽,整了整被推散的衣服,对博南诺的两个人说道:“这家店上午已经缴纳了亚青金,我们博南诺做事情再强势,也不应该不守规矩。 交了亚青金,你们还过来收钱,你们的头领要是知道了怕是你们小命不保,这不是逼着博南诺跟亚青社作对吗?” 两个黑人狠狠地瞪了铁锁一眼:“多管闲事!博南诺从来都不怕亚青社。”说归说,这两个货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铁锁陪着笑脸道:“那是,那是,不怕,但是没必要。” 那俩货转身走了,临走的时候指着于小山:“你最好每天祈祷永远不要跟我们博南诺有任何一点点的不愉快!” 于小山才不会害怕这两个傻叉一样的喽啰,他的人生已经进入了不惑之年,晃晃荡荡的40个年头,从离开孟串儿的去年开始苍老。 都说人生几度秋凉,没有孟串儿的于小山是几度凉又凉,现在基本属于拔拔凉的状态。越来越没有事情让他能够感知到情绪,喜怒哀乐皆不见,害怕和愤怒更是上辈子的心情了。 不过铁锁这个人却给了于小山一点意外的感觉,原本他认为这人就是个二串子,胆子估计比孙红雷的眼睛还小,却万万没想到今天这茬子事情他居然愿意为素昧平生的自己出头。还真有那么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侩的感觉。 于小山肯定是不想跟博南诺为敌的,今天若不是铁锁,估计后面的事情会有点棘手。这么想着,他给铁锁倒了杯茶,示意他坐下:“谢了,兄弟。” 铁锁眯缝起自己的小眼睛,乐得屁颠屁颠,赶紧挪屁股坐过来:“哥你客气了。” 卡尼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于小山能看出来,他是真的不喜欢铁锁。 铁锁身子前倾,稍微往于小山的地方又凑近了些:“哥,做生意如果缺短期周转资金的话就跟弟弟我说哈,弟弟我可以放款给你,就是利息稍微高一些,所以我单纯指的是非常短期的周转资金。” “利息多少?” “月息百分之五。” “那是挺高的,有需要的话我找你,但愿这辈子我都不会用到你的周转资金。” 铁锁嘿嘿嘿笑道:“那最好那最好,我也不希望哥哥你有天能用到。” 铁锁也就略坐了坐就走了。卡尼伸了个懒腰:“于,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他就是帮博南诺放高利贷的,博南诺这个组织又黑又脏,在这里的口碑远远比不上亚青社。” 于小山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放心卡尼。” “我哥给我们介绍了一个客户,是中东那边的一个小国家的,想买我们的原件的半成品自己回去组装。价格比女神国本土客户多付我们百分之十,你觉得能做不?” 于小山吐了个烟圈:“中东还是挺麻烦的,商务部肯定会查,我们没必要找这个麻烦。” 卡尼目光中透着狡黠:“1000万的单子,国家名字不在商务部禁止的名单里,你要说不做我就给回绝了?” 于小山瞪起眼睛:“多少?1000万?艹!卖什么关子!当然做!” 卡尼意料之中地笑开了怀。 结果从接上这单开始,于小山跟卡尼就没消停过。商务部过来仔仔细细查了好几遍,联邦警察局也基本贴身盯流程。 把这帮瘟神都送走了之后,还要四处筹钱先付货款,对方只给了一百万的订金,扔进去毛都不剩。万般无奈之下就想起了铁锁,所以说人啊,千万别把大话说前面,一个章节的功夫就能让于小山啪啪打脸。 铁锁拿来了一厚摞子英文合同让于小山签,因为吃过吴鹏的亏,所以于小山现在对合同极为慎重。而他的英文听说还行,写就十分一般了,所以他找了个律师仔仔细细对了一遍合同,确认无误才小心翼翼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得嘞哥,我再提醒一遍你啊,月息百分之五,就算不满一个月也要按一个月算,所以哥哥你抓紧用抓紧还,免得夜长梦多。我后面这群爷,出事了我控制不住。” 卡尼盯着铁锁的背影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居然最后是铁锁帮了我们。” 于小山拍了拍卡尼的肩膀:“我们中国有句成语叫鸡鸣狗盗,关键时候啥样人都得用。” 铁锁那边放钱也是真迅速,500万女神币上午签合同下午就到账了,这才让卡尼和于小山松了一口气。赶紧付厂家钱然后出货再让赵子飞连夜加班把半成品弄出来。 一切都忙完刚打算缓缓,于小山忽然接到销售部主管的电话。 “老板!不好了!货被海关扣了!”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扯犊子的女神国海关 “卡尼,我有点开始理解你哥那个组织了,女神国这帮人就是特么的大混蛋。” 说完交代卡尼看守生意,自己直奔着海关的小黑屋去了。 其实要说女神国的人都是大混蛋,这话纯属于小山一时气愤顺嘴胡咧咧。由于这里聚集了太多种族和太多差异很大的生活习惯的人,所以在女神国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太奇怪。 人们普遍崇尚自由,热爱金钱,主张消费,但是绝大部分的人还是能够做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正直、勤奋、积极地获取财富在女神国是被鼓励和支持的。 这里的思想和化包容性很强,所以出现种种奇葩的社团和讽刺型宗教,比如非常著名的“飞天汉堡神教”,该教的创立者认为,世界是由一个汉堡怪物在“一次严重的酗酒”后建成的。 而创建世界的汉堡怪物就是唯一的“汉堡真神”,这是一种讽刺性的虚拟宗教,主要针对某些宗教教派所宣称的智能设计论生物并非出于进化,而是源自某种超自然智能的设计。他们从一部分上认可进化论。 可是就这么个眼瞅着不靠谱的宗教,居然在很多国家被合法化了,可见女神国的包容性已经到了荒唐的地步。 任何事情,过犹不及。自由如此,包容也如此。 而此刻的于小山,大抵是没有什么心情合计什么狗屁汉堡真神的,他现在一腔怒火要去小黑屋。 小黑屋其实就是海关的大厅,里面几排椅子,随时准备接受问询,并且不许看手机。 女神国的海关真的是吹毛求疵一堆逼事儿,商务部和联邦警察局已经折磨了于小山多少次了,这批货虽然是运往中东国家,但是并不在禁止名单里,现在莫名其妙扣掉货物让于小山怒气值濒临爆炸的地步。 气冲冲闯进海关的大门,手机和身上所有的电子产品都被收走锁在了柜子里,于小山一进大厅就看见有人跟他同命相连宋暮新。 于小山对宋暮新印象极为深刻,宋暮新在惊鸿一瞥之后也对于小山略有印象,所以俩个爷们见面居然像熟人一样点了点头。 宋暮新其实今天过来就是等着看海关出糗。从国内进来了一批耳机,女神国的海关跟踩了高潮一样地兴奋,公开发公告称:“我们查获了1万枚假苹果AirPods,如果被正价倒卖,价值将高达199万女神币。” 亚青社维护的华企中有一批今年都吃了女神国海关的亏,被各种巧立名目地扣货,这让宋暮新非常不爽。所以他踩着海关的喜好倒腾了一批耳机。 然而这批躺枪的耳机压根就不是苹果,品牌方是一加buds,在女神国售价79女神币,合情合理合法。 所以现在女神国海关在宋暮新面前非常尴尬,这种尴尬就像是以为捉奸在床,掀开被子却发现两个人穿得整整齐齐地在看夜光手表,更何况海关还特别兴奋和激动地提前放出了捉奸预告。 早在宋暮新今天过来之前,全世界的网友就已经通过对比一加和苹果的LOGO群嘲了一遍女神国的海关,海关不得不发声明表示:“这批货物的确不是AirPods。” 宋暮新今天穿了特别正式的商务西装,一身黑色西裤把大长腿完美地包裹在里面,散发着成熟、儒雅、又稳重的气质。 海关的一位女性工作人员走过来,弯腰成四十五度角,对宋暮新展露了一个非常甜美的笑容:“宋先生您好,非常抱歉占用了您的时间,经过工作人员仔细核查,这批货物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所以您可以取走您的东西了。” 宋暮新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说:“这些天我经历的不安,惶恐,以及在世界范围内的名誉上的损失,让我的精神出现了严重的濒临崩溃的现象。 这一点由我的私人医生可以为你们出具相关报告,我想,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屈辱,而你们却从始至终连句道歉都不曾有过,我很难过。” 于小山在旁边差点被乐出声来,这亚青社的老爷子挺逗啊,还不安??惶恐??濒临崩溃??这些词儿跟这个敢在刀尖上舔血的大名鼎鼎的宋暮新这辈子都不会搭上边儿的。 而且他那个冰冰凉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害怕和难过的样子。但同时看到这样的宋暮新,于小山心里是十分暗爽的,妈了个巴子的女神国的海关,就得这样让他们涨涨见识,知道华商也不是这样好惹的。 海关的工作人员一脸菜色,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宋暮新不再吭声,当这个男人不吭声的时候,周围的气压陡然变低,在他方圆多少里之内都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抑的感觉。 于小山嗅到了同类的味道,清了清嗓子对这个正在尴尬中的妞儿说道:“跟这位宋先生的遭遇一样,贵国的联邦警察局,商务部已经对我这批货的去向进行了严密的、遍布每个环节的检查和确认。 在经历这些检查后,我认为足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然而你们却以精密仪器为由扣下了我的货物,让我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坦率地说,我并不认为,这些近似于原件的零部件属于精密仪器的范畴。” 宋暮新的反应何等机敏,马上就把话接了过来:“介于这位先生跟我相同的类似的近似于毫无缘由的冤枉式扣货,我们有理由质疑贵国海关在有意进行种族歧视。” “种族歧视”这四个字在女神国是十分敏感而严重的概念,任何一个人跟这四个词扯在一起,都是任何一家国家级别的机构所不能承受的重量,它几乎会引发一系列的蝴蝶效应。而最初引起这个效应的人则会被推出去顶罪。 所以眼前的这位海关工作人员一听到这四个字跟火烧了屁股一样连连摆手,眼神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惊慌失措:“呃不不不,我绝对、确定、永不会对任何国家任何种族的人抱有任何排斥的心理,我尊重和热爱每一位为女神国做出贡献的人,比如你们二位。” 说完就像躲怪物一样赶紧躲了,临走撂下一句:“如果我有任何让二位觉得误解的地方,我诚恳地跟二位道歉,现在的问题恐怕不是我的权责范围内可以处理的,请允许我去请示更高级别的负责人。” 宋暮新意味深长地冲于小山笑了一下,用中说道:“这位先生很会见缝插针啊,平白无故地利用了我去争取自己的利益。有勇有谋,宋某佩服。” 于小山晃了晃脖子回答道:“彼此彼此,无二木不成林,我也在无形之中帮了你的忙,不是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申请一部分关税豁免吧?现在看起来,倒也不是完全地异想天开呢。” 宋暮新心里暗暗吃惊:这人的反应也太快了吧,自己的确是想利用这次占全理的机会,新账旧账跟女神国海关一起算了,目的就是为了做到部分关税豁免。 道理很简单,本次被冤枉的遭遇,若是找一个强大的律师,已经可以做到索要巨额国家赔偿的地步。 毕竟女神国有这方面的传统,一个老太太在快餐店喝咖啡,由于咖啡杯上没有“小心烫嘴”的标识,导致老太太嘴唇烫破了点皮,快餐店被告上法庭最后赔偿了900多万女神币才算结案。 而海关的人其实有一部分已经被宋暮新买通,就等着有个完美的由头可以提出关税豁免,但是自己的企图是绝对机密的,最亲近的人都无从得知,眼前的这个人是怎么在几分钟之内洞察到位的?? 这人,真是个不可多见的厉害角色啊 第一百四十章 纠结的于小山 于小山和宋暮新谁都没再言语,过了好一会儿,女神国海关总署的一个小头目挺着一个能有200多斤的肚子晃晃悠悠走了过来,于小山望着这哥们的肚子,很怕会突然被撑破冒出一堆不知道什么可怕的东西出来。 这哥们伸出长有一层淡黄色绒毛的手臂试图跟于小山和宋暮新握手,两个人都保持礼貌的微笑坐在那里没动。 “好吧,伙计,你们到底他妈的想要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要他妈的如此找别扭?” 这哥们敢出口成脏无非就是因为于小山跟宋暮新的手机都没法带进来,不会有任何可以作为有效证据的图片和视频包括音频的出现。 宋暮新冷笑道:“喔伙计你说话真的是无比悦耳呢,我想知道你平时面对纳税人就是这个态度吗?” 肥硕肚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们两个的货物经过检查,已经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拿着你们的货滚蛋!要是再啰嗦我会给你们两个点颜色瞧瞧!” 宋暮新不慌不忙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照片在肥硕肚子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吃了对,你们没看错,晃了一下就吃了!!!宋暮新吃的!! 嚼的速度特别迅速,于小山都没来得及反应咋回事,照片已经彻底进了宋暮新的肚子了。宋暮新嘴角那抹笑容闪着邪恶的角度,他贴近了肥硕肚子,凑近他目瞪口呆的嘴脸,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女儿很漂亮,她的毕业舞会一定有很多人愿意参加。” 肥硕肚子的脸因为愤怒开始扭曲,他的胖嘴唇气得直哆嗦:“你他妈的找死!”话音没落肥硕肚子举起拳头朝宋暮新的眼眶子挥去。 千钧一发之际于小山赶紧拼命往后扯这个肥硕肚子,但是他的拳头已经挥出去了,就在那个硕大的拳头即将碰到宋暮新的眼珠子的时候,宋暮新轻轻巧巧地把头和腰向后仰去类似女孩子学舞蹈下腰的那个动作。 然后就在仰到大概45度角,正好能躲开那个拳头的状态下用腰使力向右一偏转,非常利落而敏捷地从肥硕肚子的手臂下面闪转到了于小山身边。 整个过程有如行云流水般自如和顺畅,于小山用赞了一句:“好功夫!”肥硕肚子气急败坏回头还要继续挥拳,于小山和宋暮新同时往这货的裤兜里塞了女神币。 宋暮新塞了1000女神币,于小山塞了跟他一模一样的数字。肥硕肚子硬生生把拳头收了回来,塞钱的动作居然像算计好了一样两个人各自借助了对方和眼前这个胖子的位置优势,躲开了事先就观察好的监控。 “金钱加大棒”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肥硕肚子双手插进了裤兜,表情复杂道:“伙计,我他妈的有点搞不懂你们。” 于小山惊讶地瞄了宋暮新一眼对方同样惊讶地正在望着他:“很简单,他让你选择做朋友,或者做敌人。” “做朋友不仅仅是这些,做敌人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宋暮新说这话时候的信心满满简直让人想打死他。 肥硕肚子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呢?” “部分产品关税豁免,每一单我可以给你用豁免的百分之一作为酬劳。” “这他妈的不是我能做主的!” “否则你们海关就要面临巨额的国家赔偿,并且我跟你保证,只要你把这件事向上汇报,事情会进行得畅通无阻。” 肥硕肚子思考了一会,他的胖肚子在一鼓一鼓地大幅度收缩,喘息声好像身边牵来一头牛,把手划向于小山做指示状说:“但是这位伙计的货物不行,有关芯片的一切都要正常交税,无法豁免。” 于小山点点头:“我知道。” 宋暮新跟于小山是一起走出小黑屋的,牛姚今天的天空瓦蓝瓦蓝的,上面悬浮着几朵大大的,一样的白云。 临近各奔东西的时候宋暮新还是没忍住好奇的心思问了一句:“你从一开始就能算到对方不肯为你进行关税豁免吧?” “嗯。”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去拉住他给他塞钱?” 于小山点了一根烟,找到一个垃圾桶弹了一下烟灰道:“有些行为是下意识的,没有为什么,实在要找一个理由,可能因为那货肚子太大了,瞅着闹挺,再加上你是华人的缘故吧。” 宋暮新点点头,淡淡地笑了笑:“再会。” 至此,这批命途多舛的货终于成功地出了女神国的国境线,漂洋过海到了卡尼哥哥介绍的那个中东的小国家。 让于小山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付钱贼爽快,1000万女神币在货到当天就打进了于小山公司的账户,500万还给了铁锁,铁锁也按照合同去扣除了利息。 给赵子飞和公司部门的人七七八八分一分,居然也赚到了300多万女神币,折人民币1800多万,对于这个数字,于小山和卡尼是非常满意的,毕竟这只是生意中的其中一单。 当晚,于小山喝了很多酒,醉眼朦胧时拿出那个留在普洱茶饼里的号码所归属的电话,孟串儿的电话就在心里,他真的好想打一个,听听那个针扎火燎的声音,哪怕是被她骂一顿也应该是十分开心的事情。 然而即使在酒精强大的辅助下,他发现自己仍然提不起勇气面对这个名字 “她胸口那两颗桃花痣不知道有多销魂,才会让我七年来魂牵梦萦” 脑海中会忽然闪烁出这句话和关鹏狞笑的样子,以及那个清清楚楚的赤裸着身体,把右手臂压在额头熟睡的孟串儿 于小山的内心深处自己在跟自己打架。 他的灵魂在信任她:“孟串儿是什么心气,什么品格你不清楚?她不但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一准儿被人算计了!” 他的病态在折磨他:“真可笑,再品格高尚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你自己像个傻比一样在家里吃软饭吃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病最重的时候连个拥抱都不能给她,你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怎么确定她不会有怨恨埋在心里?不会去找别人发泄一下?” 他的灵魂在说服他:“孟串儿从不是世间庸脂俗粉,她不需要你在女神国赚多少钱然后回去跟她过一辈子,她需要你能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他的病态在打击他:“完全脱离现实也叫对她的疼爱和保护?你不赚够钱难道仍然让她替你冲锋陷阵在生活最残酷的地方?终有一天她累了把爱毁得面目全非你就可以接受了?倒不如踏踏实实做事赚钱,有朝一日成为她最强大的后方。” 他得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好好想过孟串儿和国内的一切,此刻翻腾上来,心如刀绞,纠结如麻,硬生生地把手里电话放了下来,已经按下的号码却没有拨通。 一夜无眠。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宋暮新设局于小山 女神国的接壤的国家是黑熊国,是一个自由市场经济体,经济实力排名世界前二十,拥有现代化的工业与农业,私有经济比重也在大幅提升。 自由贸易区正式建立后,黑熊国与女神国的贸易和投资往来增加很快,极大地促进了经济发展和国民收入提高,盛产仙人掌和白银。 在女神国和黑熊国的边界有一个武装小岛,亚青社的总堂口就设在这儿。 此刻,宋暮新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在佛堂里上香。这个佛堂里面没有现代化的任何电器,全部都是烛火。 有影影绰绰的300盏莲花油灯在巨大的供桌前整齐摆放,竟也照得满室灯火通明。佛家七宝、各色果子鲜花一应俱全。地藏菩萨威严慈祥,手中金锡似能震开地狱之门,掌上明珠仿佛光摄万千世界。 宋暮新虔诚地跪在供桌前正中央的金线纹龙蒲团上,口中低声呢喃。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叫甄义道一个叫林汉川,这俩从8岁就跟着宋暮新了,如今28岁,是宋暮新的左膀右臂同时也是亚青社分社,青金社和忠义社的堂主。 他们两个对宋暮新的脾气秉性了若指掌,在每天这一个小时在佛堂的时间里,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是不可以打扰到他的。 佛堂门口蹑手蹑脚地来了一个门徒,矗立在门口不敢吭声,但是能看出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甄义道和林汉川相互对视了一眼,林汉川用最轻的脚步挪了过去,把门徒拽到一边低声问:“你怎么回事,老爷子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 门徒偷瞄了一眼佛堂里的宋暮新,确定老爷子没往这边看,小心翼翼贴近林汉川的耳朵道:“那位李望中教授,已经接受我们的条件了,但是对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还是有一些担心。” 林汉川眼神一亮。 这位李望中是女神国最顶级学府(在这里学府名字不重要)的教授,华人,女神国国籍,g通猛龙854芯片就是他主持研究的,是女神国顶级芯片科学家。 宋暮新从十三年前就开始瞄准了半导体和芯片领域,逐渐布局逐渐投资,在亚青社的企业中着手并购融资了很多小型的相关领域的公司,只可惜亚青社的资产一直洗不白,这些并购得倒好几手去偷偷进行。 赵子飞的公司也在宋暮新的旗下,只不过这一切都在地下延伸和发展。亚青社树大招风,声名显赫,被女神国的政府盯得很紧,宋暮新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监控之下,想做点什么都得绞尽脑汁斗智斗勇。 其实芯片这东西若想做成功需要有三方面的因素。 第一,得有像李望中这样的顶尖人才;第二,在设备方面得有光刻机这样的尖端机械,而光刻机众所周知都掌握在欧洲某国手里,对其他国家的出口都是严格限制的; 第三,得有光刻胶这样的顶级材料,而这个则控制在亚洲某国手里,同样对其他国家的出口都是严格限制的。 人才方面就不必说了,女神国对于人才的限制是最为严格的。李望中教授今年48岁,有一双儿女,妻子前年车祸身亡。 李望中已经多年没有见过祖国的土地,儿子也被牢牢控制。只要他出现在机场就会被非常礼貌客气地请回来。 所幸女儿由于历史原因在国内安安稳稳,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儿子和女儿视频一会儿。 李望中还是心念祖国的,从妻子莫名其妙横死之后,他就逐渐对女神国产生了疑虑,由疑虑而逐渐生出万般不满,宋暮新跟他对接了几年,终于在这时候找到了沟通的切入点。 李望中的内心开始动摇,他同意宋暮新派来的使者跟亚青社聊聊。林汉川太知道老爷子心心念念就是这个事儿,而且这个进展简直是足够让老爷子眉开眼笑几天了。 所以林汉川点了点头,挥手让门徒下去了。蹑手蹑脚踩着猫步又挪进了佛堂。 宋暮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忽然不紧不慢地飘出来一句:“汉川?” 甄义道和林汉川吓得一哆嗦,林汉川上前拱了拱手:“老爷子,规矩我懂,不是重要到极点的事情万不敢在这个时候弄出声响,李望中……吐口了。” 宋暮新猛然睁开双眼,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甄义道和林汉川赶紧上前虚扶了一下,他把佛珠放在了供桌上转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约!” 林汉川赶紧应着作势退出去,宋暮新大手一挥:“义道跟着去!务必礼貌客气。他说一你们不许说二!” 甄义道连忙跟着林汉川一块儿出了佛堂。 “你说老爷子是怎么想的,十几年了,这个生意基本都是在往里扔钱的状态,现在让我们去找这个教授,又危险又搭钱,还得小心翼翼陪笑脸。”林汉川百思不得其解。 “情怀吧,老爷子的根还在大洋彼岸,他随着岁数见长,越来越想为祖国做点事。本来就没几个人理解老爷子,你就闭嘴多做事吧。”甄义道白了他一眼,对于从小长到大的亲兄弟一样的林汉川他总是毫不客气。 “你这人!我什么时候说不理解老爷子了!走走走,爬着也要把那个李教授给请回来!” 宋暮新静静地坐在佛堂里思考了一小会儿,换了身最普通的牛仔裤和t恤衫,吩咐手下人定了去牛姚省的机票。 在见到李望中之前,宋暮新得赶着去见一个人——于小山。 他设计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局给这位新晋的牛姚省的商界奇才,自从人群中对视过一眼,小黑屋里联手过一回之后,他对这个于小山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但是这个猜测在没有经历过考验的时候自己不敢妄下判断,毕竟李望中这个人将来牵扯的很多事情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于小山到底能不能作为他的助力,还得看能不能通过这次考验。 现在的于小山还没有完全起势,但是宋暮新判断最迟一年,于小山定会在牛姚省有自己的天下。等他完全起势之后自己再介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占据天时地利了,人啊,一旦选择的机会增多,难免眼花缭乱。 而这个局,只有宋暮新本人亲自看着,每个细节都紧紧盯住,才能做一个最基本的判断。 思及于此,宋暮新心事重重地安排人送他去了机场。宋暮新的这刀光剑影的半生,从来都是跟危险打交道的,他连任亚青社的老爷子已经15年的时间,这个名字还没有被刻在墓碑上,说明他的行事作风非常谨慎,有时候谨慎到旁人无法想象。 于小山,这个名字已经越来越引起他的关注,但愿,不会让我失望吧……宋暮新默默想着。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于小山来女神国的第一次危机 于小山平日里总是失眠,一失眠就在雨山茶楼里喝茶喝酒,所以这个茶楼是24小时营业的。基本在凌晨两点半之后就不会有什么客人再来打扰,零零散散的也都在这个时间段以前走得精光。 这天,于小山照例在茶楼一个人枯坐着喝茶,此刻已经接近凌晨四点,正是万籁俱寂百鬼夜行的时候。 茶楼的玻璃门就懒散地敞开着,外面夜色浓重,越到黎明前,越是黑暗难熬。科比曾经对自己的成功有一个反问句:“见过凌晨四点钟的洛杉矶吗?” 于小山有时候会自嘲,整天都会看见凌晨四点钟的牛姚省,只不过科比是去训练,自己是傻了吧唧堵在这失眠。 失眠的时候总能感受到孟串儿,能感觉到她笑了,笑得灿烂如花,光阴似刀都不能削弱那灿烂一度,年华呼啸也无法吹散那花朵半分。 然而,感受中的画面又太不真实,因为记忆的每一次路过,总有一些变化和重叠,画面重新定格,有时她是短发,有时她又是长发,有时她在静静的坐着,有时她在轻轻地唱歌。 那声音有些飘渺,像是从河水中流过来,像是从青山中飘过来,像是从记忆的深处传过来,也像是一直在岁月里摇曳着,从未远去。 在遇见孟串儿之前的那些年岁月都丢了,莫名其面的飞了;离开孟串儿之后的现在经历得种种又是那么地不踏实,然后才明白,安心在人,不在地儿。 从前他认为可以忍住想念是因为自己的精神世界足够强大,现在他已经明白这纯粹归结于病态的可怕。 于小山正在胡思乱想,忽然一个面容憔悴,神情慌乱,带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50岁左右的男子闯了进来。 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惊慌失措的羚羊,他的眼神出现了非常强烈的求生的渴望,然后压低声音紧张地说:“您好,我叫李望中,我是……” 于小山火速地瞄了后面的门一眼,门口没人,没等这货说完,他赶紧拉着李望中进了内室,内室是书房。书房上有两个非常大的书柜,能有一人半高度,双柜并立。 而这两个书柜其实是一个暗门,按钮在书架上那本《烟味至爱》的旁边,摸到书面按一下按钮两个书柜会自然分开,地板也会随即打开,露出一个地下室的入口来。 别误会,于小山的地下室纯粹是为了他的那堆要求严格的茶,恒温23℃,湿度50%~70%,并没有猜到今天会有一个二愣子闯进来。 于小山只是做事情追求细节上的完美,当初他装修C城的雨山茶楼就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样样都要自己亲手打造。 C城的雨山茶楼也有一个地下室,同样为了藏茶。之所以整得这么隐秘仅仅是,真的仅仅是为了美观考虑。所以即使在地面上把两个书柜挪开,只要没找到那个按钮,地面就跟普通地板一样不会分开。 所以除非拿了探测仪来寻人,否则一进去就找不见了。此刻于小山火速按下按钮把李望中塞了进去:“一会儿说,我做这个生意的我知道你。” 李望中进去之后书柜开始合并,就在这时候耳朵能听见的范围内,外面茶室来了一群人,于小山一边心急如焚地盯着书柜的合并,一边四处咂摸想找个理由。 就听得内室的门在砰砰被敲:“请问主人在吗?我们是女神国联邦调查局的。”话说得很客气,可是敲门的声音几乎吵得整条街都要听到了。 “警告一次!再不开门就要破门而入了!”听声音已经感觉在上脚踹了。 于小山拽过旁边的一瓶伏特加拧开喝了一口,书柜终于严丝合缝地并在了一起,拎着酒瓶子强行按下自己的情绪就把门打开了。 四个黑西服的不速之客端着枪进来二话没说铐上了于小山,把他的酒瓶子抢下来放在了一边:“人呢?” 于小山眼睛都没眨,冷冷反问:“我在自己的店里喝酒违背了哪条女神国的法律?” 有一个身高得一米九的彪形大汉用胳膊肘队住了于小山:“伙计,我劝你老实点,整条街就你这开门,人到这不见了,你觉得我们是傻子?” 于小山被彪形大汉的胳膊肘怼得有点扛不住,但是他无从判断几个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不是联邦调查局的,如果是,此刻他做任何一点点的反抗,都会从有理的状态变成无理。 咬着牙不在表情上有任何痛苦是他最后的倔强:“我不知道你们在找什么人,但是你们追不到人不是我的错,屋子就这么大,你们可以自行搜索。” 彪形大汉放开了于小山,跟其他三个人开始翻腾内室——看样子外面已经被翻腾过了,而且外室实在是一目了然。 雨山茶楼有四个包间,加上内室一共是五个,这几个人搜罗了半小时,又都集合到了内室,团团围住于小山,死死盯着他,似乎觉得这种被包围的气场可以震住眼前的这个男人。 于小山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眯起眼睛不紧不慢地扔出来几句话:“这将会是你们司法部的耻辱,四个联邦调查局的探员持枪强行进入了一个华裔合法商人的店铺,对他进行了强制性行为以及精神上的羞辱。 你们离开以后,我要给司法部长写信,要求调查这种行为是否涉及种族歧视,是否特别针对华裔乃至亚裔雇员。如果存在这样的行为,我想你们欠我一个道歉以及巨额赔偿。” “伙计,别耍花样!也不必威胁我们,你这房间我们还没有搜完。” 说着就朝书柜的方向走去,于小山心里一紧,暗暗祈祷那个李望中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一米九正在挨本书摸,《烟味至爱》就在他摸的那一排,因为书后面有按钮,所以是略微凸起一点的。眼见还有两本书的距离就要摸到了,于小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不得不开口说话,哪怕只是最后一搏,于小山尽可能把自己的声音调整到玩世不恭,轻描淡写的状态,语气上甚至透着一丝轻松:“你们有权利搜索,我有权利抗议。今天要是搜到了你们想要的人,我任凭你们处置。 可是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你们打扰了我享受夜晚的安静的时光,在我这里折腾了快一个小时了吧?如果你们现在道歉出去,我们中国也有一句话叫做大人不记小人过。 如果你们坚持,我奉陪到底,不让你们四个把探员的衣服脱了,我枉为人!” 于小山的话铿锵有力,但是语气中半点愤怒都没有,可越是这样,越觉得他云淡风轻下的气场愈发压人。 四个人竟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退也不是,继续搜也不是,怔在那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速之客 于小山伸出右手抚了抚自己的只有极短极短的头发茬子的头,又晃了晃脖子,慢悠悠地走到桌子前面拿回了刚才的那瓶伏特加,喝了一口。 回头望向四个人,挑起眉毛问了一句:“还不走?等我请你们喝酒么?” 四个人不甘心地望了望这间屋子,彼此使了个眼色,纷纷撤出去了。于小山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去书柜旁边摸到《烟味至爱》那本书,刚想按下按钮把这个李望中放出来。 就听见外面清清朗朗一声音:“于小山于老板在吗?亚青社宋暮新想拜会一下。” 于小山一咬牙,心下暗想:这特么的是什么日子,刚走一波阎王又来一个齐天大圣。凭着于小山的脑袋瓜子自然明白,肯定也是冲着地底下这个货,可是这个货是李望中啊,做芯片的哪个不知道他! 虽然没来得及问任何一句,可是于小山大概能猜到许是李望中不想在女神国呆了,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有联邦调查局的人来抓他。 若不是如此,凭借李望中在芯片领域的地位,在女神国应该属于国宝级别的人物,别说有人抓他,怕是他皱一皱眉头,政府都舍不得。 眼下的光景,李望中为什么想离开女神国于小山一点也不关心,于小山更关心的是外面那个宋大圣,宋暮新简直是挣脱了五行山的孙猴子,玉皇大帝也得让上几分。 最最担心,宋暮新跟这个李望中不是一边的,一旦这个担心成事实,李望中是神仙也难保得住了……宋暮新不是刚才那几个货,他既不好骗也不好惹更不好吓唬。 保不齐,从李望中跑进来那瞬间宋暮新就瞅见了,然后看着联邦调查局的进来,又看着他们一无所获地出去,然后自己就可以进来了。 于小山的脑子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转过的千万道弯,每一道都曲折往复,这些弯弯绕绕纠缠在他脑子里,让他瞬间就有头疼欲裂的感觉。 他知道他往自己身上揽了一个大麻烦,可是如果时间退回到一个小时以前,他也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李望中这种人,是于小山一辈子也成为不了的人,他能做的事儿,不仅于小山做不了,怕是全世界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出来。 这人绝不该被粗暴对待,更不应该成为女神国的私有物品,而更关键的是,李望中是华人。哪怕能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让这个人为祖国所用,促成这万分之一机会的人都是万古长存的民族英雄。 于小山本人不属于沽名钓誉的那种人,他从小到大基本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是羡慕、是嫉妒、是嫌弃、是厌恶、是同情都随意。 他始终没学会该怎样活在别人的眼睛里。时间长了,过了兴趣的保质期,再提起来他们自己都感觉没劲了,多猛烈的暴风雨之后也会是雨过天晴。 可是做不成英雄,也不能做个罪人,把李望中拱手让出,从哪个角度来说自己都会是个罪人。 于小山是做这门生意的,他太知道芯片的研发对于现在的国家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可拥有高端芯片的组成三要素的国家,都太强势了,对这东西的渴求每个国家都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有时候,战场并不意味着轰隆隆的炮火硝烟,也不全是流血牺牲,单就科技来说,足可以定一个国家的生死。 无论如何,李望中这个人都不会毁在自己手上,于小山深呼了一口气,打定主意往外室走去。失败了也要去尝试,尽一切努力也要护这人周全! 于小山拎着伏特加走到外室,宋暮新正悠闲地坐在于小山的老板椅上自己沏茶喝,旁边两个黑西装的高个子垂手站在他身后,低着头跟他妈默哀似的。 “于老板真是好兴致啊,一个人从星光闪耀,皓月当空到黎明破晓,天边微光,从茶到酒,独饮独酌。并且还夜不闭户,真当这女神国是路不拾遗的完美世界呢?” 宋暮新靠在老板椅上,右腿压在左腿上,鞋尖微微翘起,越发显得慵懒而居高临下。 “宋老板才是好兴致,但宋老板的兴致跟茶酒无关,单单喜欢偷窥。估计是彻夜无眠守在我店铺门口,偏等着联邦调查局的出去,掐着点儿进来,都他妈的打量我是傻子。” 旁边那俩默哀的登时掏出枪来指着于小山,于小山瞪了这俩货一眼,冲着宋暮新道:“别跟我整这些没用的,我平生最讨厌别人拿枪指着我。” 宋暮新笑着挥了挥手,那两人又回到默哀的姿势。 其实宋暮新内心非常惊讶,因为他的确盯了一宿,也的确亲眼看见那四个人进去又出来,但是他以为,于小山怎么也会遮掩下来,却万万没想到第一句话就被挑明了说。 这种特别直白的开门见山,不是聪明绝顶就是愚蠢至极,于小山明显不属于后者。 宋暮新端起茶杯扇了扇茶的香气,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点点头,不紧不慢地问道:“哦?原来于老板大开方便之门,不是为了迎接宋某,听上去于老板刚才受委屈了?” “从前没听说亚青社的老爷子说话这么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于小山坐在了宋暮新对面的椅子上不屑地顶道。 后面两个默哀的货又要掏枪,于小山指着他俩说:“把你们那个破玩意收起来,今天你们老大的目的不是为了崩了我,拿起来放下拿起来放下你俩不嫌累得慌?” 宋暮新再是老成持重也禁不住莞尔笑了一下:“你们两个上外面去。”俩货应声去了外面,茶楼门口一左一右,也是省了钟馗的年画了。 “既然于老板这么爽快,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李望中在哪,交给我吧。” 于小山喝了一口酒,又点了一根烟说:“我知道这货是谁,就算我不知道,刚才的那几个来了我也该知道了。可是问题是,我连他的毛都没见过一根,你们为什么管我要人?” 宋暮新的右边嘴角略微勾起,眼神深邃地盯着于小山。于小山忽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孟串儿曾经跟他讲过一个童年趣事。 小时候的孟串儿胆子特别大,每次做错了事情,老爷子总是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回答问题,老警察的眼睛想也能想得到有多锐气逼人,足可以盯到人发慌。 可是小孟串儿在玩类似的心理游戏的时候却从来没有输过,她永远不会躲避对面直视过来的目光,她会勇敢地盯回去,直到对方把目光收走。 最近想这个丫头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任何不合时宜的时候都会蹦出来这个影子。于小山定了定心神,气定神闲地直视宋暮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揭秘宋暮新的设局 两个人的目光要是能够自动谱写,怕是已经搞出了一部40集的电视剧,而且还是家国情仇爱恨不休的那种。 好一会儿,宋暮新冷冷地收回了目光,把茶杯往前一推,身体向后靠了一下:“于老板看来,是不想给宋某这个面子了。”声音中有着明显的不悦。 于小山叼着烟,笑了一下:“宋老板要是想看大变活人的魔术,那我就不配合您演戏了,没这个本事。” 宋暮新的手指修长如竹节,指骨如玉,在轻轻地敲打着茶桌,于小山专心抽烟,眼睛往天花板上看。 又是一阵非常尴尬的沉默过后,宋暮新开了口:“于小山,我也不瞒你,我亲眼看见他走进来的。今天这个人,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于小山哼了一声:“我记得咱俩第一次有交集的时候我跟海关的人说过,你看我像是被吓大的吗?啧啧啧,宋暮新你记性不太好啊。” “好啊,既然于老板这样坚持,那我就只好在这陪于老板三天三夜了。我陪您喝茶喝酒,参禅论道。谁也不许出,也没谁能进。” 于小山脸阴沉下来,这个宋暮新对李望中看上去势在必得,门口那两个钟馗会严格遵守他的命令,别说人了,苍蝇估计都飞不进来一只。 李望中还在书房的地下室里,地下室除了茶啥也没有。没有吃的没有水,真这样耗下去,李望中只是一个芯片专家,对于此类危险的状况定是没有丝毫经验,再这样下去别说三天,不出一天就露馅了。 与其都是露馅,不如主动出击。于小山深知,宋暮新现在只是不知道李望中在这个房间中的哪个确切的位置,时间若是拖下去,搞不好就会强行搜索。 逼急眼了,于小山开始盘算着怎么能够一招制住宋暮新,用他来威胁那两个,然后让卡尼过来把李望中带走。李望中只要能跟卡尼走,宋暮新怎么折磨都无所谓。 预计不会要了他的命,毕竟没这么大的仇。反正在没搞清楚宋暮新站哪头的情况下,绝不可以把李望中交给他。 于小山又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眼观鼻鼻观心,海关肥硕肚子挥出去的那一拳浮现在眼前,宋暮新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行云流水地闪避开来,身体的柔韧度不亚于一个芭蕾舞演员。要想一招把他制住,委实太难了。 于小山挪动了一下身体,忽然右边裤兜里的东西剐蹭了一下隔着裤子的皮肤——是那把巴斯蒂内利灰鲭鲨战术匕首,自己在女神国还没有考取持枪证,是不能够合法持枪的,所以随身携带这把匕首是用来防身的。 宋暮新身上应该有枪,于小山用余光衡量着,今天宋暮新穿了一条牛仔裤,裤兜紧贴身体,看样子不会装枪。 但是他上身穿了一件灰色的老爷衫,衣兜松弛,而宋暮新一直在用左手沏茶泡茶,这要不是左撇子,极大概率枪在右兜。 如果自己想办法绕到他左边去,快速地用匕首抵住他的脖子,还是会有一丝胜算的。而去内室势必要从宋暮新身后绕过去,这个理由倒是也好编。 思及于此,于小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漫不经心道:“宋老板若是喜欢我这个铺子,那您就坐着吧,我要去里面睡觉了。”说完慢慢悠悠站起身来走到宋暮新旁边。 “辛苦宋老板挪一下凳子借过一下。” 宋暮新向前挪了一下,于小山绕到他后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左手臂死死勾住宋暮新的脖子,左手同时上了匕首比在了宋暮新的颈动脉处! 宋暮新的反应真是奇快无比,他居然能抗衡人体的生理本能——遇到别人勒脖子,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用双手掰那个勒脖子的障碍物。 宋暮新的反应居然是去掏枪,可是奈何于小山手更快,他直接拿匕首扎了宋暮新试图拿枪的右手——这种敏捷也仰仗于于小山事先的算计,他的算计的确精准,枪就在右兜。 一刹那间宋暮新右手血流如注,这一刀差点没扎穿了。他用左手摔了个茶杯,门口那两个门神终于后知后觉地进来了。 进来之后吓傻了,我滴个老天爷,这是什么情况???一个不知道是啥玩意的茶楼老板,拿着匕首抵在亚青社老爷子的颈动脉上,然后老爷子的右手还在往外蹿血。 这事也怪宋暮新,太轻敌,甄义道和林汉川都派出去了,这么多年,这两个孩子从来都没有同时离开过自己身边。他以为只是去给于小山设了个局,没想到于小山的性格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进来这么一会儿,已经无数次地给了他惊喜和意外。两个门神终于反应过来了,慌忙掏出枪上了膛瞄准于小山。 宋暮新的脖子被勒得青筋暴起,一时之间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他赶紧用眼神制止拿枪的两个门徒,又挥起没受伤的左手尽量缓慢地在于小山眼前晃动。 于小山略略放松了一下左手手臂,他也不想把宋暮新勒死,这不是他的本来目的。但是他拿刀尖逼紧了宋暮新的脖子,然后沉声威胁道:“让你的手下出去!” “咳……咳咳……你……咳……你为了一个……咳咳……李望中,值得吗?” “用不着你教我,我再说一遍,让你的手下,出去。” “咳……于……小山,你想过……咳……后果吗?” 于小山把刀尖逼紧了一毫米,宋暮新的脖子也开始渗出血珠儿:“让你的手下出去,过一分钟,我往前扎一毫米,不信咱俩走着瞧。” 宋暮新还在咳嗽:“咳……你先放开我……咳咳……里面那个不是李望中。” 于小山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说……里面那个……咳,不是李望中。” 于小山松开了钳制着宋暮新的手臂,匕首也随之垂了下来,宋暮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稍微缓过点心神:“你们两个先出去,没我的指令不许进来,把门关上!” 于小山非常困惑,非常!他不知道宋暮新玩得是哪出,但是他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相当重要的逻辑! 既然宋暮新盯着李望中进了自己的茶楼,又盯着联邦调查局的进来又出去,就凭亚青社的势力范围,中间想不到办法截取??万一那四个货真的搜出李望中,宋暮新的亚青社再牛逼都不可能强行抢人。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李望中不是李望中,那四个货也他妈的绝对不是联邦调查局的!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阳谋?阴谋? 宋暮新看着于小山从错愕变成愤怒,心下明白他基本能猜到个轮廓。 “所以你是在玩儿我是吗?”于小山的眉毛被愤怒挤压得有点变形。 宋暮新用茶水冲了冲受伤的手作者不提倡,作者提倡去医院。“的确瞒了你,但不算玩你。” “你他妈的要不要去个医院?” “不必,小伤,习惯了。你把我的门徒藏哪了?得把他放出来了。” 宋暮新指的是书房地下室的那个货。于小山一拍脑袋:“我艹,我把他给忘了。” 带着宋暮新走进内室,按下烟味至爱后面的钮,两个书柜连同地板开始徐徐开启。 底下那个货爬上来,规规矩矩地拱手行了个礼:“老爷子,跟您汇报一下,我只说了我是李望中,就被他拉到这个房间,推进地下室了。于老板的反应速度属于极端超越普通人的范畴,敏捷到不可思议。” 宋暮新点点头:“出去给我搞点纱布和止血的药来。” “好的。”这货一看就属于宋暮新身边的老人了,多一句嘴都不肯,急急忙忙就闪身出去找纱布去了,甚至对宋暮新脖子上的血迹视而不见。 “你这是整哪出?又是冒充联邦调查局的又是冒充李望中,甚至不惜自己受伤,你到底在筹划多么巨大的一件事情?” 宋暮新暗想:我可没不惜自己受伤,我没想自己会受伤。想到这个还是有点丢人的,堂堂亚青社的老爷子,自己设局坑自己,传出去江湖上的人牙都笑掉。 但是此刻他是没有太多心思合计这个的,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望着于小山,目光炯炯:“你是做芯片相关领域的生意的,你明白李望中这个人的重要性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具有非凡的意义。” 于小山严肃地点点头,他有一种预感,觉得宋暮新的布局隐隐是自己所期待的方向,所以他现在屏住呼吸,只想静静听他亲口说出来。 “我从十几年前开始布局这一领域,跟李望中的沟通也持续了几年的时间,这是我的一个情怀,我觉得也是全天下中国人的情怀,从去年他的妻子莫名其妙车祸死亡了之后, 一向有着归国意向的李望中终于松口同意回国,而目前存在一个最大问题。” “是他有亲人被控制住了吗?”于小山面色凝重。 宋暮新再次一惊:这人的反应能力岂止是异于常人,简直到了惊人的地步。比起自己可能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这么多年少见。 “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于小山理所应当地回答道:“我们国家目前已经足够强大,在国际上的影响力绝对是不容忽视的,即使是在当年,中国航天工程的先驱钱老先生心系祖国,对方都起了杀机,在政府的沟通下都可以顺利归来。 如今只要李望中肯点头,祖国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让他安全回来,用不着你我这样的人,你能对接上前期的工作已然是青史留名。 所以能让你设这么大的局做铺垫,势必还有矛盾没有解决,刚才你提到他的妻子无缘无故横死,所以我猜,女神国是不是控制了他的亲人,比如子女?” 宋暮新连连点头,跟聪明人打交道真的是省心思省口舌:“是他的儿子。” “所以我能做什么?” “我被盯得很紧,李望中也被盯得很紧,这次他同意见面,我们也铺垫了很多前因后果才能得一空子,把他的儿子偷出来不难,难的是藏在哪里。这个人不仅得随机应变,还得有牺牲精神,同时胆识上必须过人,以及,跟我和李望中同时不熟悉。” 于小山思考了一会儿:“你既然被盯得很紧,你凌晨弄这么大的动静,没人盯你?” “自然有人盯啊,但这个状态一看就是寻仇的,不是合谋,更何况我跟你从前八杆子打不着。” “所以你今天整这么一出不仅仅是为了试探我,当你带着一脖子血出去了之后联邦调查局的也不会怀疑你跟我有什么非常友好的状态。” 宋暮新咳嗽了一声:“咳,嗯,这个不在计划之内。” “我负责帮你藏人,然后你怎么把人弄出去?” 宋暮新笑了笑:“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你只需要负责把人给我藏好,然后面对联邦调查局的询问,你保持现有的状态就好。” “我去接?还是你送过来?” “你不能动,我送过来,只不过你需要按照这张照片的样子去购买一个一模一样的箱子,里面装满茶。” 宋暮新递给了于小山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带轮子的超级大的木板箱。 “这玩意从哪买?” “我把厂家电话给你,我从这里买了多少个箱子,联邦调查局都会掌握,但是他们不会查你,所以在这件事上你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于小山沉吟了一会儿,宋暮新轻轻问道:“你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件事之外,因为我觉得跟你说钱,怕是不对路子,如果你同意做这些,作为交换,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于小山白了他一眼:“我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是想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盯上我的?如果仅仅是海关那一次,不可能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宋暮新点了一根雪茄,悠悠然吸了一口,书房里蔓延着雪茄独有的类似巧克力一样的香味。 “嗯,更早。” “早在我还在国内?” “明人不说暗话,是的。” 于小山苦笑道:“赵子飞的公司幕后老板是你?” 宋暮新笑了笑:“于老板真的是有大智慧之人,逻辑能力怕是宋某望尘莫及。” “你少特么给我戴高帽子,你宋暮新有情怀有热血,我于小山也不是个怂货,这件事我不是帮你,是力所能及为我的祖国做事,你不必领情,我啥也不要。” 黎明破晓,天光初现。浓浓黑云天边褪去,舍不得离去的月亮,在街道尽头的高高的树枝上冒着一个小头,窥视着这个世界。 刚升起的那一弯太阳,像一把遥控的柳叶刀,展现着高超的手法与技术,把宋暮新一行人离去的身躯修整成更加修长、伟岸、完美的身材,在地上的影子里英气逼人。 就在黎明破晓前,有重要的决定在悄悄酝酿,升腾,成型。 谁也不知道,一个月之后的牛姚省,将会闹个人仰马翻,鸡犬不宁。在车水马龙的日常喧嚣中,埋藏着惊天动地的计划。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搜查的意外 一个月后,牛姚省的貌不起眼的早晨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说是不寻常,又不能拿出来说,毕竟亚青社是合法的团体。 牛姚省时间早七点,大多数人还在准备上班,忽然亚青社出动了一百辆车,奔向牛姚的四面八方。 牛姚的街道本来就没那么宽敞,民众也是能骑自行车就为环保贡献一份力量,忽然多了好多急匆匆行驶在路上的车,每个司机都黑西服白衬衫,大家也是颇为诧异。 女神国的调查局的探员们一面申请支援,一面跟随几辆要紧的,宋暮新、甄义道、林汉川都分别开了三辆,可是又在30分钟后绕回了主路,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所以后知后觉的女神国探员决定主要跟踪自己的目的地——最近跟宋暮新有过接触的李望川成了重点被盯的对象。 这些车有着不同的目的地,但是却有着相同的行为——到了一个地方就放下一个超级大的,木板拼成的,类似集装箱的箱子。 箱子很是起眼,一是大,足够大,大概能装下两个成年男子的样子;二是箱子里并没有固定的东西,有的是沙土,有的是奢侈品,有的甚至是空的——每个出门上班的人都在家附近见过这样的拦截,和这样的箱子。 大家都觉得不对劲,可是真的无从说起哪里不对劲。 于小山的茶楼也被送了一个箱子,他第一时间拿进屋里,又第一时间把箱子放了出去——外室不大,箱子放不下。 十分钟之后就有联邦调查局的登门拜访,进门先出示了证件,一副和蔼可亲实际上居高临下的态度:“于先生,请问您跟亚青社有什么接触?” 于小山擦拭着自己的紫砂壶,不置可否:“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每一个女神国的公民都有义务配合政府的调查。” “你说得对,但是我不是女神国的公民,我还没有拿到永久居留证。” “……那么我们要依法对您的住所进行搜查。” “你确定是依法吗?” “非常抱歉,我们在执行公务。” “那你可能无法可依,我有权利拒绝,但是你可以查,我保持拒绝的权利。” 探员们其实被折腾了一个早晨,早就疲惫不堪,没心思跟于小山扯些有的没的,直接进来进行地毯式搜索,几个内室,一个外室被查了个遍。 挺认真的,连书房的床底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最后集体集中在门口的带滚轮带气孔的集装箱旁边。 “请您打开这个箱子。” 于小山放下一个壶,拿起另一个,擦拭了几下冷冷回道:“不行,这里面是我进行赌茶的茶叶,不能见光。” “……如果您坚持的话我们只能把它砸开。” 于小山叹了口气:“可以申请赔偿吗?” “这是您的权利。” 一串钥匙被扔在地上,探员们捡起来奔向门口——完全不抱希望,在某种程度上,工作的内容和认真的程度是不成正比的,一个必须要做,一个心不在焉。 打开之后,里面的堆满的茶叶溢了出来,一饼一饼,满满当当,柜子里还专门设置了格子间,探员们一点都不意外,转身进到外室向于小山道了个歉:“很抱歉,打扰您了,您可以提起申诉,我们检查完毕,不再打扰。” 忽然门外的一个一直拿着放大镜没吭声的,看上去普普通通的50岁上下的探员进来打了个手势:“于先生,能否问一下,您这个箱子是什么时间买,什么地点买的?” 于小山放下手中紫砂壶,抬眼望道:“跟你们查案有关系?” “亚青社在一个月前买了一百个一模一样的箱子,恰巧都在今天流通于市面,但是您的这个不在编号内。” “巧了,我也是一个月前买的,用来赌茶,在vsd的木厂,我定制的,看来亚青社跟我的眼光很默契啊。” 这个特殊的探员的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用脑过度的原因,看上去只有几撮硕果仅存的毛傲立不倒地横亘在头皮上,眼神透出一股精光,射得周围人瑟缩地不吭一声。 “我能进您的内室欣赏一下吗?虽然我不了解中国的茶叶,但是我太太十分感兴趣。” “搜查就搜查,不必拐弯抹角说欣赏,反正我也是要抗议的,您请便。” 这人微笑着从于小山的椅子后面绕进了内室,于小山站起来跟了过去。 这人很奇怪,并没有进其他的房间,而是直接进了于小山的书房。在那两个书柜前面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问:“于先生这么喜欢书?” “一个人来女神国,能聊以慰藉的就只有这些家乡的书了,怎么,不可以?” “哈哈哈,于先生说笑了,只是您这个书柜摆放的位置看上去很特殊啊。” “您的职业习惯恐怕是看什么都是特殊的。” 对方手指拂过两个书柜的中间一排的书,像弹钢琴一样,来回撩拨,忽而停留在《烟味至爱》那本书的侧封上,于小山的心头一紧。 骇人的手指在侧封上,上下掠了两下:“比如这本,它的结构跟其他书是不一样的,于先生的其他书摆放的整整齐齐,只有这一本是凸出来的,让人怀疑它的旁边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于小山点了一根烟不屑一顾道:“您慢慢查吧,记得动了我的东西放回原位。”说完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探员笑嘻嘻地出来了,经过于小山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于先生那本书是的,我看不太懂。但是我觉得很奇妙。” “走了,于先生的茶楼很好,下次不在工作范围内,我们可以来坐坐。” 探员们撤走了,留下了一个在门口,于小山也不去问为什么,转身进了室内——???!!! 两个柜子的机关已经被打开,大敞四方,黑洞洞的入口裸露在外,于小山心里一惊,锁了书房门跑下去,李望中的儿子在地下室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第一百四十七章 狸猫换太子 “他进来了吗?” 李望中的儿子摇摇头,身体蜷缩成一个团,在地下室于小山准备的床上止不住地抖。 这个苦命的年轻人,因为有了一个世界瞩目的爹,已经在女神国政府的贴身监视下生活了3年之久。不能见亲人,行动也在很多方面受到限制。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跟父亲和妹妹团聚,然后拥有再正常不过的天伦之乐。宋暮新等人是通过一款游戏的服务器跟他取得联系的,因为他的手机、邮箱、推特全部属于非自主状态,可以跟父亲视频,但是只能聊些无关紧要的风花雪月。 当亚青帮说出了计划,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无论有可能遭受多么大的风险,他都想试试,万一跟自己的家人能够回到祖国,在阳光下生活,该是一件多么幸福和快乐的事情。 可是他应对此类事情真的是半点经验也没有,当地下室的门被那个探员打开的时候,李望中的儿子吓得抽筋,他似乎听见了死亡的声音,命运像是没有开始就宣告结束了。然而等待了许久,居然等来了于小山。 于小山霎时就明白,这位一定已经被宋暮新收买了,但是对于自己的职业又有着执拗的不服气,他愿意放水,但是一来得证明自己的实力,远非那些草包可比。 二来,无论宋暮新用了什么方式收买了这个人,此刻都得额外领情。 于小山嘱咐了一句:“你按照计划进行就行,其他的事情不必管。门口有一个探员,你正常走出去就行,不必惊慌失措。” 李望中的儿子抬眼望向这个男人拼命点着头,仿佛他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棵草无论说什么都是那样动听美妙,抓住他话里的精髓就等于抓住了生命。 不一会儿,卡尼走进了雨山茶楼,今天的卡尼穿了一套传统的阿富汗服饰,长长的白袍,还带了一个超级大的白色的缠头巾,几乎遮住了一半的脸庞,看上去有些奇怪。 所以果不其然一到门口就遭遇了还立在门口的联邦调查局的那个探员的狐疑。 “很抱歉,这位先生,恐怕你得停下来接受检查。” 卡尼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充满了不解:“我是这个店的股东,今天要给几个高级中餐厅配送茶叶,每天我做这项工作的时候都没有遭到阻拦,为什么今天要这样对我?” 探员无奈地耸了耸肩:“我真的对此表示抱歉,但是我也只是遵照命令形式,请接收我的检查。” 卡尼走了过来伸开双臂让探员搜身:“我受到了羞辱,我要进行抗议,是不是我为女神国做多少贡献都要遭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我的妻子是女神国的土著,我也无比热爱这个国家,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探员听得直皱眉,卡尼这身装束一看就知道国籍是那个不好惹的帝国坟场,本来国家之间的关系就很是紧张,而且今儿的确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才被搜查,背上这样的投诉搞不好工作都要丢掉,所以探员边搜身,边客客气气地解释。 “真的不是因为您的原国籍的问题,我们今天的行动跟亚青社和一位华裔科学家有关,但是我保证跟您本人无关。希望能得到您的理解和支持。” 卡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赶紧查,查完我好取货送货,出来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要查?” “您出来的时候要带非常大的箱子出来吗?比如……旁边这个?”探员指了指带轮子的刚才打开一堆茶的,立在茶楼门口的大家伙。 卡尼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探员:“就算我要带,我能拿的动吗?你的脑子是什么做的这位伙计?我只拿五斤茶叶出来。” “那就不会再麻烦您了,我已经检查完毕,您请去工作吧,感谢您的配合。” 卡尼走进了茶楼转身进了内室,5分钟不到的样子就拎着五斤茶叶低着头走了出来。探员抽着烟,只瞄了一眼卡尼,就不再管他了。 一上午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联邦调查局在中午的时候又来了四个人,其中包括那个打开书房按钮的探长,径直走过来直接问门口的探员:“现在进行补查阶段,上午这里来了几个人?” “一个中东国籍的茶楼的股东,进去取茶,停留了5分钟左右,妻子是女神国人,证件核查没有问题,身上也没有搜出任何违禁品。” “所以茶楼里现在还剩老板一个人?” “是的先生,我保证连苍蝇也不会多出来一只。” 探长点点头,带队进入茶楼内室,赫然看到一袭白袍的卡尼正在和于小山下国际象棋玩。书柜并排而立,《烟味至爱》的书也不再凸起——细心的探长注意到,书架上所有的书都往前挪动了一厘米。 探长意味深长地瞪了一眼刚才承诺“连苍蝇也不会多出来一只”的,嘴巴已经长成了“o”型的探员。 探员结巴得快不会说话了:“我的上帝!这不可能!这……这是不可能的!我亲眼看见他拎着茶叶走出去的!这个这个,这里面不可能有人,有也不应该是你!” 卡尼无辜地看着手足无措的探员,仍旧忽闪着大眼睛:“我出去了啊,又回来了啊,我看到你在抽烟,就没打扰你啊。” 探员要被气死了,指着卡尼:“他!!他撒谎!我一直盯着门口,不可能回来了我看不到!” 于小山叼着烟,走了一步棋,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卡尼:“到你了。” 探长笑了笑:“于先生,恐怕我们需要调查一下您茶楼的监控,您这里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哦,监控啊,三天前就坏了,还没来的及修,报修记录可以给你看一下,约的是今天下午。你们要是闲着没事,下午可以陪着维修工人一起喝个茶。”于小山回答完又催了一遍卡尼:“别溜号,到你了。” 探员们被于小山玩世不恭的态度气得咬牙切齿,要知道所有牛姚省联邦调查局的这一上午都跟傻小子一样到处追着箱子跑,确保每一个箱子都打开看过了。 而牛姚省联邦调查局的做得最无可救药的事情就是弄丢了李望中的儿子,现在这个人已经消失了一上午了,如果超过一天找不到这个人,整个牛姚省恐怕都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在这种情绪下,每个人都变得十分暴躁,于小山的雨山茶楼一定有鬼,可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鬼才相信监控坏了这种愚蠢的借口。 但从理论上讲,于小山自己的监控有权利坏掉,报修记录也的的确确是三天之前,探长之所以要查于小山的监控是因为,附近能监测到雨山茶楼大门口进出的警用摄像头一共有三个。在今天上午全部坏掉了。 在女神国,法律明确规定,任何蓄意破坏警用监控探头的作案者将被依法惩处。因为警用微型监控探头的外表标有文字和卡通图片,表明这是任何人不得擅自移动、偷盗和破坏的公共安全设备。 可是问题是,就是被人破坏了,这人还自己投案自首了,说穷困潦倒活不下去想要坐牢。听听这是什么神经病才能想出来的理由? 而这个人上午已经被查了个祖宗十八代,是个白人,女神国本国土著。跟于小山一万杆子也打不着。 箱子是买来赌茶的,亚青社旗下有贸易公司,早晨给于小山送箱子的人说是一周前从这里拿走了箱子,今早来给他送茶的。交易记录、信息记录、一周前拿箱子的在其他路口的视频全部齐全。 失去监控的情况下,只有探员一个人的证词,证词内容也仅仅是“看见卡尼出去了但是卡尼又出现了。”这完全不能说明什么,完全不能。 探长一行人僵持了一会儿,又全部对雨山茶楼搜索一番,只能撤队作罢。 卡尼狡黠地眨了眨眼:“于,你说他们还会来吗?” “无所谓了,剩下的事情是宋暮新去负责的。过几天等着看新闻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相逢始在虚幻中 穿着跟卡尼一模一样的衣服的李望中的儿子,当晚就被送到了幅员辽阔的白熊国,那是一个成年男子敢于赤手空拳跟棕熊搏斗的国家。从白熊国辗转回到祖国,也只用了一周的时间。 祖国收到了李望中的求救信,信中表述了强烈地归国愿望。外交部开始积极沟通和谈判。一时之间全世界的头条都是关于顶级华裔科学家想回国的新闻。 祖国这边摆事实讲道理,有理有据有节,人是华裔,女儿和儿子都已经落叶归根,人家思乡情切想回家是最起码的人伦; 李望中是顶级的芯片专家,热爱祖国,眷恋故土,没有触犯任何女神国的法律法规,他理所应当拥有选择去哪里的自由。 对比女神国,扣了人家的儿子,各种阻止科学家回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国际舆论方面跌到谷底。 女神国方面七窍生烟,差不多把牛姚省的联邦调查局上上下下处理个遍,探员们挨个申诉,甚至有不服气到恨不得把一切都抖落出来申请政治避难的。 因为失了李望中的儿子,只剩下李望中一个人,杀之落下个不尊重人才伪民主的名声;不杀实在不甘心这样的科学家被他国所用。 拖拖拉拉将近两个月,宋暮新联合了陈杰的华商会,天天上街举行散步式抗议,国际国内一团粥,女神国终于举办了一个交接仪式,把李望中正式还给了祖国。 亚青社和华商会又一次声名大噪。 岁月如刀催人老,恍恍惚惚又一年。从那一次海关把于小山的货物放出来之后,忽然在芯片原件这个领域他就声名大起了,很多人认为于小山在女神国的上层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关系,所以都传说从他手里走货才是最安全的。 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不知道为什么,于小山的货品的质量陡然上升了一个等级,且价格不变。 芯片这玩意在女神国管理得的确属于非常严格的范畴,所以上次宋暮新即使软硬兼施为自己保护的部分华商企业申请关税豁免,那个肥硕肚子明明认为于小山跟宋暮新是一波人,最后都要额外强调无法对于小山的企业做关税豁免。 基于种种不确定性,所以在跟客户们签署合同的时候都会特别提及一点:“出现任何非人为的、不可控的因素(包括政策动荡),定金是不予退付的。” 某些中东或者跟敏感地区打擦边球的国家即使对这种东西渴望到了极点,也只能谨慎选择在外围观望,不敢轻易下订单。 但经海关一事后,很多类似的客户都像蚊子见到血一样地铺天盖地嗡嗡嗡地叮过来,于小山跟卡尼忙得脚不沾地,再也仙儿不起来了,那种安安静静坐在茶楼里悠闲喝茶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钱是赚到飞起,公司规模一天比一天壮大,于小山甚至自己买下了一个工厂,虽然规模小了点,但是有些零零碎碎的订单就可以不再分出去那么多的利润。 而在女神国,华商是比较强大的,异国他乡思念故土,见到黄皮肤黑眼珠的人就格外亲近,说一句都会拉近好几分的距离,如此抱团的情境下华商会的势力强大可想而知。 就在于小山做得风生水起之际,有天忽然收到了华商会会长陈杰的请柬,内容如下: “尊敬的于小山先生,时值华商会建立百年之际,正是招揽天下英雄,在异国共谋我中华商人雄图大业的大好时机。若君有心前往,我等将不胜感激。今晚7点喜福居安泰厅待君前来——华商会会长陈杰。” 看到陈杰这个名字,于小山心里突突了一下,他知道孟串儿跟陈杰共同建立了一个战争公益基金会,小城也在这个公益基金会里,一下子牵扯了两个跟他骨血相连的故人,手抖得不能自已。 于小山早就听说过陈杰非常重视这个基金会,定期会为这个基金会举办规模的路演和募捐,能进去这个募捐的都不是一般的华商,不到一定规模和等级拿着钱都进不去。 而一旦给基金会做出贡献的企业和企业主则会得到华商会的大力优待,不仅在华商会内部的各种资源产业链整合迅速窜到顶层,女神国政府授予的种种荣誉和优惠的政策也会优先照顾这些企业们。 于小山想都没想就提前去喜福居等着了,他自己没有勇气联系孟串儿,也没有勇气让其他人知道自己跟孟串儿曾经的过往,可是他却太想念孟串儿了,还想念小城。 有这样一个机会能让他一下子侧面知道他们两个的消息,他是不会错过的。 喜福居的安泰厅里,十二位顶级女神国的华商大佬共聚一堂,陈杰为显示庄重,专门独家定制了一套中国红的老爷装,绸缎加身,又喜庆又有特色。 他站在正中央,众人将他团团围住,举起酒杯朗声道:“诸位大佬,今天呢,又是我们华商会做l的战争公益基金会的汇报总结和募捐的大日子。每到这个时候我心里就感慨万分,承蒙各位不弃,基金会一年比一年壮大。 去年我们在公益基金的范围里共捐出8721万女神币,用于帮助在保守战乱之苦的国家重建小学、供应孩子们最基本的衣食住行、还有极少一部分投入到当地的道路维修、生产建设中去。 具体的明细一会儿我会给每位大佬发放一份,我们会继续秉持公开透明,诚信慈爱的原则,让大佬们的钱每一分都用在该用的地方。 我特别强调一下,这8721万女神币里有5000万是基金会自己投入进去的,基金会去年在世界范围内进行的股权投资,发展良好,周期稳定,去年全年退出部分合计收益是45亿女神币。 当然了这还得感谢我们的创始人孟串儿孟总,和她最亲密的搭档席博程,他们在证券市场的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以及优秀而果断判断力和执行力使得我们的公益基金迅速扩大,具体的项目收益表格,一会儿我也会送到各位手上。 孟总由于工作繁忙暂时不能到达现场,但是远在大洋彼岸的她录制了视频向各位大佬表示慰问和感谢,请看大屏幕!” 安泰厅的桌子的正南方有一个巨大的液晶显示屏,陈杰提前把视频拷贝进了电脑又通过显示屏放了出来。 就那么猝不及防,精致妆容的孟串儿的脸出现在屏幕的正中央。于小山端着杯子的手不稳,“夸嚓”一下子玻璃杯应声碎地——大家在转瞬即逝的惊讶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大屏幕。 于小山的眼睛眨都不想眨一下,他太想把这个女的从屏幕里抠出来了。 “大家好,我是孟串儿,我现在在战争公益基金会的驻c城的办公室里,小城……城总正跟我在一起,我们刚刚完成了一次投决会议。 由于时间和精力的原因,我无法赶到现场跟各位同饮庆功酒,但是我内心非常感激诸位对基金会真金白银的支持,请收下来自大洋彼岸的最深的祝福和感谢!谢谢大家!祝大家财源滚滚,平安如意。”说完孟串儿和小城齐刷刷地在镜头前鞠了一躬。 所有人隔着屏幕鼓起掌来,纷纷喜笑颜开地就坐。 视频很短,短到于小山来不及回味就结束了,他特别想对陈杰说,再放一遍吧,再让我看看她……哪怕再多看一眼。 可是他还是忍住了没说,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所有人不把他当成精神病也差不了多少。 从前孟串儿特别喜欢在小餐桌前听歌,她喜欢的歌特别极端,要么是古风歌曲,要么是玛丽莲曼森的摇滚。 其中有一首歌总是重复播放,所以于小山能深刻记得那首歌的歌词:“最害怕,酒肆闲谈时候听见你名字,语气七分熟识。回过神笑问何方大侠姓名竟不知,笑容有多讽刺。” 那首歌的结尾孟串儿总是反复听不腻:“桃树下,那年落雪为你唱一段乐府,信了人不如故。只如今,茫茫大雪之中等着谁回顾,明知无人回顾,谁能初心不负。” 如今想起只觉竟像是孟串儿亲口唱起,悲伤婉转,一时之间竟心酸到不能自持。有些事情的某些瞬间发生的时候只道是寻常,却未料想跌进命运的伏笔旋涡中挣扎不出。 “于总?于总?” 于小山猛然回神,慌忙掩盖道:“哦,我酒杯碎了,正打算换一个。” 陈杰递过来一个杯子,笑着问道:“于总打算认捐多久到咱们基金会啊?” 于小山低眉,慢慢吐出几个字:“嗯?500万女神币吧。” 其实大家默认的数字都是100万女神币,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商界精英,捐少了没面子,捐多了没必要,所以大家一般都约定成俗100万女神币。 于小山这一语既出,举座皆惊:“于总大手笔啊!最豪气的黄总去年的记录也就是300万女神币,于总真是事业有成,豪爽仗义,令人敬佩啊!” “没啥,为基金会做点贡献是华商的职责,但是有个不情之请,就不必显示我的名字了,做好事不留名,我还想积点阴德。” 陈杰喜得赶紧又敬一杯酒:“于总真是义薄云天,令人钦佩,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于小山礼貌性地碰了一下杯子然后把酒全都顺进肚子里了。这500万让他霎时变成了宴会的主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每个人都抢着敬于小山和陈杰,于小山来者不拒全都干了。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流进心底,流到灵魂深处,也流进了过往弯弯折折,曲曲绕绕的岁月。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惊天反转局中局 那晚过去之后于小山想了好几天,孟串儿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样子一直在脑海中转转磨磨地挥之不去。 他在连续失眠几晚了之后,被无边无际的想念所淹没,这种感受甚至一度超越了抗拒的病态思维。 于小山算计了一下,按照现有的速度再赚半年钱,怎么都够余生所有的开销了。所以他终于做了一个决定,想再过半年不管心里如何抗拒,都要回国找孟串儿了。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心里变得又恐慌又释然,那是一种带着宿命感的不可抗拒的选择,但是他的本能却是纠结和逃避。 所以他设想的是他写的电影已经拍完了,他就等一等,电影一上映,孟串儿看到之后肯定会找他,他就可以收拾一下打道回府了。爷,不跟你们玩儿了,过自己的舒服小日子去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万万没想到18年一开年,情势急转直下,忽然日子就不好过了。女神国政府对类似于小山这样的跟芯片有关的全部公司,加收百分之二十五的关税。 他们的中间利润就急速下降,而出货这边涨价很难,零部件再涨价那跟女神国本土芯片的竞争力就等于没有了,所以他们只能靠微薄的利润挺着,希望政策出现转机。 还有另外一件挠头的事情,是女神国对外国进口货物的扣查越加严重,其实上次海关事件之后,肥硕肚子已经腐化成了于小山的人。 每次被扣找找他打点一下也就很快解决了,而18年开始之后,这种事情变成常态,三天两头扣,一查起来十天半个月不放,耽误这边交货期限,是既赔钱还得道歉,于小山整天忙得啥心思都来不及有,经常弄得焦头烂额。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于小山被雷劈过也无法预料的。 卡尼手里的一个老客户,就是中东那边首次跟于小山合作的公司,后来合作了几次,都非常愉快,第一是给他们的价格利润比给女神国本土公司价格高出将近百分之十,第二他们付款特别爽快,到货立刻打款,没有一丝迟疑。 随着女神国的情形如跳楼机一样急速下降,这个公司怕之后的形势会更加恶化,所以打算大批量屯货,直接下了一个八千万女神币的大订单,并且先付百分之十的定金。 人民币将近五个亿的单子,这要是在之前,于小山需要仔细考虑一下,毕竟他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小身板,能不能接得动;第二这笔生意一旦出现什么风险,他能不能担得起。 但现在生意越加不好做了,最关键他从有了回国的心思起,每一天都归心似箭,这笔生意做成至少纯利润能见七千万人民币左右,跟孟串儿的养老足足够够了。 想到这儿,他久违的,压抑再三的为所欲为的冒险的本性就出来了。 中国国内工厂这边,尽管合作了挺长时间了,但之前都是全款进货,这次于小山亲自出马一家一家的谈,最后跟几个厂家都定的是发货之前先付百分之三十的款,到货后一个月内结清尾款。 这样,于小山自己手里所有的钱加上对方先付的定金,全都加一起勉强凑够中方预付款。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公司都忙疯了,接货、报关、盘点、办手续、再发货,尽管中间也出现了无数个小插曲,被扣了三批货,又被女神国商务部点名协查,但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直到最后一批货发走,于小山心里的石头才算彻底放下:终于算是有个眉目了,虽然于小山大风大浪也都经历过,算是胆儿肥的,但这毕竟是他做过的最大一笔数额的生意,心里一直也忐忑不安的悬着,怕出任何问题。 更何况这牵连着他跟孟串儿的后半生,最近他越来越急了,每天盯着那个只有孟串儿知道电话发呆,这个丫头怎么还他妈的不拆那饼茶,怎么还不打电话。 他心里盘算着,等事情一了,再不打电话来他也要赶回去,任凭她怎么作自己就守着就行了,反正今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厮守,她总不能一辈子都留在不愉快里。 一直到最后一批货到货,对方的货款如约而至,看着公司账户里的货款金额,于小山带着公司所有的人一顿狂喝,庆祝了整整一晚,太他妈爽了,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告诉他的孟串儿,大声地告诉她这辈子都他妈别再为钱费一点心思了,老子一下子全都挣够了,从今以后咱们就守着彼此的爱荒废时光。 他心里的感受是从未有过的踌躇满志,此刻忽然好像什么情感双向,什么病态,什么纠结统统消失了。如果他现在接到孟串儿的电话会开心地跳起来,之所以没主动打过去是真的想再过两天给一个惊喜出来。 事实证明老天爷要想玩死一个人,是不会给他任何暗示的。 就在第二天早上所有人的酒劲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来了四五个穿着黑西服的人,一纸文件递到他们公司,声称于小山的公司违规向中东国家出售高精密元件,涉及违反女神国国家安全利益的行为,即日起公司暂停一切业务配合商务部调查。 于小山拿着那张纸想马上就撕了,去尼玛的吧,说的都是屁话,再说生意我已经做完了,根本不在乎你们瘠薄怎么查,过两天老子就走人了,不陪你们这帮孙子玩了。 他压根就没急,拖着宿醉的脑袋瓜子晃晃悠悠地给自己沏了杯茶,半杯浇在了禅机的男小人身上,完全不理那些黑西服在逼逼些个啥。 暂停就暂停啊,本来就想停了,想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老子都不干了你能把老子怎么滴。 一直到那几个人离开之后,于小山猛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儿,那八千万还在公司账户上!! 于小山赶快让公司财务把账户里的资金转出来,给国内的厂家尾款马上打过去。卡尼开车带着财务十万火急往银行奔去了。 其实当时发货报关的时候商务部就核查了,但那时候什么都没说就过了,也没涉及到别的,于小山以为这事也就这样了。 不到二十分钟,卡尼和财务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于,来不及了,账户被冻住了。” ???!!!公司账户被封了,里面的八千万女神币一分都动不了!! 于小山脑袋嗡一下子,从脚后跟麻到了脑瓜子,犹如一池冰水兜头浇下来。 他立刻想到了,这是商务部在跟他玩套路,查他货的时候下一步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钱到了再动手,看来他们要的不是货,而是钱。艹他大爷的!!! 。: 第一百五十章 过于傲气的于小山埋下重大祸端 其实于小山跟女神国的结怨已久,白白地从他这里走了一个大活人。还抓不住任何把柄,这事着实憋屈。 恰巧赶在这个当口,赶上能为难他,逮到机会女神国的各种部门就不会放过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于小山几乎动用了他在女神国的所有关系网去协调这件事,这时候他才知道,不只是他这里,连xx、xx(两家巨头)在内的一堆芯片公司全部都以不同形式和名目的遭受打击。 而且他这点钱跟别家比,绝对的小巫见大巫,但人家全部都是知名的大企业,没几个他这样的小门小户自己单玩的。 所以无论他去找任何人协调都是势单力薄,其他国家对女神国商务部这次对芯片企业的贸易清查也是也是气愤不已,女神国完全属于玩埋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全是扯犊子。 女神国在芯片领域已经正式向世界宣战,其他国家的政府的一系列动作也肯定不惯着他们,全部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像于小山他们这类人,就完全属于战争中无辜受难的老百姓了,企业问题肯定一时难以解决。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些钱消失不了,女神国再怎么想为难于小山,到了最后总是需要证据的,可是解决这件事情需要时间。 转眼,一个多月就过去了,公司停了,所有的员工都暂时解散。因为钱都拿来预付款了,暂时发不出工资来。只有卡尼每天过来看看于小山,陪他聊一聊。 原本答应先付百分之三十国内的那几个厂家也都疯了一样在催款——其实这也怪不了人家,百分之百付款变成了百分之三十,说好一个月可是现在看上去遥遥无期,换谁谁不急? 开始于小山还跟他们挨个解释应付着,后来他们说话越来越难听,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在国内吴鹏催债的状态,一开手机好几百条信息。 于小山束手无策,电话也暂时不接了,让他心里最倍感难受的是,也就那么一念之间他就可以奔回国去找他的孟串儿了,自古人算不如天算,但是也不带老天爷这么玩人的。 若说此前他做偏门的生意,合该来钱快去钱快,也活该那些大老虎小苍蝇被愈发收紧的政策一锅端进监狱,自己也遭到了报应,基本连在女神国的第一桶金都是从朋友那凑过来的。 让他遇到心心念念的孟串儿又不得不屈从于现实分开,重新拼搏挣扎在这个烟火人间,如果结局是好的,过程怎么虐也都无所谓,现在算他妈怎么回事! 国内那边的一个厂家的老板带人过来,找到了汉人街的亚青社帮他们解决问题,派几个人过来要带于小山去他们堂口,卡尼要跟着一起过去,于小山没让,自己一个人晃晃荡荡的跟他们走了。 这事儿于小山根本不在乎,他遇到的事儿汉人街基本都知道,最多一个欠钱的事儿,他的钱在账户里放着,能拿出来自然就还了,拿不出来没办法,想还也还不起。 另外这些年走过来,也不是没被人拿刀砍过、拿枪顶过,要是没有孟串儿那个丫头,他本就不是一个惜命的人,早一班飞机还是晚一班飞机都一样,反正都得飞。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于小山早就拿到了合法的持枪证,但是这次谈判他连枪都懒得带。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林汉川带着亚青社的几个人。国内厂家的老板刘本和林汉川坐着,亚青社的其他人形成在他俩后背环绕的姿态矗立着,在一个别墅的大厅里,于小山一进来就是这种架势。 “于老板,好久不见。”林汉川不卑不亢地过来跟于小山握了握手。 “我不记得我见过你。”于小山拿手碰了一下林汉川。 “神交已久,算是旧相识。”林汉川示意于小山坐下。 刘本气势汹汹首先发难:“于总,做我们这种生意的,都是百分之百提前付款的,这次看您可怜我才勉强同意百分之三十预付,没想到您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电话也不接,我看您明摆着就是要赖账!” 于小山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他的语言,在国内茶楼被吴鹏扒拉脑袋的情景瞬间涌入眼前,脑瓜子嗡的一下,手就开始抖,有点说不出话来。 林汉川瞄了他一眼,面向刘本说道:“刘总,既然您找我们亚青社处理和平息这件事,那就得听从我们的规矩,我们一言未发,您先连珠炮似的,不大合适,您说呢?” 刘本“腾”地一下站起来,脸色涨得发紫,冲着林汉川又鞠躬又道歉:“那是那是,林老大您说的肯定是没错的,我错了,我错了。” 林汉川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种媚上欺下的货色,但是国内的部分厂家既然派了这位当代表,于小山的店铺又实实在在属于亚青社的管辖范畴,所以不得不出面调停这件事。 但是表面上也没给好脸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就不要说些情绪上的废话,直接说你的诉求吧刘总。” 刘本贼精贼精的小眼珠骨碌碌一转,满脸堆笑道:“同根同宗的,三天之内能把钱给我们解决了,就啥也不说了,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林汉川的眼神冷冷地射过去。 “呃……要不然……要不然……” 于小山稍微缓过来了点,把话接了过来:“你要不然个瘠薄,我没有违法违规,说到底被女神国的政府为难是为了点私怨,账户上是封了我8000万女神币,不是拿走了,不是消失了。我现在也不是不想给你钱,你逼死我,我也没有。” 刘本差点气到鼻歪眼斜:“你没有??你没有你有理了??你没有你还理直气壮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咳!”林汉川沉着脸咳嗽了一声。 刘本讪讪地用手轻轻地指了一下于小山,对林汉川弱弱地说:“他……他没钱,还……还强词夺理。” 林汉川一拍桌子怒喝道:“不然刘总你自己处理?我们撤了!” “别别别,别别,那啥,我不说话了,不说话了,您只要能把我的钱要回来,林老大您说什么都行。” 刘本也觉得有点诡异,为毛线于小山开口说话,林汉川从来不拦着,自己说啥都要被怼?但是又不敢吭声,没有亚青社做后盾,钱拿不回来就拿不回来了,自己连逼逼一句的实力都没有。 账户被冻住了,不是钱消失不见了,这种道理刘本不是不明白,但是钱这种东西讲究的是落袋为安,谁踏马知道女神国政府要为难于小山多久,万一拖个几年,这笔钱跟人间蒸发有什么区别。 所以对于刘本来说,就必须追回来,什么代表不代表的,其他厂家哪怕一分不给,理论上也不关自己的事。争个所谓代表的头衔,就是为了能够让于小山第一个偿还属于自己的钱。 林汉川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刘本的遐思:“三天时间不现实,怎么说也得半个月,你得容他一个筹集资金的时间。” 于小山皱了皱眉,半个月也不现实,就算刘本仅代表一部分厂家,还掉了其他人也会找上来。 货款如果把剩下所有厂家的百分之七十补全,得有3000万女神币,相当于人民币2亿上下,哪这么好筹集。 但是他没说话,他已经听出来林汉川在帮他,原因他也猜得到,一准是宋暮新在后面提前打过招呼了。 但是在骨子里,自己跟宋暮新是平等的两个人,不应该存在俯就一类的帮助,因为共同的信念合作一把可以,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于小山万分嫌弃宋暮新的多此一举,就刘本这样的,一万个也整不死他。 刘本看林汉川和于小山都没吭声,赶紧把这件事应承下来:“成成成,我就当给亚青社一个面子,15天就15天。您二位先忙,我先撤了。”刘本脚底抹油赶紧溜,林汉川气场太压人,莫名其妙让人心情不好。 刘本走了之后于小山也站起来转身要走,林汉川在他身后飘过来一句:“老爷子有吩咐,如果你需要,他可以帮你先垫付。” 于小山停顿了一下脚步:“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子,感谢他的仗义,但是少瘠薄多管闲事。我宁可抬点钱,也不会接受他帮我,太多的人情,我还不起。”说完甩门出去了。 林汉川撇了撇嘴,心下暗道:我的爹,真的是活久了啥都能看见,刚才他说的我怎么复命??老爷子要求原话转述,这个原话,不大好转述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五雷轰顶的巨坑 林汉川回亚青社总部跟宋暮新汇报这件事情的时候吭哧瘪肚,半天没说出来于小山的原话。甄义道在旁边揶揄了一句:“怎地去见了一趟于老板,舌头被人割了?” 林汉川回瞪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道:“老爷子,那人的语气我学不来,原话就免了我复述吧,总之他拒绝了您的帮助,我个人揣度,应该是为人过于有风骨,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宋暮新嘴角隐现了一丝笑容:“他是不是带脏口了?这是他的习惯,未必有恶意。” 林汉川舒了一口气道:“那您要是这么说,我可就大胆回了,他原话是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子,感谢他的仗义,但是少瘠薄多管闲事。我宁可多抬点钱,也不会接受他帮我,太多的人情,我还不起。嗯,一字不差。” 这林汉川和甄义道打小就是孤儿,算是宋暮新捡来的,名字都是宋暮新起的,以义载道,勿忘汉川。相当于门徒当中的儿徒,所以对宋暮新除了恭敬之外还有着孺慕之思的特殊感受。说话呢,也多多少少会比其他堂主更放肆一些。 甄义道听了这句话,脸上表情都不大对了,要知道宋暮新是从不说粗话的,一句都没有,从小他跟汉川一起长大,随便学电视上说个英的粗口都要罚跪半天,这于小山真的是没法形容,对于满嘴脏话的人甄义道打心眼里比较排斥。 他认为他的排斥,其实就起源于老爷子的排斥。但是这次他居然发现老爷子其实并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宋暮新的表情恢复了高深莫测,转身拈了香去了佛堂:“那就算了,随他。” 于小山凑了一些钱,7天之内就给了刘本以及刘本所代表的那一部分公司,差不多有1000万女神币左右。 结果不出所料,刘本走后,国内其他没有让刘本代表的厂家也纷纷陆续找到于小山。 有关系的拿各种关系压他,没有关系的就堵在门口哭穷。一时之间雨山茶楼跟难民集中营似的,卡尼那么俊的一张脸都不再神采飞扬,整天坐在那儿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于小山在被逼疯了的时候想起了一个人铁锁。其实在他心里铁锁一直是个傻比,即使上次的事情对他轻微有一点改观,但是仍然改变不了铁锁的傻比的属性。 人啊,有时候就得承认,虎落平阳被犬欺,所以某些时候你不得不选择跟傻比合作,因为这种玩意在二百五的境界上实在比你优秀。 并且铁锁后面的博南诺,虽然月息百分之五,可是放款实在迅速,于小山在第一次做卡尼手里那个中东的小国家的客户的时候深有体会。 所以当他给铁锁打电话说想用点钱的时候,这小子屁颠屁颠就跑到茶楼来了。还没见到人,就听见那个非常有代表性的谄媚的声音:“我的哥!我都想你了,你这是生意做大了,很久都没想起来兄弟我了。” 话音未落,铁锁就耷拉着他那个好几百斤沉的大脑袋蹿了进来。 于小山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两千万女神币,用到商务部给我账户解封为止,月息百分之五,对你和你后面的组织来说是个不错的赚钱的生意,但是无任何实体抵押。” 铁锁笑脸立马僵住了:“呃哥,你这一上来就开口两千万女神币,金额太大,还不给我任何实体抵押我这,我这这这没法跟上面交代啊。” “想办法让你的上面同意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想拿这个利息你就去做,不想拿就拉倒,自己选择。” 铁锁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踌躇了一会儿道:“我出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哥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约莫过了能有半小时左右,铁锁又蹦跶会来了,面露红光,喜气洋洋:“哥!我这嘴皮子快磨破了,上面终于同意了,但是有个条件。 哥你得用你的公司做抵押合同,包括公司的一切手续和账户都要抵押出来哥,说句你不爱听的,真的是上面给我铁锁面子,这么大金额的钱,不做实体抵押, 就抵押了个虚无缥缈的公司我不是说哥的公司虚无缥缈,我是针对实体抵押而言的。利息仍然是百分之五,换这个牛姚省的汉人街您这都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了。哥哥你要是再为难我,我就真的没辙了。” 说完就拿眼睛小心翼翼地觑着于小山,于小山当然知道这货的路数,他能有个屁钱?他也没有面子,他的面子比鞋垫子好不到哪去。上次两个博南诺最底层的空诈保护费的都能那么不给他面子。 铁锁只不过是仗着后面有博南诺撑腰,真碰上个什么惹不起的厉害的茬子,博南诺就得跟狗一样跑出来咬人了,如今跑过来说磨破嘴皮子给了于小山什么优惠条件,简直是扯淡。 所以他说的啥基本在于小山心里不起浪花,于小山有着自己的衡量。他注册的贸易公司是正规的女神国公司,不是外国公司。买方是中东国家,可是完全不在女神国商务部的禁售名单里,并且单独的配件也谈不上高科技精密仪器。 所以给他解封是迟早的事,这一单的纯利润高达多少于小山心里明镜似的,商务部派来调查的两个调查员已经查了快两个月了也没查出来啥子丑寅卯,两千万女神币的月息百分之五,也就是每个月一百万女神币。 于小山打算把手头的小厂子暂时卖掉,这样的话即使女神国商务部跟他拖一年他也拖得起,综合考虑了半天,他点头同意了铁锁的建议。 签合同的时候,铁锁拿过来厚厚的一沓子英合同,包括抵押公司的各种协议,这种合同在上次合作的时候于小山见过,并不陌生,连前面的各种风险提示都一模一样,铁锁在旁边一个劲叨叨叨:“哥啊,这利息可不是个小数啊,你早点用钱早点还上,真要是出了啥事可不是弟弟我能做主的。” 活脱脱一个复读机,看来每次签这种合同的时候铁锁都要用同样的话术叨叨一遍,此前说过,于小山的英听说很好,读写一般,所以他也就瞄了一个“百分之五”的利息就签了名字。 铁锁那边放钱照旧很快,上次一天之内就放出来了,这回金额比较大,但也就只用了三天时间。 于小山赶紧拿着钱把国内的厂家的钱付了个七七八八,大家都比较满意,实在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远隔重洋的于老板还能挤出钱来顾及同胞,对他这个人的人品也就刮目相看了。 弄完这一切,于小山的心思安稳了下来,而且他的电影国内马上上映了,制片方给他发过来了成片,让他可以优先预览。 然而,就在他跟卡尼正在茶楼里聚精会神看着电影,做着孟串儿什么时候给他打电话的春秋大傻子梦的时候,忽然进来了五、六个女神国的混子,在女神国呆了两年多,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卡尼刚要赶他们出去,其中一个带头的拿出来一份合同的复印件,正是于小山跟铁锁签署的那一份,那个人指着利息那一条给他看,于小山绕了半天,愣是没看懂。 卡尼拿在手里研究半天,也没整明白。那合同的条款用了极其繁复的英表述形式,绕了能有一千多个弯。 只见拿着合同的混子凶神恶煞地解释道:“伙计,我给你翻译一下,这条款的意思是,你欠我们博南诺的钱,周息是百分之五,若有任何一周利息逾期,将按照每天百分之五收取罚金。” 于小山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历史是如此的惊人的巧合,他居然又他妈的被算计了,而且这一次是他自己主动找被算计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单枪匹马要复仇的于小山 自古有个词儿叫做“百密一疏”,但这个词儿在于小山身上不大合适,因为他的心思向来不在特别琐碎的事情上操心,他不屑,也懒得。 大事儿他拿主意,特别关键的事情不掉链子凭得是智商和魄力,但是对于合同类的东西真的是极为,极为不擅长。 不擅长你就应该找擅长的人去做,这是正常人的逻辑,然而于小山的狂妄来自他的异于常人的聪慧和敏捷,他压根就不相信有些事情是不能仅仅依赖判断的,尽管他十有八九不会出错,但是人生总有十分之一二。 百分之五的月息,不算少了,第一次跟铁锁合作的于小山几乎把每个单词儿都磨碎了找律师看的,那份合同,本身就没有任何问题。 放款快,于小山回款也爽快。他认为那么大一个组织,好歹会讲点诚信,但其实,在巨额的利益面前,诚信往往是最摇摇欲坠的东西,相信人性但是在任何时候都不挑战人性,才是最谨慎的做法。 比如博南诺,第一次的合同规规矩矩,不代表第二次的合同毫无破绽。铁锁这种人,既然本身就不信任,就必须要此次小心,容不得经验主义。 第二天,于小山和卡尼揣着枪满牛姚省地翻铁锁,一向在汉人街东家走西家串的二溜子似的铁锁,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找不到很正常,谁干完了这种事不赶紧躲几天?等着盛怒之下的于小山去一枪崩了他的头吗?其实也幸亏没找到,如果在这个时候铁锁真的敢露面,后果将不堪设想,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就是铁锁血溅当场,于小山也随之消失。 在汉人街乃至整个牛姚省没有任何实体抵押,一个人能借出来两千万女神币,那绝对是天方夜谭,于小山聪明一世,这个最简单的逻辑居然没绕明白。 原因很简单:博南诺定是找人了解了于小山扣在商务部的账户里面的具体数额,甚至非常有可能还通过某些不知名的手段,从内部人哪里知道了这笔钱大约解封的时间。 所以设了个连环套把两千万放了出来,铁锁其实是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大概在家天天挠头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引诱于小山上钩。 而于小山跟亚青社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博南诺也不得不顾忌,李望中事件有许许多多的谜团是外部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但是可以确定地是,宋暮新跟于小山之间绝对不是仇家,大概率是朋友。 博南诺让铁锁去做这件事,铁锁顾忌重重,一边是阎王爷,一边是狱鬼王,得罪哪边都够死一万次的。可是博南诺此次开出来的价位实在诱人,铁锁愿意在合法的前提下去尝试一下风险在女神国,民间高息借款合法。 于小山主动打电话来,真的是天赐良机,铁锁仿佛看到了龟裂的大地上注入了一股甜美的水源。这也从侧面证明于小山跟亚青社之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亲密,那就开干吧!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所以博南诺真正的目的是于小山被冻结的账户里的八千万女神币,不仅要吞,而且要全吞。用两千万换八千万,这笔买卖岂不是连傻比都能计算得一清二楚。 但是这笔账别说是什么博南诺,就是女神国的总统来了,于小山也不会认的,他的性格是除非你能整死他,玩他设计他只会点燃他的怒火,啥也不会想那就会是一个死磕。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给他死磕的时间和机会。 在遍寻铁锁一天不着之后,卡尼回家休息了。于小山累得精疲力尽靠在茶楼的椅子睡觉,睡梦之中,还在迷迷糊糊的他被几个人蒙上头一顿毒打,然后抬走了,连一丝一毫地反抗也没来的及。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在一个阴暗的小屋子里,于小山被捆绑在一把椅子上,一个黑人端着一把AK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看到他醒了冲外边喊了一声:“这小子醒了。”紧接着几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黑熊国人,穿着一件花色的衬衫,大冷天的胸膛几乎露在了外面,他叼着烟,一步一步逼近了于小山。 然后抬起右脚踩在了于小山的腿上,用非常不屑的口吻告诉他:“兄弟,我非常遗憾地告诉你,第一周的利息已经逾期了,从明天开始算罚息,最多延期一周,一周之后,你的公司以及相关的所有,都将作为抵押物成为我们博南诺的产业。” 于小山真的火了,胸中的怒火能把整个牛姚省都烧个遍。他瞪着血红的眼睛跟这个黑熊国的人说:“你他妈的给我记住,钱,你们一分都别想拿到。还有我账户上的八千万你们也甭惦记,这么玩儿,你们两千万的本金都没了。 你们博南诺要是真牛逼,最好现在就弄死我,反正留着我,我也不会违背我刚才说的这些话。” 黑熊国的人把烟头扔在了地上,冲着于小山大喊:“我看你是真他妈的不想活了!!”从兜里掏出一把Gock19的手枪,死死地顶在了于小山的脑门子上,下一秒钟似乎就要扣动扳机让他一击毙命。 而在盛怒之下的于小山已经被愤怒燃尽了理智和恐惧,他狠狠地瞪着拿枪的人,狠狠地,没有一丝一毫怂了或者求饶的意思。 双方僵持了能有两三分钟的时间,最终黑熊国的人放下枪,转手一枪托拍在了于小山的后脖梗子上,让他顿时失去了知觉。 于小山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一早上雨山茶楼的邻居发现他人事不省,浑身是伤地躺在茶楼门口,慌忙把他送进了附近的医院。 经过检查,他没啥大事,唯独一只胳膊有点骨折,其他的都是皮外伤。博南诺没杀了他,当然不是因为恻隐之心,大抵也不是因为顾忌女神国的法律。 而是因为只有在他活着的时候那份合同才能生效,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一旦死了,这属于女神国的法律中“非主观意愿不还欠债”的范畴,若是于小山的家人争夺账户,那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博南诺只想快速地、无任何悬念地拿到这笔钱。 当然了,也要多多少少地在乎一下在牛姚省的声誉,不要传出去说博南诺做事,一点时间和余地都没给人留,那到最后不是逼着所有人即使死也不管博南诺借钱了么? 其实对于于小山来说,最大的伤莫过于心里的憋屈,这种憋屈和屈辱让思维不在麻木状态中的他无法承受,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受这么大的气。 无须拿从前在国内的时候吴鹏来相比,吴鹏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过分,并且当时的于小山处在严重的病态中,神经迟缓,思维混乱,无从感知各种情绪,包括憋屈和愤怒。 卡尼和苏珊娜过来看他,夫妻俩都快哭了,卡尼坐在病床边给于小山倒了杯水,让他拒绝了。 “于,你打算怎么办?” “你给我准备一个新的住所,然后就不必联系我了,今后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跟你无关。” 第一百五十三章 暴风骤雨的前夕 于小山在卡尼安排的公寓里休息了四天之后,给宋暮新打了一个电话当初结束完李望中的事件,宋暮新给了一个联系方式,说是欠了于小山一个人情,让于小山有事可以直接找他。 电话接通后于小山只说了一句话:“帮我查到博南诺在牛姚省的负责人的情况和常出没的地方。” 宋暮新沉默了三秒钟:“几天?” “最多三天,能查出来吗?” “能。” 对话结束。其实直接跟博南诺抗衡,绝对不是亚青社的本意。宋暮新作为亚青社的老爷子,对于小山的确有着欣赏,甚至有着类似于知己般的惺惺相惜,但是他绝不会蠢到为了这种欣赏和惺惺相惜去跟整个博南诺相抗衡。 他能听出来于小山语气里的不甘和忿恨,也隐约了解这个男人做事的狠绝和果断,毕竟他也是这许多年来唯一的一个把刀尖戳在自己脖子上的人,但是宋暮新选择不问。 于小山有自己的处理方式,那就让他去处理吧。男子汉大丈夫活一世,本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人不是池中之物,想怎么死或者怎么活,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于小山出去了一趟,找了几个jun火商弄了两把冲锋枪和几个手雷,还有面具、头套、帽子等等。卡尼来看过他几次,在有次他在公寓里擦拭新的枪,让卡尼撞见了。 卡尼很是担心,毕竟他太了解眼前的这个朋友了:“于,你不能跟博南诺的人硬碰硬,当初在阿富han的时候你有雇佣兵,现在你要单枪匹马面对这个世界上排名前五的凶残的组织,我真的会担心到失眠。” 于小山不置可否:“卡尼,谢谢你。但是你不要再操心我的事儿了,我带给你的麻烦够多了。” “别这样说,于,我跟苏珊多亏了你,这两年你也没少带着我赚钱,但是于,虽然你再也没有提及,但是我知道你没能放下孟,别的不多说,想想你魂牵梦萦的她吧。” 所有的一切于小山其实都已经计划好了,一个人谁也不拖累,neng死博南诺的牛姚省负责人,把合同拿回来,气也出了,事儿也解决了。 当然,他知道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无论何种后果,他都能承担,毕竟这口气他必须得出了,否则他得憋死。 卡尼只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孟串儿。所谓任何后果都可以承担,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这一生也许都不会再见到孟串儿了。 初见的心动和义无反顾的想救相护,近三年的耳鬓厮磨,还有他视为归途的梦想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他的这个决定随风飘逝,于小山别的不求,只求老天能让孟串儿不要比他更难过。 那天,他写了一篇长,是写给孟串儿的,写完他想发在那个他已经荒废很久的微博上,他相信她一定能看得到。 但是正当他奋笔疾书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如此猝不及防。那是一个他每天充电但从来没用过的电话,来电的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号码。 他想了一会儿,大概犹豫了能有三秒钟吧,身体远远诚实于大脑,因为他太他妈的想听到电话那边那个针扎火燎的声音了想得都快疯了,就在那一刻的想念把人生所有的孤独全勾了起来,织成天罗地网,洋洋洒洒铺将下来,将于小山的过往和已经设计好的未来全部盖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接电话的手指像火柴擦起的火苗,抖个不停。 “你不是滚了吗?你就再滚远点!这辈子都别想滚回来了!!”她说这句话之前于小山就意识到不妙,试图打断已经来不及了,电话戛然而止,再往回拨直接关机了。 自己用屁股想也知道,那丫头指定把电话摔墙上了,这么多年不见,脾气秉性竟是一点没变,隔着大半个地球都能完整勾勒出她愤怒起来的样子,每个眼角眉梢都是他爱恋的样子,没有人比他更熟稔她生气时眉头皱起的弧度。 然而最最神奇的是,于小山竟然压制住了心中那团熊熊燃烧起来的复仇之火。之前他知道自己去博南诺肯定凶多吉少,但是无所谓,以他的脾气这口气出不去也是个死。 可是在听到孟串儿声音的那一瞬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这几年所做的一切到底都是为了啥!只要能跟孟串儿在一起,守着他们的爱受点委屈又算个屁啊。 拼命容易隐忍难,相爱容易相守难。十年一梦,梦醒之后月下无故人才是不能承受之最。所以,他彻底放弃了那个计划。 但是不找博南诺拼命是逆着于小山整个性子来的,他平生最恨的就是缩头乌龟,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选择苟且偷生,更何况博南诺欺人如此之甚,如今之际却只能是躲着挺着。 商务部如果要解封他的账户,务必得约见他本人,到时候他只要安排好人员护送,博南诺再嚣张也不敢公然端枪在大街上跟女神国政府火拼,毕竟女神国也是响当当的法制社会。他只需要想办法带着钱走上归国的飞机,一切就都了结了。 管你他妈的什么博南诺,诺南博的,回到祖国,回到C城就啥也不惧了,有能耐中国见,保证你枪都带不进边境线。 打定主意就这样,他人不人鬼不鬼地躲了将近一个月,一次都没出门。但是这一个月却是他在女神国两年多的时间里最开心、最充实、最惬意的一段时间。 每天孟串儿的电话都会在同一时间打进来,非常准时,准时地让人特别舒服。但是她绝对不正经聊天,于小山开始的时候还试图说几句,后来发现孟串儿根本不容他插嘴。 肆无忌惮就是骂,开口就骂,什么难听骂什么。想说一句话连机会都没有,最是难得孟串儿的口才那是一等一的好,骂的东西绝对不重样儿。 三年前她叫他大猫猫,现在不叫,张嘴就是:“瘪犊子你还没死呢?就你这种混蛋,老天应该早就把你收了去。用不用绑个窜天猴送你一段路?” 要不然就是:“我就纳了闷了,谁给你的脸让你接电话的时候说想死我了?你那脸是不是三年一滴相思泪,至今还没到腮边?怎么这么瘠薄大呢?” 不然还有:“超哥说过我是莎士比亚没有士,咱也不用绕那个圈子,直接就俩字儿,傻比,知道么?” 而且通过这段时间她的电话,基本还原了这小三年她的痛苦、崩溃、难过和想念,是的,想念,他无比确定就是这玩意儿。 她每天骂来骂去无非就是一个意思:“你怎么还不滚回来!”嘴硬绝不肯实话实说的孟串儿只有在他怀里的时候才是娇柔撒娇的小女人,但是他现在回不去,他也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回不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于小山彻底失去自由 像蜗牛一样躲起来,是于小山这辈子做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可是因为有了孟串儿的电话,这种傻缺似的不可思议却又像是沙漠里开出的绚烂的花朵。 卡尼每天过来给于小山送点吃的,然后陪他呆一会儿,整得就跟探监一样。他们不知道但是却能猜得到,博南诺找于小山都快找疯了。而且博南诺这个组织也不是幼儿园,在遍寻牛姚省七天未果之后,博南诺终于决定,跟踪卡尼。 于小山的藏身之所已经被博南诺所掌握,但是这次他们并没有贸然行动,因为地下的jun火商一早就通风报了信,所以群孙子知道于小山身上有武器,不计划好了很容易两败俱伤。 当然,博南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就在前年,就有10个博南诺的犯罪嫌疑人因高利贷而被捕判刑。受害者大多伤痕累累,其中一人因为未能按时偿付周利息被打成大小便失禁。 最终女神国的牛姚省的最高法院判处最高刑罚——终身监禁,自从那次之后,博南诺的成员们消停了不少。而今年一开年,从芯片的管制愈发严格开始,这些原本在公众场合销声匿迹的残暴性高利贷又开始死灰复燃,并且目的性极为明确,就是针对亚裔。 这天,卡尼像往常一样给于小山来送吃的,没想到刚一下车就被几把枪顶上了:“伙计,放聪明点,举起双手,否则我手上的枪不长眼睛。” 卡尼依言举起了双手,几个博南诺的成员举着枪示意卡尼:“上楼。”这些人冲谁来,卡尼一清二楚,可是更清楚的是,这几把枪对着于小山暂时不会开,但是对着卡尼,随时都有可能扣动扳机。 所以卡尼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一步一步朝着于小山住的地方走上去,卡尼一直被这几把枪顶到了楼上。 用卡尼做人质逼迫于小山束手就擒,博南诺的确足够聪明,卡尼是于小山的兄弟,是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唯一慰藉。于小山自己就在悬崖边上晃晃悠悠,他不可能再拖兄弟下水。 更何况,卡尼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他挚爱的苏珊娜,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万般无奈之下,于小山只能扔了枪选择跟他们走。 “我需要打一个电话,跟家人打声招呼。”于小山在扔枪之前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们只给你1分钟的时间,敢耍花样你的朋友就会没命。” 于小山抓起电话给小城拨了过去,小城正在一个项目现场盯着三方尽调,接到于小山电话吓了一大跳:“我艹你个瘪犊子还他妈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小城,听着,我只有几句话的时间。第一,别管我。第二,别让孟串儿找我。”说完就挂了。 “喂??喂??”小城再拨回去就没人接听了,这他妈的于小山是人干的事??三年了没影子,然后一个电话过来说了一句话就挂了? 最近孟串儿每天打电话骂于小山,小城是知道的,还偷偷抹过眼泪,只盼着这回可该回来了吧,没想到又出了幺蛾子。 但是骂归骂,小城敏锐地意识到,这货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大事。 于小山举起双手向博南诺的傻叉们走去,结果还没出门口,就被这群小比养的用枪托拍了后脖梗子,这他妈的已经是第二次了。 博南诺把于小山关在了上次绑他的那个小黑屋里,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博南诺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于小山了,至少在他们拿到他账户里的那八千万之前,他一步都别想离开。 整死于小山肯定也不现实,尽管博南诺每天负责守着他的这几个成员恨他恨得牙根痒痒,看在巨额的利润的份上,大家都在忍。 命运好像给了他们太多捉弄:孟串儿在图书馆看了于小山的书,非要等自己出书了才肯找他联系他,这就耽误了两年; 初见惊鸿一夜之后为了成全她的理想,是他用言语引导了她去阿富汗,是他引荐了卡尼给她,一晃又是两年; 在一起三年后被现实、误会、纠结、以及种种的莫名其妙的玩意儿拆分得支离破碎,又凭空浪费了三年……如今好容易拨开云雾见月明,好好的一出破镜重圆的戏码眼见是演不成了。 一个人被关在这个湿冷的小屋里,于小山想了很多,他不怕,只是担心孟串儿。他只希望小城能真正体会他的意思,别跟孟串儿瞎逼逼现在的情况。 就孟串儿那个脾气秉性,真要是知道这些事能做出啥来,于小山也无法想象。他觉得小城现在贴身在孟串儿身边,两个人总要有一个能踏踏实实地活着。 现在所面临的一切都是由于自己盲目自信,错误判断形势又急于求成的代价,这代价是他自己的,没理由让任何人共同承担,尤其是他舍命护着的孟串儿。 他早就知道,孟串儿已经不是三年前可以同日而语的,事业如日中天,地位和影响力在资本领域也排在金字塔顶尖的地方,做事办事本就让人心服口服。 可是在于小山眼里,孟串儿还是那个怀里撒娇的,弱小可怜无助娇气的她;是那个战火纷飞的时候从小破屋里抱出来的她;是那个叫自己大猫猫拧着耳朵追问从前各种丫头的她。也许这小三年她在自己所属的领域做得风生水起,但是绝对仍是需要照顾和保护的。 当然,瞒是一方面,如何处理和改变眼前的状况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能走着看了,能不能保住命都是未知数。 博南诺的那几个傻比把于小山的电话收走了,他能想到孟串儿打了多少个电话,他的再次失联对于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于小山想都不敢再往下想,所以在这个小屋子里睡不着也吃不下,这几个混蛋把他的手脚都捆着,然后扔到一张床上,吃饭和上厕所的时候松绑,基本都是两个人以上看着。 他有的时候急的咆哮着喊叫要打电话,看着他的几个人就会在这时候走进来狠狠地揍他一顿,拳头和脚雨点一样落在身上,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于小山也是个贱皮子,挨顿揍他还能舒服点,要不然他实在也是忍受不下去了。 孟串儿这边的状况,其实我不说,你们大体也能猜的到,就差急得乱蹦了。第一天打了好几个电话,于小山都没接,她没太当回事,以为这个货可能开始忙点什么了。 但第二天还是没接,她心里这个气:才骂你一个月就把你骂烦了?居然敢不接电话!!不把这将近三年的仇报回来我还是孟串儿??不接都不行,姑奶奶我想骂必须骂到!你不接我就一直打,接连打了几十个,这回不是不接了,直接关机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小豹子孟串儿濒临愤怒临界点 这一个多月来,于小山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开始的时候还试图跟她交流,到后来就是她骂他听,骂完他会说:“行了,今日份的发泄结束了。去睡觉了。” 然后她开始一天的工作,他进入睡眠状态,一个月来天天如此。而这两个奇葩从这样的交流中居然也能找到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 当这份默契断了的时候,孟串儿自然知道出事了。 蓦然间发现,江湖夜雨十年灯,这十年无论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错过或者误会,旁人无法体会到的细微末节只有对方知道。 孟串儿也不再是三年前的孟串儿,要知道这三年的摸爬滚打带给她的,是更加敏锐的直觉和判断力。 但是会出什么事呢?现在想来,这一个月光顾着骂了,骂的过程中她说了不少自己的近况,而对于他的近况却一无所知,根本也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说话啊。 真是蠢啊,光顾着自己了,这会儿开始有那么丁点自责的意思了,不管咋说,肯定得先查到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她立马给小城打了一个电话,这货居然没在睡觉——要知道小城的工作状态现在基本都是晚上要应酬到后半夜,然后睡觉。 所以中午十一点前只要小城是清醒的,就绝对是反常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孟串儿努力把情绪调整了一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 “嗯?干啥呢?” 小城的声音有一丝慌乱:“没干啥啊,呆着呢。” “于小山跟你联系了没?” “没……没有啊,你不天天开骂呢吗,问我干啥!” “是吗?” “啥玩意是吗是吗的?你一天天的管好自己得了,他一个挺大老爷们能出啥事儿?行吧,我今天一堆事先不聊了。”说完这句小城就给挂了。 小城这小三年也在飞速成长,现在资本圈子里也是跺一跺脚,圈子跟着动一动的大佬级人物了,可是在孟串儿面前的气势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矮半截儿,可能在小城的成长中,孟串儿属于导师级别的人物。 小城的态度基本可以断定出事了,因为短短几句话里有安抚的意味在里面。有安抚必然会有动乱,而在动乱之前就急着安抚就一定是大事。 孟串儿开始像一个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笼子的每一根铁都成为困住她的板上钉钉,在祖国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在远隔重洋的女神国牛姚省恐怕都无济于事,甚至连头绪都没有。那里的夜色浓重,这边却是黎明破晓。连时间都在诉说的巨大的阻隔。 按照于小山的性格,这是故意在瞒,他想要瞒的事情,自然很难查到,孟串儿这小三年早就认清了这个事实。 她只是不知道事情还能不能控制,目前最希望的是能再接一个电话,再接哪怕一个微信,哪怕一个“嗯”都行,但这些都成了奢望。 她工作也工作不下去了,呆也肯定呆不住了,交代了曾婷婷和于畅一声。她去了雨山茶楼,小城没在这里。这货这几年自从于小山走后,把这个茶楼给他,他几乎每天一有时间就到这里待着,大伙也都知道有事儿到这里找他。 小城也终于明白于小山当年为什么开了一家这么个店,也不怎么挣钱,主要是这地方让人呆着心安,这里面的装修也是当时于小山费尽心思弄的,人文、幽静、禅意全部已经十足,所以他几乎除了工作都长到这里了。 孟串儿在茶楼大门口的角落里蹲着,抽烟,从天亮抽到天黑,身边的烟头都快堆成小山,小城晃晃悠悠过来了,下车就直不楞登就想往茶楼里面走。 “傻比!”孟串儿骂了一声。 这货一转头:“我艹!你蹲那干啥!黑灯瞎火的想吓死谁呀!” 孟串儿没吭声,跟前台的小丫头说让准备一份牛排,接着他俩上了二楼的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小城好像一个瘪了气的气球,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孟串儿拿着西餐刀在手上摆弄着。 “说吧,他出什么事了?”孟串儿一向都喜欢开门见山。 “没事啊,这两天他可能谈事不方便接电话。”小城说完就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孟串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城条件反射似的躲避她那双犀利如钩子一样的眼睛。 “不方便?你不是说你没联系吗?” “我我我,我是没联系啊,这不你那个啥吗?你问起来了我也有点惦记就打了一个电话。这不是也没联系上吗?我就寻思肯定是谈事儿不方便接,嗯,就是这么回事儿。”小城要被自己蠢哭了,为什么一见到孟串儿就特么的不会说话。 怎么可能呢,他不接她电话就更不可能接其他人电话了,他喝了一大口茶偷着用眼睛瞄了一眼咄咄逼人的孟串儿。后者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你是不是傻比?忘了现在女神国是什么时间?谁他妈的凌晨跟你不方便!”从他不接电话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时间是怎么一秒一秒熬过来的孟串儿都不敢想,神经变得越来越纤细和敏感,稍微有丁点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她紧张兮兮,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透着诡异。 “串子你不上班啊?你不是带着一个大团队呢吗?你不是都成了地宇证券的总裁了吗?我咋看你啥事儿都不干每天闲出屁来了呢?”小城试图转移话题。 “我的工作是规划和管理,有大项目负责谈项目,再说于小山要是真出问题了我还干个屁!” “那个啥,你不没吃饭吗,别吃牛排了,那玩意儿对胃不好,有个新开了馆子挺好的,我带你去……” 他妈的实在忍不了了,孟串儿把餐刀比在喉咙的地方,刀尖再往前一毫米就能戳进她的皮肤,小城吓得腾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想走过来又不敢,怕她动;不走过去又怕她万一手滑…… 小城一个劲地摆手:“串子……串儿,你你你不带这么吓人的,你赶紧放下!快快快放下!我也没说啥啊!我刚才说啥了把你激怒成这样!” “小城我的脾气你知道,我就问你你说不说,我数三个数,一!二!”那个三刚要出口,握刀的手也正想往前推送,小城点头如啄米:“我说我说!服了!姑奶奶你把刀放下吧!你真要是手抖划破点皮,于小山不得要我命啊。” 她把刀扔到茶几上:“说!” “你让我整理整理语言,从哪开始说呢?说实话,我这两天也急疯了,不敢跟你说,但也是联系不上他,他那边肯定出事儿了。” “别他妈废话!从头说!”孟串儿都快爆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因果循环的救援前准备 小城兜了个竹筒倒豆子,把他知道的于小山这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从他给介绍的赵子飞开始,到于小山过去成立公司,然后在汉人街一步一步走起来。这些不是于小山告诉他的,都是去年春节赵子飞回国跟他喝酒时叨逼叨的,那时候于小山还没出事儿。 看得出那个赵子飞比较佩服于小山,跟小城说:“你那个哥们儿是真牛逼,刚到牛姚省的时候我以为他得靠我给他撑着,结果人家就是找他了解了一下情况,踏了一步桥,接着就自己跑起来了。 艹!我他妈的在牛姚混了快二十年了,没他混两年厉害,汉人街黑白道一提他都得给三分情面,真瘠薄弄不明白他怎么做到的!” 小城听了这些笑笑没说话,心里像是打翻了厨房所有的调料瓶。他当然知道于小山的牛逼之处,于小山骨子里就是一个流氓,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而且这厮的文化素养是透进骨子里的,对人性理解的透彻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所以他想在一个圈子里面玩起来很容易,能做到跟他聊几分钟就能在最平淡的交谈中给人洗脑,让人从心底认可他服从他。 但就怕有时控制不住,流氓的本性流露出来,那个点在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所谓花开两面生,佛魔一念间。 而小城当时通过几天的痛苦纠结决定不告诉孟串儿已经有了于小山确切地址的消息,小城算是这两个瘪犊子一路走过来的见证者。一边是快30年融入骨血的兄弟;一边是真心欣赏敬佩的灵魂导师。 没有人比小城更希望他们两个幸福了,可是他非常了解于小山的性格,也知道他身上的病,在他自己没有做好决定和选择的时候,就算孟串儿亲自过去,也只能是把他逼退到更远的地方。 更何况,孟串儿已经安稳了下来,小城实在不想也不敢让她再面临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小城在一点点的讲着,孟串儿叼着烟像听故事一样,但这个故事确是如她自己本人亲历,她太了解他了,那些事儿的过程他是怎么做到的她都能想象得到。 “那他现在究竟怎么了?面临着什么?”孟串儿着急了。 小城说:“你着啥急呀?这不还没说到这儿呢嘛!” 小城接着把前些天联系卡尼给他打电话说的那些,结合了自己的猜测还原给孟串儿:怎么做的最后这一笔大生意,生意过程一切顺利,一切都成了,这边电影一上映,你们之间重新联系上他就准备收手撤回了。 结果运气不好赶上芯片大战,女神国国家商务部给他扣了几顶莫须有的破帽子,然后把他公司账户冻结了,里面八千万美金的货款都在里边。 国内的几个厂家的货款都急疯了,用各种方式逼迫他给结款,于小山自己找人挪了两千万美金,先给国内的厂家结了一大部分。 事儿就出在后来他找别人挪的两千万上,由于他自己太自信了,让人给设计了。中间人是一个叫铁锁的东北人,那个人后边靠着的是一个叫博南诺的组织,牛姚省的老牌凶残组织。 很无耻,他们从合同上做的手脚,拿出两千万,目的是把于小山账户里被冻结的八千万全部套走。 小城说到这里,偷偷瞄了一眼孟串儿,把后来于小山被博南诺抓走,打的进了医院的事儿隐去了,他怕孟串儿发狂发疯,这娘们儿真疯起来他可真控制不住。 孟串儿已经快被气死了:“小城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瞒了我这么多事!我跟疯了似的找他,你他妈的看在眼里就在那跟我玩稳坐钓鱼台,你等我处理完这事儿我再跟你算总账!你几天没联系上他了?” “他刚走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等我知道了都将近两年了,你那个状态,我他妈的哪敢提啊。断联系好几天了,我估计是被那边博南诺控制起来了。” “你觉得他会有危险吗?那帮人可他妈都不是什么善茬!” 小城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他们现在抓于小山,主要是怕他跑路,因为尽管小山把公司的手续押给他们了,但商务部账户解封势必得需要本人办理一些手续,所以他们留着于小山有用。” 孟串儿瞪着小城说:“艹你妈的!不早跟我说这些,净他妈耽误时间,他要出点事,没你好果子吃!” “我有啥办法呀!他不让我告诉你的!”小城弱弱地解释了一句。 “不让你个大头鬼!哪头轻哪头重你他妈的分不清!滚犊子吧你!”孟串儿站起身就要往出走。 小城说:“我也不是闲着了,这几天把手里压的项目折腾出去了,弄了一些钱出来。想把从前做房地产时期没开发完的地皮押给银行再贷出来点,但现在银行对房地产控制太严了,今天跑了一天都白费。” 孟串儿说:“滚!不用你,我来吧!”说完走了,小城在后面一直喊她,她也没理。 回到家,把那饼生普给冲了,看着禅机的女小人儿茶宠发呆。她好几天没怎么睡觉了,一丁点睡意都没有,想着于小山也肯定在水深火热里忍受着,她就觉得自己要发疯。 她说她想办法,但暂时她也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一切都来的太快,整个人来不及反应。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么多年,鬼门关也不是没走过,生生死死的看开了许多,只是这次不是她自己,不是同事,不是朋友,而是她视为魂魄的于小山。 关心则乱,她得先能静下来克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那些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血肉模糊的画面。 不管怎么样,也会比阿富han的枪林弹雨要简单一些,对于每天朝九五晚的青年男女来说,她和于小山阿富han的经历如同传说,但却真实的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于小山一个人奔赴阿富han,从让世界都闻风丧胆的恐怖组织手里生生的把她抢了回来,这是何等的坚韧和传奇。 孟串儿这样一想,就觉得一个牛姚省的博南诺组织算个屁,就不信老子抖搂不了你们这帮傻比。 孟串儿冷静下来,扒拉着手机通讯录,她一直以来有个习惯,在实在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就开始划拉通讯录里的每个人。 曾经不知道在哪看过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想找到任何一个其他人,中间有着500人的距离,并且一定可以从你认识的人中开始下手。 这个说辞是没有任何科学道理的,但是很多荒诞不经的鸡汤文字,当你去真正尝试的时候居然发现还挺有用。 翻了能有一个半小时吧,她锁定了三个人,一个是曾经在哈佛大学留学的法学硕士的初中同学朱贵友,这小子现在在牛姚省一个全女神国知名的律所工作。 另一个是她所在的公益基金的LP负责人陈杰,这个人手里不仅握着一个女神国的投资集团,还是当地一个华人商会的会长,在女神国人脉极广。 最后一个是在阿富han被于小山一起救出来的女神国女记者苏珊娜,这个人她好几年没联系了,于小山没离开之前,他们之间通过电话,所以联系方式一直留着。 这仨人有个共性,此刻都在女神国牛姚,现在这个时间正好是女神国的中午,孟串儿给他们仨一人打了一个电话,幸运的是,都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营救于小山的初期计划 让孟串儿没想到的是,于小山身上发生的事儿这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都有耳闻。 特别是苏珊娜,她的丈夫卡尼是那一切的亲历者,这两年一直跟在于小山身边。孟串儿听到苏珊娜的娓娓道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tirgirl,请原谅我,我跟卡尼得尊重于,他坚持不让我们对你说。” 不得不感慨一句造化弄人,当初失魂落魄找失踪了的于小山,怎么也没想到苏珊娜这茬,更没有预计她跟卡尼居然走到了一起,这于小山等于在她眼皮子底下人间蒸发!! 这口气先他妈记着,她跟他的仇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先他妈的对付完博南诺再说。孟串儿也跟卡尼聊了很长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清晰了,卡尼此刻也是急得乱蹦,所以对孟串儿没有任何隐瞒,包括于小山上一次被抓被打,还有这一个月的躲藏。 知道这些之后,让孟串儿心悸异常,而且陈杰也告诉她那个博南诺组织的一些细节,这让她无比担心。 那些想象中的鲜血淋漓的画面重叠在现实中,担心于小山的恐惧如同一个积蓄多年的水库,在那时溢满决堤,大水奔腾,漫过所有的记忆与往事。 心中多年组建的城市与家园,几乎全部冲垮、崩塌,溃败不堪,所有破碎的余迹残骸,在茫茫的水面上荡漾,随波逐流,无处靠岸。 哪怕此刻博南诺不会伤及于小山的性命,断胳膊断腿的也不行啊!他妈的!越想越受不了! 孟串儿用尽全部力气压制狂躁,整理思绪,然后打电话把婷宝、于畅、钱一明、付康这四个人,还有几个从前非常铁的,现在已经在各种媒体任前几把手的老同行们。 第一,她需要定一个详细的方案,再去实施。第二,很多事儿需要有人帮她处理,她现在的思维属于强制着清楚。 这么多年,孟串儿每到大风大浪的时候就会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像拿了一个标准模具把脑子负责思维的部分整齐地盛放,通常都会产生具有爆发力的执行力。 几个人坐到她家的餐桌前,孟串儿简单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然后开始分析救人的方案。 与其是分析,还不如说是孟串儿说,其他人听并记录每一步,再分配工作,她没有时间听别人分析,此刻她最想做的就是立刻奔赴牛姚,陪在他人身边,哪怕是陪不了,也是越近越好。 其实救人需要几个因素,当然首先是钱,博南诺他们放出的本金是两千万美金,不算利息,最起码这个本金要先准备。 孟串儿这两年虽然干得不错,账户里趴着千万以上,但那是人民币,两千万美金折合人民币一个多亿,这根本不是个小数好吗,她得想办法。 接着还有两步,救人和账户解封这两部必须同时走,才能完完全全的把人带回来。孟串儿的脑袋在狂转着,她最先想到的媒体。 她要动用国内国外的所有媒体资源,借着女神国芯片战的东风,把这件事儿作为微观切入口先炒热,还有微博大v、直播等,新闻稿她来弄,其他事儿交给媒体的同行们来做,该找人找人该花钱就花钱。 苏珊娜现在在牛姚时报,所以国外媒体方面她也能帮忙。接着是法律层面,这方面她跟她同学朱贵友刚谈完,只要这个事件能引起广泛关注,炒熟炒热,沸沸扬扬,那就好办了。 不仅朱贵友他们律所可以低价接这个案子,其他女神国牛逼律所也会主动站出来,帮他们跟女神国商务部对磕,即使不用打官司,施加压力让他们快点处理是肯定能做到的。 孟串儿在地宇证券如今是ceo的位置,董事长是投资集团的,基本不管事。(有关孟串儿如何在地宇证券混乱的局面中商战成最终胜利者,跟付钱cp、畅婷cp如何联手斗群雄,正文完结后会放在番外里。) 婷婷已经彻底成为了孟串儿的秘书,跟于畅在上个月已经完成了订婚,两个孩子在岁月的磨砺下增添了很多职业的英气。现在每天职业装的一对璧人也不会觉得像三年前那样撑不起来气场了。 “姐,有件事提醒你注意,无论是跟女神国的商务部讲道理,还是跟博南诺这种级别的组织相抗衡,仅仅凭你一个人是不够的,就算加上我们在场的所有人也不够。”婷婷拿笔记下了一条一条的线索后敲着笔总结到。 于畅抬眼望着孟串儿接了婷婷的话道:“所以姐,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个强大的祖国。”(畅婷cp在正文完结后也会有番外。) 这句话忽然点醒了孟串儿,也不顾现在是晚上几点了,抄起电话就给她一个兄长打了过去,这哥们儿是当年她当记者时的老领导,后来一步步荣升,现今xx级,跟孟串儿一直保持着联系,清清白白的忘年交。 老领导调查记者出身,刚正不阿,他所在的媒体有内参的权利。在此之前,孟串儿从来没有因为任何私事跟他张过嘴,这次没办法了,孟串儿让他明天醒来第一件事帮他联系驻女神国使馆的领导,她本人赴女神国有事儿约见。 尽管孟串儿此刻有些激动,但还不忘交代这件事是因私而公,不涉及任何其他问题。对方也没多问细节及原因,出于对孟串儿的信任和了解立刻答应了。 孟串儿还有另一层的考虑是,救人可能需要调动或惊动牛姚警方,这个不是她本人能触及的,而大使馆完全可以出面协调,保护在女神国华人的安全是他们的职责。 救人还有另一必备的因素,因为对方是凶残万分的组织,所以完全用正道处理肯定不是最佳效果,得有个能跟他们相抗衡的社团才行。 亚青社——她心里忽然涌出这个组织,这个选举掌舵者都直接在牛姚省汉人街上声势浩大举办会议的社团组织,总部就在牛姚,怎么能让亚青社的人出面替自己办事就得好好筹谋筹谋了,毕竟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啊。 处理和商定完这些,天都亮了,孟串儿要求几个人都必须睡两个小时,然后起来再接着战斗。 她自己却还是没有一丝的睡意,虽然现在一切都有了些头绪,但是对于能不能把于小山安全完整的带回来这点,仍然是没有任何把握。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得尽快去牛姚,像当初他义无反顾地去阿富han从枪林弹雨中破门而入把她抢出来一样,此时她得在牛姚,她得跟他在一起,从来她跟他都是命运相关,休戚与共。 这一点若是她早就看明白,不会又等了两年多,恨了两年多;若是他早就明白,也不会不吭一声远赴牛姚,远隔重洋。 他们蹉跎了十年,现在已经不再年轻,连青春的尾巴尖都算不上了,但是在爱中,他们却是两个孩子,小马过河一样摸索着成长,成长到足够信任、足够有安全感、足够能面对离分,然后会真正明白,好好在一起的具体含义是什么。 她现在想明白了这一切,心里猛然间充溢着安然和坦荡。她在心里说:“于小山,我知道你去阿富han的时候想与我共死,如今我去牛姚也是这样想。 对于你我来说,共死从来都容易。但是,我却愿你能想明白,如何与我同生。生活的绝大部分不是刀光剑影,枪林弹雨,而我们,虽然经历了太多这些,却对生活本来的模样,不够熟稔。”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豹子初来牛姚省 这几天连着下了几场大雪,媒体上说其雪量创了三十年之最,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的,很干净,似乎把一切尘霾都掩饰了起来,像c城东山背面的绿植和景观,但在很多人的心中,那些让岁月都无奈的本来面目依旧依然。 三天后,孟串儿终于坐上了去牛姚省的飞机,她把婷婷带上了,不算帮手最起码也能做到照顾和提示她很多事情。坐在飞机上,孟串儿看着窗外飘过的朵朵云彩,心中莫名惆怅,这些年,于她而言,相爱不易,相守更难,往事如云,前途未卜。 到达牛姚省的北京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多,牛姚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多,牛姚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天空的云像可以撕扯的,一大朵大朵的惹人侧目。 孟串儿的心情确实无法明艳,这片土地之前她来过很多次,她所负责的基金上线都在这里,但此行却是如此的压抑和紧张。 卡尼和苏珊娜开车来机场接的孟串儿,苏珊娜挺着大肚子,二胎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看见孟串儿走了出来,三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都流下了眼泪。 虽多年未见却也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战友,这种感情异常。孟串儿摸着她的肚子,如果不是于小山的出走,他们的结局会不也如卡尼和苏珊娜这样,已经开始造小人的过程了,这样想着,心里开始泛起苦海。 卡尼说:“上一次,在阿富han我去接的于,他是去救你,后来我们胜利而归。这次接你来救他,真主保佑,也一定能如愿以偿。” 孟串儿在去酒店的路上给陈杰打电话,原想到酒店休整一下稍作停留,她就去陈杰公司面谈,但陈杰坚持尽地主之谊中午要请她吃饭,边吃边聊。 中午陈杰亲自到酒店来接孟串儿,能让这个卡尔斯投资集团的老大亲自来接的人估计不多。 但陈杰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原本的关爱战争中无辜孩子的基金就是孟串儿募集到第一笔200万筹建起来的,由于这个基金原始属性是全公益性质,原则上是不盈利的,工作人员有工资但是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很高。 而在陈杰拉来另一大笔募资后这个基金开始有了机构性质的l,孟串儿做券商以后会推荐很多项目回来,一般都是对赌回购齐全,三方尽调没问题的优质项目,所以这两年基金规模迅速扩张,至今已经有了十几个亿的规模了。 随着经济与互联网发展的迅猛,基金越来越模糊公益和商业的概念,工作人员也越来越趋于专业化,每年在帮助不少战争中受伤的孩子的同时还做了许多其他的项目,吃水不忘挖井人,作为基金创始人的孟串儿自然是备受瞩目和尊敬的。 并且他们之间还有另外一层关系是,他作为卡尔斯投资集团的老大,本来是想邀请孟串儿加入他们集团,负责中国大陆乃至亚洲区域的业务,被孟串儿婉拒了。 孟串儿只是作为他们中国区域的项目对接人独立跟他们合作,并且这两年合作的几个项目都非常顺利。这样双方都受益,孟串儿这边不受机构和业绩控制,收费和提点守规矩但可以跟着市场的变化走,比较随意。 而卡尔斯集团这边虽然在c城设立了分公司,有专人负责,但有的优质且高回报的项目陈杰就不走公司,通过孟串儿的机构进行单线操作,并且近期的几个并购和io的项目他确实没少赚。 最主要的是他从孟串儿身上看到难得的品质,敢说敢做、诚实守信而且言出必行,生意场上难得的江湖女侠,让他十分欣赏和敬佩。 “串儿,又见面了。咱们基金的投委会成员们可是天天盼着你呢。可惜你每次来牛姚都匆匆忙忙的,这次能呆久一些了吧?”陈杰见到孟串儿说。 “别介陈总,您还是祈祷我呆不久吧,呆久了意味着我事儿没办明白,那就麻烦了,所以我这次真的是越快越好。” “哈哈哈,对对对,也是这个道理。” 车开了大约能有二十分钟左右,路上东拉西扯了一些闲话,此时的孟串儿对这些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不过车上有司机在她也不好进入正题,所以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 车子停在了erse餐厅的门口,孟串儿看了一眼这家餐厅她来过,米其林三星,东西很好吃,就是此刻时机不对,她没一点口味。 在门口,她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掏出一个烟点上了,陈杰也自己点了一根儿。孟串儿说:“嗯?陈总,你也抽烟,以前没见你抽过。” “不常抽,但也是太多年的老烟鬼,戒不掉了,勉强控制一下量,在外人面前基本不抽。都是那些年刚来女神国时养成的毛病,那时的日子不堪回首,穷困潦倒,只能抽点烟喝点酒排解一下情绪。” “是啊!谁都不容易。对了,嫂子和孩子挺好的吧?” “嗯,他们都好,你不知道吧!去年我又有了第四个孩子,家里现在像游乐场,每天都是热闹非常。对了,串儿,那个于小山到底是你什么人?我们在牛姚基本都知道他,但是我不知道他居然能让你如此。” 孟串儿想了一下,掐了烟头说:“我丈夫。” “啊!我终于明白了,串儿你藏得够深,要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可能你还继续隐瞒已婚的事实吧!” “嗯,抱歉了,陈总。但这是私事,况且我们这两年也一直两地分着,所以也没有机会给你引荐。” 他们走进里边,陈杰预定好了位置,孟串儿随便点了些吃的。 陈杰接着说:“你爱人那里的情况我基本了解,并且还有过一面之缘,去年国内一个搞电影的导演过来,是我多年的老友,所以就一起聚了一下,当时你爱人也在场。后来,我还有心把他拉进华商会,他投资但是不进会,所以直接拒绝了我,你爱人……非常有性格。” “什么狗屁性格!他就那德行!”孟串儿低眉转着手上的手机壳,这么多年,手机换了好几个,只是每次换都要重新做手机壳。 孟串儿早就已经知道了红山玉的价值,也知道自己当初拿这玩意做手机壳有多蠢,但是孟串儿的性格就是,我可以蠢,但是你不可以说,你只要说了,我就蠢到底,蠢到你觉得我是故意的,故意到让你觉得你才蠢。 咂摸着“爱人”这俩字儿,陈杰说得那么稀松平常,但这词儿对她来说是特别新鲜的,像一夜春风绿了心里的江南岸。 陈杰愣了一下,心道这是什么两口子,互损型的吗?说个有性格都要损一句,真的奇葩。 “在牛姚省有实力拒绝我的人不多,原来他是你丈夫。那就怪不得了,实话说串儿,小山这次的事比较麻烦,商务部这边我倒是可以沟通一下,早上刚看报纸,媒体上大张旗鼓地炒作这个案子,估计也是你的手笔,但现在毕竟是敏感期。” “陈总,咱们这几年无论是工作还是个人感情相处得都还算融洽,我就直言不讳了,商务部那边我自然会想办法跟他们对接,现在这事不光国外媒体,国内更热。 世达,伟凯等等几家全女神国最牛逼的律所都得蹦出来,要低价帮我们跟商务部打官司。另外,我下午要去大使馆,跟黄大使约好了,政府层面也会帮我们处理一些事情。 我这里,以我个人,只求你帮我两个忙。第一,资金方面,我现在账户里有八千多万的人民币,你帮我兑换成女神币,另外再帮我多备出一千万女神币,我临时用一下,全部帮我存在一张卡里。第二,想办法帮我联系一下抓于小山的那个博南诺组织的老大,我要会一下他们。” 陈杰把正吃着东西的刀叉放下了,然后擦了擦嘴,心下暗想,钱倒不是问题,这丫头也开口忒大了,张嘴就来,简直没边儿。 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嗯,是这样的,串儿,资金方面我来想办法,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博南诺组织的老大你见不着。”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战在即 孟串儿低头仔细咀嚼一块牛油果,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为啥见不到呢?” “你把事儿想简单了,你知不知道博南诺行事有多么凶残,从96年开始他们就利用高利贷疯狂敛财,每年女神国各大媒体都会出什么博南诺家族覆灭的花边新闻。 而每年都会出现新的由他们弄出来的高利贷暴力事件,你以为这是在国内反黑反得那么彻底?要知道女神国的枪支持有是受法律保护的,所以现在博南诺的老大是谁,连我这个女神国通都不知道。” “这就是资本主义的操行!”孟串儿恨恨地骂了一句。随即又道:“那亚青社呢?都是炎黄子孙,有着同一条母亲河,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妈的,这个以陈总的身份,让我见见他们的老爷子宋暮新应该没问题吧?” 陈杰的目光开始闪烁,稍微有一点躲着孟串儿,这他妈的,原来这妮子在这等着呢,什么博南诺,她压根一开始想见的就只有亚青社。 陈杰在心里盘算着,钱的方面他不可能不帮,这两年他在这个丫头这里挣的钱是这个数的多少倍,并且在这方面他信得过这个丫头。 但以他的身份真的不想跟社会组织有什么瓜葛,虽然亚青现在的老爷子宋暮新跟他确实有些来往,甚至生意上还有过擦边球类的合作,上次李望中事件也或多或少地一起联手过。 但这都是私底下的事儿,他不想拿到台面上说。亚青社的宋暮新岂是说见就能见的?能见到林汉川和甄义道的人都是屈指可数,这妮子开口就要见宋暮新。宋暮新不会不给他这个华商会一把手的面子,可是自己等于为了孟串儿欠下了天大的人情。 人情肯定是要自己还的,所以陈杰犹豫不决。其实无论是从私人情感上还是其他方面,陈杰本人还是很愿意贴近孟串儿的。 私人情感上这个丫头的能力和人品是为数不多能让他赞赏有加的,还希望能多些合作和沟通。 其他方面就是无论他们正在合作的基金还是他个人的投资,这两年有太多的**在孟串儿手里握着,这些东西对于别人没有别人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对于他们查尔斯集团来说可就是炸弹,而且是能将他多年经营建造的帝国毁于一旦的武器。 其实他此时所有的想法,都在孟串儿的眼睛里。孟串儿是何等精明:“我知道,陈总跟青帮的那些人肯定不熟悉,可是您在牛姚省这么多年的关系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这是肯定的。 我千里迢迢漂洋过海地来这里,真正能依靠和仰仗的也只有您,所以还是辛苦您帮我张罗张罗。毕竟,这些年我们的合作还是非常愉快的,是吧?” 陈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经过这么多年岁月的磨砺,已经不是那个战火硝烟里一腔孤勇凭冲动和那股子狠劲做事的小姑娘了,狠也还是狠的,只是还透着让人心里寒津津的独。 这话给足了陈杰台阶,他也就顺便见好就收:“那是自然,我待你像亲人一样,我试着给你联系,一会儿我把车和司机给你留下,你办事方便,我这里有消息立刻联系你。” “嗯,麻烦了,陈总。我这里急得很,所以就一个要求,快!” “放心!” 下午孟串儿如约去了大使馆,大使在百忙之中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于小山此时面临的情况他从报纸上已经了解到了,并且早就交代手下人去关注和处理了。 孟串儿有她原来老领导的关系,所以很多话就直说了,包括她下一步的行动。这边交代她一是注意自身安全,二是注意影响,另外大使馆这边会跟女神国商务部就这件事情约谈,还有他们也会督促牛姚省警方配合救人,并且严厉打击这种欺辱华人的经济犯罪。 明天早上他们会就此次事件开一个记者招待会,虽然这次事件在芯片贸易战中不算大事儿,但确是贸易战开始之后在女神国华商的典型案例,很多人跟于小山一样被无辜的殃及,过着水深火热般的生活。 这些应该被关注,不单是我们本国的关注与重视,女神国政府也应该反思,如此之后还有多少外商会奋不顾身的来此投资,这难道不会让人心寒吗? 大使的这些话说得孟串儿眼眶湿润了,平时不太在在意,但在关键的时刻有一个强大的后盾撑着你是多么难得,感谢的话没多说,只是紧紧地握着大使的手说:“您放心我和于小山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丢中国人的脸。” 婷婷给孟串儿定的酒店房间在三十多层,楼下有一片泳池,站在窗口就可以俯瞰整个牛姚省的夜景,泳池里的灯光与外面让人眼花缭乱的高楼的璀璨灯光相映成趣,要说纸醉金迷,大抵满世界算,这里也排的上前三。 孟串儿从中国转换到这里,还是会有一些恍惚,人前的伪装一卸,她开始变得焦躁和落寞,她知道博南诺,知道那些被处理的人,她不知道于小山现在还是不是囫囵个完好无损的,也许已经残了或者大小便失禁…… 那对于于小山的性格来说,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没人知道她下午跟陈杰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手都是攥着的,谈完后一张开,掌心全是汗还有不规则的指甲印子。 她多想跟陈杰说老子他妈的不想等到明天,今天就要行动,但是她不能……她不能让他看出她的慌乱和心急如焚,不能让原本在手上不多的筹码再少一点…… 于小山,那天你打电话跟我说你想死我了,我应该对你说,我也是,真的,我也是,那种想念是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想,前半生什么都能忘,后半生到死那天都会深深记得这种感觉。 一想就是将近三年,想得心都长了茧子开始变成恨和埋怨。六年前是于小山不管不顾冲到阿富han把她救了回来,如今轮到她了,也没怂,不是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过,他们两个像是走丢了又重逢的同样的灵魂,这俩灵魂都太倔强太极端太自以为是,如果所谓的灵魂伴侣是这样的,他们不鼓励其他人效仿,也效仿不了。 于小山给孟串儿看过他去阿富han时候写给她的长诗,孟串儿一直没有回过一首。如今孟串儿把回他的这首写在这里吧。 那年为解他江湖梦 十指下笔著书一本 懵懂愚钝未存疑问 谁料宿命弄人 后来十年历遍听闻 谈笑间逍遥莫要论 一朝相逢初涉红尘 妄嘲天真 初愿沙场驰骋晨昏 后愿天佑他长命魂 终究最愿相濡无分 此世穷我所极还是为一人 争尽造化夺生机一分 那年铁胆遗恨千万寸 愁肠百转只觉才一瞬 我知久恨下何曾有仙神 但求偿我一愿了浮生 若此满城孤独算应承 当笑我一事无成 蓦然回首旧地森森 宁随君同赴万古尘 作茧自困予火** 何惜这缕残魂 似善恶清浊古难分 如爱恨情仇有浮沉 恩怨是非鬼蜮伎俩 终有定论 先为可庇家国余温 后为不愧扪心自问 终是为他倾我所能 此世悟遍天机不曾解离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若只得此一劫留长恨 擦肩久别各自了余生 莫说我此命由天不由人 愿磨尽岁月倾护君一程 若君细数往来皆过客 可愿视我作归人 早知此去再无凭诉来生 不悔描君眉目作命纹 他年若得故友还相问 便言我已赴归程 陈杰忽然打电话来说钱已经准备好了,亚青社的老爷子宋暮新也约好了,孟串儿吃了两片安眠药躺在了床上,无数个于小山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画面在梦中扑面而来…… 第一百六十章 孟串儿跟宋暮新初见 哈少逊大街的专员酒吧,非常华丽的彩色玻璃天花板,这里有大量的老式鸡尾酒和香槟,专员酒吧隶属的这栋建筑建于1886年,属于女神国的历史遗迹。 曾经是港口警察的总部,现在则是一堆酒吧和餐馆的集散地,白天的时候除了星崩几个游客,鲜少见到有人逗留。 但今天这里一下子变得人气满满,十几个黑西服带墨镜的华人分别守在各个门口,孟串儿进来的时候每个人的目光都像是能透过镜片扫在她身上。 她心里有些紧张,倒不是怕人身安全出现什么问题,她很想把这次见面当做很多年前一次重要的采访,只是涉及于小山,她实在无法放松下来。 如果聊的结果不如预期,可是连条退路都没有,心里好像有个鼓没人敲也咚咚作响。孟串儿穿了一身黑色休闲西装,跟今天的气氛特别搭,踩着12厘米的高跟鞋,她强迫自己面无表情地一一把目光回视过去。 于小山消失的这几年,感觉人生就像一场梦一样,突然间梦醒了,面对着茫茫的黑夜,她的梦就再也没有了,此生“山梦”没了,还何谈“蓝图”,人生的所有希望都没有了,心也碎了。 但更可气的是,她还没有死的理由,错不在她,她只是倒霉,只是恨,想着先将就活下来,活下去,以后还有没有路,看天了。 如今这个梦又回来了,而一回来,无惧无畏随心所欲的人生就有了恐惧,有了害怕,有了患得患失。从来爱人都如同盔甲和软肋,一身英武敢厮杀天下,一旦碰到这根软肋,就如同拔光了所有刺的刺猬,无助又脆弱。 一个人把孟串儿从上到下搜了一遍,把她带到酒吧东侧的一个包间,然后对她说:“进去吧!”这仨字儿像是开启了某段命运的按钮,孟串儿清楚此行必须成功,没有失败的选择权。 孟串儿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这男人身材适中,寸头,皮肤很白,腿很长,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t恤衫,一条磨洗的牛仔裤,眉眼没什么特别的,但组合在一起有股不怒而威的气质。 见她进来微笑着站起身来伸出手来:“孟小姐,久仰大名,鄙人姓宋,很高兴见到你。” 她回以微笑和握手:“哪里哪里,是我久仰才对,能让亚青社的老爷子在百忙之中抽空见我这种无名之辈一面,我才真的是三生有幸,与有荣焉。” 其实孟串儿早就已经打听明白了,为什么让陈杰直接找亚青社,而不是找什么东北社、潮州社等等其他社团组织。是因为能跟博南诺组织斗一斗的亚裔社团,也就这儿了。 但是外界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社团的内幕信息,对于孟串儿一个资深的调查记者出身,整明白这点事儿还不太费劲。 2oo2年亚青社帮被抓了十几个堂主,涉嫌贩毒,高利贷,谋杀,抢劫,勒索等多项罪名,从那以后亚青社失血严重,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加上上一代的老爷子们年事已高,宋暮新这一茬子都属于新人,只是他行事聪敏狠辣,低调异常,跟政府的关系搞得不错,这才稳稳坐住了头把交椅的位置。 宋暮新的行事风格跟以往的老爷子们全都不一样,他更狠但是却更正,贩毒高利贷全部停止不做,反而会在投资领域上做得风神水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想洗白。 宋暮新的眼光和格局显然更加宽广,他不愿意亚青社在黑暗的世界里持续沉堕,他想凭借一己之力让亚青社逐渐从地下,升腾出阳光的希望来。能不能最终走成这一步,得看气数和命数,但终究,人还是要跟天争一争的。 宋暮新嘴角扯了扯,算是敷衍地笑笑,就不吭声了,他拿雪茄剪剪了一下雪茄,点着了望着孟串儿,像是用目光在示意,有事儿说事儿吧。 陈杰早就交代了,孟串儿是于小山的妻子,于小山被博南诺抓了的事儿林汉川早在第一天就跟宋暮新汇报过了。原本就有心相帮,但是找不到任何由头。 作为亚青社的老爷子,第一把交椅,做事情得讲究让手下人心服口服。为了一个于小山跟博南诺死磕,这是所有兄弟们都不会愿意看到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凡事都得讲求一个凭什么,手下人如果问,老爷子,我们跟博南诺多年来相安无事,如今为了不是亚青社内部人的于小山,凭什么跟博南诺劳民伤财拼老命? 宋暮新的位置是掌舵者,若是掌舵者一意孤行任性妄为,那么就离被别人踹下台不远了。所以陈杰找他,他故作犹豫一下就答应了。因为他非常希望,孟串儿能够给他一个完美的借口。 同时他也十分好奇,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起于小山那样的铁骨铮铮的汉子。所以他此刻心里的弯弯绕绕是决计不会让孟串儿看出来的,反倒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状态、 孟串儿把手里提着的密码性放到茶几上说:“宋老大,这是一百万美金,没别的意思,就是个见面礼。我男人的事儿,在女神国除了政府还能指望上的,也就是您了。” 宋暮新抽了一口雪茄说:“你男人我见过,是个爷们儿,你没找错人。他跟博南诺拿钱也算给我买了个面,当时我一个内地的同乡找到我,我就派汉川问了问。 所以,也别说我讲究不讲究,冲他冲你冲老陈冲都是华人,你想让我怎么帮?但是我做个友情提示,孟小姐,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义不容辞。” 宋暮新在“力所能及”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言外之意很简单,提醒孟串儿开口前要慎重,不要漫天开出个无理取闹的忙来让他帮。侧面上也反应了,直接要亚青社出手去救于小山是不可能的。 孟串儿自己也点了一根烟接着说:“说白了,就一件事,在大6也是一样,社会事儿社会办。把人从博南诺手里给我抢回来,然后两千万美金本金我如数奉还。但是利息我一分不给,所有的合同手续全部拿回,这事儿结了。” 宋暮新听完就笑了,而且是哈哈大笑。孟串儿捋了捋碎头发,待他笑完平静道:“宋老大,您的这个笑应该不只有嘲讽,所以您不妨直着问,凭什么? 我自然知道这个要求会让亚青社跟博南诺起冲突,这与您一贯的低调作风大相径庭,更何况,我们非亲非故,自然是值得您问一句凭什么。” 宋暮新赞许地笑着点头:“孟小姐,果然名不虚传,话都让你说完了,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小豹子的谈判技巧 “女神国的江湖,我是丁点不清楚。但是我熟悉的是江湖,还有人心。我这人做事,向来都会把百分之百的真诚拱手奉上,所以我有三点理由让您同意把手上的人借给我死磕一下博南诺。 刚刚那一百万就是个见面礼,对于您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但我是什么人,手上有什么,您应该知道,陈总也应该跟您交代过背景。 我可以把我手头的战争公益基金的董事会席位连同投委会的一票否决权拱手让给您,至于您是想自己收在手里还是继续让陈总代持,就不关我的事了。 陈总为公益基金付出良多,我是个女人,年纪渐长,无心其他,只想把我丈夫安全带回国共度余生。这只是其一。” 宋暮新的眼神里开始有光,这支基金不仅仅意味着能赚取大量合法的钱,还意味着自己潜伏多年会博一个好名声出来,而这种机会,大概今后不会再有了。 稳了稳听到这话的心神荡漾,宋暮新的心神荡漾包含了两个因素:第一,这种为亚青社百年大计的好处,说心里不起波澜这是不可能的;第二,这于小山的爱人果然不同寻常,自己好歹也是过了四十而不惑的年纪,这样的妞儿,第一次见。 想归想,宋暮新面儿上纹丝不露:“孟小姐,接着说。” “其二,我知道宋老大一直想转正行,自己手里有一家基金公司,之前会跟陈总跟投几个项目。主要在芯片领域布局良多,但是宋老大,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您手里的专业型人才的确无法过多涉及投资领域,对于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 可是您要知道我手里握着国内几千家上市公司的融资渠道,一年眼里过的项目成百上千,陈总在这方面一直依托于我,如果您想为自己养老做准备,那您真是需要一个好人帮你好好筛选一下项目了。对吗?” 宋暮新的手指指骨如玉,一下接一下地有节奏地敲着桌子,目光炯炯如灼盯着孟串儿,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孟串儿哪里容他。 直接伸出手势打断了宋暮新,宋暮新哑然失笑,这两口子还真是一个脾气秉性,能打断他说话的,他们两口子合在一起独一无二。 孟串儿强势地接着说:“这是其二,还有其三,我知道博南诺这几年做的生意一直盯着华人弄,而这本是你们亚青的盘子,他伸手来拿,连招呼都不打。 而宋老大您一腔热血,不仅有心带着亚青从黑转白,还存了报国报民的男儿念头在心底。否则也就不会出现李望中那档子事,所以,也请允许我在说私事的同时对您表达一份为公之心的欣赏,甚至是钦佩。 大丈夫征战四海,心怀天下。那么我猜,无论是前面的老爷子们,还是您现在领导的亚青内部,对博南诺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敢说,将来就算没有孟串儿,您也不是没想过要动他们。而我能做到的是,只要你们能做到之前我说的,后面其他的事儿交给我。 现在全世界的主流媒体、大使馆、女神国的联邦调查局、牛姚省警察局,全女神国最牛逼的几大律所都在紧盯着这件事儿。 我不敢说让博南诺那帮傻比彻底消失,但肯定能干得他四处逃窜、元气大伤,以后离华人、离亚青都远远的。经此一役,博南诺怕是在女神国再无登上台面的勇气了。” 孟串儿的这三点,侃侃而谈,说来犹如行云流水,语速不快不慢,显然是经历了深思熟虑而非一时兴起。并且由点及面,逻辑清楚,用词精准,尤其人心拿捏简直入木三分。 这妮子说得对,她的确不懂女神国的江湖,也没必要懂,按照她对人心的掌控程度,可以在任何一个江湖里游刃有余。 宋暮新不是听不出来孟串儿话里的挑拨、教唆、真诚的恭维和暗戳戳的利诱,但是这些话从这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让人心里一片熨帖。宋暮新疑心若不是自己本就不是一般人,怕是早就被她心甘情愿当了枪使。 思及于此,宋暮新放下手里的雪茄点了点头说:“孟小姐有魄力,豪气冲天,这一二三说的我哑口无言。那么,就如你所愿?” 孟串儿双手一抱拳说:“大恩不言谢,如果我男人已经出事了,刚才我承诺的条件不变,但是麻烦宋老大给我俩一起收个尸。” 孟串儿这话也说得风轻云净,就好像说“今天午餐吃什么”那种漫不经心。倒把宋暮新整一愣,他这种人骨子里最不缺热血,只不过在江湖里呆久了棱角俱被磨平,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法改变。 抛却一切利益,对面前的这个女人,这种奇葩,是十分十分欣赏的。连带着心里生出了几分好奇,他对于小山是有欣赏和了解的,但于小山在女人的世界里是什么样子他是真不知道。 他到底给孟串儿下了什么蛊,能让这种有胆有识有魄力有气场的女人连生死都不顾。 宋暮新笑了笑说:“这没问题,但我现在对你和小山的经历很感兴趣,几次都是匆匆一见他,并没有时间深交。值得你这种女人如此,真是让我万分好奇。” 孟串儿笑了笑说:“我理解,宋老大,但如果你了解我们的过往就不会好奇了。几年前,我在阿富han做战地记者,被恐怖分子抓了。 就是这个男人孤身一个人冲到阿富han,端着枪带着一队雇佣兵三辆装甲车把我从全世界都闻风丧胆的恐怖分子基地中生生抢了回来,您说值得吗?” 宋暮新含笑道:“原来如此,也算冲冠一怒为红颜了。还请孟小姐先回去,我查到具体位置通知你。” 孟串儿点了一根烟——这里其实室内不许抽烟,但是今天眼见着宋暮新把这里包场了,他自己也在抽雪茄。 吐了一个烟圈后拒绝了宋暮新提议她回去的想法:“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心急如焚,与其回去坐立不安,不如在您身边等消息来得踏实。同时,我能不能冒昧地向您索取一个小小的福利?” 嗯?还有要求?这女人,话说得客气,骨子里根本容不得人拒绝,可宋暮新却难得愿意顺着一个人的心意,笑问道:“请讲。” “我想你们一定认识一个二串子叫铁锁的,这家伙帮博南诺骗了不少中国人,如果他跟贵帮无利益纠葛的话,捎带手让我出个气。” 宋暮新哈哈笑道:“骗了不少中国人?其中也包括你先生于小山吧。” 孟串儿微笑着不解释。 “我知道他,他最近并不敢太露面。从小山出事了之后我就派人查了他,原本想着,只要小山开口,我就把这个人送给他。结果你也知道于小山的脾气,他不跟我开口,一个字都没。 铁锁呢,白天就在汉人街一家湖南餐馆里打牌,下午睡觉,晚上才四处晃悠,二串子这个词儿的确太贴切了,没问题,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我让他们把他带过来。” 孟串儿说:“我丈夫不开口,肯定是因为欣赏您。我一介女子,心眼小得很,睚眦必报。但这小事儿就不折腾你们了,您就借我一个电棍和几个兄弟,我自己去,要不然现在干等着也闹挺。” 宋暮新一挑眉:“你这个脾气我太喜欢了,哈哈哈,你把门外那几个带走吧。但是得快点,我这边有消息咱们就得马上出发。” “嗯,知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收拾铁锁 孟串儿带着十几个黑西装黑墨镜在街上走的时候感觉自己在拍好莱坞大片,路上行人纷纷侧目,有几个外国女的见状离老远就躲开。 她跟于小山从小就不属于乖孩子,抽烟喝酒烫头打群架,那个年代还流行放古惑仔,觉得当帮派老大是最牛逼的事情。 友情岁月的那个调子一起来,就能想起陈浩南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小小年纪躲在录像厅里向往江湖的刀光剑影。 后来长大了,接触社会越来越多,懂得尊重生命敬畏生命后,才明白这个根本不值得羡慕,能和和气气地说话,平平安安地工作,开开心心地跟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难得。 不在某种环境下你根本体会不到一个身为中国人的安全感和优越感,不用随便担心枪支走火,更不可能有什么成规模成组织的帮派。夏天的时候跟朋友们街边吃烧烤大排档,吃到几点都不必过于忧虑,这在某些国度是想都不敢想的。 女神国曾经有个案子,一个外国的老头去女神国探望自己的女儿,在早晨出门倒垃圾的时候被枪击身亡。后来犯罪嫌疑人表示,自己就是对社会不满,随便开枪取乐的。 一条人命,就这样在异国魂断黄泉,成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傻比变态般取乐的牺牲品。而女神国的军火商们每年会贡献高额的税,导致无论任何一个领导者上台都拿军火商们毫无办法。 所以铁锁这种人才尤为可恶,用同胞的身份去算计和欺诈,在合法和不合法的边缘来回蹦跶,这种人不太适合女神国的法律,比较适合中国。 但是想把他带回去太难了,反正这属于于小山整个被困的源头,就让她狠狠出口恶气吧。 宋暮新把林汉川派给了孟串儿,这其实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除了李望川那次,甄义道和林汉川对宋暮新是半步不离的。 当然这点特殊性孟串儿是完全不知情的,林汉川也纳闷铁锁这么个货色,老爷子还要派他亲自来,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也太那个啥了。 铁锁经常晃悠的这家餐馆中午之前不营业,桌子上叠放着椅子,蒙着红色的桌布,进了大厅就听见里面某个房间有搓麻将的声音。 林汉川一行人循声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一个胖乎乎的、脑瓜子耷拉着的货出来上洗手间。 刚出来这货就看见十几个人由一个女的带着往里走,瞬间眼睛瞪溜圆指着孟串儿:“哎?你” 亚青社的门徒晃了晃手里的枪,林汉川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把他扽到了孟串儿身边,孟串儿贴近他的脸,冷笑着用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对方立刻消音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她逼近他,帮他随手整了整衣领子一字一句悄声道:“我说什么你只许摇头或点头,不然我弄死你,听见了吗?” 这句话温柔得有些渗人,林汉川一下子就能感知到这个女人身上的可怕的气场,压迫感和权威感让人能听出她的话中威胁,若是不按照她说的做,就特别相信她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这种感觉跟他们家老爷子太像了,出来上厕所那货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孟串儿满意地笑了:“乖你们几个人在打牌?” 他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孟串儿自己说的只许点头或者摇头,他也不敢说别的啊,合计一下不对伸出了四个手指,惊恐地看着孟串儿。 她像胡撸小狗那样胡撸他的头:“有枪吗?” 傻货把头摇成拨浪鼓。 孟串儿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眼睛对视:“铁锁在里面吗?” 那货卡巴卡巴眼睛,点了点头。 孟串儿松开了他的下巴,抬手示意后面还在拿枪对着人的门徒,让他们收枪。几个人齐刷刷地放下了枪。林汉川一愣:自己还没下命令了,这女的真是有造反的气势。 “很好,滚吧。”孟串儿推了傻货一下。 他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往外走还差点被自己绊个跟头,孟串儿随即轻轻推开了那扇门迅速喊道:“铁锁!” 这招是跟她爹学的,她爹说抓犯人有时候并不十分认得清,但是人对自己名字或者长期叫的外号有反应惯性,如果他没准备你很快地大声喊一句,本能的反应就是答应。 “铁锁!”这一声喊过去,屋里那仨愣了愣,看见冲进来的一堆人呆呵呵地指指外面:“他去洗手间了。” “艹!这孙子!”说着就往门外跑,林汉川吼了一嗓子:“把他给我逮回来!” 孟串儿前脚刚出门,还没进屋的两个亚青社的门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刚跑到楼梯口的铁锁给逮了回来,其中一个哥们儿反手就是一个大耳雷子。 铁锁被打得原地转了一圈,头晃了两下喊道:“你们是谁啊!混哪里的?汉人街谁不知道我铁锁” 屋里那三个铁锁的牌友早就被控制起来双手高举过头,孟串儿没等这货吹完牛逼,直接把电棍塞进他嘴里突突了一下,当那个恐怖的“霹雳拍啦”的声音在他嘴里闷着只响了一个回合,铁锁就直接跪了 是生理上的跪,不是心理上的,当然估计他心里已经没心思合计跪不跪的事情,当场崩溃,眼睛翻白,显见是暂时没有行为能力了。 旁边两个亚青社的男的稍微哆嗦了一下,面面相觑:他妈的这女的手太快太狠了吧,幸亏她手里的电棍不是枪,否则这个铁锁估计连翻白眼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杆屁了。 “辛苦兄弟们把他衣服给我扒了。” 宋暮新交代过,这两个小时只要不出人命不弄残疾随便孟串儿折腾,所以这一声招呼就马上有人过来扒衣服:“这玩意儿扒吗?” “扒呀,我好好伺候一下他,让他飘飘欲仙一下。”旁边亚青社的几个已经忍不住要乐了,林汉川无奈地合计着最毒妇人心,真是一点也不错。 衣服脱完,铁锁两百来斤白乎乎的一堆肥肉瘫在地上,也从刚才那一击里反应过来了能说话了:“姐姐姐,弟弟哪得罪你了,我改还不行吗?我求你别电我了!!” 电棍又突突了一下他的脚丫子,这货差点直接翻一个后空翻。 “谁他妈是你姐,我是你祖宗!”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于小山的被绑地点找到了 孟串儿蹲下来,高跟鞋紧贴着垂下来的西装的裤子。她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蹲在铁锁旁边像一只猎豹盯着自己已经苟延残喘的猎物。 孟串儿一动不动,感觉像是随时可以扑上去结束这坨白花花的肉的生命力。林汉川在旁边站着,都能感受到这种无声的,迫人的压力,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被老爷子支配的恐惧。 小时候自己有时候会跟甄义道吵架闹别扭,老爷子就会蹲下来,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盯着还是小孩的两个人,就像孟串儿盯铁锁这样。 直到盯到自己和义道满头冷汗,自动认错,保证以后不再兄弟反目,团结一致,老爷子才缓缓站起来伸手摸摸两个人的头。眼前这个今天才见到的女人,身上却有着跟老爷子一模一样的气场,实在是太可怕了。 果然又隔了几分钟,铁锁喘着粗气,已经濒临绝对恐惧的状态了,如果能从眼睛看到他的胆子,估计胆子都吓裂了:“祖宗,祖宗!!我刚才叫错了,祖宗您让我死个明白!” 突突突突,孟串儿在他身上随便杵了四下,铁锁开始口吐白沫了,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林汉川在旁边看得直皱眉,真的不要得罪这种人,太恐怖了。就是属于你都服了,跪地求饶了,她仍然要碾碎你对生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就在这时候宋暮新打了电话过来只跟孟串儿说了仨字:“找到了。” 孟串儿心一紧,瞄了一眼满地哀嚎的铁锁,用食指尖戳着铁锁的额头说道:“铁锁,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但是你记得,别披着中国人的皮干些汉奸的事! 将来你要是再跟博南诺的合起来设计高利贷的套子让同胞钻,我就把这电棍抹上润滑油塞你xx里去放鞭炮,你说好不好?” 铁锁已经鬼哭狼嚎地捂着屁股,好像下一秒那个可怕的庞然大物就要戳进去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祖宗!” 旁边亚青社的两个门徒明显一抖,互相对望了一下,这俩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林汉川感受到的同一种东西。 孟串儿站起身来,抖落抖落蹲久了有些许褶皱的西服,仰着倔强的小脸儿吩咐道:“走人,办正事去!” “是。”居然有四五个情不自禁答应的,林汉川瞪了那几个一眼,是什么是!这只是老爷子借给这女人几小时,又不是从此以后就跟着她了。 孟串儿走过林汉川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愣着做什么呢?走了!”然后踩着高跟鞋跟这十几个人一阵风似的走了,走了很久铁锁还在哀嚎,屋里的人一直举着双手不敢出来。 宋暮新已经从林汉川那知道了孟串儿的一举一动,林汉川几乎是同步直播给他的。 有点哑然,这女的真是挺好玩的,一举手一投足的狠劲儿有点像当年的自己。跟于小山那种狠不一样,于小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狠。 孟串儿是你要是惹了我你势必整死你的狠,自己都有心要把她争取到亚青社里面来,好多重点培养的年轻人还比不上这位小姑奶奶。 这边孟串儿回宋暮新身边的路上给婷婷打了个电话,让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一会儿她把微信的实时位置开开,所有人都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走。 此时的宾馆里,一个房间里是婷婷,卡尼,还有几个于小山之前公司的老员工和一些常在茶楼的好友。另一个房间是,苏珊娜带着十多个记者,长枪短炮都配备齐全在焦急地等待着。 孟串儿一脸铁青地回来,仰头问宋暮新:“人在哪?”宋暮新笑笑,这小姑奶奶,用人用得理所应当,一看就是使唤人使唤惯了的。 宋暮新也不跟她计较,回答道:“抓了好几个博南诺的人,才问出来,人被关在北女神克林他们的一个据点,有人带路。” 孟串儿皱眉点点头道:“辛苦宋老大,走吧。” 宋暮新原本还想多说一句,本次过去是直接抢人,不是能十分保障安全,但是一看这小姑奶奶虎视眈眈的样子,以及联想她刚才的所作所为,觉得没必要再多嘴。 点点头便带人一起出发了,这种事儿本来宋暮新根本不需要亲自出马,但他怕下边人处理不好,第一孟串儿提出的条件确实对他有足够的诱惑力,所以他得保证事情绝对顺利。 另外,对于亚青社来说,这算是铲除博南诺集团的第一步,这也绝对是一件扬名立威的大事,处理好了它一炮震响,处理不好再像之前一样,让警察顺藤摸瓜,博南诺没弄了,自己再弄进去就废了。 自己内心深处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潜意识,就是实在是太好奇孟串儿跟于小山会面的情景,以及她在面临极端危险下还会不会保持镇定自若的状态了。 刚才去找铁锁不算,因为在自己的保护下她几乎是无任何风险的。 所以这事儿宋暮新得特别慎重,刻意选了二十几个精干的门徒,全副武装,他亲自带着,无论成不成也好善后。 他们一行五辆车,大约开了有四十多分钟才算进入了北女神克林,这里是牛姚省的贫民窟,亚洲人,黑人、墨西哥人都混杂在这里,整个一脏乱差,治安更差,什么事儿发生在这个地方都不足以为奇。 车子在一个院子旁边停下了,院子里面隐隐约约有一个黄色老旧的二层小楼,孟串儿问:“就在这里吗?”宋暮新点了点头下车了。 院子里有个果园,一行人进了果园。 进来之后才发现庭园里没有比这更隐蔽,更像世外桃源的角落了。这里树木繁茂,花儿盛开,一边有高墙同院子隔开;另一边一条长满山毛榉的路,象屏障一般,把它和草坪分开。 底下是一道矮篱,是它与孤寂的田野唯一得分界。一条蜿蜒的小径通向篱笆。路边长着月桂树,路的尽头是一棵巨大无比的七叶树,树底下围着一排座位。 在这种玉露徐降、悄无声息、夜色渐浓的时刻,仿佛有人永远在这样的阴影里踯躅,而眼前所见的美好都只是掩盖罪恶的假象。 第一百六十四章 相逢犹如在梦中 穿过幽深如丛林的庭院,五辆车齐刷刷地停在那个二层小楼的院中院外面,二十几个人陆续下车。孟串儿瞧着下车的姿势,跟当年看到抓吴鹏那个场景也差不了多少。心下暗暗吃惊,这亚青社的实力真是了不得。 林汉川和甄义道挥手制止住了向前走的门徒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回头充满请示地望向宋暮新,宋暮新眼神沉稳而犀利,缓缓地冲自己的左膀右臂点了点头。 林汉川和甄义道把枪扔给了手下,打算进去,孟串儿对这种托大的行为皱了皱眉忍住没吭声。看宋暮新的样子对这两个人很是放心,而这两个能指挥得动别人,孟串儿基本能推断出二人在亚青社的地位应在宋暮新之下,所有人之上。 早就听说亚青社的老爷子们有养儿徒的传统,所谓儿徒就是从小衣食住行都在身边的门徒。宋暮新当年就是上一届老爷子最得意最喜爱的儿徒,看来下一任老爷子怕是要从林汉川或者甄义道之间出一个。 那宋暮新肯派林汉川跟自己一起胡闹着去惩罚铁锁?这情面给的,可真是够大的。思及于此,孟串儿带着笑意瞄了宋暮新一眼,宋暮新对视了一秒钟,把目光挪开轻轻地说了句:“不必谢。” 林汉川和甄义道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院子,院子里有一个黑人正在低着头玩手机。看到这俩人忽然闯进来一惊,仔细瞅瞅却又不具备任何威胁性的状态,便放松了下来、 老黑放下手机抬起头吊儿郎当地开口问:“你们他妈的要干什么?” 林汉川微笑着抬了一下眉峰说:“嘿~我的兄弟,我们走迷路了,得向您打听一个地方。” 说着就拿着手机让那个老黑看,老黑稍稍一靠前,林汉川一闪身用一只胳膊死死地勾住了老黑的脖子,林汉川的手劲大到那个黑人瞬间就青筋暴起,话都说不出来,瞪着硕大的眼珠子张牙舞爪地挣扎。 甄义道在旁边悄无声息,上去就是一个飞膝顶在了老黑的胸口,这一抬腿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老黑当场晕过去了。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宋暮新像是司空见惯般带着所有人走进了院子,大门口留了两个门徒守护。孟串儿马上就猜到这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因为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看来叫宋暮新帮忙是对的,纵然孟串儿三头六臂,没有亚青社一路保驾护航,估计在刚才就已经被撂这儿了。 一楼的门虚掩着,林汉川和甄义道端着枪搜了一遍,确认楼下没人。其实大家在电影里看到的场面都是BOSS们躲在后面,小喽啰们向前冲,冲倒一批又一批,好像喽啰们的人命不值钱。 但其实现实中,是有能力解决这件事的人才会冲在前面。 林汉川、甄义道在前面开路,宋暮新带着所有人缓缓挪动着往楼上走,这时所有人不约而同把脚步放轻,孟串儿也把高跟鞋脱了拿在手里,光着脚丫子蹑手蹑脚。 宋暮新不动声色地把孟串儿即将走的路先走一遍,一会儿被什么东西扎破了,这丫头受伤事儿小,再忍不住叫一声今天就算白费了功夫了。 走到二楼的转角处的房间门口,林汉川和甄义道分列两旁等候指示,孟串儿看到木头门格子窗里面隐约有人影。 孟串儿手心都快攥出汗来了,心里把各种神佛菩萨念了个遍:但愿于小山还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还活着还完整,精神也还好,千万千万不要缺胳膊断腿了…… 宋暮新盯着神经兮兮的孟串儿,在这当口他居然有心思合计到,看来爱情真是让人盲目啊,这种级别的小姑奶奶也有六神无主的时候,看着委实有趣。 孟串儿闭着眼睛祷告完毕,做出了差点把宋暮新惊掉下巴的动作——伸脚她就要踹门!!! 宋暮新猛地一下把孟串儿拉扯到了怀里,这他妈的也太虎了,真的忍不住要爆平生第一次粗口。孟串儿愤怒而疑惑地望向宋暮新,宋暮新冷着一张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手还没来的及从她身上挪开。 又用眼神回视后面的人,下巴朝门歪了歪。林汉川和甄义道终于从短暂的愣神儿中反应了过来,从旁边上来“咣咣”就是两脚,门开之后呼啦啦一群人闯了进去。 各种英语骂人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枪上膛的清脆的“咯哒咯哒”的声音。孟串儿挣扎了几下居然想手无寸铁地冲进去,宋暮新又紧了紧环在孟串儿身上的手,这位小姑奶奶真能把人气死。 原本还想看看她在极端危险状况下还会不会保持那份迫人的气场和嚣张的气焰,没想到越危险她越来劲,真是个不知死活的祖宗。 孟串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宋暮新跟自己现在的姿势有点那啥,于是她拨开宋暮新的手,轻声说:“放开,我先不进去。” 宋暮新虎着脸不吱声,跟孟串儿两个人在门边立着候了一会,直到里面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路,他才松开了扯着孟串儿的手。 孟串儿这会儿倒是镇定下来了,小豹子只是勇猛,但绝对不蠢。 她把高跟鞋穿上,整了整西裤的裤脚,拢了拢头发。慢慢地、慢慢地走了进去,高跟鞋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奇异的嘎达嘎达的声音,直击心魄。 孟串儿眯起眼睛,环顾四周:屋子里的四个博南诺的人枪都被下了,在桌子上放着。双手也都被胶带捆起来,桌子上还有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和廉价汉堡,看来刚才几个人正在吃饭。 但是这间屋子里却没有孟串儿最想要的人——于小山。 宋暮新刚想开口,孟串儿狠狠地抓起离她最近一个博南诺的人的头发,直接把那个人的头薅偏了一百八十度,她的脸贴过去呵斥道:“人呢?” 那小子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冲孟串儿吐了一口口水表示不屑。 甄义道推开了里屋的房门,回头冲孟串儿说了一句:“人在里面。” 孟串儿慌忙站起来推开里面的门,看到一张小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手脚都被捆着,浑身是伤,半张脸肿的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可是就算是灰飞烟灭,大抵也能从灰的颗粒上辨认出,那是于小山,那是她刻在魂魄里的男人! 已经整整1042天16小时30分没见过面,孟串儿需要大口呼吸才能慢慢走近他,记忆中的时间数得这样清楚,那是因为每一分钟都是锥心刺骨地熬过来的。 从于小山离开的那一刻起,孟串儿能做到绝口不提这个名字,是有多恨多绝? 然而这前提得是于小山活着,活着才他妈的才有资格说爱说恨,才有资格装逼沉默,才有资格彼此纠缠,来回报复,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对于威胁于小山性命的所有东西,孟串儿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碎尸万段。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强突破博南诺的口子 看到于小山的这一刻,孟串儿浑身力气一下子都泄了,竟然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浑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孟串儿努力睁大双眼,不想模糊不清地看不见眼前人。 宋暮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心下暗叹:原来这个女人也是有软肋的,一扫刚才的小豹子的模样,双眼怔怔地盯着床上的人,泫然欲泣。 宋暮新多年波澜不惊的心忽然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波澜。有些感慨也有些羡慕,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能得妻如此,也算这于小山有命。 几个亚青社的门徒赶紧进来给于小山松绑扶了起来,于小山眯缝着肿起的眼睛看到孟串儿的那一刻,整个人懵在了那里,能有大几十秒说不出话来。 三年没见,有多少次在街边看到相似却又不是的背影都能怔住好一会,如今就活生生地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那份想念冲得他鼻子发酸,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抱住她,紧紧地抱住,不撒手。 但他努力了几下,浑身都是僵硬的不听他使唤,没人搀着估计他立马就得躺下。于是撑着,颤颤巍巍地坐直了,咬着牙关开口便扔出来一句:“艹!你他妈咋来了?赶紧滚!老子自己能应付!” 这个时候了还他妈的嘴硬!孟串儿上去就是一杵子,于小山晃悠了两下在门徒的搀扶下没倒,这一下倒把林汉川逗乐了,这两口子太搞笑了。宋暮新冷冷地用目光扫了林汉川一眼,后者赶紧闭嘴噤声。 孟串儿没好气地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闭嘴吧你!应付个屁!” 随即任由那两个人把于小山扶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孟串儿忍着没一起因为实在是心里有气,但是她开始小心翼翼的检查他的全身,虽然到处青肿,但好像问题还不大。 其实本来于小山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但就在前一天他借着上厕所的功夫袭击那几个人中的一个,计划好了把枪抢了过来,并且实施成功了。 原本以为可以凭借这把枪逃出生天,但没想到他抢的那把枪里面竟然他妈的没子弹,白费劲了,结果让人围着一顿圈揍,揍了他好长时间。 碰到于小山疼的地方,于小山“嘶”的一声,孟串儿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再也止不住的绝了堤。 于小山看了一眼宋暮新,宋暮新扯动嘴角笑了一下算是问候了这位神交已久的故友。瞬间明白了孟串儿现在不仅不危险也没有瞎逞强,只是这个丫头怎么调得动亚青社的老爷子亲自来跑这一趟是个谜。 自己跟宋暮新的交情几何,于小山心里门儿清,就算这里面有欣赏、有合作、有星嘣儿的哥们义气? 但决计不会让宋暮新倾亚青社之力? 亲自过来走这一趟。 这不是他于小山面子大,是他们家孟串儿不知道又使出了何种雷霆手段逼着宋老爷子亲自陪她鬼门关里走一遭。 现阶段肯定不合适拉着她问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只咧嘴笑了笑:“咋了?现在知道心疼了?不骂了?” 孟串儿象征性地又怼了他一杵子? 但是这一下就很轻了? 像是怕把他碰坏了:“滚瘠薄犊子,没人心疼你!”眼泪还是刷刷的? 骂这一句都带着哭腔? 更像是撒娇。于小山登时就想不管不顾地把她揽到怀里来,可惜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宋暮新觉得好笑又不大好打断他俩的情绪? 于是决定干点正事。拉了一把椅子在一个博南诺成员面前坐了下来,他一个手下把雪茄和点火器递给了他,宋暮新认真地点着雪茄才说:“给你们老板打电话,说这个人我带走了? 然后约他见个面? 我把欠他的钱还给他。” 咪咪阅读 面前的那个博南诺成员没说话,倒是孟串儿身边地下坐着的一个老外说:“我很佩服你们的勇气,朋友? 但是如果你们真的了解博南诺,恐怕你们就该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 孟串儿本来心疼于小山满腔的怒火,听了这话? 二话没说抓起桌子上一把枪一甩手就用枪托砸在了说话那个人的后头上? 那个倒霉蛋一点准备都没有应声倒地。 孟串儿站起身? 高跟鞋踩在那个人的头上,用枪顶着他凶神恶煞地说:“我问你,你动手打他没?” 一连串的动作谁都没反应过来,宋暮新看向孟串儿的眼睛,那眼神看一次,一辈子都忘不掉。眼神里的煞气冲天,怒火能喷出来二里地。 宋暮新心里一惊,心下暗想不好,这丫头一激动真能把这个人嘣了,这事儿闹出人命就不好了,他马上让人把孟串儿拉开了。 地上的那个人脸上流着血又重新坐了起来,这货显然不是铁锁那种怂包,眼神能看出来他并不害怕,也是个亡命之徒。 他缓缓地坐起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你们什么人?哪个组织的?死让我们死个明白。” 没等宋暮新说话,孟串儿接过来说:“我们是全世界最牛逼的组织,成员有十四亿人,这个组织叫中国。你们他妈的一个博南诺算个瘠薄!” 孟串儿刚说完,宋暮新和他的手下都笑了,连满目疮痍的于小山都忍不住乐了一下。地上的博南诺的成员可没他们这么心大,坐在地上冷冷的说:“你知道,我们是专业的,我们的老板也并没有义务见你们。” 宋暮新听完冷冷的“哼”了一声,使了个眼色,还没等孟串儿反应过来,旁边一个他的手下已经冲上去,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刀子“刷”地一下,那人的食指掉在了孟串儿黑色的西装上。 血淌出来溅了她一身,嘣上了暗红色的喷射状的大点子。瞬间响起来杀猪一样的嚎叫。孟串儿伸出手曲起中指和拇指把那截断指弹到了地上去。 而孟串儿和于小山此时此刻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坐在这悠闲抽雪茄的男人是亚青社的老爷子宋暮新。他再客气,再儒雅,再不动声色也是刀尖上舔血走过来的亡命之徒。想想曾经还用刀尖怼过他的脖子,真该感谢他后来的宽宏大度。 片刻,宋暮新又抽了一口雪茄,吐了口烟圈对林汉川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给他止止血。” 说完把点火器递给林汉川,孟串儿还懵着呢,林汉川驾轻就熟接过来直接点火开燎了,像烤猪蹄一样,几秒钟就听见“滋滋”的烤肉声音,嚎叫的声音更加凄厉。 这他妈的真是止血,止得太彻底了。孟串儿抖了一下,慢慢仰起了下巴,面无表情,也不擦衣服,也不看。宋暮新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丫头,不让须眉半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跟博南诺对决前 宋暮新没抬头,朝后面伸了一下手,林汉川把雪茄剪递了上来,宋暮新用修长的手指果断利落地把雪茄还在燃烧的部分剪了下来。这个动作他做得驾轻就熟,仿佛这里不是修罗场,而是一个城堡,他就是里面唯一的贵族。 宋暮新漫不经心地接着问了一句:“能见吗?” 博南诺那个货手指被切又被灼伤,疼得他满头大汗淋漓,牙齿咬得格格响,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话:“你明白,我们做不了主。” 孟串儿冷着脸,心里却明镜似的,博南诺的凶残果然不是一星半点,寻常人若是断了一指又被火烧,这种对**极具有冲击性的折磨还不马上求饶? 这人对自己都能狠到这个地步,更不要说对别人啥样了。宋暮新让手下给他递了一部电话说:“你现在打电话,让你老板过来,或者我们过去找他,都行。” 那个人眼神略显迟疑,犹豫了一会儿后坚持咬着牙拧着不肯。 宋暮新轻飘飘地递了个眼色,旁边林汉川上去又是一刀,博南诺那二百五又没一个手指,这回孟串儿反应极快,心道麻辣鸡又要溅老子一身,没等人过来就站起来闪身了。 那家伙又是一顿嚎叫,屋子里其他的博南诺的仨也开始直冒冷汗,所有人没说话,屋子里静得骇人,全是喘粗气的声音。 “这回能见吗?”宋暮新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从幽冥地府飘过来的,所有人听了都禁不住抖了抖,孟串儿跟其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货要是继续不答应,很快他就不会再有手指了。 这次这个没了两个手指的傻比缓了好半天才说:“我试试吧!” 接着他说了一个号码,甄义道直接拨了过去,按免提递到那个人的面前,电话那头响了很长时间,才有人接起电话。 断手指这货的声音还算平静,让人不得不佩服博南诺这个组织的人,其实真的不是怂货:“老板,出了一点状况。” 电话里有一个很苍老的声音:“怎么了?” “有一群中国人要把于带走,并且提出见您,说当面把钱还清。” “稍等。”对方说完,好像捂着电话跟别人在研究什么,但这边听不清,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带他们过来,在郊外。” 亚青社一行人,扶着于小山,压着那个断手指的家伙走了出来,剩下的几个人被林汉川的门徒五花大绑,嘴也堵上了,关在了屋里。 卡尼他们跟着孟串儿分享的位置跟着过来,在门口已经焦急的等待了多时,看到他们出来,立刻迎了过去,宋暮新凌厉地用目光扫过串儿。 孟串儿忙说:“自己人,没事儿。” 宋暮新笑笑说:“你这是还留有后手呢!” “不算后手,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宋暮新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他们把于小山扶到卡尼的车上,孟串儿小声的嘱咐卡尼把于小山先送到牛姚省警察局录口供,然后送去大使馆,接下一下来的事一切按计划进行。 “姐,给你。”婷婷把那张折换成全部美金的卡递给孟串儿,孟串儿接都没接,直接努努嘴让给宋暮新。 “婷婷,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地帮我照顾他,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了,记住,寸步不离。” 婷婷慎重地点了点头,留在了于小山身边。 孟串儿说完转身要走,于小山死死地拉着她的手不撒开,三年荒废的时光,像三辈子那么长,刚一见面冷不防她又要走,心里就像怕她消失一样。 于小山意识到,串儿已经变了,战火和硝烟没让她成长起来的那部分缺失,现实的磨折和离别的疼痛已经填补了上。 能调得动亚青社的老爷子,也敢跟博南诺的人玩手段,她终究还是长硬了翅膀,但是他妈的再硬也是他的那个几经岁月不变本色的女人,他舍不得也放心不下,哪怕现在自己也浑身是伤。 孟串儿凑到他的耳边说:“放心,我会一切小心。这些事儿交给我,你得信我,就跟在阿富han我信你一样,我还有账没跟你算完,不会就这么杆屁的,你给老子乖乖等着。” 于小山摸了摸她的头发,这瞬间觉得自己脆弱如一个毫无防备的孩童:“你要是回不来,我再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如果我不忍了,那就全都给我陪葬。” 孟串儿胡噜了一下他的脑袋:“扯他妈什么王八犊子。”招了招手,跟宋暮新一行人走了。 卡尼的车先行开路,亚青社的车子们紧随其后,还有几辆车跟在亚青社车队的后面,车里面苏珊娜带领的所有人都拿着摄像机和照相机以及话筒。 车队按照博南诺那个断指货指的路线,向大熊山的方向出了市区。 其实刚刚宋暮新的意思让孟串儿跟着于小山一起先撤,剩下的事交给他来处理,孟串儿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宋暮新也不说什么了,就是看着孟串儿,那种眼神孟串儿能感觉到,好像是在说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 孟串儿只轻轻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宋暮新从心底有点欣赏孟串儿这个虎妞儿,甚至对刚才她在自己怀里的状态有一点眷恋,他知道她是于小山的,这女人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男人。 但是不妨碍他对她动了心思,这种女人原本就不适合小情小爱。她配的上心狠手辣这个词儿,她对博南诺的恨意来源于这个组织威胁到了于小山的性命,不亲手铲除都不能让她的怒火平息一丝一毫。 多么像宋暮新自己,某种程度上,宋暮新觉得,于小山跟孟串儿其实是不合适的,因为骨子里,孟串儿要更坚韧,更顽强。 宋暮新硬抢了于小山,是打算硬到底的,但是卡尼带那几车人的装备一看就是记者,其中有几个话筒带牌的几乎囊括的女神国三大传媒巨头,这种情况要动手肯定也不能亚青社的出先手。 毕竟要估计舆论环境,亚青社必须得有拿的出手的理由,至少在这些记者没走之前是这样的。 其实,对于孟串儿来说她最大的战斗就是把于小山救出来,现在她已经胜利,接下来的就是复仇,所以此时她的心态很好。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有一种变态般的享受。孟串儿像是从来没了解过自己,未曾发觉灵魂深处的嗜血的那部分基因。 并且从阿富han的枪林弹雨中走过来,一个社团和组织的火拼对于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她接下来的计划中不能让这种事情提前发生,要集中火力直捣黄龙,不能直接干掉博南诺的首领就没必要使用武力。 最高明的战争是谋略,是兵不接刃就让对方闻风丧胆,损兵折将得是下下之策,所以苏秦那种纵横捭阖的才是大家风范,千军万马踏平河山的充其量只能算做是勇敢。 第一百六十七章 嚣张的孟串儿 亚青社加上卡尼苏珊娜一行九辆车子,下小路走了不远就能看到远处一个大型庄园农场。 到达庄园的大门口,下车前孟串儿来了一句:“宋老大,你们在外边等我吧!我一个人先进去,有什么问题,我立刻通知你。” 宋暮新简直要被这个小姑奶奶气死,面儿上没露,只是摇摇头说:“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也不仅仅是因为你许诺了我诸多好处,我想说,我也是个有血性的男人,我可以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但是我,得陪你进去。” 孟串儿想了一会儿:“那也行,但让你的人把武器收好,暂时千万别起什么冲突,真出什么事儿对你们亚青声誉不好。 至少在记者们走之前,你得让汉川和义道两个盯着。这里,我有我的计划,我有个预感,博南诺的老大就在这里面,但是我们要见的,绝对不是。” 孟串儿转脸对着林汉川和甄义道严肃地嘱咐:“你们两个,带人守着门口,连只蚊子也别放出去,但是没得到消息不要动手。” 林汉川和甄义道面面相觑,妈的这是在下命令???长这么大除了老爷子下命令,居然又冒出来一个发号施令的???两人一脸懵逼看向宋暮新,宋暮新苦笑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然后带着那张卡跟孟串儿由那个断手指头的傻比带着往里走,刚进大铁门就有六七个人端着枪围了过来,把他们两个从上到下搜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了,一帮人围着他们两个人往里面走,仿佛这两人是俩人体炸弹。 孟串儿扫了一眼整个院子里至少有三四十人,而且各个都有武器,看来在他们过来之前这帮人早就做好准备了。这跟做战地记者时候去采访老a的感受不一样,现在这群人虎视眈眈的眼神,恨不得把宋暮新和孟串儿两个人生吞活剥了。 宋暮新皱着眉头,估计这时候的感觉和心情也肯定不好,他此时等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在一个自己之前一点都不了解的女人身上,这个孟串儿到底要聊什么怎么聊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 想想这事干得都有点虎逼,但事情已然这样了,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了。宋暮新望着头也没回过的孟串儿的背影,心下暗叹,自己一辈子小心谨慎,陪她走这么一遭,算是最出格的冲动了。 他们俩被带到主楼,一个看似得超百年的老式建筑,走进一楼的大厅,有如教堂般的庄严和堂皇。 右手边是一间会客厅,他们就被带进了这里。房间里一共有三个人,一个年龄看似得有六十多岁的老者,发须皆白,脸上皱纹沟壑纵横,又如刀凿斧刻一般棱角锐利。 此刻正半眯着双眼,坐在一张书桌前喝着红酒抽着雪茄,那眼神用余光扫射过来都让人心底生出津津寒意。 另外两个有四五十岁的模样的白人坐在前面的沙发上——屁股只坐了沙发的三分之一,呈现出毕恭毕敬的坐姿俯首向那位老者。宋暮新和孟串儿一进来就打断了三个人的谈话。 断手指头那傻货丧声歪气地低着头,大气没敢喘一声,弱弱地汇报:“老板,人带到了。” 那个老头一摆手,傻货就先出去了。剩下的一些人没有出去,而是端着枪站到了一边,对准宋暮新和孟串儿。 会客厅的面积很大,房顶到地面得有将近10米的距离,水晶大吊灯折射到大理石地面的光泽晃得人眼晕。整个气氛压抑又紧张,空气中安静到可以听到每个人喘息的声音。 老头没有让宋暮新和孟串儿坐下的意思,而是双臂张开环绕在沙发上,叼着雪茄打量了一下孟串儿说:“不错,我挺敬佩你们中国人,勇敢而果断。唯独的缺点,就是不自量力。” 孟串儿看了看端着枪对着自己的人,掸了掸西装的衣角,抬头笑笑说:“彼此彼此,我也佩服你们博南诺,思维敏捷,敢于想象。但唯独的缺点就是自以为是。” 三个人听完孟串儿的话都笑了,那个老头接着说:“小姑娘言语犀利,但愿你可以一直在嘴上功夫上酣畅淋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今天来见我是来谈如何还钱的。” 老头吐了个烟圈,声音苍老而缓慢:“你们断了我的人两根手指,如果钱的事情让我满意,我愿意交你们这个朋友,如果不满意,博南诺也会给你们的家人尽到告知的义务。” 宋暮新没漏自己的身份,对这种威胁也没吭声。其实宋暮新每三年只公开露面一次,就是汉人街的公开选举。但是每次公开选举都有大批亚青社的人盯着,一旦有人试图拍照就会被强行删掉。 不过博南诺肯定也有宋暮新模糊的照片,而宋暮新本人每次公开选举后都会改一下穿着和发型,有时候也在诸如眼镜之类的小配饰上做做手脚。 只不过博南诺再怎么机关算尽,大抵上也料不到堂堂亚青社的老爷子会疯到陪孟串儿单枪匹马地进这个地方。所以纵然能猜到断那两个手指头有可能是亚青社的手笔,也决计无法想象宋暮新本人就在这里。 孟串儿踩着高跟鞋,直视着老者的眼睛,稳稳地、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走到老者对面的单人沙发旁边扶着腿坐了下来,往后靠了靠,大长腿交叠,翘起了二郎腿。 宋暮新面无表情,悄悄站在了她的身后,用右手按了按孟串儿的肩膀,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她,我在。 孟串儿心里瞬间踏实了不少,其实她也怕,只不过相比怕来说,愤怒更多。想起于小山肿胀的全身,她就有一种杀人的冲动。而亚青社的老爷子此刻站在她的身后,估计不仅仅是前无古人,基本上也是后无来者。 坐下后的孟串儿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冲着老者吐了个烟圈,不屑地浅笑着反问道:“那我要是不还钱呢?” 没等那个老头说什么,在她左手边沙发上的男的举起枪上了膛,顶在了孟串儿的脑袋上。 枪上膛的声音清脆悦耳,孟串儿这一生,就没少被用这玩意威胁过,其实每一次,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她的心都在抖。然而似乎每一次,她都能找出比自己得命更重要的理由去闯鬼门关。 第一百六十八章 对峙和混战 老者眉峰略微耸动,其他五官却是不动声色,他挥了挥手,左手边的男子把枪放下了,老者高深莫测地微笑着问:“我想听听你不还钱的理由。” 孟串儿向上后方向环180度晃了晃脖子,从鼻子里喷出一个烟圈,笑笑指了指那位老者说:“嗯,还是老板明白,中国有个很出名的老人说了一句话,孺子可教也,意思就是我喜欢跟聪明人聊天。” 说完从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沓报纸扔到那老头的书桌上了,接着说:“看看,这些都是全世界对这件事情的关注,有你能看懂的,也有你看不懂的。 你再看看你们窗外,大门口站的那些人,我告诉你,有牛姚时报,路透社,法新社,NBC,BBC,ABC,CBS,CCXV等所有权威媒体,今天华人商会的陈杰联合了所有的在华企业。 所以有那么多我们都不熟悉的中国人来到这里,在我跟您说话的这功夫,已经越聚越多,并且我保证会更多,多到超乎您想象。”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的又一次举起了枪对准孟串儿:“我现在就可以崩了你,接下来的事情你就没命看到了。” 孟串儿笑了笑,不是她不怕,而是真要崩了她还用跟她废话?吓唬谁呢?她只笑眯眯地看着那边的老头,老头做了一个手势,那个人把枪又放下了。 孟串儿掐灭了烟头接着说:“我说这些的意思,您能明白吗?也就是说现在这件事儿,不光是十四亿中国人都在关注着,还包括其他国家的新闻媒体,博南诺声名显赫,恶名昭著,但你们国家会不会因为博南诺连国际脸面都不要这是个问题。 FBI,牛姚警察,都在全面调查这个案子,并且各国政府大概率会借着芯片战的油来浇这把火,从各方面施压,你觉得博南诺在这种态势下可以撑多久? 还有? 我们的祖国经济和政治上现阶段比不得女神国? 但我们人多? 且不容别人欺负,女神国四百多万华人,仅牛姚就超过一百万,当然不一定全都那么无聊管这事儿。 今儿华商会的会长开了口,只要站出来十分之一,也无须跟你真刀真枪地火拼,围在你门口散步式抗议,十万人你杀得过来吗?” 孟串儿这话吧,半真半假? 陈杰的确在商会做了动员,INS上这事已经成为爆点的事件,女神国芯片战,很多华人受了不少委屈? 借着这个引子发泄不满也是情理中事。 大伙一起定点组织? 地点一定位所有人都从四面八方往这赶,门口乌央乌央越聚越多的人也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记者方面? 真没那么多,孟串儿这是在纯使诈。很多都是卡尼找来的人拿着记者的装备充样子的,明摆着孟串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异国他乡调得动人家的全部记者。 但是于小山这个案子已经在女神国商务部挂了档,8000万女神币不是小数,能有什么样的高深莫测的人掺和进来,谁也说不准,何况孟串儿这个架势摆得实在是太他妈的唬人了。 孟串儿边说边盯着那老头的脸色由红变白又暗了下来,把手上的雪茄放到烟缸上冒着烟,也好半天没再拿起来抽,也没用雪茄剪剪断,而是一直在那儿装模作样的嘬着高脚红酒杯。 孟串儿趁热打铁地站了起来,走到老者身边,居高临下地死死盯住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是你,现在不管钱不钱的事,最主要的赶紧先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跟自己撇清关系,然后先沉下来,等这件事儿过去再说。” 老头想了半天阴森森地、缓慢地吐字:“小姑娘,鱼死网破的事情,我们可以奉陪。” 孟串儿笑了,笑得很灿烂,她知道时机到了,刚才是打,现在得拉回来了。 孟串儿继续说道:“我们中国人是讲诚信的,尽管被骗被耍,但多少年的中华传统教育我们,以德服人是君子所为。所以,你们的两千万本金我如数奉还,把我们的合同和抵押手续全部给我拿回来,我们现在立刻走人。” 她话音刚落,宋暮新把那张卡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看了一眼孟串儿,这一眼充满了惊讶和佩服,混了这么多年社团这场面他也遇见过,但没想到凭一个女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摆平这么大的事。 坐在沙发上刚才掏枪的那个男的站起身把卡收走,然后好死不死地问了一句:“利息你们想全部赖掉?” 孟串儿看了看茶几上放着的一瓶洋酒,已经没了大半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宋暮新,谁也没有想到,孟串儿一把就抓起那个酒瓶子就砸在了说话那个男的头上!! 太快了,谁都没来得及反应。这一下子孟串儿用了十足十的气力,洋酒的酒瓶子本身就厚,砸在脑袋上酒汁伴着玻璃碴子“砰”地一声四散开来。 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被砸的二百五瞪大眼睛,晃了两晃,眼白一翻,倒地不省人事了。 砸完孟串儿犹嫌不足,高跟鞋狠狠踹了他肋骨一脚,骂道:“艹你妈的!你不是要利息嘛,这就是利息!” 永久保存书架,记录阅读历史下载咪咪阅读APP 旁边站着的博南诺的都过来了,把孟串儿按到了茶几上,宋暮新的枪早在门口就被卸了,但是宋暮新的身手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是孟串儿砸人之后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身形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转眼就挪到了老者身边勒住了他的脖子。随即宋暮新也被一堆枪顶住了。 孟串儿趴在那里笑着说:“你们他妈的有胆量现在就把我崩了,但我告诉你们,进来之前我们就定好时间,三十分钟之内如果我出不去, 你们这块地方包括你们什么他妈的博南诺集团会在全世界的媒体面前被夷平。不信你们往外看,现在门口有没有一千人,我敢保证再有不到一个小时超万中国人聚集在这里。我看你们怎么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宋暮新和孟串儿的命千钧一发 “暮新,你松开他。”被压扣在茶几上的孟串儿咬着牙开口道。 宋暮新冷着脸,轻蔑地看了几眼拿枪对着他的博南诺的傻B们,眼神扫过之处竟有人被目光中的威严所震慑,往后退了退,随即使劲握了握枪,仿佛手中的枪能减少这双眼睛带来的胆战心惊的感觉。 枪对于宋暮新来说比阳光和空气还要稀松平常,这几十年一路走来,多少次跟阎王爷抢命玩儿,到如今阎王爷也没赢过宋暮新一次,比这再多的枪,宋暮新也见过。宋老大的番外会放在第一篇,预计这两三天,大佬成长史及跟孟串儿后续,敬请期待。 但是宋暮新还是放开了老者,所以都明白,他不是害怕,而是信任,信任这个虎比朝天,狠绝异于常人的孟串儿的智商。 宋暮新刚一松手,老者“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动作矫健,目露凶光。 老头派了一个人出去看了一下,片刻那个人跑回来说:“老板,门口聚集很多中国人,还有记者,具体人数我没数,但是确实很多,警察也过来了。” 咪咪阅读APP 老头听完后眼睛眯了起来,死死地盯住孟串儿,手向旁边最近的人伸过去,对方把枪上了膛,递给了老头,老头一步一步地朝孟串儿所在的茶几走去。步子缓慢凝重,每一步都让空气中的紧张更多了一点。 宋暮新一看心下大骇,这眼神他很熟悉,怕是这人心里起了杀机,他想杀孟串儿! 宋暮新脑皮开始发麻,他深呼了一口气,脑子飞快转动,衡量着现在的局面:林汉川和甄义道在门口定是会随着人群隐藏自己,不会轻易曝露亚青社的身份,博南诺的不可能猜到自己想通过今天一役彻底整垮博南诺。 更何况,若是因为博南诺跟亚青之间的对决,他们不该对孟串儿起杀机,就算猜不出自己的身份? 也该对林汉川那几个有所表示。 最有可能的是? 老头觉得孟串儿跟媒体和警察联手? 博南诺其他人如何不确定? 今天屋子里的这些都非常危险。与其黄泉路上死,不如拉上孟串儿这个罪魁祸首当垫背的,不亏。 枪被卸,赤手空拳自己身手再矫健估计也会在打死一两个之后? 被子弹筛成筛子。手机也带不进来? 给汉川和义道的任务是不让任何人出去? 并不是如何冲进来? 所以外面的人也指望不上。 如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孟串儿本人的危机应变能力? 可是自己也必须得做点什么? 把主动权放在别人身上,在宋暮新的世界观里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他望向周围? 有两个人的枪还在对着他,其他人的枪口对准了孟串儿和门口大抵是防备着如此飞扬跋扈的孟串儿留有什么人数上的机关算计。 枪随目光走? 宋暮新低头垂目盘算了一下,如果忽然起意? 他能在三秒之内从这两支枪的视线内转移到威逼孟串儿那支枪那里? 并且把那把枪夺下来。 如果能在两秒钟之内把老头击毙,就会制造混乱? 钳制孟串儿的人第一时间会把矛头对向自己,孟串儿如果反应足够快? 命足够大,会躲开致命一击,把水搅浑就分不清乌龟还是王八了。 枪声会引起门外的骚动,引发一系列门口的蝴蝶效应,反正都是一死,奋力一搏好过坐以待毙。打定主意的宋暮新盯紧老头迈向孟串儿的脚步,没改变一副波澜不惊的脸。 孟串儿不知道宋暮新内心的弯弯绕绕,但是她自己的心已经百转千回了一万次,她何尝分析不清现在的形式,一名曾经优秀的战地记者对危险的嗅觉从来都不比任何人差一丝一毫。 得开口说话,孟串儿知道自己得开口说话,就像在阿富汗的时候跟没有AK的绑匪交流,就像跟苏珊娜同时被囚禁时候跟苏西查和德哈拉的交流,无论说什么都必须开口。逻辑仍然是那个逻辑,是人就有情绪变化,情绪变化会产生决策变换。 “博南诺可真是有胆子呢,可惜就是蠢了点。”孟串儿的胳膊被反拧着生疼,她连嘶一声都没有,只是咬着牙对老头儿说了这样一句。 老头儿表情没变,并不搭理孟串儿说什么,孟串儿续道:“我若是有心想毁了博南诺,就不会带着两千万女神币过来。你们杀了我,百分之百就是人财两空。 当然,你们今天的态度我很不喜欢,所以即使你们不杀我,我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跟外面的警察联手弄死你们。” 孟串儿这话说的极为艺术,既没有失掉尊严,又强调了外面的警察不是自己叫过来的,试图激起屋子里博南诺的成员的求生欲。 老头儿缓慢地摇了摇头:“小姑娘,你身上有一种过于狡诈的气息,我非常不喜欢。见了上帝记得忏悔,请他原谅一个狡诈的灵魂。” 说话间就走到了孟串儿的背后,举起了枪,就在要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说时迟那时快,宋暮新就地一个打滚,滚到了右边沙发拿枪对着孟串儿的人的脚下,伸脚一踹对方就跪了,跪的姿势整好扑倒在宋暮新身侧,右手的枪落地时就等于直接送给了宋暮新。 从宋暮新有异动到下了那人的枪,决计不会超过3秒钟。角度计算如此精准取决于宋暮新从小到大对格斗和人性不差毫厘的判断。 老头的反应也是异于常人的快,就在这三秒之间,他完成了从拿枪对着孟串儿到转身判断宋暮新的位置再到向宋暮新开枪这三个动作。 孟串儿被反扣在茶几上,眼睛看不见老头,但是她用余光能扫到宋暮新在地上打滚抢枪的动作,耳朵还能听见老头拿着枪转向别处的衣物和枪支摩擦的声音。 孟串儿是什么角色一路走过来我不多说大家也清楚,她此时此刻全身得神经都是绷紧的,脑子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空气中哪怕有头发丝儿般的变化她也在电火石光之间做出属于自己的判断。 所以就在这黄金三秒钟里,孟串儿不管不顾地抬起右腿朝着老头说话声音的方向猛地向后踢去! “啊!”老头被踢中了不可描述的部位,但是枪已经开了,只不过被孟串儿一踢,手一抖射偏了,把宋暮新西北侧的大理石地面砸出一个坑。 第一百七十章 波折百出的终战 老头儿估计被高跟鞋的跟踹到了,满地打滚说不出话来,宋暮新这边已经夺了枪下来正要开枪,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声音不大,间奏不长,从敲门声听是个心思沉稳的人。宋暮新率先收了枪,博南诺的那几个也陆续把枪收了起来。钳制孟串儿的人也暂时松了手——原因很简单,搞不清楚对方是不是警察。 博南诺不是怕警察,但是类似的社团和组织不到万不得已不惹警察,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更何况女神国的法律条款细致,名目繁多,要是看见孟串儿被反扣在茶几上,红口白牙的简直说什么是什么。 万一这婊子张口就说这群人要轮她,一百张嘴也难辩,而袭警这种事,在任何一个国家的明面上,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孟串儿直起身来活泛了一下被拧得生疼的胳膊,又拢了拢头发。旁边博南诺的开口说了一句:“请进。” 进门的居然是一个园丁,60岁上下的年纪,穿着浅蓝色的园丁服,拿了一把修建树木的大剪子,憨憨厚厚的样子。 一进来看到这么多人有点紧张,局促不安地抠着衣角道:“门口的……树旁边都是人,还有……警察,他们禁止我现在工作。” 孟串儿旁边的博南诺的被这园丁气得面目狰狞,掏出枪来对着他开骂:“你他妈的……” 地上被踹得半天说不出话的老者捂着裆部,头上豆大的汗珠骨碌碌往下滚,疼得脖子上的紫筋都出来了,冲着园丁嘶吼了一句:“滚!!!”园丁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孟串儿眼神犀利,透着一股似笑非笑的光芒。 老者缓过来一点了,用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巨大的办公桌的抽屉,一个博南诺的成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走过来扔到茶几上说:“你们拿上这些,赶紧滚,如果敢跟外面的警察有所勾结,我们会倾尽全力整死你们。” 孟串儿抓起档案袋,拉着宋暮新一路小跑冲了出去。出了会客厅的门,穿出了教堂样金碧辉煌的主建筑,穿出了郁郁葱葱的院子?像是穿越了另一个世界的时间和空间。 宋暮新感受到孟串儿手指尖握住手腕的温热?大长腿跟上穿着高跟鞋的孟串儿其实并不费劲,但是他一直保持在孟串儿身后?这短暂的不到24小时?是一生中最特别的记忆。 这双手,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生死相护时候的默契无关风花雪月,却也值得一生纪念。有些想念悄悄萌芽?在无光无尘的灵魂深处如同枯木逢春?破土成长然后枝繁叶茂,只是当时的宋暮新还不明白这种感受是什么东西。 他以为,仅仅是这么多年没佩服过什么人,但孟串儿这女人是让他从里到外的佩服。从铁锁到博南诺的一幕一幕都像拍电影一样?属于这个女人的并不是哑剧和黑白胶片?是精彩绝伦的好莱坞大片。 并且一切时机掐得那么准,该发火的时候发火,该讲道理攻心的时候讲道理,面不改色心不跳拿命跟你玩儿,一般人是真的玩不起。 最最主要的是?孟串儿的重情重义,江湖罕见?记忆中的刀光剑影重叠在她的身上,跟她的热血和狠辣形成一幅色彩独特的画卷。在没见过她之前?宋暮新绝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卡尼和苏珊娜在门口各带一大群人,林汉川和甄义道藏在人群中也在焦灼地翘首以盼?已经可以看到这些人清晰可见的身影?孟串儿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扣住宋暮新手腕的手。转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紧紧的拥抱。 亚青社的老爷子陪了她全场,一句话都没说的信任,太他妈的值得一个拥抱了。宋暮新惊讶地睁大双眼,随即又感慨万分地闭目无言。 他没有拥住她,从今以后,他会停止想象这女人的一举一动和她的模样,作为亚青社的掌舵者,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不是沉湎于流星般坠落天际的儿女情长。 林汉川和甄义道对望了一眼,然后低头垂手,老爷子在与不在,他们对这个教父般的人永远都会心存敬畏,这种敬畏就是,忽略他绝无仅有,以后也不会再有的属于一个人的,小小的脆弱和伤感。 孟串儿在宋暮新耳边轻声说:“带着你的人先撤,我要留下配合警方行动,我要直接灭了博南诺。” 这个傻比组织坑害了多少中国人的血汗钱,当然说句良心话,孟串儿最最记恨的就是于小山在博南诺这里吃过的苦,她不是个小气的女人,但在她的于小山这里,锱铢必较。 宋暮新不置一词,孟串儿又拥紧他最后一下,送了他一句:“把刚才那个园丁抓住然后杀掉,博南诺怕是就彻底覆灭了,纵然再起,也仅仅是萤火之光,无法与日月争辉了。” 随即撂开手,宋暮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不怒而威和稳如泰山:“这个人,留给汉川跟义道,毕竟下一任的老爷子,要从他们两个中间出一个。” 孟串儿笑了笑:“那是你们亚青社内部的事,宋老大无须跟我一个外人交代。” 宋暮新跟孟串儿都是何等人精,那个园丁出现的时间过于诡异,小喽啰们的反应倒是没什么问题,地上那个老头疼痛至此都不忘记回他一句滚,更何况,原本起了杀机的人怎可能瞬间平复。 作为博南诺的掌舵者,这厮也算是头脑极其清楚,反应特别敏捷,格局也非常大气的了。他进来不是请示,而是隐晦的命令,只不过这等瞒天过海的伎俩想骗过一个优秀的战地记者和一个亚青社的老爷子,不算稚嫩,别无他法之下也不算高明。 宋暮新大踏步走出庄园外面,人群涌了上来,林汉川和甄义道还有亚青社的门徒们把宋暮新不动声色地围在中央。 “刚才那个园丁出去了?”老爷子面无表情,语气上却透着一股子压力。 甄义道慌了一下,两三秒钟之后低头道:“汉川派人跟着得,老爷子您放心,汉川派的儿徒,跟得很紧。” 宋暮新望了望林汉川,后者的眼神坚韧隐忍,他拍了拍林汉川的肩膀:“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明白,老爷子……您,放心。”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是结局 孟串儿望着宋暮新的背影,他没有再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人生就是如此,从相聚的那一刻就不可避免地走向分离,反正死别,不如生离。 孟串儿把手里的文件交给了纽约警察局的一位高级探员,他们也在外边等候多时了,拿到这些证据,便带着埋伏好的武装警察冲了进去。 当天一个抓了三十多个博南诺组织成员,还有三个领导者,不过后来人们听说那几个人都不是博南诺的老大,那老头也不是,只不过在组织内算一个人物,但肯定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 而博南诺一个月后忽然大办丧事,女神国举国震惊,随后的几年都不再出现博南诺的任何声音,这个社团基本上已经完全消失了,偶尔留下几段故事供人茶余饭后罢了。 抓博南诺的那天夜里,孟串儿站在窗前一个人喝着酒,这几年她养成了很多毛病,晚上喝酒算一个,吃安眠药算一个,这两个必须任选其一才能睡得着觉。 此时,她心里应该平静了,毕竟她此次来美国算是完胜,于小山的账号商务部也表示尽快处理,所以摆在眼前的很多事情都还算圆满,但在她眼里却没有喜悦,更没有看客们期待的久别重逢的拥抱哭泣和破镜重圆共诉衷肠。 人生太过于跌宕起伏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劫后余生的瘫软和疲惫,让她深入骨髓。她有些害怕,怕这些再次来过。 她也委屈,委屈这小三年的相思入骨和朝思暮想。当年,他无论什么原因连声再见都不说,就那样悄然离去,然后像死了一样了无音信。 她作,她疯,她闹,她找,她想,无论她怎么样,都丢了那个人。然后过了三年,他再次出现,告诉她本来就没走,一直等着她。 艹!这都什么桥段,谁他妈安排的,你他妈不想离开,为什么还要离开,你他妈想我,为什么不找我。 这一次的纽约她赴死而来,最终拼尽全力换来一线生机,她满足了,她做到了,够了,还了他那一段阿富汗的生死与共。 她给婷婷发了个微信,让她定了两个人第二天回国的机票,一早坐上飞机,走人了。 于小山在卡尼的照顾下不到二十天就生龙活虎了,对于孟串儿的离开他能想到,也知道原因。 他们之间永远不缺生死相随荣辱与共的决心,可是对于生活中或者情绪上的一个小点,只要两个人没绕明白,这就是一个大问题。 并不代表不爱,也不是矫情,这是两个人性格上的某种缺陷,而这种缺陷有事如此的相似和雷同,所以无解。 商务部最终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以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罚了他十万美金,然后把他的账户解冻了。 他把那些钱赶紧处理了一下,把这段时间所有欠下的钱都还了,包括孟串儿帮他垫付的两千万美金,他也让小城转还了,弄完这一切他一身轻松。此时他想也是时候为纽约飘荡的三年画上一个句号了。 他把公司和茶楼都过户给了卡尼,毕竟还都有盈利空间,他希望卡尼接着能干得越来越好。处理完这一切,他一个人回国了,没回北京,也没回c城,而是回到了他云南的那个小茶园。 给小城还钱的时候,他多打了一部分,然后把茶园要了回来,他说要留着养老,小城骂他越来越没出息了。 后来就这样,他一个人在茶园里,每天精心的伺候那些老茶树,到时候了一个人采茶,再慢慢的做茶,每一个细节都一个人做,当他喝到嘴里他自己的茶的时候,这时候他想明白了太多的道理,人生如茶,浮浮沉沉,有苦有甘,回味绵长。 喝了这么多年的茶,这些并不是不懂,也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一直缺少一种心境。 茶与人生一样,需要入境,才能感受真谛,要不然始终是看客,各中滋味只看个热闹。浮云人生,五味杂陈,都在茶之五味浓淡涩苦香中化作浓淡,淡出一份沁香,浓出一种感悟。 尤其是他爱的普洱茶,要在岁月中发酵成长才能更见滋味,发现那种难得的香醇,这是茶吗?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回来后,他给孟串儿打过几个电话,但都没接,他就没有再打,他知道很多事情她还没有想明白。 但他已经想明白了,从阿富汗回来他对孟串儿的爱有很多是伴随着激情应运而生的,他跟她都不曾真正经历过这样的爱情,所以他会不自信会自以为是地认为他所为她筹谋的才是最适合她的。 那饼茶里留下的联系方式在没出关鹏那件事之前,他也算是做了个赌注,倘若她对他的情分没那么深,可能会送人也可能会尘封但是不会打开喝掉,因为她没有喝生普的习惯。 而关鹏那件事之后,他几次都想把留下号码的那张卡毁掉,那张卡除了她没人会知道。他是真的舍不得,舍不得断了这最后的联系,每天又怕那部电话响起,又盼着那部电话响起。 然而电话真响起来之后,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间,他就悟透了世间情爱,你所执著的只与你相关,若真有背叛,也须问明白再一别两宽,这一点上,孟串儿的怒气是可以理解的。 后来在美国那三年,日日夜夜跟想念相伴,想到极点的时候就挨张看从前的照片,那些笑着的睡着的胡闹着的,每一张的每一个细节都已经烂熟于心,也就是在那三年,才褪去激情的外皮,显露爱得本质。 他不再渴望为她金戈铁马踏碎山河,也绝不会再鼓励她枪林弹雨追求梦想,更不愿意推测她是不是会被现实所屈从磨损了原本完美无瑕的爱,伸手可触,睁眼可见,一饭一蔬之间就是全部。 所以,当她争尽造化夺生机一分的时候,他在那间绑着他关着他的房间里,也终是想明白了什么是,此生穷我所及不过为一人。 全是他妈的情种,天生的,他或她,都如此。 于小山关掉了所有其他的手机号,只留了孟串儿知道的那一部,他一直期待着,期待着那部电话重新响起来,期待着她跟他一样,想明白他想明白的那些。 必看:情深不寿 慧极必伤 (大番外开启之前的感言)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就应该结局了。我留了两个结局,在番外之后。 结局的走向可能完全相反,也可能是原来设定好的结局。更新完番外,若是我心境改了,结局即是我心。 但是有很多人,很多支线没有交代清楚。所以我会开启一系列的大番外,比如明天就会更新宋暮新,一代枭雄的成长史,以及他跟孟串儿的后续。 这本书是我的半自传,何为半?时间顺序是反过来的,从我跟大猫猫认识之后,现实就直接进入到了女神国的岁月,然后就变成了你疾病缠身的岁月。 一路厮杀一路拼抢,一路枪林弹雨,岁月静好我连盼头都看不到。拼命我从来没怕过,我也从来不曾后悔过做你悬崖旁边紧紧拽着的一只手。 多累多苦多危险,世人不曾理解过,淘淘姥姥可能最懂我,但是也被虐得经常陪我哭一哭。 但是,今天为止,你已经失踪14天了。我们没见面也有一年半了,这一年半来,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形容我对你的状态,不过分吧。你可曾有真正爱过我,想过我,像你所说的那样在乎过我? 不理解,不爱,不陪伴,甚至不承担,都无所谓,大猫猫,我仅仅在乎的,生气的,愤怒的,是你的求生欲。 这本书是你我合写的,原稿只有17万字,更新到今天,我知你必是一字未看,若有天你还活着,你会想要看,看到这里的时候你就会知道, 此世穷我所及不过为一人,夺尽造化争生机一分,我承诺的我都做到了。那句不走丢的誓言我也不管你要了,心碎成渣子,我却更在乎这渣子能不能扎醒你,让你勘破你自己,只要你能活着,你可以完全不顾及我。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我占两全。能给的我都给了,时间重新来过,也不会比现在更多一点。 感谢64个盟主,感谢一路走过来陪伴我的书友们,我的番外会更加精彩,同时我跟你们一样,期待这本书的大结局。 因为真的,我是说真的,结局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第173章 宋暮新番外之九死一生的少年 我叫宋暮新,做了亚青社35年的老爷子,到如今我已过花甲。亚青社的历史接近150年,在这一个半世纪里,凝聚了无数华裔的热血和努力。 亚青社建立初期,是为了防止女神国对华裔的欺凌和镇压,而壮大了之后,亚青社本身反倒开始了欺凌。可见人生啊,总是走着走着就忘记了来路和归途,困顿在莫名的缠斗之中,争抢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正想要的东西。 有很多人会敬佩我的胆识、谋略、不要命的勇敢、或者泰山压顶的气势。但我对自己的判断与别个不同,若说我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优势,也就唯有勿忘初心这一点吧。 我始终记得亚青社建立初期的目的,也在这35年里不断努力践行最原始的愿望:让亚青社在光明正大的地方茁壮成长,在祖国够不到的地方替全世界的华裔撑起一片天堂。 这愿望在20年前,由于一个女人的出现,开始能够有一个可以实现的开端。亚青社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机会,就好像无穷无尽的暗夜里照射进来的一丝阳光,让所有人的心灵都起了一层舒服的战栗。 她叫孟串儿,有着豹子一样的凶狠敏捷,凌厉果敢。不出意外的话,她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敬佩过的女人。 旧事如天远,一别20年。我有20年的时间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但其实,我年年都见。 “叩……叩叩……”这个时间敢在佛堂门外轻声敲门的只有一个林汉川,来找我也只有我吩咐的那一件事。 “进。” 汉川微笑,拿着一个档案袋递给了我:“老爷子,今年的照片。” 我挥了挥手,汉川退下了。 档案袋打开后出来了五张照片——都是公开场合下拍的,她的生活我不想探究,只需要知道她每年活得安好,就可以。 照片上的她,眼角眉梢间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头发也开始变白了,却还是那么精神地高高束起。拿着话筒,神采奕奕在演讲,应该还是在为她的针对情感双向障碍和抑郁症患者的公益基金做努力。 10年前她开始成立以她的名义面向这两种疾病的公益基金会,募集资金2个亿,仅用了十天时间就完成了首轮募集。我让汉川以某企业的名义投了1个亿,我不想打扰她,也不想让她打扰我。 我的一生,注定不属于自己,这是我从12岁就认清了的事实。喜怒悲欢,皆不由我,有时候生死错对,我也完全做不了主。 12岁那年,我做亚青社老爷子樊萧林的儿徒已经满4年。与我同是儿徒身份的有9个人,最大的16岁叫做樊瀚宇,最小的就是我,从名字上就能看出,他有多受老爷子的重视。 那时候的亚青社养儿徒更像是养一群蛊,有能力厮杀蚕食者,才有能力活下来。这也不能完全归结于规则的残酷,若不是弱肉强食,在女神国这种地方,整个亚青社都会遭到覆灭的命运。 那年刚满12岁,我接到了第一个任务,去谋杀一个叫做“18街头”组织的三号人物。我从8岁起每天都要经过严格的格斗、擒拿、反侦察、以及各种逻辑和胆量的训练,如果每天的训练任务完不成,当天就会面临挨打和吃不饱饭的惩罚。 所以对于我来说,接到杀人的任务并不奇怪,我似乎生来就是完成任务的,反正我从来都不知道是谁生了我。 骨子里我甚至期待这个任务很久了,满12岁才能接任务的规定让我非常愤怒,我觉得9岁的时候我就具备跟樊瀚宇抗衡的本领了,同是儿徒,他总是用老爷子的重视去压制我,这让我十分不爽。 让我奇怪的是这个任务本身,我收到的指令是“房间里只能有一个活着的人出来”。难道“18街头”的三号人物旁边还有人?如果旁边还有人的话,任务指令应该是“杀了xx和xxx”之类的,不会莫名其妙出现这样一句话。 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想,只去做。缜密地策划和谋略是成事的基础,然而过多思考不去实施就只能算作犹豫不决,属于执行力差的表现。 12岁的我,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出任务标配的10消声冲锋枪都没带,原因是我判断杀这个三号人物的时候,得到的线报是他会在一个豪华的酒店里享受一个应召女郎,他的习惯是享受完后会独自喝一瓶红酒,听听老唱片,然后再出门忙活自己的事情。 所以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杀他,理论上,我只需要十分钟,甚至更短。那么我觉得在那样的场合下,用刀比用枪更容易善后,消声的冲锋枪,即使只能听到撞针的那种,响声也有一定概率会出现失控。 刀割咽喉,只要足够快,对方连哼一声的机会都不会有。我带了一把三棱军刺,刀身呈棱型,三面血槽。刀身经过去光处理,刀身呈灰白色,不反光,三棱军刺造成的伤口易造成大量出血不易缝合。 一刀刺穿喉咙,想到这个画面,幼小的我就兴奋得难以自持。我穿了一身小小的燕尾服,拿了一把小提琴,怀里揣着那把三棱军刺,穿过酒店的前台,我乖巧而绅士,语气里甚至透着一股孩童的稚嫩:“809的先生请我为他和他的女伴演奏一曲帕格尼尼。” 前台的女士看着我的眼光像看着她的儿子,赞赏而宠爱:“去吧,小伙子,你今天帅极了。” 我微微笑着走到809门口,用特制的铁丝打开了房门,套房内的黑胶唱片声音婉转充满质感,一片靡靡温柔的气息铺面而来。 我一步一步地向房内走去,转了一个弯,套房客厅内的画面让我瞬间体验到了寒毛直竖,惊恐万分的感受!! 三号人物已经死了,被10的冲锋枪从脑门子上轰出一个窟窿,死不瞑目,瞪大双眼斜靠在沙发上,跟着老爷子面对血腥得场面不少,单独面对这样血腥的算是第一次。 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味只冲鼻孔,让人想吐。樊瀚宇站在旁边擦拭他的枪,冷冷地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的脑瓜子嗡地一下,想起了那个奇怪的任务指令“房间里只能有一个活着的人出来。” 原来,真正的玄机在这里,而不是让我杀什么三号人物。 8。:8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宋暮新番外之恐怖的屠戮 我的脑子在几秒钟之内转了几万转,我的任务是“房间内只能有一个活着的人出去”,老爷子给儿徒下达任务的指令一向精确无比,所以真正杀那个组织三号人物的指令是给樊瀚宇的,而樊瀚宇一定还有附属任务! 我望着樊瀚宇,他擦拭枪支的动作那么熟稔,脸上呈现的是漫不经心的神色,仿佛刚才的杀戮只是日升月落那么稀松平常,与他无关。 樊瀚宇没有动的意思,只是挑眉不屑一顾地白了我一眼,就这一眼,我大概猜出了他的附属任务是什么。 “杀18街头的三号人物,在这个房间待满xx分钟”。我觉得我揣测得八九不离十,只有这样的任务才会让樊瀚宇完成了杀人之后在房间里悠闲自得地擦枪,而我基本就是踩着他的时间点来的。 他看到我没有进一步的攻击动作,说明他的任务不是杀我,可是若是他能活着走出这个门,我就彻底失去活着的机会了,我会被杀死,然后被丢到荒郊野外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因为好过接下来的岁月每天,每小时,每分钟都会随时面临死亡。老爷子居然让我杀了他最重视的樊瀚宇!!将来也会让下一代的儿徒来杀我吗??一定会的吧! 可是老爷子对樊瀚宇还是非常好的,按照老爷子对每个儿徒性格的深度判断,他定是能算计到我这次会拿三棱刀来,樊瀚宇手里的可是10冲锋枪,他一旦反应过来事情的反常性,可以随时给我来一枪。 这样也符合“呆满xx分钟”和“只能有一个活着的人”的任务指令。我不能忽然逼上前去,樊瀚宇的疑心很重,他的格斗擒拿完全不在我之下,若是我现在忽然靠近,一旦他有了防备我连出刀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以,老爷子真正的想法是让我们自相残杀,在他心里,只有活着的那个才是最有希望最有能力的。想到这里,心底升腾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12岁的我说不清楚的情绪叫做孤独。 “暮新,我在问你话。”樊瀚宇看向我的眼睛出现了一丝丝的不耐烦。 我深吸了一口气,稳稳地回复道:“我接到的任务是在这个房间里等前来找他的二号人物,然后杀了他。” 樊瀚宇冷笑问道:“二号人物?你知道谁是二号人物?你怕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吧。” 我已经恢复了冷静,并且在盘算着角度和动作? 我需要一刀刺穿他的喉咙? 然后同时踹向他拿枪的手,前后偏差不能超过一秒钟? 否则我会有一定程度的危险。 “他叫托马斯·凡立。”我随口编了一个名字。 “18街头的二号人物根本就不叫这个名字。”樊瀚宇起了狐疑。 “老爷子告诉我? 18街头的二号人物根本就不是我们所熟知的那一个,而是这个托马斯·凡立? 他跟你今天杀的人有些发展方向上的争执,所以会在过一会儿上门来? 而我需要做的仅仅是一刀将他毙命而已。”我平静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樊瀚宇有些动摇? 小声嘟囔道:“你的第一个任务居然这样重要?老爷子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置可否。向樊瀚宇悄悄走近了一步,樊瀚宇拿枪口对着我,退后了一步:“暮新,你虽然年纪小? 但是鬼主意最多? 我在房间里再呆五分钟就走,在这五分钟里,你跟我保持距离,不要靠近我。” 太难了……樊瀚宇的警觉心如此之重,我根本无法靠前? 我的心急如焚,焦虑成火。他果然收到的任务是呆满xx分钟? 再过五分钟他就要出门了,出门之后再杀他是完全无用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跟樊瀚宇谁都不再说话,胸腔内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已经过了三分钟了? 看来他打定主意就是要耗到时间满格? 然后轻松出门,无论我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他只需要保护好自己,不出关于我的意外就能圆满了。 我离他有半个房间的距离,我没有把握冲上去的时间短到他来不及反应,他的枪就在手边,那东西一定比我怀里的三棱刀快,这是傻子都知道的事情。 四分钟了,樊瀚宇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我要准备走了,祝你好运暮新,旗开得胜,晚上给你开香槟庆祝。” 我微笑点头:“好的。也感激你为亚青所做的一切,今天的活儿做得漂亮又利落。” 樊瀚宇举着枪,面朝向我,倒退着朝门旁边一步一步挪着走,我没动也没说话。我整个人跌进深刻的绝望里,我似乎看见我的命像一支越来越微弱的蜡烛,在风中摇摇欲坠,樊瀚宇离门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只要把脚迈出去,就会彻底吹熄我的生命。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缓缓探进怀里,握住那把三棱军刺,我要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把三棱刀照着他的脖子投掷过去,等死从来都不是我宋暮新应该做的事情,以后也不会是。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背后的门居然自己开了,老爷子的另一个儿徒——叫做萧家希的出现在了樊瀚宇的背后。 樊瀚宇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在这时,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没有半分犹豫,我的刺刀飞了出去!!樊瀚宇回头问了一句:“你……”他想问的是,你怎么也来了?可惜这个你字才飘飘忽忽刚出口,萧家希就朝他开了枪。 正中眉心,一枪毙命。萧家希今年15岁,是老爷子都会偶尔感叹的那种心狠手黑,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人间冷暖和情绪,只有手起枪落才能带给他充满存在感的快感。 而萧家希的咽喉被飞出去的刺刀射中,应声倒地,他睁大双眼不可置信般瞪着我,身体开始抽搐,嘴里出现血沫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的,我在樊瀚宇恍惚的瞬间改变了刺刀的方向,无论这个出现的人是哪一位儿徒我都不会觉得奇怪,萧家希连寒暄都省了直接开的枪,若是那一秒钟之内我没有反应过来,下一个被一枪毙命的一定是我。 我走过去,拔出了三棱刀,萧家希身体剧烈震颤了一下,血液喷射到我的燕尾服上。他死了,我帮他合上了双眼。 我从小提琴得箱子里拿出了一套新衣服,换了上去,又去洗手间重新梳了一下头发。冲洗了我的三棱刀,然后拎着箱子走出了这个门。 这个门被我关上的时候,我的腿有点软,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像蛇一样缠绕着我,我不太喜欢这种生活。 可是我并不害怕,不喜欢就要去改变,若有一天我养儿徒,绝不用这种方式,我要让他们亲如兄弟,而不是自相残杀。 我知道我通过了艰难的考验,在我12岁的那年,同时明白了身不由己和命不由人。 来吧,未来,无论怎么来,我都要争取活下去,活到最后!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宋暮新番外之一代枭雄初长成 那年的亚青社还没有自己的武装岛屿,堂口在女神国的牛姚省,汉人街上的一个店面里。 20多年前有个华人来到旧地,相中了那间店铺,租了下来挂了个牌匾叫做“雨山茶楼”。在那间茶楼里也发生过惊心动魄的事情,后来店铺的男主人回国了,换成了一个异族人叫做卡尼的做主人。 我闲来无事偶尔会去坐坐,好像在那里,离我的故土和故人更近一些。卡尼喜欢穿汉服,他跟他女神国的妻子苏珊娜生了三个孩子,前几天见过一面,岁月也是没有放过他,已经略显老态了。 我说的是12岁完成第一个任务那年,亚青社的堂口还在那个店面里。 刚回来就被门徒通知,老爷子在里间等我。我的三棱军刺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匆匆忙忙走进了里间。 “暮新,没想到你能活着回来。”老爷子坐在一张气派的紫檀木雕花的椅子上,微微笑着看着我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也没想到我能活着回来。怕是还要麻烦您去善后。”我面色平静。 老爷子点点头,望向我的眼神炯炯如火炬:“你觉得他们两个输在哪里?” 我思索了一下,坦白道:“樊瀚宇不够狠,萧家希够狠,却太鲁莽了。” “你能猜到我给他们的任务分别是什么吗?” “嗯。” “说说看。” “樊瀚宇需要杀了三号人物并且在房间里呆满固定的时间,萧家希的简单,杀了房间里所有人。” 老爷子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我走过去为他倒了一杯茶。他抿了一口缓缓说道:“瀚宇和家希之所以输了,不是因为不够狠也不是因为太鲁莽,而是因为你判断出了他们的任务指令,而他们却没有判断出你的。 所以,暮新,你要明白,失先机者失一半天下,而有些预判的失误直接带来的后果就是死亡。你,能明白么?” 我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紧我身边吧,除了正常的学习时间,所有我在的场合你都要在,然后每天都要向我汇报当天学到了什么。” “明白,老爷子。” 接下来四年的岁月一闪即逝,我也顶替了樊瀚宇成为了老爷子有史以来最重视的儿徒,老爷子带着我出席各种应酬,有商界也有女神国官员界的,而老爷子越来越关心我的衣食住行。 我就像老爷子的影子一样,寸步不离,就连晚上睡觉,我也守在他的外间的床上。 16岁生日那天,老爷子让我去当年杀樊瀚宇和萧家希的套房? 说是送我的成人礼。亚青社这四年在逐渐扩张? 跟一些老牌的女神国组织和社团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冲突,有时候也会损兵折将。 老爷子总在强调自制力和自律的问题? 也一直在告诫我说? 男人若想成大事,必不可以耽于儿女情长。我隐约觉得? 老爷子将来是想让我接替他的位置,因为还活着的7个儿徒中? 其他6个被派去了遥远的其他国家? 由其他堂主管理和教育。 本质上等于剔除了那6个儿徒的身份。所以我真的不认为老爷子会真心送我什么成年礼,对我来说,他的位置才是最好的礼物,那至少证明? 在一段时间里? 我可以不必为了随时死亡而焦虑过度。 我的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我自己也不知道,其他儿徒怕是也不清楚自己的生日,在入亚青社的那一天,就算是生日了。 一进套房就听见了足可以魅惑人心的音乐,鼓点清楚的节奏伴随着女人的娇喘的声音? 一声比一声绵长,一声比一声婉转。 两个穿着比基尼? 外面罩了一件若有若无的轻纱的一左一右地拉住我。金发碧眼,腰肢盈盈可握? 柔软得不可思议,腿部肌肉线条匀称而有力量? 全身上下无一丝赘肉。 我见惯了杀戮? 闻遍了血腥? 却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当下有种不知名的冲动在身体的四肢百骸乱窜,她们两个用上半身的一对波浪来回轻触我的胳膊,引起了一阵皮肤的战栗。 我从门口走到套房客厅的沙发上的距离是未曾有过的漫长,几乎每一步都在努力抓紧最后的理智,按照我对老爷子心思的揣摩,这两个尤物我不能杀,也不能碰,不能马上走,更不能配合她们起心动念。 所以就只有被折磨的份儿,她们两个脱掉了身上的轻纱,把轻纱放在双腿中间缠绕撕扯,我临来之前带了一卷《楞严经》,此刻觉得我就是经文里面被摩登伽女以娑毗迦罗先梵天咒摄入淫席的阿难。 音乐在继续,也在极尽诱惑之事,而我在读经,我读阿难白佛言:“世尊,如是爱乐,用我心目,由目观见如来胜相,心生爱乐,故我发心,愿舍生死。” 我读“沉思谛观,刹那刹那,念念之间,不得停住。故知我身终从变灭。” 读经的习惯是从12岁开始的,那年发生了太多事情,若是无信仰所寄托,我的心灵将空如荒井,无从在人世间沉沦徘徊。佛法从那时候起,成为了我的依托,开始的时候只觉晦涩难懂,我也并不想去查找译文,只是反复读诵。 时间久了,竟也会有所体悟,一天之中读经的时候算是最宁心静气的时刻,老爷子并不禁止我做这些,但是我知道,他并不信佛,他无信仰,所以我觉得老爷子比我更强大。 在这个房间里呆了能有一个半小时,老爷子的指令终于到了,他打了我房间里的座机,声音深沉而缓慢:“暮新,我送你的成人礼,你可还算满意?” 我屏了屏心神回答道:“我通过了您得考验。现在您可以送我真正的生日礼物了。” 老爷子笑了一声:“如今你是白虎堂的堂主了,亚青社史上最年轻的堂主,带着你的门徒去跟博南诺的谈判吧,汉人街是我们发家的地方,但是现在有一半以上的商铺归属于博南诺的管辖范围。 至于你能谈到多少,那就是你的本事了。去吧,我的孩子,我想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宋暮新番外之血洗博南诺 博南诺是女神国老牌的罪恶组织,他的创始人是个很神奇的人物,叫做约瑟夫·博南。 上世纪60年代,约瑟夫·博南的社团事业正处于勃勃发展的关键时刻,但是他的后院最先起火了:先是牛姚省的手下胡乱地卷走了不少钱,接着他最好的朋友约瑟夫·普罗法西死于非命。 博南诺决定复仇,详细制定了谋杀牛姚省两个社团老大和黑熊国社团“教父“的计划,交给一个名叫哥伦布的杀手实施。不过,哥伦布把情报报告给了“委员会“。“委员会“打算质可博南诺,但博南诺藏了起来,“委员会“却也奈何不得。 在博南诺“隐居“的这段时间,他遥控家族向叛徒势力和其他一些组织展开了大规模野蛮屠杀,牛姚的夜晚,天空时而闪过火红的子弹,每条大街在那段时间内几乎都爆发过枪战或谋杀。 警车声不管白天黑夜响彻云霄,夜晚人们不敢出门,白天路人人心惶惶。这场大战轰动了全女神国,被称作是“博南战争“。 1964年,博南诺和他的律师被自己的手下绑架了,并且被他的侄子在牛姚省的一个地下室里被关了19个月。 最终博南诺被迫答应拱手让出每年20亿美元的社团产业,并被放逐到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但“委员会“内部仍然不肯放过他,还有人想取他的性命。 结果,在接下来的数年间,当初跟博南诺作对的对手们一个接一个地神秘死去,“委员会“终于知道:他们赢不了博南诺。 在博南诺大行其道的时候,亚青社的势力还非常微弱,完全抗衡不了博南诺的强势和燎原之火。所以当时的老爷子选择的是避其锋芒,暗地里扩张和发展。 而博南诺本人活到了97岁,他死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余威都在。后来一些年里博南诺的影响力在组织内部逐年下降,内斗内耗极其强烈,直到新世纪初期,博南诺的一位神秘的掌舵者掌控了全局。 这个组织结束了长年累月的混战和内斗,开始重新嚣张跋扈起来。20年前,我才得以见到这位神秘人物,而他的生命终结在了我的儿徒林汉川的手里,也不算是丢人了。 在我16岁的时候,我还完全无法预判这一生的走向,我只知道我是最年轻的白虎堂堂主,我得把汉人街这个地盘从博南诺手里抢过来,而他们的内部不统一则是我最好的时机。 这种事情没什么谈判空间,老爷子让我去带着门徒谈判,本质上也不是让我用嘴说话,事关社团利益,怎么可能会有所退让,无论是博南诺还是亚青社,都不属于吃干饭的类型。 有时候暴力是一种当机立断的解决方式,当然,还需要佐以辅助。 我约请了所有汉人街的商铺的所有者们,请他们吃了一顿饭,制定了“亚青金”这个专有名词,每年缴纳亚青金的商铺们,除了会受到额外保护外,还可以共享亚青社的人脉和资源。有些产业链条的整合会变得十分容易且轻松。 不缴纳“亚青金”的商铺,就理所应当被归结为博南诺的保护范畴内,也就是说,在与亚青社为敌,对待敌人我声明我不会心慈手软。 商铺的所有者们当然更喜欢我的管理,因为据我所知,博南诺会从商铺们的年净利润里面额外抽成,而我不会。 有位50岁左右的在汉人街开餐馆的日本老板对我表示了他的担忧:“可若是我们缴纳了亚青金,博南诺的人为难我们怎么办?” 我淡淡地回复了他一句:“那是我跟博南诺之间的事情,不是您需要去考虑的范畴。并且你们很快就会看到结果。” 我给门徒们开会的时候说我要杀掉博南诺在牛姚省负责汉人街的首领阿道夫·博南。门徒连连摇头:“那不可能的,堂主,阿道夫出门安保的级别相当于一只小型军队,他不仅有保镖,前后两辆车都是用来保护他的,从来不会一个人出门。” 我点燃了一支雪茄,学着老爷子的样子用雪茄剪剪断了开头,然后吐了一个烟圈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你们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负决策责任,你们执行就可以。” 白虎堂有30个门徒,最小的25岁,最大的40岁,他们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小屁孩,只不过这个小屁孩是他们最敬重的老爷子派来的,我就好像狐假虎威的那只耀武扬威的狐狸。 我不在乎他们现在怎么看我,证明自己总是需要一个过程,我不着急。 三天之后汉人街上出了一起命案。整个女神国为之震动,博南诺的比较重要的人物,阿道夫·博南死于非命。最关键的是,他死得比较特别。 我用了三天的时间摸清楚了阿道夫每天的行动路线,提前在他要出现的那个路口的对面街道的公寓的2层架起了一支重机枪。守着重机枪的人是我——别人我还是没能做到完全放心。 其实原本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埋两个炸弹更加简单,但是那样会伤到跟这件事无辜的人,我需要为亚青社的发展留好口碑,同时,我认为多杀人是件十分不专业的事情,我无法容忍。 早晨8点45分,阿道夫一行三辆车如往常一样开过来,我半点没犹豫,直接用重机枪轰了他前后两辆保镖的车,阿道夫满脸震惊地走下车的瞬间,被分秒不差的出现在他正西方向的门徒一枪毙命,这位门徒也瞬间被赶过来的保镖用枪筛成了筛子。 这是预料当中的事情,死的门徒属于门徒中得敢死队,这种人一般有亲人遗留世间,亚青社会给他活着的亲人留下一笔想象不到数字的巨款。 大街上的人们都作鸟兽状疯狂叫喊着四处逃亡,整个汉人街一片混乱。 重机枪的弹夹都弹跳了出来,枪口还冒着刚才没有平息的硝烟。 其实杀阿道夫不难,但是杀了他之后,我大抵会有段时间不大好过了,因为我比谁都清楚,接下来被满世界追杀的将会是我。 老爷子当晚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我让你谈谈,你谈的动静太大了,年轻人还是火气旺了些。” 我不置可否,这人必须要除掉,怎么除掉都免不了后续的麻烦,不妨敲山震虎一下,也许,如果此后我能活下来,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8。:8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宋暮新番外之孤胆英雄勇闯虎穴 阿道夫的死亡让我这边被警察查了一个月,警察在调查期间,我反而是最安全的。每天除了处理堂口内的事情就是接受各种调查和询问。其实像亚青社和博南诺出了任何事情都不会选择报警的,因为谁的屁股都不干净,顺藤摸瓜的话不一定会查出多少问题来。 死了的门徒身份背景十分清净,别说跟我相不相干,连亚青社的边儿都贴不上,警察明知道是我干的,但是拿我毫无办法。 门徒们看我的眼神不再像看一个小屁孩,有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尊敬、服从、甚至会有一丝丝的恐惧……安排事情的时候不再有人质疑,我做决策,他们去执行,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一个月之后警察逐渐退去,我真正的危险来了,老爷子问我怕不怕,我说,真是因为怕,所以才要更加快地出手在前面,只要速度足够快,恐惧就追不上我,但是恐惧总要去追逐,谁跑的慢就去追谁吧。 老子摸了摸我的头笑道:“暮新,你的性格,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要另类,也许将来……亚青社会有一个崭新的未来和方向,当然,前提是你得活着。” 我抬头望着老爷子,他有的时候真像我的父亲,如果我有父亲的话,应该就是老爷子这样子的吧:“能不能活下去是我的本事,能不能让我活下去是博南诺的本事,如果我技不如人,那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做人总是要被打那么一两次脸的,我跟老爷子的对话刚过去三天,我死了一个门徒,这些天我的车一直都是他来坐,同属敢死队的。在我每天的必经之路上引爆了一个炸弹,同死的还有三个女神国本国人,受伤者众。 事件出了之后,马上有人认领此事,(社会中的认领,跟警察局是不会认领的。)到了晚上他们知道死的不是我?懊恼之余开始销声匿迹了。 博南诺这群组织在博南诺本人死了之后真的越来越下作?为了杀我不惜伤及无辜,这样做只会让他们的口碑越来越差。 门徒是坐在我的车里被当做是我替我死的?这虽然不出预料?但是等于我死过一次,那是我门徒的一条命?是心甘情愿为了我,为了亚青跟博南诺的争斗?献出的一条命。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视若无睹,博南诺只会一次又一次找机会杀了我,白虎堂下众门徒会心如死灰,在女神国的江湖行走?没有一个义字傍身?只能称之为苟且,不能称之为活着。 处理这件事情一定要快,快到他们来不及反应,快到还来不及第二次设计我的生命。并且这件事一定要由我亲手做,不需要任何帮手和辅助。 我觉得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就是一种艺术?在杀人这方面,我渴望成为一个艺术家?不是杀人犯,不是暴徒?而是一个艺术家。 策划爆炸案杀我的是一个三十岁的博南诺小头目,原来是阿道夫手下的一员猛将?我的门徒查到这家伙开了个酒吧?每晚都会去酒吧进行管理。 夜晚的牛姚?世界纸醉金迷之最,博南诺这个叫保罗的开的酒吧里鼓点震天响,走进去连地面都在咣咣震动。 我一个人背了一个背包揣着消声冲锋枪(那个年代没有非常完善的安检,国内国外都没有。)进了那家酒吧,走到洗手间的转弯处看到收银台那女的正在门口吸烟,我把枪放在兜里顶住了她的肋骨,把她收到怀里在耳边喊道:“给你三十秒的时间带我去见保罗!30!29!” 这女的惊慌失措,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哦!我的上帝!我马上带您去,上帝会赦免您的罪!” “那是上帝的事!我可以让你跟上帝见面去聊聊!” 女的不再说话,带着我小小地转了个弯,来到一个铁门外,震耳欲聋的音乐背景下,铁门外还是能听到做不可描述运动时候超级大声的双人……嗯?三人喊叫。 被我拿枪顶着的女的十分乖巧自觉,小心翼翼用钥匙打开了铁门就跑到蹑手蹑脚退回去了,我一把打开铁门冲进屋,三坨裸的东西在滚来滚去。 忽然保罗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道:“你他妈的是谁?” 我二话没说朝着他的腿部开了一枪,瞬间响起了杀猪一样的嚎叫,两个女的披着被子尖叫着跑出去了。我把枪放下,拿了块毛巾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拿床单死死地捆住了他,由于剧烈的疼痛,他没能做出有效的反抗。 打开背包,我向他展示我背包里的东西。 “认识这个吗?这个是装料器,你们经常用它装钱和毒品。你们把它放入身体,塞入直肠。”我拿出一个塑料的小凸起的东西。 “而这个,笔试雷管,还有这个你肯定熟悉,定时器,用来接收和发送。” “c4,高爆破力,这几个东西组合起来是什么玩意博南诺比我玩得熟练多了,科技含量不高,但是非常有用。这是我从你们身上学习到的。我的门徒,就是这么死的。” 他原本疼痛到扭曲的脸上流露出万分恐惧的神色,因为我已经开始在组装这些东西,并且把装料器塞进了该塞进去的部位。 “好了,兄弟,它们现在就在你的身体里了。” 保罗开始狂躁地转动身体,试图把床单从手臂上挣扎下来,我把食指放在唇边:“你如果继续挣扎的话,可能会更早一点享受灰飞烟灭的快感。” 保罗的腿还在流血,但是他已经不敢再动。 “喏,这是廉价的计算器,自带传呼功能。用来发送传呼到接收器,没错,它现在就在你能感受到得那个地方。” 我拿出了一个小的录音机放在他嘴旁边:“那么现在,我给你发送了一个小小的传呼,喔!看起来你已经接收到了。” “你现在有7分钟的时间可以告诉警方,那场爆炸案是身为博南诺成员的你,为什么策划又是怎样具体实施的?” 保罗咬着牙,他的脸部肌肉在不断抽搐:“我和博南诺跟爆炸案无关。” 我点了点头表示欣赏:“好的,现在你还有6分钟。”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宋暮新番外之威震四方 保罗的额头开始滚下豆大的汗珠子,他冲着我大叫:“你他妈的到底要干什么!我已经说了,这件事和博南诺没有关系!!” 我跟随着震耳的音乐点点头:“那太好了,你还有5分钟。” 铁门的门口聚集了一群博南诺的,虎视眈眈地打算打开铁门生吞活剥了我,我努努嘴,示意他们看看我手里的发送器,保罗大叫:“不要进来!他有炸弹!”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秒表:“4分钟,好的伙计,我很佩服你,见到上帝记得告诉他,再有一百年我才会去报道。”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保罗嚎叫了一声:“我说!!我说!!” 我停止了脚步走到他面前:“好的,你有两分钟的时间说,剩下两分钟我来处理你屁股里的东西。” 保罗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底儿掉,把怎么怀疑是我杀的阿道夫,如何观测我的行动路线,怎样追踪我的车,又是怎样埋的炸弹简明扼要地说了个遍,用掉了1分50秒。 他攀咬了许多博南诺的高层,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迫于无奈的可怜的执行者的角色。 对于时间,我当然没有设置成7分钟,我设置的是10分钟,所以现在他屁股里的东西还有5分钟,我拿着录音机,拍了拍他的头,然后拎起背包出门。 “你们想陪他一起死的话就继续在门口堵着,这么多人陪我一起,我不会孤单。”经过门口那堆人的时候我冲他们大声调侃道。 保罗在我身后,声音凄惨而尖锐,划破满是音乐的背景,充满着生命尽头的绝望:“宋暮新!!你说了如果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你就会放过我!!!宋暮新!!” 门口那群互相对视了几眼,逃荒似的开始向外奔跑,有几个挤在门口差点互相打起来。 我没回头,我觉得我没有欺骗他,我只说留下两分钟我去处理他屁股里的东西,没有说怎么处理。 我走到喧闹的大厅,拿出另一把没有消声器的手枪,朝闪烁的顶棚的酒吧的灯鸣了两枪,牛姚省的任何一个人对枪声都不陌生,听到枪声的那一瞬间,都开始变成嗜血的吸血鬼一样举手欢呼着、雀跃着向外奔跑。 酒吧的霓虹灯被我打落,人间陷入一片黑暗,舞台上的dj也开始向外逃亡,三分钟之内? 人们撤离得干干净净,我趁乱上了门口的车子,开车扬长而去。 车子开到路口的时候? 酒吧方向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映红了身后的天空? 我听到遥远的欢呼和口哨的声音? 来自旁观看热闹的人们。 我没有回头,我能想象明灭之间? 保罗短暂的一生。 回堂口的路上,警笛声大作? 对面呼啸而来很多警车? 大抵有人打了报警电话说有一个酒吧被炸,这没关系,反正等这帮警察调查完毕就会发现? 只死了一个保罗? 还有保罗的酒吧。 见到老爷子的时候我三言两语说完了事情经过,老爷子平生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没有任何吝啬地夸奖了我:“好? 好,好? 好一个暮新。”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老爷子居然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想了一会儿回复道:“录音我是不会交给警察的? 接下来怎么做? 得看您是否容我了。” 老爷子挑了挑眉毛,我其实真的很少看到老爷子表情如此丰富的时候:“看我?容你?怎么讲?” “老爷子? 录音交给警察,汉人街就成了博南诺必不会放手之地,而亚青也将会在现阶段彻底与博南诺为敌,不再是小来小去的边境摩擦,也不再说一条街两条街的地盘之争,甚至不会是偶尔死一两个门徒那么简单, 如果是这个结局,对亚青和博南诺是双输的局面,所以我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然而,博南诺要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我觉得他们最有可能的就是许您好处,找您谈判吧。 若是他们的条件超过我的身家,老爷子您如何决断也不是我能揣测清楚的;若是他们开的条件不超过我的身家,老爷子您也会衡量16岁的我再过几年是会给您养老送终还是会谋权篡位的事情。 所以,最终结局不在于我,而在于您。” 老爷子哈哈大笑:“暮新,你今年16岁,心较比干多一窍,智比诸葛多三谋啊。只是你,不够了解我。当初让你们相互厮杀,是为了选出亚青将来的方向,若是亚青将来能如我所愿,我就算当场了此残生又如何。” 我望着老爷子微微颤抖离开的背影,心下暗叹,这岁月如刀,真是刀刀催人老,凭你是什么英雄豪杰,最后不过是,一堆荒冢草没了。 博南诺派遣信使跟亚青社谈判的时候,老爷子罕见地亲自要求见客,他让我在屋子里的屏风里面躲着听。 果然不出我所料,对方让出汉人街,甚至把牛姚省的另一条大型街道曼城连街也无条件共享,并且保证十年之内跟亚青社不再起冲突,但是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老爷子必须交出我。 老爷子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猜他摇了摇头。 因为博南诺的来人显然级别很高,是可以做主的那种:“老爷子,您考虑清楚,这种机会千载难逢,我们博南诺是一定要除了宋暮新的。” “你们要是能除了暮新,今天就不必来登门拜访。暮新是我现在仅剩的儿徒,也是亚青社未来的老爷子的不二人选,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拼进去,也不会让你们动他分毫。” 我在屏风里一片骇然,那种震撼到骨子里得感受我至今还记得,原来我始终都不曾真正了解过老爷子,他对亚青的感情也远非我能想象。 也许他不是一个慈父,但是他却是最优秀的掌舵者,可以让这么多人见识他的心狠手辣之后仍然选择替他卖命,究其本质还是因为四个字,志同道合。 老爷子沉默了几秒钟续道:“当然,这件事的确是暮新鲁莽,年轻人血气方刚,心高气傲也是有的,这也是我教育无方。如果我们两个社团组织全力以赴地缠斗起来,最后只能是我们中国那句古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所以,我们可以退步,毕竟退一步海阔天空,和平共处十年,将来到了一定机缘,或合作,或分崩离析,就看最终的天意了,如何?” 博南诺的信使思考了一会儿问:“什么条件?” 老爷子朝屏风喊了一声:“暮新,你来说说条件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宋暮新番外之开宗立派 我没想到老爷子要喊我出来,就这样突兀地站在博南诺信使的眼光之下。 但是对于条件,我已经考虑得十分成熟。博南诺不是一个只有个把混混的组织,而是一个世界排名前三的凶残的社团。 我这几次凭着一腔孤勇和果断占得了先机,这里面有注定的成分在,但是忽略不得的还有幸运。人不会一直幸运下去的,照这么下去,我扬名立万很快,横尸街头也会非常之迅速。 向死而生,是我从12岁到16岁的命魂里刻着的四个字,因为我要活下去,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必须抛弃对死亡的恐惧。 可我觉得,做事需要明确的目的性,任何与目的性相背离的行为和情绪都是需要舍掉的,我的目的是活着,至少从前的目的就是这个。 而在屏风里听了老爷子的一席话,我的目的多了一个,不仅要活着,还要肩负振兴亚青的责任,这也许不是我生而为人的初衷,但却是我必须承担的宿命。 所以从今天开始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容不下一点点的任性和自我。我得退步,但是不能全线退步,毕竟现在占得先机的是我,不是博南诺。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侃侃而谈道:“十年不起冲突,受益的不仅仅是亚青社,还有博南诺。所以这个不应该算做是贵组织给我们亚青的利好。 曼城连街是贵组织的管辖范围,我并无觊觎之心。就连汉人街,我现在也可以做出一定程度的退步。从现在开始商家们谁先向我们二者之一缴纳了规则之内的女神币,就划做是谁家的保护范畴,晚去的那家则无权干涉。 只不过这一点,需要合同明文规定下来,若是我们其中某家违反了合同,拟定好惩罚措施就可以了。其他要求,恕不配合。” 听上去合情合理,老爷子低眉看着手中茶杯,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只有我才能看懂的微笑。因为早在上次把所有商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就已经收缴了每一家的亚青金。在这一点上,我是个商人,无奸不成商。 博南诺的这位信使显然在考虑我话中的真实性,老爷子吹了吹茶杯边缘的茶叶,缓缓说道:“暮新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也就是亚青社的最终决定。 说句再坦诚些的话,博南诺和亚青社是注定做不了朋友的?我们用十年的时间去做井水不犯河水的陌生人?已然是上帝赐予的难得的缘分,愿我们都能学会珍惜。”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艰难开口道:“成交。” 半夜灯前十年事?一时和雨到心头,转眼已十年。老爷子须发皆白?在二十六岁生日那天,他送了我一个礼物?准确地说是两个孩子?年龄一致,都是8岁。 两个孩子眼睛明亮如星,看着我的眼神非常复杂,有一点点的怯懦、倔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还有一点期待。 这意味着我有了自己的儿徒?而按照亚青社的规矩,有自己的儿徒则意味着新的老爷子的诞生,意味着开宗立派,意味着肩负重任。 亚青社的男人们可以结婚生子,但是亚青社的老爷子不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因为自己孩子必是舍不得他做儿徒,而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必不会真心对其他儿徒。 “暮新,我四十岁那年才做得亚青社的老爷子?你比我早了整整一十四年,如今的你?声名显赫?威震四方?亚青之内,莫敢不服,早就已经具备了开宗立派的根本。而我已经垂垂老矣,暮新,我的孩子,亚青社从今天开始就交给你了。” 我点点头:“父亲,我会给您养老,伴您膝下,感谢您给了我活着的机会,也给了我驰骋世界的勇气,尽管这世界尚属黑暗,可此后若它没有光明,我愿做唯一的炬火。” 老爷子微微笑,点点头道:“给他们两个起个名字吧。” “我不想跟从宋暮新这三个字的排资论辈,曹州孽火遍烧天,不见兵车只汉川,你就叫做林汉川吧。”我摸了摸那个个头稍微高一点的孩子的头,对他说道。 “以礼载道,以义兴邦,你就叫做甄义道吧。”我伸手揽过另一个孩子,把两只小手合在一起:“从今以后,你们就是亲兄弟了。从来都是打虎亲兄弟,你们要相亲相爱,团结如一。” 两个孩子眨了眨如星般的双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老爷子新旧交替的仪式非常复杂,先是要在汉人街上搞什么公开选举,所有堂主公开投票,但是这一届的候选人只有我一个,所以他们的选择只能是投票,或者弃权,形式大于内容,不多赘述。 然后旧老爷子开始金盆洗手,由我端上铜鎏金的古旧雕龙盆,盆中盛满清水,老爷子象征性地搓洗三下然后把水掸到我的头上,从此我正式在公开场合称他为“父亲”,与此同时,所有的堂主都单膝下跪喊了我一声:“老爷子。” 紧接着就是声势浩大的,为期三天的长街宴,汉人街上的所有商铺的老板都可以过来赴宴,带不带礼金都可以,但是必须饮满三杯酒,以示同宗同族的手足之情。 汉川和义道不愧是父亲帮忙选出的儿徒,在这种纷繁复杂的场面下,没有一般孩子的胆小和欺生,反而鼓着小嘴垂手严肃地立在我身后,一板一眼地像两个小大人。 汉川甚至在后面偷偷扯了一下我的衣角,我回头望向他:“老爷子,我觉得应该多派几个人核实一下来的这些大人们的身份,免得会有小偷混进来偷东西。” 我不禁莞尔,一个8岁得孩子,稚气未脱,他眼中尚无生死,仅仅有着会不会有小偷偷东西的概念,可是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这孩子心思天生缜密谨慎,许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时间的光影重叠,他多么像8岁时候的我,我要尽我全力,让他和义道的12岁没有生死搏杀的残酷,没有闻之欲吐的血腥。 我要亚青社,有一天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走在世人的面前,不再如过街老鼠,亘久深渊和暗夜。 宋暮新,现在,可以开启你的时代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孟串儿番外之诡异的十世情缘 我是孟串儿,有人管我叫虎妞儿,有人管我叫小豹子,来这里发了网文之后,有盟主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狼娃子。 都不是什么他妈的好词儿,全是食肉的猛兽,我是猛兽吗?那是因为你们并不懂得我的温柔。有时候看你们给我贴的标签,什么女流氓女土匪手持核弹头心怀大宇宙,啊呸! 好吧,我承认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世界是我的牡蛎,我会用刀子把它撬开。很暴力,但是我很喜欢。 我的感情经历一直不顺,压根我自己追求的也不是什么一帆风顺,后来我碰见了于小山。 刀光剑影,枪林弹雨,一颗颗子弹射穿灵魂,躲得过梦里躲不过岁月。千山月冷,遇到然后陪赴一场风雨兼程,在步履蹒跚的残局中折腾着,飞舞着。 我是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的,即使恒堂医药的佛堂里,大和尚说我跟他至少纠缠了十世。我也基本当做耳旁风,直到我遇见了一个很诡异的人,然后知晓了一些很诡异的事。 我跟淘淘姥姥的女儿,就是恒堂医药的董事长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成为了闺蜜。她小名叫毛毛,毛毛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同时对非自然现象的兴趣极为浓厚。 她会去定期做催眠,阿卡西记录的读取,以及bars。她自称有一个很好的老师,叫做李燕儿。 在此我要解释两个名词,一个是阿卡西记录,一个是bars。 毛毛告诉我,阿卡西记录又被称为“生命之书”或者“阿卡西档案”,是一种记载着每时每刻所产生的一切思想,言语和行动的宇宙通用档案系统。 是一种储存于“以太”之中的神秘知识的集合。在这个系统中包含着每一个灵魂自造物破晓以来的历史。每一个灵魂和其旅程的震动频率记录都包含在这里。 按照毛毛的说法,阿卡西记录在被本人允许的情况下是可以被经过专业训练的疗愈师读取出来的,以便于你知道自己的灵魂轨迹。 而所谓的疗愈就是指bars,我们大多数人对于疗愈的理解都来自于医学专业,它的概念是疗愈疾病。 在希波克拉底宣誓时,医生“对众位神灵面前起誓,按照特定的道德标准来治疗。”“治疗职业”被广泛用来指这各种各样的人,其中包括心理咨询师、物理治疗师、以及其他自称有治愈别人能力的人。 但是毛毛告诉我,她所指的疗愈在于,当我们连接自己的身体并允许我们的智慧来发号施令时,我们每一个人就是在疗愈自己。 她说的啥玩意我也不懂,更加不感兴趣,所以毛毛说过几次要把她的疗愈师介绍给我,都被我给拒绝了。 直到于小山失踪的7天之后,我遍寻无果,我的世界天崩地裂,风雪凄迷。那种巨大的焦虑和痛苦非我个人之力能抗拒。 我恨不得求遍满天神佛,给我一个结果或者解脱,让我有勇气跟前尘过往做个了断也可以。鬼使神差般,我想起了毛毛说过的疗愈师,我管毛毛要来了李燕儿的电话并且在自己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的时候拨了出去。 这种感觉就更像是,病急乱投医。 李燕儿的声音很轻,语速和缓,自然而然给人一种非常放松和温暖的感觉。她让我先跟着她念三遍:“放下我的身体屏障。” 我闭上双眼,跟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这句话三遍。但其实我觉得并没啥瘠薄大用处,因为我内心对她能否疗愈成功仍然存着顽固的疑虑。 李燕儿念了一长串英文,大概是什么打开第一动力系统、第二动力系统……第十三动力系统……然后她开始给我疗愈。 “你从小到大收集了多少别人的快乐和悲伤并且把它们变成自己的,然后过于对别人感同深受而痛苦着别人的痛苦,从而备受折磨?” “敏锐地感知这个世界是上天赐予你的天赋和才能,你可以用它去幸福快乐,而不是用它收集痛苦,你是否愿意把收集的这种行为扔回到宇宙,统统抛弃然后永远不再接收和建立?” 我傻不拉几地在想她的问题,我觉得居然每个字都说进我心里,于是我又开始了调查记者的本能,我怀疑她是不是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说辞,而是否在心理学上存在一定的共性心理,就是不管跟谁说这些话都会引起共鸣? 李燕儿在电话里温柔催促:“孟串儿,你现在需要说yes。” 我才反应过来我在做疗愈:“哦yes,yes。” 她又说了一长串儿英文,大概意思就是什么东西扔掉,消除掉。说完她问我:“你有什么感觉吗?比如说浑身发麻或者有什么异样的感受?” 我差点被神神叨叨的李燕儿逗乐了:“说实话吗?没有!” “好的,我们继续。你是否觉得只有张牙舞爪的强势才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不受欺负,是否你曲解了温柔和懦弱之间的概念,让别人或者你自己给自己贴上了一个强悍的标签?” “你是否愿意把贴标签这种行为统统扔回到宇宙并且永远摧毁且不再接收和建立?” 我下意识地机械地回答:“yes。” “有感觉吗?在帮你清理这部分情绪垃圾的时候,连我的身上都麻了。” 我打了个呵欠:“那你得去医院看看,兴许是脑血栓前兆。” 李燕儿为人甚是有涵养,我把话说成这样她也并不与我计较。 一长串儿英文过后,李燕儿卡壳了,过了能有一分钟,我闭着眼睛都快睡着了,她才在电话里焦灼地来了一句:“孟串儿,为什么你的后面的脉轮全部打不开,被封死了,即使我被你允许,我还是打不开。” 李燕儿的声调陡然高了八度,语速也比之前快了一倍。 脉轮?封死?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没好气地怼了一句:“大姐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们那套东西我又不懂。” “这种情况只有宿主累生累世立过血契,才会如此,我也仅仅是在老师教我的时候听说过有这回事,现实中一次没有见过。” 我更加懵逼了:“啥叫血契?”可是非常神奇的是,在说道血契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身体忽然像过电一样从脚后跟麻到脑瓜皮,眼泪居然夺眶而出,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溢满心脏。 被一种奇异的、似难过非难过、似痛苦非痛苦得藤蔓纠缠,全身开始麻酥酥地起电流。 李燕儿叫道:“你有感觉是吗??是吗??是不是全身像过电一样?” “嗯,但是这特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得做个阿卡西记录的读取,你放心,阿卡西我不收你钱,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第一百八十章 孟串儿番外之初世跳崖 我不想相信李燕儿说的什么“血契”,一听就不是啥好东西。更不想去读取什么阿卡西记录,无论是真是假,假的等于没必要读取;真的实在难以相信,同时我怕被篡改什么。 可我控制不住的眼泪和身上长达五六分钟左右的过电般的麻酥酥的感觉,和心里涌动着的巨大的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我的好奇心有如野草一样疯长。 李燕儿似乎听出了我的犹豫,在电话里说道:“阿卡西记录必须经过你的允许才可以读取,它是你经历过的轨迹,没有任何人可以抹杀或者修改,如果我不查阅你的阿卡西,无从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东西在脉轮里面。” “啥是脉轮?”李燕儿说的玩意儿全是我的知识盲区。 “人体上的脉轮并非实质存在的器官,而是指全身气场的能量汇集点,好比中医里的穴位一样,看不见,但是它的确真实存在。它们是通往心灵与高层意识的关口。” 我想了一会儿,抵不过好奇心,同意了李燕儿的请求。 “现在是XX年XX月X日,李燕儿高我邀请孟串儿的高我一起进入阿卡西记录工作,”应疗愈师原型的要求,这里无法提供阿卡西记录读取之前的指令,请各位看官自行猜想。 在李燕儿说完了一长串的指令之后她问我:“现在,请孟串儿允许我进入你的阿卡西记录。” “允许。”这两个字说出口之后,我的身体好像有一部分记忆被“咔哒”一声打开了,四面八方涌向我五味杂陈的情绪,喜怒哀乐同时具备,这些情绪由于缺失具象变得虚幻莫名又真实存在。 “于小山,请告诉我我跟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亲爱的孩子,阿卡西记录的读取者告诉我,你跟这个男人在我能看到的范围内纠缠了十世。在第一世里在第一世你们是情侣,但是由于种种主观客观原因没能在一起,然后你你跳崖了。” 我的四肢百骸的血液开始沸腾,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酸流泪,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怨气从心底蔓延开来。 “我跳崖了?简直是胡扯,我这种人,会跳崖?” “我亲爱的孩子,那只是你的一小部分经历,你不必过于纠结,但是我看到你立了一个血契,你承诺要生生世世把灵魂供养给这个男人,你愿意为他生为他死,愿意为他失去全部自我直到彻底灰飞烟灭 以求你们永生永世纠缠在一起。”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尖利的锐器万次刺穿 无数个洞在心上汩汩冒血,痛得我无以复加 我开始像个智障一样疯狂哭喊。 李燕儿在温柔地念着:“请允许自己的全部 请看到你的身体在向你抗议,抗议你累生累世对它的亏欠 它不想做你安排的事,它觉得痛苦而无助。” 这个过程持续了能有十分钟 我逐渐从崩溃中平缓下来 能够小声抽泣着开口说话了:“他在那一世的结局是什么?” “我亲爱的孩子,阿卡西记录的读取者告诉我,他在那一世后来娶了别人,但是一世都不快乐 他每年都会去你跳崖的地方看你 但他并不知道,其实你一直在他身边。” 我想起了我玩过个一个国产RPG游戏,叫做古剑奇谭,那里面有一个女子爱上一个男人,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一魂一魄锁在一个叫“青玉司南佩”的物件上 因为这个物件有封存魂魄的特殊功效。 青玉司南佩,一魂一魄永相随。 当时玩到那里我无比唏嘘 我知道游戏是假的,可是我的情绪却是如此之逼真 当时我还在想,如果真有青玉司南佩这个东西 我愿不愿意把自己的一魂一魄锁在里面。 如果不是我切身体会到失控状态下的身体异常 我甚至会嗤之以鼻 觉得李燕儿为了自己作为疗愈师有钱赚而编造一个故事。 人人都有些许的表演型人格,在自己搭建的舞台上编剧本,上演属于自己的一幕一幕的折子戏。有人表达欲望过于强烈,把真实的人生过成了戏,那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了。 李燕儿接着说:“孟串儿,你其实有必要把你的血契从你的脉轮中消除,由于这是你自己立的誓言,束缚的是你自己的无限的潜能和可能性,即使你同意去做移除,恐怕这跟了你十世的血契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全部清除的。 但是至少你要有这个许可和意识,否则你将来会一直以悲剧性的结局作为感情世界的收尾,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到头来不过一场幻象,你真的要为了这场幻象而把自己封闭在深海归墟中,永恒寂寞吗?” “如果清理了血契,我跟于小山就不会生生世世有纠缠了对吗?” “嗯,让一切归于最自然,最平和,最应该发生的状态,不是更好吗?” 你让我厮杀拼抢,让我变幻无常,让我风雨兼程,让我九死一生,让我动荡不安,让我绝处逢生,让我不得安稳,让我静好无望这些我都能接受,可若是忽然让我断掉跟这个人的硬性纠缠,一向杀伐决断的我,居然会生出万般的留恋和纠结。 “李燕儿,谢谢你,我再想想,明天我再找你聊,我今天很累,我想睡觉。” 李燕儿叹了一口气:“以血和宿命纠缠供养的血契,果然是力量不容忽视,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好好睡一觉吧。” 刚挂了电话,我的眼皮就开始睁不开似的地黏在一起,模模糊糊中我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开始做梦。 我知道那是梦,因为所发生得一切都不在现实中;可是又不像是梦,因为梦境里所有的感触都是那么真实可怕。 我居然梦到了李燕儿读取到的那一世,不知道是否结合了我自己的想象,但是我跟着梦境走完了疑似曾经自己的一辈子。 那一世,我是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的女儿。 第一百八十一章 孟串儿番外之孽缘初溯 “小姐小姐,老爷今天绑了个书生来,满嘴的之乎者也,可有趣儿了!”我的丫鬟杏影穿着一水儿的桃花夹绫袄跑了过来。 我拿着弹弓瞄准院子里树上的鸟,一下子弹将出去!“啾!”的一声,鸟儿应声落地。 转头瞪了一眼杏影:“爹爹绑了皇上来我都不会稀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杏影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那书生在跟老爷讲道理,绉绉的,就是很有趣嘛。” 我愣了一下:“他跟一个寇首讲道理??不是应该求饶吗?” 杏影捂着肚子,笑得浑身乱颤:“所以我才说他有趣嘛,他一直在试图劝老爷弃恶从善。”说道弃恶从善四个字的时候,杏影学着城里私塾里教书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 这成功地引起我的好奇心。 我爹叫周震北,在这个黑水山上占山为王已经有几代的时间,大概从我太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已经让朝廷很头疼了。 黑水山易守难攻,地势复杂,守卫森严,朝廷几次想出兵围剿都铩羽而去,最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安抚为主。 平日里附近两个城的大户基本都是按年缴纳我爹定下的“人头税”的,偶尔遇见华服锦衣的少年少女我爹也会绑了来,男的索要赎金,女的用来给山上的兄弟们繁衍后代。 听上去很没有道理,但是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当今世道没什么道理可言,谁的拳头更硬些谁就更有道理。 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从小没娘,听说我娘生我那天就难产死了。我爹应该是非常爱我娘的,我娘住过的屋子至今还保持着原封不动的样子,每年到了我的生日那天,我爹都会在那个房间里呆着,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跟我娘鬼叫,有时候能鬼叫一天。 爹爹很宠我,拿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把我当男孩子养,连我要读书这种对于女子来说是很无理的要求我爹都满足我,他会强迫教书先生时不时上山“做客”几个月。 每个被绑来的人都是非常恐惧的,求饶也有,痛哭也有,沉默也有,就是没有能硬撑着给我爹讲道理的,我不仅好奇这个讲道理的人,我还好奇为什么我爹没一刀了结了他。 我扔下弹弓,带着杏影跑到我爹所在的“聚义堂”,用手指在油纸窗前捅了个小洞,窥探里面的情况。 我爹拿着刀在追那个书生,那个书生在上蹿下跳地躲我爹,边躲边嚷嚷:“林震北,管仲曾曰,善人者,人亦善之。你作恶多端? 杀人无数,终究都会有报应的。” 我爹把刀朝着书生挥将过去,书生一脸慌张向后仰去,刀锋离他的身体约莫只有一寸的距离。 书生摔在了地上? 我爹拿着刀斜劈过去,书生“啊”地大叫一声向左一个旋身又躲了过去,嘴里继续念叨:“苦海无涯? 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林震北你快醒悟吧,啊!” 我爹的性格其实有些孩子气? 杀人越货的确是他的乐趣? 所以他经常亲自干? 有时候也只带几个兄弟而已。 但是他的性格是有着非常单纯的一面的,他从小耳濡目染所领悟的“智慧”把打家劫舍视为非常正常的生存之道? 所接触的都是山里的兄弟姐妹? 不需要虚与委蛇,也不必管人情世故。 所以此刻他在追打这个书生? 更像是越打不着越来气,有很大一部分恼羞成怒的感受在里面。 我爹脸都涨紫了? 他自视有功夫在身上? 极少有失手的时候? 却被这个弱弱的书生一连躲了这么多次? 此刻已经是杀心大起了。 我仔细盯着那个书生,他脸上的惊慌失措不像是假的,只见我爹跳上桌子举刀劈向拿着桌子做遮挡物的书生的头。 书生忽然向后蹦了一下,刀锋又在离一寸的地方劈了个空。“林震北,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啊啊啊,你如果现在放下刀,你还是个好好匪首。” 最后这一下子让我看穿,我爹不是这个年轻书生的对手,这样的人是怎么被绑来这里的,顿时让我疑窦丛生。 我推开门进了去:“爹爹,这个人留给我吧,您就先留他一条命,我最近无聊得很,也没有什么玩伴。” 书生边点头边跑向我,抓着我的衣角躲在我身后,探出头来看我爹:“这位小姐说得极是,小生并不畏惧死,只是不愿你又生生造孽,圣人曾曰” 我甩开他:“闭嘴,一会儿我再收拾你。” 我打断他只是为了给我爹一个台阶下,我爹的性子若是没有台阶他能逼死自个儿。同时我也想试探一下这个奇怪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他明明就是故意被绑上来的,又演出鸡飞狗跳的“弃恶扬善”的大戏,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我爹对着我瞪眼睛:“你闪开!我今天要弄死这个腌臜秀才。” “二叔找你有事,说是我娘的坟头年久失修有些残破了,若是过些日子天降暴雨,我娘可能就得淋雨了”还没等我说完,我爹就扔下刀跑出去了。 书生从我身后闪了出来,拱了拱手:“这位小姐,小生韩一辰这厢有礼了。敢问小姐芳名,今年芳龄,是否婚配?” 其实这几句话若是问了寻常女子,定是无礼至极,但是我觉并无不妥,在黑水山长大,原本就直来直去的性子,没什么秘密。 “林千星,二九之年,尚无婚配,这世间的须眉浊物我还没有能瞧得上的。现在轮到我问你了,说!到底为什么上我们黑水山来?” 韩一辰连连摇手:“千星小姐真真冤死俺也,明明我是被令尊胁迫至此,小生并无选择,怎地小姐会出语责难?” “你放屁!”那个屁字还没落地,我伸手一招探囊取物朝他得腋下攻去,他跟我的距离非常之近,若是不会功夫的话决计躲不过这招。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硬接了我这招,然后非常自然地捉住了我还没来得及抽走的腋下的双手往前一提,我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千星小姐,你打得小生好痛啊。” 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那双微皱着眉头的眼睛里透露的痛楚,竟让我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第一百八十二章 孟串儿番外之风云突变 我望着韩一辰的眼睛:“你怎么不躲的?一定很痛吧,我这招用了十足十的气力。” 韩一辰却反而有些不自然,他眼光闪烁,松开了我的手。我以为定是痛极了,想查看一下他的腋下,他一个闪身躲开了。 “千星小姐,男女授受不亲,是小生刚才一时情急唐突了,还望小姐见谅。” “哼,我也读过书的,可是我最不屑这些繁琐的礼法规矩,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出嫁从夫在家从父,全是狗屁! 女子若有才,才有情致一说,木头人一样有什么意思?无论是夫君还是父亲,若有错处从他做甚? 还有你,一口一个圣人曰圣人曰,若是你刚才要被我爹砍死了,我为了救了跟你不得已有肌肤之触,难道你也要我男女授受不亲?圣人就是每天教你见死不救的?” 韩一辰的眼神从尴尬到好奇又到灵动,不禁开口笑我:“好千星小姐,小生只说了一句,你却生生扯出这么一大堆道理出来,真真是个嘴皮子功夫不饶人的。也罢,这句你不喜欢,以后不说便是了。” “为着我不欢喜,你就不说了,难不成你应了先生最近刚教我的古曲,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不成?” 韩一辰吓得后退了三步,连连摇手:“千星小姐,可不可不敢不敢说这个。” 我心里忽然感觉有如陌上花开,微风吹过,一片沁人的心脾的香气骨髓中蔓延开来,我从小到大除了跟爹爹收的义子我叫师哥的林安焕在一处玩耍打闹,再没有接触过任何年岁相仿的男子。 师哥就是个土匪性子,胆大包天的,从来都不曾有过任何害羞的情绪,哪怕类似的也不会有。跟师哥相比,逗韩一辰玩真的太有趣了。 从那天起,韩一辰在黑水山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存在,爹爹看着我喜欢跟他一处,为着纵着我不再喊打喊杀他 也并不限制韩一辰的自由 更不提正常绑来人应该提的赎金的事情。 我在山上的日子也不再了无生趣,每天带着韩一辰打骑马玩弹弓 喝酒谈天掷骰子 射覆烤肉打马球 我跟韩一辰的心越走越近,一起外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有几次我似乎能感受到韩一辰的月白宽袖广身布袍里手臂的温度。 与此同时,他对我也越来越体贴 不再像最初时那么谨慎尴尬了。三月里的桃花漫山遍野 一树一树争相怒放,远望山上如同云霓环绕,走近落英缤纷,香气入魄 轮回不散。 我跟韩一辰策马走在山间小路 我的头上,脖子里,眼角在半柱香左右后全被铺满落花,桃花瓣扑朔了一下,我的眼睛竟卷了花瓣进去被迷住了。 韩一辰焦灼地问:“怎么了?千星?” “眼睛迷住啦。” 他一着急从我右边的马上纵身一跃 抓着我的马鞍子“腾”地一声跳将了过来,在我身后牵过了我的缰绳 用双臂把我揽在怀里,俯身低头看我的眼睛 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撑开我的眼睛,把那片细小的花瓣用嘴吹了出来。 我望着他的双眼 迷离万千:“一辰” “千星”他的眼神里闪出了星星点点最后燎原的大火。 那天黄昏 黑水山深处的一堆篝火旁 我的生命因为韩一辰这个男人得到了崭新的破损和缺失的完整。 他紧紧地拥住我,用他的衣服把我包裹起来嵌在怀中。我靠在他胸口的位置,听着他孔武有力的心跳,满足地喟叹了一声问道:“所以,一辰,现在你可以说出你来黑水山的真正目的了吗?” 韩一辰愣了一下:“千星?” “你刚才换马的姿势明显是个练家子,你不是个弱书生,若是我所料不错,你的功夫远在我爹爹之上,这样的你,除非自愿,是不会被绑来山里的。” 韩一辰用手轻抚我的脑后,然后稍一用劲,把我的头扣在怀里,亲了我头顶一下:“我的千星伶牙俐齿,能谋善断,真是我的福气,好吧,我如实告诉你,只是你可不许生气,得听我说完。” 我抱紧他的后背,点了点头:“嗯,你说。” “我是知州韩墨非的儿子。” 我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惊讶至极:“什么?你是韩墨非的儿子?相传你父亲才智勇气皆很平庸,就因为有一子而官运亨通,那一子说的就是你?” 韩一辰点头:“嗯,我为了父亲能够青云直上,制定了黑水山剿匪计划,可是你们黑水山的地势过于复杂,易守难攻,朝廷几次都攻不下来,已经坐视成患,所以我是来摸清守卫和地形的。” 我气急败坏地试图推开他:“你这人,怎地如此直白,连个转弯都不曾给我,既然是来剿灭我跟爹爹的,现在又算哪门子的事儿!” 其实我早就隐隐约约能猜出来韩一辰来者不善,但是我真的没能想到他竟然是新任知州韩墨非的儿子,我做好了他委婉说出来意的准备,甚至还想能不能找个理由帮他来圆滑地搪塞住爹爹,什么家国天下的反正也与我无干,我只要韩一辰和爹爹最终能好好的,就心满意足。 韩一辰哪里容得我伸手推开,他愈发用力地拥紧我,任凭我在他怀里拳打脚踹:“千星,你说好了听我说完的” “走开!我要回去告诉爹爹,有个小匹夫准备要他的性唔”我的嘴被韩一辰堵住,辗转缠绵,春色无边。 韩一辰的呼吸急促:“有了你,我怎会胡来!这些日子我也想了许多,纠结了许久,这黑水山我定是无法剿灭了,所以得共同商量一个你爹和我爹都能接受得法子来。” 我仰脸问他:“什么法子?要我爹放弃不绑人,还是要你爹放弃剿匪,还是让你呆了这一月有余回去跟你爹说你啥也没查到?” 韩一辰点了一下我的鼻子:“这些我都得再想想,但是我会回家先跟父亲说,有一位女子二九年华还未曾婚配,一直在等我,我先下婚帖把她娶了再说。” 我登时满脸飞霞:“啐,谁一直在等你!” “就是你,先娶你,我们双方的父亲大概就都会各退一步了。” “知州大人肯让你娶一个寇首的女儿?” “我就跟他说你已经珠胎暗结,我爹对我的子嗣之事视如命脉,再不满意也会妥协的。” 我狠狠地捶了他一下:“谁跟你那个什么暗结。” 韩一辰哈哈大笑,在桃花铺满路的黑水山,那个从黄昏到深夜的时间,就像是走完了一生。 若是能永远停留在幸福初露端倪的地方,人该有多么幸福,可惜世事无常,芸芸众生都只是棋子。为了不入局而布局,却不知早已经深陷局中央。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孟串儿番外之决裂 我跟韩一辰骑马晃晃悠悠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天浓浓擦黑的时候了,山上其实是一个寨子,周围都有挂着铁刺的木头篱笆墙,正中央拱起一道巨大的木桩排成排的大门,门旁边两个长长的木杆,上面的旌旗迎风猎猎,上书张牙舞爪的“黑水山”三个字。 而我爹和二叔还有几乎全寨子的兄弟姐妹都拿着武器和火把严阵以待,火把上的火随着夜晚的山风不断跳跃。 我在路上的时候还在想,回家我就要跟爹爹说,我要嫁给这个人,任凭爹爹如何反应,纵使打我骂我,我也要嫁给韩一辰,想到这里,一股火热的滚烫的爱恋涌上心头,呈现在脸庞。 我暗自庆幸此刻天是黑的,旁边马上的翩翩少年郎看不见我害羞的面容。 看到爹爹的时候我十分惊讶,但是我跟韩一辰都几乎马上就反应过来,爹爹摆出这种阵仗必是跟韩一辰相关。 韩一辰很镇定,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周围火把的映射下他的眼睛深邃不见底,却透着一种他想要传达给我的安定和温暖,他挺身下马,走过我身边拍了拍我的马脖子,小声对我说:“千星,你放心。” 韩一辰走到我父亲身边,朝他拱了拱手:“伯父,小生有一事容禀,我跟千星……” “韩墨非的儿子,这次来俺们黑水山蛰伏了一个多月,直娘贼,老子忍你到今天,甚至连你对我女儿眉来眼去老子都视而不见,今天终于可以做个了断!” “伯父英明睿智,小生这点雕虫小技瞒不过您老的法眼,但是小生今天的确要说的不是这个,我跟千星……” 二叔断喝道:“韩一辰?你先看看我们为你准备的大礼再说!” 两个黑水山的兄弟把一个木头盒子抬了过来——那是装人头的木头盒子?从小到大见人头见过无数颗,即使光线闪烁昏暗我也决计不会错认。只是我心里升腾出一种非常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为韩一辰准备的大礼?这盒子里若当真为人头?那定是韩一辰最亲近的人……我拽着马鞍子跳下马来,大步朝着韩一辰走过去。 就在这当口?盒子被旁边人揭开,我爹拿火把凑了上去?韩一辰看向盒子的时候看了个仔仔细细。他再度抬头?表情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我还差几步就到他身边,看他的神色心下大恸,暗叫不好?这盒子里怕是…… 我爹仰着脖子哈哈大笑:“狗贼韩墨非?还妄图剿灭老子,自己的狗头都保不住,哈哈哈哈哈。” 他转头冲寨子里的兄弟们一招手:“兄弟们,斩草要除根,狗贼想剿灭我们?无非就是这个小王八羔子在作祟,今天我们黑了他爹?若是放他逃走,定是要纵虎归山?这小崽子武艺高强,我们齐心协力剐了他?好让他尽快去给他爹黄泉路上好作伴!” 我爹的话还没说完?二叔后面已经跳出来好几个年轻后生跃跃欲试?像这种我爹亲自递交的投名状,谁完成了定是会连跳三级,直接升做聚义堂的首领,所以对于黑水山的人来说这是荣耀也是巨大的诱惑。 韩一辰还在呆呆傻傻,被巨大的变故弄懵了,他的眼神里空洞迷茫,眼见一个后生就要拿刀劈到他了也不知道躲闪。 我闪身一个左飞脚把后生的刀踹了出去:“一辰,你傻了?快跑啊!我爹要杀你!快跑!” 我爹剁了剁脚冲我吼道:“千星!你在做什么!这小子要杀你爹!你被脂油蒙了心了??” 我师哥林安焕冲出来拿着火把指着韩一辰对我嚷嚷:“师妹!他直娘贼不爱你,他算计我们黑水山!” 我用后背紧紧护着韩一辰冲我师哥吼道:“我直娘贼不爱你,你少管我的事!若是你再敢向前走一步,别怪我不顾一起长大的情分!” 林安焕把火把收了回来,另一只手使劲一甩,忿恨地叹了口气:“唉!小师妹,你痴啊!义父杀了他爹,你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啦!” 我爹指着我:“千星!闺女!爹从小没有对你半分不好过,你……你到爹爹身边来!这小子若是留着定是黑水山的祸害!” 我回头看了看韩一辰,心下凄然,我怎会不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跟他定是此生无望,刚才还在黄昏时分的桃树下卿卿我我,私定终身,他还为了我同意说服他爹退让,一转身的功夫已经沧海桑田。 甚至他下马的时候说的那句“千星,你放心。”都还言犹在耳,怎么也不会想到夜半时分遭雷劈,父亲惨死,却还要他去看那血淋淋的人头,如此这般,我怎能不拼着保全他性命。 “爹,这件事情一辰在刚才已经跟我说了,他原本想……原本想让你们二老各退一步,如今却已经无力回天了。若是你再取他性命,女儿定随他走,到时候请原谅女儿不孝!来生做牛做马报答爹爹养育之恩!” “他那是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千星丫头!你糊涂啊!”二叔苦口婆心在劝我。 我爹脸都气得铁青,手抖得厉害,拿刀指着我道:“好哇,养了你18年,竟然养出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冤家!好!好!好!你若不惜命,你……你若护仇人,护想杀你爹的人!我……我留你何用!” “我的命本来就是爹爹给的,如今爹爹要拿去,我岂敢有任何犹豫!”我抽过旁边没对我设防备的寨子里兄弟的长刀,用锋利的刀锋横在脖子上,硬起心肠闭上眼睛手往前一送…… 韩一辰从我后面震偏了我的手臂,我手腕处一麻,刀落了地。 我转身惊讶地看着他,他已经如一头困顿已久猛然苏醒的野兽,眼睛里燃烧着血红血红的仇恨的火焰,他越过我身边,走到了我前面,在众人完全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居然瞬间抢了我爹的刀并且用刀扣住了他的脖子! 这么快的手法,我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简直形如鬼魅! 寨子里得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二叔的脸一下子变了色:“韩一辰!你作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孟串儿番外之哀莫大于心死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让你在我之前去陪我爹。”韩一辰悲愤交加,所有人都相信他下一瞬间会真的对我爹下手。 韩一辰的功夫纵然神鬼莫测,杀了我爹之后也断断不会得以脱身的。他父亲死在我爹的暗杀之下,现下他一心求死,自是有心拽我父亲一同陪葬。 我向韩一辰逼近了几步:“一辰,适才我爹要杀你,我会拼死护你;现在你要杀我爹,我也拦不住你,那就请你先杀了我吧。” 韩一辰眼角硬生生地被我的话逼出了泪光,他的脸颊肌肉由于牙齿的咬合力强而隐隐抽动,他的眼神充满了绝望,他望着我,良久,自动松开了我爹的钳制,扔了刀,仰天长叹一声,闭上双目道:“天要绝我,悉听尊便吧。” 我盯着爹爹,目光流转之间,千言万语。我爹挠了挠头,一跺脚:“你走吧!今天也算你放了我一马,若是日后你来寻仇,我也定是不会饶过你的。” 韩一辰跌跌撞撞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把我手腕上的赤玉手串解了下来,握在手里,深吸了一口气后一字一句道:“从今后,你我一别两宽,若有缘,来生再见吧。” 说完便步履纷乱地朝山门走去,过一会儿便隐匿不见了。 我的赤玉手串有三颗温润的赤玉珠子,我向来不爱金银翠玉,只这三颗赤玉珠子让我爱不释手,从小把玩。14岁那年,我拿红绳结了个平安结,把三颗珠子嵌在了平安红绳上,变成了我的贴身之物,这手链的来历我跟韩一辰讲过。 一系红绳织相思,赤玉如血难解愁。我望着他的背影 这一个多月以来的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 搅得我五内俱焚,心痛万分。望着他的背影 有一种真实的永世不再相见的虚幻感受。一时之间难以自持 眼前一黑,再无意识。 我苏醒的时候我爹在床边 蜡烛垂泪,灯影恍惚 我爹伏在我床头迷糊着 鬓角边竟也有了几许华发了,我伸手抚了抚我爹的鬓角,心头一阵酸涩。 “嗯?千星,我的闺女 你醒了?你爹我我”我爹挠挠头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我知我爹杀韩墨非杀后悔了,他一介武夫,筹谋算计虽也有些,但是再往深了想就想不通透了。我爹本是记恨韩一辰除了剿灭黑水山的主意,又天然反感知州和官府 所以想先下手为强,在韩墨非回家途中将其杀害。 但是我爹万万没想到我跟韩一辰在短短的时间里走得这样深 他不相信韩一辰所说,不相信韩一辰会为了我去跟他爹努力说合 不再为难黑水山,更不相信他会娶我。我爹认为是他甜言蜜语 哄骗真心 好能探得山上防守和地势。 可是韩一辰在目睹父亲血淋淋的头颅 大受刺激之后,杀父仇人就在眼前,而他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且身手敏捷到无人能及,可是他却为了我,放弃了手刃杀父仇人的大好机会,恐怕也是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 事实胜于雄辩,我爹自然明白韩一辰对我的真心,若不是他不跟我商量,冒然密谋杀了韩墨非,我跟韩墨非许是一段人间好姻缘。 我爹素来疼我,也正是因为疼我才一直迟迟不肯将我嫁出去,拖来拖去拖到了18岁。韩一辰仪表堂堂,渊博多才,功夫了得又对我一往情深,若是交予这样的人,爹爹也算放心。 可是我爹,亲手毁掉了这一切。他心中,应是愧疚懊恼的吧。我小时候身体总是生病,爹爹总是这样守在我的床前看护着我,后来习了武,体魄也强健了起来,平日里有个小病小灾的,我爹也就不是特别在意了。 如今他再度守在床前,心里憋了很多话说不出,我的心思烦乱而复杂:“爹,我没事,您老且去休息,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爹叹了口气,缓缓出门去了。想起韩一辰离开的背影,我再也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我哭了整整一个月,哭一哭,睡一睡,再哭一哭,再昏睡。后来已经欲哭无泪了,杏影从没见过我这样子,她在一边忧心忡忡地劝我:“小姐,你吃点东西吧,好歹吃一点点,再这样下去,身子要垮掉的呀。” 林安焕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还没进门在门口就能听见他的大嗓门:“小师妹,那个挨天杀的韩一辰要娶宰相的女儿了,我早就知道这厮三心二意,这才一个月就攀了高枝了,我看他就不如我实在,师妹” 林安焕这才看见杏影朝他一个劲皱眉毛挤眼睛,他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一转身又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床顶雕刻的鸳鸯戏水,轻轻地问了一句杏影:“你早就知道了?” 杏影嗫嚅道:“是奴婢是怕小姐你心里承受不住,所以才隐去没说。” “原本就是我亏欠他,我欠他一条命,我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杏影小声抽泣:“小姐,您再这样糟蹋自己,韩公子也不会回来了,您何苦来哉,还是还是多多保养为宜。” 我没哭,心里也没有大悲大痛的感觉,只觉这人世间真是半点趣味也没有。想起韩一辰临走时分说的那句,若有缘来生再见,心有戚戚。 今生无缘,若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一样悲剧收尾,那多情定是要比无情苦太多。可纵然如此,我也对渺茫的来生生出了深深的期待,毕竟如何悲剧,都可以再见他一面吧。 韩一辰不是趋炎附势之人,一个月的时间就找到宰相之女,肯定跟我们黑水寨有关,怕是如今他不剿灭黑水山是不会罢休的。 山上地势他已然了然于胸,何地适合埋伏,何地适合放火,何地适合水攻,他无须旁人指点。当初不放他走,我会随他一起;放他走,此仇不报非君子,他再回来即使会留我跟爹爹一条命,也会想方设法荡平黑水山。 手心手背都是肉,最终只能为难我自己。 活了18年,第一次觉得,做人好难。 第一百八十六章 孟串儿番外之初世诀别 韩一辰和宰相之女成亲的当天,轰动千里,皇帝钦赐,两城皆红。红得耀眼夺目,红得触目惊心。 据说那新娘子,乌丝佼佼,珠花带玉。性兰喜如春,红霞衬娇面。一抹点绛匀脂唇,两弯巧眉覆杏眼。袅娜如花纤细腰,窈窕荏苒美如画。 怎么看都是一对珠联璧合的玉人。 我知,黑水山也会随之走向大厦倾颓、摇摇欲坠的边缘。 我站在黑水崖边,从小惯坐发呆看风景的顽石之上,面前就是万丈深渊。山风凛冽,我粉黛未施,一袭红衣似火,灼灼如三月怒放的桃花,而那桃花已经离我有宿世迷离之远。 我尚无堪破红尘之智慧,却也明求不得和已失去的至苦。自古情字一事,原本就无缘由可宣讲。 我给爹爹留了封信,在韩一辰亲自来剿黑水山的时候,转交给他。另外也留给了爹爹一封信,罪己忏悔今日之决绝所带来的不孝。 但是,我知,这已经是最后我能护全爹爹和黑水山一众兄弟姐妹的办法。 一辰:这些天,无数次想跟你说些什么,心中所想,或是其他,哪怕是无关风月的云淡风轻的废话。 或者私心里再见上一面,可无数次努力,最终都化为灰烬。曾经,我知道,这世上独存一人,只言片语都不必出口,他知我心中点滴。但如今,此后,都已不在。 黑夜,苍穹,茫茫人世,冰冷刺骨,我魂魄无依。无所遁形。 从我知你婚期至今,已苟活半岁之久,深秋的每一阵风,都只是卷起片片惆怅的落叶,却无法让小草发芽。 四季更迭轮换永远都会带着无数的流言蛮语,和铺天盖地的误解,我很想在意,至少证明我还可以在意。 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四周都空茫寂静。其实谁又具足慧眼一双,明晰这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到底是前世几度轮回的果,还是后世几度重逢的因。 又有何人明白,这一次短短相逢,经过了多少个焦灼的白日和煎熬的黑夜。日夜可转,焦灼和煎熬早已经思念成疾,无药可医。 何人会懂,在一个个苦寒的冬日里守候着那一丛破败的枝头,去等待花开的滋味,是如何难熬。然而,花终究会开,花香也终究会飘散在一排排雪中的脚印里,最后停在每一个人的伤口中婉转偷憩。 我推开众人,却在你的身边犹豫徘徊,那些世俗的偏见和血海深仇的无奈,如一把把尘土,最终将我埋葬,我会将自己置身于荒野,无名无姓,不必来寻我,只求你留黑水山一脉。一命换一命,就当做是我,父债子偿了吧。 山空了,云淡了,风静了,夜冷了。我被自己隐瞒,却不再被自己撞到,一转身,全丢了。 一辰,愿山水在你的脚下雄厚,愿落花在你的面前停留,愿鸟儿在你的耳边歌唱,人间的鸣奏,一定会穿过那些漫长的寒冬,别再去回头看雪中的脚印。 向前走,无视四季、一直走,淡然红尘、一直走,顿悟人生、一直走。也许你会路过一个无名的坟头,也许你会看到一树的梅花绽放,也许你会闻到阵阵花香,溢满轮回。 如有来生,我愿修行于佛前,不是为我。如佛有性,会知我所想,谅我杂念,明我所愿。这一路,红尘虚妄,荆天棘地,看似终见涅槃,我无顾重生,但求化作雨露、甘泉,来润化你的忧伤,只望你能,永世安好——千星绝笔。 山风愈加诡异呼号,我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苍天在上,女愿立下血契,生生世世用血肉之躯和全部魂魄献祭韩一辰,只求轮回流转,牵念不断,纵心成魔,不悔不怨。” 然后纵身一跃,身前身后事,别了。 血,滴答、滴答、似有灵气般蜿蜒流下。在黄泉路上,铺陈一条血路。 此处即为无天日的亘古黑夜,也有风、有川、有山、有树、还有人,影影绰绰,浅浅深深的淡墨,像几千年前的一幅古画,残缺不全地影印着那些还带着执念的灵魂。 很多很多大小不同的脚,急匆匆地赶着路,无法后退,只能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黄泉路上无客栈,任你阳间珠翠满头,金银万贯,来了这里,便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赶着去接受审判的众多脚之中,有一双格外突出的不缠足的女脚,血路便在这双脚旁,辗转划出一段心事。 红衣艳服,神色凄苦。她需要用手护住周身四肢,毕竟已在崖边摔个粉身碎骨。及此,浑身都是疼痛。 前前后后,全是纷湧杂沓的影儿,女人不知何去何从。 前面有座凉亭,鬼群拥至,均在喝茶解渴,一入这个地界,嗓子眼里全是火星子。由此便见“孟婆亭”三字。 阴魂经十八阴司审结完毕,已经是饥渴难耐,渐近尘间,龟裂侵体,纷纷自投罗网。 发色枯白,紫衣紫裙,面如千年老树皮的阴森老妇,是此亭主人。各人自她手中接过墨绿色闪着幽幽光芒的“困忘”茶汤一杯,一口喝进,被牛头马面叉到奈何桥边的忘川之上扔了进去。 见有无主孤苦幽魂至此,孟婆不见波澜的浑浊眼底闪出一丝诧异:“不审?” 白无常罕见而来:“无法审,立了血契,自戕重罪,却救护了数百人。又有下一世修行宏愿在身,只能任其生灭。” 孟婆发出了凄厉的笑声:“嗬嗬嗬……立下血契还自戕?十世悲剧收场,还得有这个机缘解除血契,比无间地狱苦多了。”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林千星!”孟婆喝道。 女人泪盈满睫,回头望向过去,痴缠难解。 孟婆叹了口气劝道:“过来喝两杯茶汤吧,这是我能为你的血契给予的最大慈悲,前生恩怨爱恨,全盘忘却,方才能有一线生机啊。” 她强递一杯,女人只得接过,又苦又酸,一如人情世事,一饮而尽。 孟婆又递一杯:“快快再饮一杯,不辩东南西北,纵然痴傻愚顽,不知不觉好堕轮回,好过你留存血契记忆,生生要追逐另一个去。” 女人却再也不肯,走到奈何桥边,没用叉出,自行而跃。 孟婆望定决绝背影,口占一偈,兀自念道: 劝汝莫立契,爱恨难解结。 一日结成孽,十世终难切。 吾见孽缘入,几皆尽磨折。 本如梦一场,何妨空虚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孟串儿番外之二世奇缘 我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半。全身都汗津津的,枕边一片濡湿,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恍惚间我分不清我到底是谁,是林千星,还是孟串儿那个眉目如画,笑起来若朗月入怀的韩一辰,就是于小山???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我他妈的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蛊啊?居然还梦到了孟婆??哈喽??孟婆??要是有一天你的朋友跟你说,梦到了她的前世,不对,应该是前x10世,还梦见了孟婆,你大抵会揍她一顿让她清醒一点吧。 这千星和一辰,连名字都是对应的,林千星临跳崖时候的心碎,梦醒时分还足够让我窒息,那种肝胆俱裂的感受竟然如此真实。 我给李燕儿发了个微信,让她起床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没想到李燕儿秒回了我:“夜半被噩梦惊醒,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聊聊。” 我把电话拨了过去:“我大概能知道血契是怎么回事了。” 李燕儿听上去十分惊讶:“血契在古代就是个传说,到现在都已经失传了,我也只是听我的老师讲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梦到的,只是我不明白,我喝了孟婆茶,为什么还能回忆得如此清晰?” “嗯??你梦见孟婆了??” “这个不重要,你帮我做个阿卡西记录的读取吧,我看看第二世是怎么回事。” 李燕儿沉默了一会儿道:“虽然我还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应该也挺惨的,你一定要读取吗?” “嗯,开始吧。” 申请,读取,开始,在此不赘述了。 “上次你说其实我一直在他身边,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怎么说?” “我亲爱的孩子,阿卡西记录的读取者告诉我,你的游魂一直在他身边。” 李燕儿给我普及了一个概念,她说人有三魂,命魂、驱魂和游魂。命魂又叫真魂,是累生累世负责投胎的那个,阿卡西记录的读取主要在这一魂上。 驱魂就是投胎的身体自带的,主管这一世。游魂的概念解释不清,可以当做是一种执念,人若无游魂,就等于三魂不齐全,不齐全就容易出问题? 容易出现天灾人祸,生命会比较动荡,痛苦不堪。 所以李燕儿急于解除我的血契,是想让我的魂魄归位这都是李燕儿的一面之词? 纵然到了今天? 我仍然将信将疑。 而且什么游魂,什么血契? 我完全没有感知到所谓的血契给我带来的痛苦? 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解除? “我跟他的第二世是怎么回事?” “我亲爱的孩子? 阿卡西记录的读取者告诉我,因为你许下了修行大愿,所以第二世你是一个和尚。” 和尚??什么鬼???我问道:“于小山呢?他是什么东西?” “他没有同意我进行阿卡西记录的读取? 所以我无从知道于小山在那一世的情况。但是我可以看到跟你纠葛最深的是一位公主。” “公主??和尚扯上了公主??这不是对佛法大不敬吗??” “太具体的无法读取,我这边能感受到的就是两个字,惨烈。” “我他妈的不会又跳崖了吧?” “你没有? 你被乱箭射死了。” 我在电话这头无语了,被乱箭射死? 还不如跳崖呢。至少跳崖还是我自己选的? 乱箭这东西? 一听就是身不由己。 我有点后悔打开这段记忆了? 仅仅这么简单几句话,我的心口开始了尖锐的,绞肉机一样的疼痛。头痛欲裂,有某些脑仁儿里面的东西像烟花一样爆裂开来。 伴随着疼痛居然还能袭来一阵浪潮一般的睡意,黎明破晓前,我又困了。困到意识模糊,说不出话。我最后一丝清醒消失前,我知道我又要开始冗长的梦境,这一次是关于我跟他的第二世。 我真的是个和尚,法号空如。现在我还不能叫做和尚,只能算个沙弥,因为我才十岁。 爹娘从小就没见过,方丈也并不与我说起俗世父母之事,这是个乱世,反正兵荒马乱的也与我不相干系。 打小我就长在应天府的护国寺里,这是个皇家寺庙。香火吃食皆是不缺的,也用不上云游和化缘。 每日里扫扫落叶和尘土,收拾一下禅堂和客房,就是跟着师父上早课晚课。一日两餐,过午不食。有时候师父也会让我去喂喂过来讨食的野鸡野兔,还有总是飞下来在大雄宝殿外听经的鸟儿们。 能证得佛果是我小小年纪的宏愿,清规戒律听上去复杂,但若是记事时候就遵守,也就习以为常了。 有天我正在喂野鸡,忽然后面“噌”地飞来一只流矢射中了面前的野鸡,一箭贯穿双目,野鸡连扑腾一声都没来的及,就一命呜呼了。 “中了!哈哈哈!我真是神勇!”一个娇俏的稚气未脱的小女子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一个穿着对襟金丝穿凤红色小袄的小丫头,拿着一把看上去像特制的小孩子用的非常精致的弓跑了过来。 我不忍见野鸡死状,皱了皱眉,拱手道:“阿弥陀佛,它又没有招惹你,你何苦一定要它性命,造自己的杀业。” 小丫头的个子跟我齐平,她捡起野鸡,丢给后面跟过来的侍从下命令道:“去,给本公主拾掇干净了,架火铐起来,再放点竹盐。” 然后转脸冲我:“我乃本朝润国公主,你这小和尚怎地见了公主还不跪拜。” 我行了佛礼:“给公主请安。”我并不奇怪,寻常人家是进不来护国寺的,连官员命妇也只有大节庆的时候才得以参拜,这小姑娘定是金枝玉叶。 润国公主笑了笑,小脸儿红彤彤的:“小和尚,本公主今日心情好,你要不要一起吃烤鸡?”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能沾染荤腥,小僧也并不想跟这只鸡有什么因果。” “哈哈哈,你说话好有趣。这不能算是你跟这只鸡得因果,只能算作我的,就算你不在,我也要杀了它吃了它,你只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 佛语有云,已作不失,未作不得。今日正好撞见,不一起共享美味,岂不是逆天而为?” 我简直哭笑不得,这个古灵精怪的公主满嘴里歪理邪说,却有着自己的三分道理。在寺庙里待久了,不是听师父讲经说法,就是跟师兄参禅打坐,从没跟尘世里的人有过任何牵扯。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撬动了一下,山门里正殿前,香在焚,袅袅白烟静定般,一线冲天。 一念起落,便是沉沦。 第一百八十八章 孟串儿番外之炼心 润国公主有一双轻轻袅袅的吊梢眉,长眉入鬓,丹凤眼,看上去不超过十岁的样子,眼波流转,小小女娃有种说不出来的灵动,言语无法形容。成年之后我学会了个词儿可以用来形容她,叫风情。 “喂,小和尚,有柴草么?”润国公主微微翘起精致的下巴,指着我问道。 “有的,请公主稍等。”我跑到禅堂拿了些柴草过来。此时他的侍卫已经将野鸡的内脏都去掉了,我很庆幸我没有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从而对润国公主生出了一丝感激。 “你不必收拾这鸡的毛了,只涂上这片地里的黄泥和柴草拿过去烤了就成,上次李师父就是这样做的,好吃得很。”她在对侍卫指手画脚。 侍卫依言照做,升起篝火,把涂好的鸡置火中煨烤,待泥干鸡熟,剥去了泥壳,鸡毛竟神奇般地随泥壳脱去,侍卫的力量用的恰当好处,露出了赤红色还留着油的鸡皮。 我从来没有闻过如此诱人的食物的香味,那种诱惑钻进鼻子,直逼人心,胃和肠子引起一阵不受控制的蠕动,然后咕噜作响。 我脸如火烧,不禁低头呼念佛号,想不到这人间随意一烤,却是我毕生无机缘尝得的无上佳肴。 润国公主嘻嘻笑着把小脸凑近我道:“小和尚,要不要一起吃鸡?” “不不不出家人戒荤腥,不吃肉。” “你白白念了佛,连三净肉都没听说过么?也罢也罢,你在皇家寺庙里长大,自是不必体会化缘之苦。” 我好奇地抬头问她:“你怎地知道如此之多?” 润国公主骄傲地扬起小脸:“我听皇兄说,最早最早的出家人,施主施舍什么便吃什么,不见为我杀,不闻为我杀,不食为我杀,能果腹就行了。这鸡明明是为我杀? 又不是为你杀? 凭什么就吃不得了?” 不待我辩驳,她又继续说:“再说了,你没听过殊菩萨的那句修行三大劫? 反被老僧嫌的故事吗?你坚持不吃我的鸡肉就是着了相了? 金刚经读了也白读,连无我相众生相寿者相都做不到? 你证不得果位啦。” 她说的话里有个故事? 相传有一位禅师非常执着于见殊菩萨,殊菩萨幻化身形到他身边他却认不出? 懊悔不已。 后来禅师证得果位,去做了一名扫地僧。有一天在灶台做饭看见殊菩萨骑着狮子绕着灶台跑圈,禅师举起扫帚便打,边打边说:“我是我? 你是你? 殊是殊,如今你又来做什么?” 殊菩萨知他悟了,欣慰地现身空中说了四句偈语:“苦瓜连根苦? 甜瓜并蒂甜。修行三大劫,反被老僧嫌。” 如今由润国公主说出来,我不禁哑然? 不过为了撺掇我吃肉? 讲出这么大一堆歪理来。不过我却为此再也无法拒绝这让人垂涎欲滴的鸡肉。 她撕了一个鸡腿给我? 初破食戒,我舍不得一口吞下,用门牙轻轻磕了鸡皮,撕了一小块肉下来,鸡让他们烤的外酥里嫩,汁水四溅。 我几乎每一丝肉都仔细咀嚼,体会它经过牙齿、舌头、喉咙然后咽下。我非常用心地享受着,几乎连指头也一并咽下。 直到整只鸡腿都熨帖地进了我的胃,骨头中的滋味都让我嚼得丝毫不剩,又吮干了手指。润国公主看着我的吃相直呼有趣,连自己的鸡也不吃了,又给我撕了一个鸡腿。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莫过当日,很多年后我都还记得。尽管吃完那个鸡腿没多久,我就开始呕吐。 那时候没想过是因为吃惯了素食的我的肠胃,冷不防一只鸡腿下去导致暂时的肠胃失控,我万分恐惧的是,这定是佛祖对我破荤腥戒的惩罚,和我会不会因此而下地狱的问题。 对于地狱我是十分惊惶的,我更害怕的是,这是润国公主引诱我吃鸡的,她会不会因此也下地狱,所以此后我念经回向的时候都会最先回向给她,愿她能够被饶恕,如果不能,我愿意承担她的那份惩罚。 从那天开始,润国公主总会来护国寺找我玩耍,只是看过我呕吐之后不再哄我吃鸡了,有时候她会偷偷带来皇宫里的佛经,有许多是护国寺里不曾见过的,十分珍贵。 我总是规劝她不要杀生,莫沾因果,久而久之,她连那把精致的小弓也不曾带来了。 “小和尚,父皇十分宠爱于我,他总是说,如果我是个男儿身,他定会把江山传给我。” “小和尚,我母妃仙去了,我很伤心。大概这一个月不能找你来玩了。” “小和尚,父皇近日常常愁容满面,蛮族入侵本已经失掉了大半江山,如今更是无法再收拾旧河山。” “空如,你还记得小时候我逼着你吃鸡吗?那时候的你好有趣,吃相呆呆傻傻的,却纯良如婴儿,每想一次我便要笑一次。” “空如,父皇最近在考虑我的婚事问题,你怎么看?” 一晃8年,润国公主也已经年满16岁了,出落得越发娇艳明媚,走到哪里都会让人目迷五色,有她在就觉这是人间乐土。 她的确是该考虑婚姻大事了,我低头拈香礼佛,手中佛珠穿梭过手指,殿内诸佛排列有秩。 “空如!本公主问你话呢,这是命令,你怎么不作答?” “阿弥陀佛,小僧会日夜为公主祷告,愿公主觅得良人,白头偕老。” 润国公主忽然跳到我身边,目光炯炯地盯着我道:“空如,我们私奔吧,我跟你一起。” 我诧异地问她:“私奔?” 她说得无比坦荡自然,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对啊,这一生很短暂,除去昏睡和生病的时间,所剩无几,我的童年皆是跟你在一起,我已经习惯了有你的日子,在我眼里,天地间的大富贵,都比不得人间的小团圆。” 我闭上双目:“润国,别胡闹,我是出家人,你引诱僧人是要犯五无间重罪的。” 润国生气地跺了跺脚,转身走到殿门口,又折返回来嗔了我一句:“谁引诱谁?你可知这世上最绝妙的引诱方式就是拒绝。” 说完就跑了,她从小到大这样惯了,做什么都会讲出别人讲不出的道理来,我也由她。 若是我有先知,或者时间回溯的本领,也许我会倒回到那个下午,在她说出私奔那句话的时候淡然微笑地告诉她:“好的。” 可惜,我没有。生命中原本就是,任何一天的结束,都永不重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孟串儿番外之五色情迷 从那天起,润国时常来缠我。从小到大她常来找我玩耍,却是以她自己的倾诉居多。并不过多地打扰我,而最近她是会缠我。 “空如,你瞧我穿这套广袖留仙裙好不好看?”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她揽过我的脖子,我后退了三步,“空如,我今天的胭脂是花了三天时间亲手制的,你抬头看我一眼嘛。”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空如,我带你去极乐世界吧。” 我抬头,她唇色如烟,赶紧复又低头:“极乐世界?那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 “所以快快跟我走吧。”润国拉着我,步履急促地跑出了山门。 身后方丈在轻轻叹气。 应天府,商丘运河。 这是城中最繁华热闹的所在。 隋唐时期这里引入黄河水,每年有大量泥沙淤积河床,所以朝廷每年进行清淤处理,碍不住仍然游人如织,彻夜灯火,同样也成为人墨客才子佳人的玩乐场所。 原来这一年过得轻巧,又近八月十五月圆中秋。 运河边的各种摊位让我眼花缭乱,不单有各色脯子果干,在青布大伞下还有各种“冰雪冷元子”、“冰酪”和“饮子”。 润国容色明艳,衣着华丽,身边的我一身灰布僧衣,如此搭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润国很是开心,花银钱买了两份冰酪:“空如,没见过吧?这个你是可以吃的,就是在碎冰和刨冰中加入砂糖和乳酪,入口即消,好吃得很。” 前面还有一些杂耍蹴鞠,小小的少年把蹴鞠变幻于两脚之间,五颜六色的充气皮球随着空气上下翻飞,当真是花花世界迷人眼。 太多太多的感受和色彩,一下子让我接受不来来世间十八载,一夜之间看尽。 忽然听见有禽类的聒噪。 原来是有人在斗鸟,一种头很大,没有尾巴,脖子很长的鸟,两只一身鲜艳毛色的鸟,宿世仇人似的,身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尖尖的嘴巴互相狠啄? 恨不得彼此置对方于死地。 周围的人们都在下注? 然后为自己的一方呐喊助威,非常紧张。 眼见一只鸟被另一只啄的伤痕累累,只有出气无进气了。 我吃惊极了,双目含泪,呆立不动。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拽住了润国的衣袖,润国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恻隐。 她挑了挑入鬓的长眉,耸了耸肩,递给了我一锭银子,不愧是官银? 分量很足。我赶紧拿了来排开人给庄家。 庄家喜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连连称谢,点头哈腰地把两只鸟都给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买了东西来放生,看着解脱了铁链的两只鸟迫不及待地逃向野外? 我念着大悲咒? 对润国充满了儿时的感动和感激。 润国带我来了一个叫做“倚红楼”的地方,我怀疑这地方就是妖精洞? 放眼望去,没有一个正常人。 到处都是搔首弄姿,涂着厚厚脂粉,嗲声嗲气说话的女人们,还有放浪形骸,大声调情的男人们,背景皆是层层叠叠的帷帐和模模糊糊的烛火。 润国命老鸨单独开了一个房间,她为此付出了一锭金子。点了香笼,熏得满室春色。记忆中的梵音,变得久远妖娆,我心里突突直跳,只觉任何正人君子到了这个地步,都会渐渐沉堕。 我真的不是为自己找借口。 润国倚在我身边,在我的耳边吹气道:“静定的禅心也是血肉造就,你纵然是个和尚,也要吃饭睡觉,归根结底都是世俗男女,为何要抵抗今朝欢愉?” 我并非没有勇气推开她,只是我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是色明明是润国,润国就在眼前,我可以对外面的妖精们控制心念,却无法对润国无动于衷。 空即是色,润国如此倾国倾城,又怎会是空?还不如先色了再空,好过我 润国把头上发簪反手拔下,一头如水般的乌发已然垂下,她开始站起来光着脚在地上跳舞,转得我眼晕,魂也迷。长发飘散之处,都是人间地狱的分别。 我心动了,看住她,想把她刻在我的脑海里,让我的印象深了再深。 这芸芸众生,谁不为七情六欲所折腾 润国转着转着忽然扑到我怀里,带着猛烈的心跳。那一瞬间,就像虎狼在撕扯物,像野狗在抢食腐肉,也像书中所写,逆风中举着火把,反噬自身。 我跟她的手指在对方的发间身体狠狠游走,如同越缠越紧的绳索,我怕一放开,她就是水中月和镜中花,成为我记忆中的幻象,我怕她会刹那消失。 不知道是她身上的温度,还是这屋子里的香薰过于浓厚,我能听见血液汩汩流动升温。 就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一阵脚步急踏,丝竹声音隐匿不见,满耳皆是兵荒马乱。 女人的哭号和男人的惊恐,还有刀刺进血肉的声响,桌椅倒地碎掉的嘈杂 “快逃啊鞑子入城了!” 我跟润国面面相觑。 不必出门看,光听着就知道事态严重,一时间浇灭了yu火和欢情这是被生生熄灭的,还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润国的眼神如同惊慌失措的一只小兔:“空如,我得回皇宫,我得去看我父皇。” 我拥住她,点点头道:“我们从窗子走,现在从门出去,定是危险万分。” 街道上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明灭的火苗,还有一堆一堆穿着盔甲骑着马的异族人,有的在抢东西,有的在抢人,抢女人。 “空如,你跟紧我,我们从这条街后面的山路绕回去。”润国拉着我边跑边叮嘱。 “我速度比你快,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润国,这个时候回皇宫,怕是不合时宜,万一万一” 润国打断了我的话语:“没有万一,我必须回去,我是堂堂公主,身沐皇恩,国破家亡,我不能一人苟且偷生。” “那我送你回去。”我心下忽然涌出一种奇异的感觉,酸涩苦楚,甩头不再去想,只专心赶路。 第一百九十章 孟串儿番外之二世惨烈 我跟润国从蜿蜒的山路绕回皇宫,等我们到达的时候,天日已经改换。 皇宫周围已经围满了鞑子的官兵。威赫赫重铠明戈,气汹汹风云变色。夜色指云彰雾,松涛飒飒如风。 润国大抵是小时候玩野了的,知道有条密道可以直通皇宫内部,在皇宫外有一处凉亭,凉亭的石砖下大有玄机,掀开之后可以暗度陈仓。 我跟润国在甬道里穿梭的时候撞见了一个大宫女,她衣衫不整,面带泪痕,向润国福了一福带着哭腔道:“奴拜见润国公主,公主,皇上已经逃走了,皇上找了您一天也不见踪影,您也快些逃走吧,若是走得快些兴许过个一天就能追上啦。” 说完这大宫女生怕润国捉住她再问东问西,头也不回地朝着凉亭方向俯身走去。 润国闭上双目,喃喃自语道:“父皇居然……逃走了……在我心里,父皇仅仅是有些懦弱,也是形势所逼,到如今却是连颜面都顾不得了……” 我心下万般不忍,拉住润国滑腻腻的小手——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拉她的手,我试图传递给她温暖,在这乱世,天潢贵胄如润国,也如惊弓之鸟一般无所遮蔽,苍生真是可怜可叹。 润国泪眼朦胧地望向我道:“空如,你不必送我了,你顺着刚才那条路出去吧,我得替父皇,向这个国,和这一国的百姓有所交代。谢谢你这许多年来的陪伴,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伴你左右。” 本来想回皇宫看她父皇的润国此刻已经失了方向,大殿之上,宫闱之间,能跑的大概都跑了,不能跑的,生死渺茫。 我能明白润国,在她心里?这是她的魂魄皈依的地方?她说她要跟我私奔,那是小儿女的情真意切?若是我真的陪她去了?此刻她也定是会央我回来。 润国骄纵,但是不刁蛮;贪玩是贪玩的?但是对家国天下这种事,却比我还能看得通透。 我的身体似乎因为润国的这几句话打开了某种不知名的宿命的钥匙?恍惚间好像看见衣裾披搭飘扬?在悬崖边,如飞天,面色淡然如素,放任而深情?全抛一片心。 那悬崖边的女人?肝胆俱裂,伤心恸肺……但是我为什么却能够感同身受……那噬人心肺的感觉回来了。蜿蜿蜒蜒一条小蛇,慢慢爬过来,爬上我的脚,爬上我的腿。 我被这感觉纠缠得难过?摇摇头对润国说:“不,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而且,我也要回去看看护国寺?看看方丈。” 润国点点头,拽了我的僧袖道:“走罢?我明白你的心。” 我跟润国一路躲着鞑子的散兵游勇?一路向护国寺曲折逼近。 离得好远?便能看见护国寺着火了。最初是火苗轻轻袅袅地蹿升,不知燃着些什么东西,发出蓝绿色的焰光。 烟雾中不断出一条条艳红透顶的舌头往上舔舐,渐渐越扯越长,像一条条红色帷帐凌空飞扬,潇洒书空。 我睁大双眼,不管不顾地朝着护国寺狂奔而去,释迦、弥勒、地藏、观音、四大金刚、十六尊者、五百罗汉……那些从小就伴我睁眼闭眼之间的佛像在我眼前重叠闪烁…… 这定是方丈自己纵火,他不愿屈于鞑子淫威之下,很小的时候方丈就给我们讲过,杀人刀也是活人剑,若战争不可避免,会无怨无嗔地自我了断。 “世代均有不可避免的苦难,历史上用得最多的一个,是‘杀’字,为免亲眼见辱国之事,也为那些蛮族人能少造杀孽,到时候老衲会选择自我了断。”方丈的老迈的声音言犹在耳,如今已经化为灰烬了吧。 我修了十几年,仍然逃避不开对死亡的执著和悲切,真是白白入了轮回了。 就在我向护国寺奔跑的过程中,忽然后面一声惨叫——是润国的声音,我回头,她已经被那些武装警戒的不速之客团团围住,润国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风吹起,凌乱而美丽。 我赶紧掉转头向润国跑去,顺着马肚子挤进了那个被铁骑包围的圈子,我把润国护在怀里,紧紧地。 润国不知道刚才哪一瞬间抢下了一个鞑子的铁刺,她在我怀里毅然决然道:“空如,我定是要跟他们拼掉性命的,你不必护我,我知我是螳螂挡车,但求将来史笔如刀,以我之力换对我父皇仁慈一点。” 我轻轻放开润国,站在她身前,伸开双臂把她护在身后大声道:“润国,小时候怕你担杀业,每天念经的时候都会回向给你,长大了才知道,每天为你念经并不只是怕你造业,而是我十分欢喜你。 我这一世也是证不得果位啦,就让我,再护你一程吧,若是他们想杀你,我至少也死在你前面。”若说此刻我心里有悔,竟不是那次破了荤腥偷偷吃鸡腿,而是时间重新回转,润国若说跟我私奔,我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 有些疑惑,像我这种没有慧根的人,居然出生就长在寺庙里,六根不净,真是亵渎了我佛。 心里有拧着劲儿的疼痛感,缠着宿命的纠结,像身上负重,复又加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冲着哈哈大笑围着我跟润国转圈的鞑子们吼道:“来吧!想动她,先从我身上踏过去吧!” 我的话音还未落,一支三棱箭直接刺穿了我的心脏,四面八方的箭矢随即向我飞来。我从没体会过如此撕裂般剧烈的疼痛。 我把死亡想得如此简单,以为就是瞬间结果掉痛苦的事情,却硬生生要痛过皮肤的每一寸纹理,那平时看上去的短暂的时光,在疯狂的疼痛下变得度日如年。 “空如!!!”润国嚎啕大哭,开始疯狂用剑挥舞,一时之间居然也没人能进她的身。 我睁大双眼,看见周围骑在马上的鞑子对着润国开始挽弓,万箭穿心的疼痛下凄苦万分,原来,我拼了命,也无法保护她。 我的血液从身体里向外流淌,从尖锐的疼痛变成麻木,然后逐渐失去知觉。 第一百九十一章 孟串儿番外之三世小畜生 悠悠黄泉路,人影绰绰,到处都是凄凄惨惨、阴风阵阵。 鬼差待我还算客气,说我是修行之人,过阎罗王殿审判的时候连阎王都让了我三分。 他们说我虽没能证得果位,但是一心向善,并且劝人为善,且为他人讲经说法,有让他人放下屠刀的功德。 我怎么都觉得这个所谓的他人,只有一个人,就是润国。 因为从小到大接触的除了师父师兄,只有润国。师父师兄,自是不需要我讲经说法的,他们也没有屠刀可以拿起来。 如今来到这里,我才觉佛经所说地狱等事,所言不虚。劝众生莫以为小恶,无以为意,死后有报,纤毫受之,纵使父子相逢,歧路各别,无有替者。 阎罗王威严无比,端坐正中央,手中锡杖尽显一片肃杀之气。 他查阅了我的生死簿后,又让我站在三生石前,说是能见我前世今生。 但是我却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于我而言,这就是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形状特殊点,摸上去触感特殊点,无它。 阎罗王沉吟了片刻道:“这魂,居然身带血契?已经有很久未见过这样的魂魄了。” 像是自问自答,我不作回应。 “空如,汝虽未成圣者,无果位,但汝善念至纯,投喂放生生灵无数,且最后万箭穿心却也是为了保护旁人,而非一己之私,按律汝轮回当生帝王之家。 但是,身为沙门,汝却破荤腥戒,生色yu心,合该有一轮牲畜报,免汝地狱之苦,一会儿去轮回井投胎作报,报满之后去人间帝王家生受去吧。 原本,吾不该多言,但汝有血契在身,生生世世纠缠甚深,游魂已无,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为防汝更苦不堪言,吾不得不提醒汝, 引诱汝破种种戒的公主,中阴寿命还有一年,也就是阳寿七年,阳寿殆尽来此受审,势必要进五百小地狱受苦……” 我静静伫立听了这么久,第一次中断了阎罗王的话:“尊者慈悯,我日日都在佛前念经回向给润国,怎地仍换她地狱之苦?我要如何才能解脱她的地狱之苦?可以相替吗?” 阎罗王冷笑道:“若非汝日日念经回向的大功德,她就要进五无间地狱了,求暂停苦一念不得,无有出期。 父子至亲都无可代受的苦,原本不可相替。但是汝因以血魂为盟,立下血契,汝便可以代她受部分苦。 只是若如此,汝不仅要三世皆为牲畜,且要跟在她身边被她打骂,甚至杀死,最后才算符合血契,这还不如地狱啊。” 我点点头:“只要润国不入地狱受苦,我愿三世为牲畜。” 阎罗王震了震锡杖,发出震动整个阎罗殿的不可思议的威重声响,他长叹了口气:“也罢,汝去罢。” 牛头马面陪我走到奈何桥边,有一个阴森老迈的妇人递给了我一碗冒着诡异绿幽幽光芒的茶:“快饮快饮,抛掉前生恩怨烦恼,饮完好去桥边入轮回。” 我觉得这位婆婆很是熟悉,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了,不禁低头好笑,在哪里见过,印象中我也只死过一次而已。 我知道这碗绿绿的东西是孟婆茶,大抵每个人走到这里都会知道。我一口饮尽,好酸好涩,像是我对……的感情。 孟婆盯住我,颤巍巍又拿出一碗孟婆茶:“小伙子,若不想受苦,再多喝一碗吧,把你心中所想连根拔除,这血契才有解除的机会啊。” 我连连摇手:“不必了婆婆,这茶难喝得紧,您还是留给别人吧,我去啦,婆婆下一世再会。” 别人都是牛头马面拿叉子叉下去的,但是他们两个并没有叉我,而是很客气地请我自己跳下去,我双手合十谢了谢,转身跳了下去。 噩梦惊魂无底洞,甜梦醉人一场空。奈何桥边跳下去,我就醒了。 我怀疑时间出了问题,老子就是把这个梦写出来,或者重新回忆一遍,需要的都不仅仅是三个小时。 但是一看时间,我的确只睡了三个小时。 这样不好,我没有孟婆茶可以喝,两世的记忆重叠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梦里的每个细节都如此清楚,清楚得我心思暴躁,非常想打架。而且这跟侦探小说一样,每一次给我留点尾巴让我猜,我猜尼玛个爪子。 我给李燕儿打了个电话,脱口就问:“所以我的后三世因为这个什么鬼润国公主的,当了小畜生是吗?” 李燕儿被我问得莫名其妙:“串儿,你说啥呢?什么小畜生?” “得得得,给我开阿卡西记录。我看看我是怎么当畜生的。” 李燕儿知道拗不过我,只能按照前两次的流程重新开始了阿卡西记录的读取。 “我的下一世是什么东西,就是和尚之后的那一世?” “我亲爱的孩子……” “滚犊子吧你可,我不是你亲爱的孩子,哪点对我亲,又哪点对我爱了?直接说!少废话。” “…………阿卡西的记录读取者告诉我,你那一世是头牛,勤勤恳恳的老黄牛。” “于小山呢?他又是什么鬼东西?” “呃……我读取不到他的阿卡西……他没有允许过我……” “好的,你就根据经验去看跟这头牛纠葛最深的是什么玩意儿就行了!” “牛……只有跟他的主人纠葛最深……” “公牛母牛?” “嗯……不重要,因为这头牛跟其他任何牛都没瓜葛。” 我咬牙切齿:“好,那就看那个二比主人和这头牛。” “主人家徒四壁,只有一头牛可以用来犁地,后来牛的腿不小心受伤了,但是你的主人也身患重病,无法自己犁地,也没有其他牲畜可以代替,就只能不断地抽打牛。边打边流泪,他也心疼牛。” “牛是怎么死的?” “他父亲去世,家中无丧葬费,他又是个孝子,只能将牛杀死分割然后卖掉。” 我忽然特别特别地心疼我自己,我不想做这种梦,我不想体会当牛的感觉,还是一头努力工作,不断被打骂最后还要被最重要的人杀死分尸。 “不是说是黄牛可以犁地吗?整头卖出去不是比牛肉更值钱?” “牛老了,无法干活了。” 电话这边的我的指甲紧紧嵌在手掌心,直到深到破皮出血,我才恍然发觉。这他妈的什么艹蛋的前世! 忽然不想问下几世,不然直接问生帝王家那一世好了,现实凄苦,过往更凄苦,再没点乐子我简直要疯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孟串儿番外之梦回紫禁城(猜猜看第六世是谁?) “后两世我不问了,里外都是畜生,然后估计也是被他杀掉或者吃了,血契真不是个好东西……”我絮絮叨叨,其实是在安抚惊魂未定的自己。 李燕儿抓住我话里一闪即逝的脆弱:“不如你同意把血契解除了吧,前世不前世倒是无所谓,我就是担心这一世,你自己好好想想,那么惨的结局你今生有没有勇气体验?”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听了她的话居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电话这边的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他已经失踪,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若是我此时开始清除血契,万一,我是说万一哈,真有血契这么个东西,清除结束我是不是此生就见不到他了?” “理论上,掐断宿命的必须存在,会减弱联系感,有见不到他的可能性,但是串儿……” “好了不说了,先不解除血契,我再考虑考虑。你帮我直接看第六世吧。” “!¥¥……”李燕儿照常叨咕了一大堆。 “血契之内,我的第六世是什么东西?”我问得已经习以为常并且越来越精准了。 “…………” “哈喽?人呢?”李燕儿罕见地没有叫我亲爱的孩子。 “嗯……阿卡西记录者啥也不跟我说……” “哈哈哈哈哈,阿卡西的记录者是不是让我整烦了?他一定在想,问问问,问你妹啊。” “可以通过催眠回溯一下。” 我看了看表,回复道:“我得回地宇证券处理点事儿,最近在忙上市,玩概念搞了个新的app出来,新雇佣了一个技术团队,头衔跟我平级,每天难伺候得很。” “那你晚上打给我吧,做完催眠会很累,正好睡前做完你直接睡觉。” 从前的地宇证券投行部是个修罗场,现在投行部已经一片和睦,但是修罗场扩大到了整个地宇证券,一个于小山就够我心烦的,现在更是连工作都惊涛骇浪的,我的人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消停下来。 没关系,我先把水搅浑,搅浑了就看不清谁是王八谁是龟了。(关于地宇证券的精彩商战会在孟串儿十世番外后呈现,敬请期待。) 公司里斗了一天,回家卸妆洗澡然后给李燕儿打电话做催眠。催眠步骤整个略过,这回我没睡,我知道我没睡,但是意识也很模糊,似梦非梦,姑且叫梦吧。 好舒服啊……金黄金黄的琉璃瓦被太阳晒得滚烫,我躺在上面让谙达给我扔上来个抱枕,今儿京城的天儿瓦蓝瓦蓝的,躺在毓庆宫的屋顶上,背上虽然凹凸不平,但是胜在离天儿近。 这个地方睡觉好,我喜欢。 谙达在下面一个劲儿地作揖:“小祖宗,您可下来吧,现在正是练骑射的时候,一会子皇上和四贝勒回来,臣可又要挨训了。” 我翘起二郎腿,从毓庆宫琉璃瓦的缝隙里扯过一根刚长成的小草叼在嘴里:“四哥陪皇阿玛祭天去了,你少诳我,这一来一回的,怎么着也得宫门快落锁了才回得来。你不说,有谁会知道? 再者说了,每日价里寅时就要起床读书,困都困死了,反正将来天下都归四哥,我啊,混个逍遥王当当就欢喜得很啦!” “哎呦!我的小祖宗,可不敢妄自揣度圣意啊,这话让旁人听了去大不敬,大不敬啊!” 我翻身过去睡觉,懒得理他。 自打去年皇阿玛登基之后,我跟四哥就从雍亲王府搬到了毓庆宫,这紫禁城大是大,可总没有王府好玩,连没事儿闲逛琉璃厂的乐趣都被剥夺了,这对于13岁的我来说,真的是种非人的折磨。 毓庆宫四四方方的,每日睡在这里,吃在这里,学习也在这里,真真太无趣了。 话又说回来,四哥只比我大两个月,也是13岁,他被皇爷爷从小贴身教导,看起来比我老成许多。在这个地方,兄弟情分什么的,没法说,但四哥待我也算是兄友弟恭。 我们还有个三哥,三哥已经成年了,不大喜欢跟我俩在一起玩,平日里倒是跟八叔他们在一起多些,而且三哥的胆子比我大多了,鬼主意也多,跟着他被责罚的几率也高。 去年皇阿玛登基赶上第一次大祭,年年这时候都是要遵循祖制去吃胙肉的,就是白水煮开了,随便滚一下的猪肉。 无滋无味还不太烂,但是这种肉为着是提醒我爱新觉罗的祖先在白山黑水中度过的那段苦日子,皇爷爷每次训诫前都会说:“一块肉你们都不吃,还能对你们有所指望?” 作弊的也的确是多,拿着手帕沾上盐或者酱汁的有之,直接手上涂盐巴的也有之。但三哥作为去年祭典的主事者,堂而皇之地拿出盐包的时候,是真真把我和四哥吓傻了。 四哥开口劝了一句:“三哥,于理不合。” 三哥素日就跟四哥不对付,仗着自己长子的身份,平日里说话就阴阳怪气的。这会子更是斜着眼睛,对四哥的劝阻不屑一顾:“于理不合,于情合。打天下的时候立下的规矩,守天下有时需要变通,四弟也忒迂腐了些。” 我拽了拽四哥的袖口,四哥不再言语了。 问题就是,不知道皇阿玛怎么就知道了,大发雷霆,训斥了三哥一顿,还罚他抄写皇爷爷的御诗前一百首。 三哥竟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我何其冤枉!背后说人短长,不符合本贝子的性格,做人坦荡赤诚最最容易,勾心斗角太累,我懒得。 其实做皇阿玛的儿子还是挺辛苦的,一共就这么我们兄弟几个,上一辈争来斗去那几年,我们哥三个每日里惶惶不可终日,都说雍亲王府口风最紧,家风最严。 看着我们都是天潢贵胄,龙子皇孙,其实我们的童年都在训斥和罚跪中度过。吃饭也不能吃太饱,多吃几口,就有谙达在旁边大声反复念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饿其体肤,饿其体肤……” 好容易捱得皇阿玛登基了,对我的管束才不那么严些个了,所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今朝…… “五弟!毓庆宫的屋顶都成了你的卧榻了,你头顶那片天岂不是成了你的棉被?你大不敬啊!” 我翻过身一看:真是流年不利,是三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孟串儿番外之王爷初长成 我顺着梯子爬了下来:“瞧三哥说的,我只是躲个懒而已。” “五弟这么小的年纪,不好好上进努力,专门想着躲懒偷闲,为兄怎能不好好教育教育你?到时候如何能为皇阿玛分忧解难?” 我翻了翻白眼,这厮真是讨厌至极,动不动就摆出长子架子,把“为皇阿玛分忧解难”挂在嘴边,恼人得紧。 “皇阿玛万岁,就算为皇阿玛分忧解难也是万年之后的事情,到时候你我兄弟可能都不会苟活于世间,三哥又何必着急上火? 哦对了,我的骑射的时间到了,三哥走好,不奉陪了。”说完我冲跪在地上请安还没有被三哥叫起的谙达挥了挥手,直接进毓庆宫了。 当晚皇阿玛召我去养心殿喝茶,我就知道三哥肯定是把我给告了。 皇阿玛膝下子嗣稀薄,所以三哥纵然成年,皇阿玛也留在紫禁城不让他出去建府,方便晚上想找我们的时候可以随时找到。 我不太喜欢去养心殿,尽管皇阿玛会准备很多精致的吃食。每日两餐,过午就无正餐,但是皇阿玛是可以随时传唤御膳房做些小点心什么的。 关键问题是,去了我也不敢吃啊,每次陪皇阿玛说话都心惊胆战的,他总让我说,我说啥?我觉得我说啥都是错。 一步一步挪到养心殿,我在殿门口跪下磕了个头:“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 “弘昼进来,父子之间就先别闹那么多虚礼了。” 我低头垂手,恭恭敬敬地走进殿内。 “今儿午膳有没有吃你四哥猎到的那头鹿?朕让御膳房制成了鹿脯,你进得香不香?” 我低眉顺眼:“儿臣感激皇阿玛关怀,进得香。” “弘昼啊,你觉得你三哥怎么样?” 我心里一突突,又来了又来了,皇阿玛整天问我一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问题,三哥怎么样?什么怎么样?哪里怎么样? 皇阿玛目光如炬,面色如常,我怎么知道回答怎么样?真是让人肝胆俱颤。 想了会儿我拱手道:“回皇阿玛,三哥作为兄长,对儿臣能够尽到匡正提携的责任,儿臣心下感服。” 皇阿玛似笑非笑地盯住我,我被他心里盯得直发毛。随即他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明年你就满十四岁了,朕刚即位,对圣祖的追思未尽,于天下苍生之宏愿未偿,然而内有萧墙之忧虑,外有苗疆等少数民族之隐患,身为皇子,你可愿为朕分忧啊?” 我赶紧跪在地上磕头:“儿臣肝脑涂地,难报君父之恩。” “很好!那就给朕好好练习骑射,好好研习国策,朕打算让你,替朕去苗疆探探路,早晚都是要用武力去开荒辟地的,弘昼啊,不要叫朕失望,朕身上的担子,重啊。” 我不再说话,只静静地陪着皇阿玛。 其实,皇阿玛对四哥的心,路人皆知。四哥六岁就能背诵周敦颐的《爱莲说》,从那时候起,皇爷爷就把四哥带在身边。 去年皇爷爷还没驾崩的时候,带我们所有人去木兰围场狩猎,皇爷爷用火枪打中了一头熊,隔了良久熊一动不动,皇爷爷便带着四哥前去,让四哥补射几箭,想把猎杀大熊的功劳算在四哥身上。 其实这次算皇爷爷严重失策(心里想的,不算大不敬。)听见皇爷爷在后催促上前,四哥赶忙上马,结果四哥刚跃到马上,还没来得及靠近熊,那头熊居然活过来了,且凶猛异常,直奔四哥扑过来了。 皇爷爷赶紧抄起火枪,众侍卫也纷纷前来救驾,这头回光返照的熊才彻底被杀死。 皇阿玛当时的脸都吓白了,事后皇爷爷也怕,若是四哥再靠近点,熊一活过来,那就真的“不成事体”了。 这一次换来皇爷爷对皇阿玛的一句评语:“此一子福过于予。” 皇爷爷是天子,做了60多年的皇帝,诛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定准噶尔……他就是天下最有福气的人,他亲口说四哥比他有福气,这意味着什么还用我操心么?约莫着皇阿玛也没法操心。 我不想再像父辈那样,闹得鸡飞狗跳,兄弟离间,也不愿像十三叔那样,从一个铁骨铮铮的拼命十三郎变成如今小心谨慎,事事如履薄冰的总理王大臣,听说每日里十三叔的睡眠时间不足两个时辰,这么熬下去,油尽灯枯已是可以一眼望穿的未来。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心思不在富贵上,生在天家,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若是早生个几十年,我或许还能见到曾经明相的儿子纳兰容若。 能写出“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的人该是何等悲切又洒脱。 听皇阿玛的意思是,明年有意派我去苗疆先行探探,这是要对苗疆用兵的前兆,远离紫禁城,就等于远离是非地。我的心里是窃喜而期待的。 暗自在心里下定主意,打明儿起好好练习骑射,再找朱师父好好打探一下苗疆的情形,去了我就拖个一年半载不回来,紫禁城里爱怎么风起云涌,都与我无干。 胸无大志在这个地方,也许是个明哲保身的好品行。 宿命总在来来回回中牵扯,一场命定的相遇神不知鬼不觉地铺陈开来,在毓庆宫做着美梦的我浑然不觉。 那一日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安然入眠,身后不算熨帖的滚烫,和瓦蓝瓦蓝的天空,竟成了我这一生最简单快乐的时光。 额娘曾经对我说,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们都是情种,顺治爷为董鄂妃下的罪己诏;皇爷爷为皇祖母赫舍里的一腔深情两废两立二叔;就连皇阿玛,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专情。 我只觉可叹可笑,江山我都不稀罕,区区一个女子,又怎能锁住我的心性?再倾国倾城又如何?不过红颜未老恩先断罢了。 再说这些女子都无趣得很,我离15岁还有两年,里外指给我什么福晋我就要什么就是了,反正都是生儿育女的工具而已。 8。:8 第一百九十四章 孟串儿番外之苗疆轻鸿一瞥 紫禁城有时候就像万径人踪灭的孤山,山中岁月容易过,人间穿梭已一年。 这一年由于心里存了念想,我反倒勤奋了不少,四哥时常会在我身边转悠,用审视的目光观察我,我知道四哥的心思,但是我不能说出皇阿玛的打算,到时候再给我扣上一个妄自揣度圣意的帽子,我活还是不活? 可算把这点时光熬完,终于可以远离这座孤山了。表面上我还得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不然皇阿玛该伤心了。 皇阿玛其实特别在意别人的看法,却又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有时候这天下之主也真是难当。 坊间流言蜚语纷传,我的耳朵多少也进点风,大家都觉得当今圣上跟圣祖爷一点也不像,“无圣祖之风”便是对皇阿玛最大的诟病。 其实我虽然年纪还小,也知道这名声背后有多少是八叔他们有意为之,皇阿玛有苦说不出。 当今朝政积弊难反,皇爷爷天纵英明,可是仁心过重,又太顾惜老臣的面子,留给皇阿玛的国库是所剩无几的,若不是皇阿玛铁腕铁拳铁血心肠,只怕受苦的普罗大众会跟多一些。 饶是如此,“摊丁入亩”和“火耗归公”这样惠及百姓的政策就跟戳了某些人的腚沟子一样推不下去。 我猜,皇阿玛在风评之下也有赌气的成分,说朕不像圣祖?朕就偏偏不像!大抵也是有这样的情绪在里面的。 而苗疆叛乱时而有之,搅动着原本就不太安分的朝局。 朱师父告诉我,是剿是抚分为两派,激烈而争执不休。 方显,杨天纵等人认为:苗亦人类,必专用剿,未免伤天地之和气。启其贪生畏死之心,逞其蠢顽凶横之性,缮甲械,筑险要,肆行阻抗,劳师动众,费用钱粮…… 我其实也是这样想的,苗人也是人,有好人也有坏人,把坏人去除,好人留下,若是一律围剿还要支付巨额军费,浪费钱财,破坏天地间的和气。 更何况西北年羹尧正在用兵,每日价银钱瀑布一样花出去,朝廷哪里还能负荷重资剿苗。 偏鄂尔泰、张广泗、祖秉圭等人却上奏称:苗本豺狼,难以责以人道,要全部杀死以立威。 皇阿玛圣心难测,听两面之词也无法决断,此次派我也就是替他去探个虚实。 皇子代天子出行,自是浩浩荡荡:亲兵、粮草、谙达、嬷嬷、女婢……皇阿玛递给了我一碗水酒,拍了拍我的肩,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望着他略显蹒跚的背影,心下唏嘘,皇阿玛正当盛年,这两年却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这一走,就走了月余。 舟车劳顿,也终于在某一日的下午时分赶到了琵琶寨——位于清水江北岸,属于施秉县直接管辖,这里属于生苗地(不剃发,不从属,不受管)。 把临时的贝子府建在这里是我的主意,我觉得在生苗地才能更好地体察当地的民生人情。 前面说的方显杨天纵和祖秉圭这几个兔崽子和其他的知府县丞,凌晨时分就在琵琶寨门口铺好迎接的阵仗跪等了,我到的时候顺着马车帘子望去已经有人跪的大腿打颤了。 等我下了马车,一片山呼:“给钦差大人请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磕头的声音。 “朕躬安,众爱卿请起。” 租秉圭挤开满脸的笑容挪到我身边:“上差一路辛苦,您……” 我挥了挥手问道:“这琵琶寨为何空无一人?苗族百姓何在?” 祖秉圭显然愣了一下,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回道:“这个这个……嗯……按律,苗人见到知府都要跪在三丈之外回话,如果听不清楚可派信使来回传话。 这样既能维护我大清官员的威严,又能防止这些豺狼虎豹般的苗族委派刺客行刺,这个这个……知府尚且如此……更何况您是钦差。” 这琵琶寨依山而建,我看了看空荡荡的寨子和旁边无比险峻的山峰,心下有了主意。 祖秉圭这厮不仅政见令人恶心,开口说话也让人好感尽失,我皱着眉头道:“什么这个那个的,方显何在?” 只见一20岁上下白白净净书生模样的镇远知府向前一大步,给我打了个福回话道:“臣在。” 我笑了笑:“你很好,本贝子知道你捐俸捧粥救济灾民,心下很受用,想必此地苗族百姓对本贝子的到来有一定误解,都躲到这旁边的山里去了,你来负责喊话。” 方显落落大方:“臣遵命。” 清了清嗓子朝着大山深处大喊:“钦差大人,当今圣上五皇子来救汝曹命!” 大山好似海螺号角,声声回荡如涛声一样的呐喊:“钦差大人,当今圣上五皇子来救汝曹命!” “钦差大人,当今圣上五皇子来救汝曹命!” 这句喊话很是聪慧,既表明了我的身份,又把我架到了他想要的高度,即使我跟他招抚的策略有所偏离,一时半会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言而无信。 我很喜欢方显呐。 远远地,从山那边走出来一个——姑娘???步伐不匆不忙,镇定自若,逐渐走近便听得她身上窸窸窣窣环釵作响,像是传说中的摄魂铃,铃声入耳听得我一阵恍惚。 她大概有十四岁左右,艳若九天之霞,明丽不可方物:腮凝新荔,眼如秋水,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自黛。 头戴银锁镇魂凤冠、额饰罗汉尊神、耳部银流苏、颈部项圈项链、肩上银牌银铃,胸腰挂牌牙签、银锁银链、缀衣银花。 奇特的是,按习俗,苗族男女仍盘髻插簪,发髻绾于头顶偏后部分,而这位女子却任一头瀑布一般的乌发披散,且并未穿任何鞋子,右脚的脚腕挂着一串银索金玲。 一双玉足白得发光,她整个人的存在就让琵琶寨变得恍惚起来。 祖秉圭向后退了几步,声音里略带恐惧,朝着女子方向小声啐道:“呸,妖女。” 我回头冷冷扫了他一眼,他低头不再吭声。 方显悄悄附耳过来介绍道:“她是本地黑苗圣女,被视为白鹤仙子的转世,医术精湛,很有些……嗯……玄妙的地方,前日拙荆产子,折腾了三天三夜,眼见命不保夕,还是这位圣女施针援救,才保母子平安。” 这位女子面色冷如冰霜,却更添一份神秘的魅惑,哪里还是我在宫里见过的那些踩着花盆底的八旗宫女,她还未开口出任何一言,我却已经看痴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孟串儿番外之贝子生病 方显轻轻地用手在后面拽了一下我的衣角,把我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拽了出来。 “我乃黑苗圣女符澐曦,你今日来可是要害我族人?” “大胆妖女!这是当今圣上五皇子,你居然在这里你呀我呀的说话!你大不敬!”祖秉圭指着符澐曦骂道。 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无妨,本贝子理解这里是生苗。” 符澐曦冷笑了一声,身形一晃,忽然蹿到我后面——祖秉圭的面前去,快到不可思议。“这位大人,真是好,大,官,威。”伸出纤纤玉手朝祖秉圭的脖子轻轻拍了一下,又蹿了回去。 整个过程身边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祖秉圭嚷嚷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作什么之事,居然摸我……”那个“摸”字才刚出口,周围人和祖秉圭都惊恐地叫了起来:“啊!!!” 祖秉圭的脖子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白色的虫子,每一只半寸有余,细如蚕丝,数以万计,在祖秉圭的脖子上疯狂扭动。 “快看!这些虫子在吸血!!” 有一部分虫子由于吸了祖秉圭的血变成了赤红色,一部分赤红一部分白色,看上去诡异至极又惊悚万分。 “啊啊啊!妖女!!妖女害我!!钦差大人救我啊!” 我强自镇定,心下大骇,这符澐曦真是邪得很,我冲她拱了拱手:“劳姑娘大驾,把这神通收了吧,本贝子今天是来说和的,姑娘若伤了和气,有失事体。” 符澐曦抬起那只挂了银索金铃的玉足,快速抖动,金玲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她的手指绵软灵动,打着类似莲花转一样的手印,像是一种舞蹈。她的发丝随风飘起,美得惊心动魄。 说来也奇怪,那些虫子就像听到命令一样,不再吸血,迅速爬下了祖秉圭的身体,须臾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祖秉圭惊魂未定,想跳脚大骂却又不敢,憋得青筋暴起。 符澐曦淡淡说道:“你瞪着我作什么?我好心帮你治病,你却不领情,还仇恨于我,你试试看你的脖颈,可不再疼痛了罢?” 祖秉圭不可置信般动了动脖子——他原是有很严重的项痹症,俯首磕头都艰难万分,此刻他可以灵活转动了,原来符澐曦刚才的那招是在帮他治病,只是这治病的法子我可一辈子都不想尝试。 “哼,谁要你假惺惺地施舍,妖女。” 我真是厌恶这人,符澐曦都要比他强得多,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道皇阿玛的每年进行的“四格六法”的考评是怎么让他过关的。 但是面上我却不露声色,身为皇阿玛的儿子,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外人知是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 我咳了一声,对符澐曦说道:“你们只要接受招抚,就是朝廷的子民,当今圣上泽被天下,断断没有屠杀自己的子民的道理。你们以前的恶习,只要改过自新,朝廷既往不咎。” 祖秉圭撇了撇嘴,他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肯定是支持方显一派的,梗着脖子站在那里像是斗输了的公鸡,方显倒是面色如常。 符澐曦歪着头,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真诚而可爱:“你……你说话可算话?” 我点点头:“当然,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而且本贝子是钦差,代表的是天子,天子岂会诓骗你一个小女子?” 符澐曦拍了拍手道:“公若如此,实乃我族人之幸,我族愿接受招抚。” 祖秉圭上前一拱手:“上差大人,臣以为……” “好了,连日奔波,现在本贝子乏了,要稍作休息,祖大人有什么话明日再奏报不迟。” “……臣遵命。” 我不喜欢周围人的曲意逢迎,看着累得慌,他们从凌晨跪迎到现在,估计也都是人困马乏,我不休息,没人能安生下来。 但是没想到,初来琵琶寨的第一晚,大抵是由于水土不服,我开始上吐下泻,皇阿玛从宫里给我拨备了一个御医,三个时辰之后御医脑门子上的汗都出来了,仍然没能止住我的颓势。 知府什么的来了一大堆侍疾,浑身瘫掉脱水虚弱的我看着他们心烦得很,却连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小时候听小太监们说粗鄙之语:“好汉也架不住三泡稀屎。”话虽糙得很,道理却很真,到了后半夜,居然发起了高烧,我竟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病来如山倒,没想到我来苗疆,没什么丰功伟业,先把自己交代在这儿了。 “各位臣僚,请让让,请让让。”是方显的声音。 可是我虚弱地连眼睛都睁不开,他的声音像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自带回音。 “方显,钦差大人尚在病中,你带妖女过来做甚!”闭着眼睛也能勾勒出祖秉圭张牙舞爪的样子。 “祖大人,难道现在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若是钦差大人真有个什么闪失,这个责任是您负还是我负?” “方大人,我看妖女若是真给钦差大人治病,出了什么闪失,这个责任是您负还是我负?” 方显不再理他,凑近我的耳边道:“给钦差大人请安,臣知您现在无力,您若是同意符澐曦尝试治病,您就轻轻点一下头。” 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点了一下头。 祖秉圭在旁边哇哇叫道:“上差您三思啊。妖女!你做什么轻薄上差大人!” 忽然感觉手指被一团如玉般光滑,如丝般柔软的小手聚拢在一起,那种滑腻的感觉让我在炙烤般的病痛中体会到了一些清凉。 随即感觉到尖锐的疼痛,她在拿什么东西刺我指甲附近的皮肉,原来她聚拢手指是为了更快地刺遍全手。 符澐曦下手又快又狠,不出片刻功夫,我的手足十二井穴都让她刺了个遍,刺完之后又帮我挤了挤放了几滴血出来,那血是臭的,我能闻见。 我登时就感觉头脑开始清醒,眼皮也不再那么沉重,睁开眼睛望向她,冲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她严肃地鼓着小嘴,看来治病中的符澐曦老成持重,不会分心。 符澐曦从怀里探出一个小罐子,从罐子里捉出了一只虫,祖秉圭又开始哇哇大叫:“妖女!休得残害钦差大人!” 我撑着力气吐了两个字:“闭嘴。” 第一百九十六章 孟串儿番外之鬼门十三针 符澐曦完全不理会任何人说的任何东西,她从罐子里捉出了一只通体莹亮的绿色的虫子。 这虫子像萤火虫一样发出莹莹的光芒,但是萤火虫闪烁,这只虫更亮一些,且没有闪烁,就好像夜明珠,自带光芒。 她轻轻地掀开了我脚上的被子,把我的袜子动手脱了下来,然后把那只虫子放在了我的太溪穴的地方,周围人屏住呼吸,都为她过于大胆豪放的举动惊呆不已。 “太溪断生死,但同时太溪还有另一个作用。”符澐曦盯住我的眼,像是跟我解释,又像是跟所有人释疑。 “这不是虫,是一只疑蛊,能检验出是否有人给你下了蛊。你暂且忍着点,它从你的太溪穴取一点血出来。”符澐曦说得云淡风轻,旁人听得心惊肉跳。 方显皱了皱眉头:“圣女,依您的意思是居然有人敢对五皇子用施蛊这么阴损的手段?” 符澐曦点点头:“你们五皇子这病来得蹊跷而汹涌,若是正常水土不服生病,刚才十二井刺下,流出的血不该是臭的,纵然有些黑血和堵塞,也远远不到如此令人闻之作呕的状态。” 我闭上眼睛,祖秉圭脖子上数以万计的白色细线的虫子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有点哆嗦,这是在人间十几年第一次有不敢睁眼面对的事情。 大绿虫拿啮齿狠狠咬住我的太溪,我咬着牙,感觉脖子上的筋脉都因为用力而凸起。 “呀!这虫子怎么变色了!!” “啧啧啧,太渗人了。” 我睁开眼睛,朝足内太溪穴看了一眼,那只大绿虫居然从莹莹的绿变成了暗暗的灰色,好似生命力都被抽走,奄奄一息。 符澐曦脸色大变:“哼!果然是着了道了!我族世代擅长巫蛊之术,都被严令禁止下这种有损阴德的东西,你们这群人坏起来当真是肆无忌惮!” 我撑着力气问道:“姑娘……你的意思是?” “你被人下了一种叫做阎罗怨的蛊,这种蛊会夹在你的饮食中,无色无味极难察觉,宿主一旦中蛊则会被方圆百里内的各种怨灵纠缠,死亡时间极其迅速,寻常药石无计可施。” 方显惊诧问:“圣女口中的怨灵可是鬼魂之说?” 符澐曦冷哼道:“鬼魂?鬼魂尚且有感知,不会随意供人驱使,这玩意不配称为鬼魂,只能称之为‘残秽’,就是又不完整又阴毒且固执。” 残……秽?仔细咀嚼这两个字,觉得入木三分,我虚弱地抬了一下手:“有劳……姑娘,我相信姑娘。” 方显担忧地问符澐曦:“圣女可有办法救五皇子一命?替我大清保全龙之血脉,我等感激涕零。”说罢方显带头跪下,周围人见此情形纷纷下跪,均诺诺恳求:“愿姑娘替我大清保全龙之血脉。” 符澐曦脸上飞起两朵云霞,略有些窘迫地面对这些有的年龄甚至可以做她祖父的官员的跪拜,这时候才显出少女心性,跺了跺脚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要想让我救人,先快起来,不然我不依!” 众人纷纷起身,我能看出祖秉圭跪得不情不愿,只不过是情势所逼浑水摸鱼罢了,我疑心祖秉圭跟黑苗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若说莫名厌恶,总不至于处处为敌。 只我现下身心虚弱,气若游丝,有些事情也只能待我身体好转之后再去细细查问。 符澐曦恢复了严肃认真的样子,她板着手指道:“这些残秽在你们五皇子体内,就算神医华佗扁鹊再世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所以只能施展禁术针法鬼门十三针,但是此针有违天地好生之德,若最后一针施完会导致所有的残秽封存在宿主体内,永世灭亡,不得超生。 而残秽本身是可以通过天长地久地收集一些灵魂碎片,机缘巧合之下甚至可以投胎重生。 那么我需要边给你们五皇子施针边跟它们尝试沟通,若它们一念求生肯自行出来,鬼门十三针就不必全部扎完,如此需要有一个非常安静的环境,你们且全部出去罢。” “这……我等……我等尚有保护五皇子的职责在身……”方显也难得有些犹豫。 符澐曦双手抱着肩膀,不屑道:“你以为我愿意施展禁术?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自己去救五皇子吧。”说完转身向门外走。 方显急道:“好圣女,可回来罢,刚才是我多嘴了,我们这就出去。” 一行人呼呼啦啦窸窸窣窣地鱼贯而出,待到人都清场,符澐曦反而扭捏了起来,桃花面上的容颜倒比方才红上三分,我正好生奇怪间,符澐曦轻声道:“你……你把全身都脱了罢……” ????全身都脱了??? “包括小衣和……和……和全部。”越到后来符澐曦越是呢喃,“全部”这两个字直跟蚊蝇哼唧差不多的声音。 我稳住心神,虽是交往一天不到的时间,可符澐曦身上的邪气我已经领教过了,我对她有种天然的好感和信任,我信她不会费此周章加害于我。 若是此刻我再继续踟蹰,怕她更加羞得手足无措。 于是我努力撑着力气坦然回复:“姑娘施针定是需要我衣带尽解……然,姑娘体谅……我实在半分力气也使不上……还请……请姑娘代劳罢。” 符澐曦羞道:“你这人……怎地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罢了罢了……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开始用一双水葱似的手指帮我宽衣解带——柔软如棉絮也似的小手若有若无地触碰我逐渐露出来的皮肤。 我心下暗想,若这双手生在我未来的福晋身上,那,明年的大婚也不能算作是索然无味的安排。 大抵是为了缓解尴尬,符澐曦边脱我衣服边介绍:“鬼门十三针是指鬼封、鬼宫、鬼窟、鬼垒、鬼路、鬼市、鬼堂、鬼枕、鬼心、鬼信、鬼营、鬼藏、鬼臣这十三个穴位。 分别对应着人中、少商、隐白、大陵等穴位,其中一针会**在你的……中轴线上,一会子我来念咒施针,你要及时跟我提及你的感受,我说的你可听懂了?” 我点点头:“姑娘在我身上吐气如兰,现下我便觉,还未施针,已经开始好转了。” 符澐曦啐了我一口:“还是五皇子呢,登徒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孟串儿番外之黑苗秘闻 符澐曦含娇带俏的表情一闪即逝。她从随身背着的黑布口袋里拿出了一套精致的虎皮针袋,打开针袋则是大大小小的金色的针, 我十分好奇,要知道正常施针用的是银针,金子的材质本身过于偏柔软,制作成如此尖细的针,施针者若是正气不足怕是连进针都困难。 符澐曦瞄了我一眼,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回答了一句:“鬼门十三针过于阴毒,纵然我再小心谨慎,也怕会伤及其他灵体,而金针柔软,会将伤害降到最低。” 我点了点头,心下暗忖,给我下蛊之人将来定是会诬符澐曦,说她懂蛊才能下蛊,或者诬她贼喊捉贼为的就是让我记恩,以便于更好地保全她的族人。 但是符澐曦对这类魑魅魍魉尚存善念,处处留有余地,这种小心谨慎的慈悲决计不会是假装出来的,我心里有数。 “百邪颠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应。 一一从头逐一求,男从左起女从右,一针人中鬼宫停,左边下针右出针。” 符澐曦大声念道,然后拿出一根寸许的金针从我的口鼻之间的人中斜刺进去!我的鼻翼霎时酸涩难忍,但与此同时原本堵塞的鼻腔却当下畅通。 “第二手大指甲下,名鬼信刺三分深,三针足大指甲下,名曰鬼垒入二分。”符澐曦继续大声唱道,然后低声跟我说:“少商和隐白在手指甲和脚指甲的外侧01寸,这个位置下针有些疼痛,五皇子且忍忍。” 话音未落,她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手上和脚上的两个穴位直刺进了针,少商那个穴位还能控制,隐白的疼痛让我当场叫出了声音——太疼了,那种尖锐的疼痛像是直接刺我心脏上了,的确让人终生难忘。 符澐曦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三针下去,我已经可以拥有开口说话的力气了,我出语安慰她:“姑娘莫吃心,我知姑娘在救我性命,所以无论怎样疼痛,我都心存感激。” 符澐曦赞赏地点点头:“五皇子坚韧,那我就放手大胆去下针了。” “姑娘请随意。” “鬼信鬼垒已下,你们应该知道其中厉害,这下蛊之人可不曾想过你们这些残秽的死活,如若你们现在肯从五皇子体内出来,本圣女既往不咎。” 我的体内忽然犹如翻江倒海般闹将起来,像是几种不同的气体在我的五脏六腑横冲直撞,各自发力却不肯相让,一时之间有五内俱焚的感受。 符澐曦见我如此,有些生气,大声喝道:“四针掌后大陵穴,入针五分为鬼心,五针申脉为鬼路,火针三下七锃锃, 第六却寻大椎上,入发一寸名鬼枕,七刺耳垂下五分,名曰鬼床针要温, 八针承浆名鬼市,从左出右君须记,九针劳宫为鬼窟,十针上星名鬼堂……”边念穴歌边把这几个穴位一一刺下。 直至十一针的时候,符澐曦略有犹豫,但很快就被她咬牙克制。她把头埋在我的双腿之间,念道:“十一阴下缝三壮,女玉门头为鬼藏,十二曲池名鬼臣,火针仍要七锃锃。” 然后把针刺向了我无法形容的部位,她每刺一针,我全身就像被雷电击中般,引起阵阵强烈的抽搐。抽搐过后却觉全身力气逐渐回归,眼睛也清凉了不少。 符澐曦执针一字一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圣女已然下了十二针,你们现在有多难受自己晓得。在宿主体内半丝都无法移动,待到最后一针鬼封一下,你们都将永世不得超生。 若现在幡然悔悟,还算给自己留得生机。我只等你们半柱香的时间,鬼封一旦开启,便再无回头余地,何去何从,你们可想清楚了!” 说罢符澐曦把金针放在我旁边桌子上的烛火中烤了烤,对我说:“五皇子,你把嘴巴张开,舌头伸出来。这些东西既不听话,我冒天谴也要收拾它们。” 我捉住符澐曦的手,听了她这话有点急:“姑娘是说,这鬼封针一下,施针者会遭天谴?” “它们就是赌我不敢,因为就算死后入地狱或者进畜生道,也是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的,鬼门十三针会让它们形神俱灭,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所以要施展此针就要承担天谴的责罚。” 我捉紧符澐曦想要抽走的小手,把她拉进我的怀里,这个动作牵动了我刚被她扎下的曲池穴,痛得我直皱眉,却也没撒手:“姑娘若为我遭天谴,又叫我情何以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丈夫顶天立地,更加不必牵连姑娘跟我一起受罪。” 符澐曦用手小心翼翼地推了我一下,嗔道:“你……你放手,这是你们朝廷里的规矩吗,我虽不是矫情之人,但是也……也不能这般被你轻薄!” “天地良心,我句句真心,姑娘从哪儿听出轻薄之意?” 符澐曦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冲我狡黠地挤了一下,然后正襟危坐道:“好了,为你,我愿意,纵受天谴,甘之如饴。” 我望着她,她又冲我挤了一下眼睛,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在“骗”我体内的那些残秽出来。 于是我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好罢,姑娘大恩无以为报,我这就把舌头伸出来,请姑娘下针罢。” 符澐曦拿着金针逼近我的舌面念道:“十三舌头当舌中,此穴须名是鬼封,手足两边相对刺,若逢狐穴只单通,此是先师真妙诀,狂猖恶鬼走无踪。” 念诀既了,符澐曦神色已变,左手拖住我的脸颊,右手准备施针,忽然我的肠胃剧烈蠕动,里面像有山河日月需要呕吐出来。 我足足吐了半个时辰,全是一团一团黑色的浆糊状的莫名其妙的黏液,符澐曦拍手大笑:“好了好了,它们出来了。五皇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我登时神清气爽,甚至都不理解这十几个时辰为何会病痛缠身,我笑着问她:“姑娘如此为我,我有什么可以回报给姑娘的,姑娘尽管开口。” 符澐曦拔了我的十二针,然后走到床边,盈盈跪下:“五皇子,请救我黑苗一族,我黑苗掌握神秘古方,从而被别族觊觎排斥,想借朝廷之手置我族于灭族之地,澐曦不敢轻信他人,却对五皇子一见如故,请五皇子佑我全族。” 我伸手扶她,忽听得门外有声响,好像有人碰到了什么东西被绊了一下。 我伸出食指“嘘”了一声,做了个口型:“有人在偷听。” 第一百九十八章 孟串儿番外之上古奇方 我示意符澐曦继续说话,然后披了衣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 符澐曦何等聪慧,饶自跪在地上继续刚才的话道:“我黑苗有一古方,有震撼古今的奇效,非是我族不想进献朝廷或者普度众生,而是这古方的药引实在奇特,我族怕有辱圣听,如今承蒙五皇子不弃,且待澐曦慢慢道来。” 我缓缓地移动着……符澐曦一本正经地对着床奏报:“这药引乃是用蜈蚣脚99只,蝎子尾99只,整蛆99只,初生婴孩的粪便9钱,垂死之人的鼻涕9钱,15岁少女的癸水9钱,在九九重阳之日加黄酒二斤,封坛埋下,次年重阳取出,方才成就这无上古方的药引……” 我听得快憋出内伤来了,这丫头古灵精怪,蜈蚣脚和蝎子尾尚可用以毒攻毒去解释,毕竟这两样东西都属于药材,剩下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这门外偷听之人见符澐曦说得如此慎重又私密,难保不真信了去,想到会有人真的吃这些东西,我就憋笑憋得肚子痛。 门外之人听到黑苗古方,定是会屏住呼吸细细铭记,生怕错过一字半句的,我好容易挪到门边,猛地把门打开——祖秉圭一个趔趄没收住,直接跌倒在地上。 要说这厮也是反应极快,顺势跪下给我请安:“给钦差大人请安,臣等实在不放心,所以方大人委托臣来看望一下情形。” 我冷哼了一声:“祖秉圭,你可真是我大清忠心的好臣子,也是我苗疆边陲的肱骨之臣,等班师回朝,我定会好好在皇阿玛面前表彰于你。” 祖秉圭磕头谢恩,谢得那么真诚,没有个前因后果怕是我都要被感动了:“臣为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当今圣上万死而不能报其一之知遇之恩,但,这属臣份内之职责所在,钦差大人所说之表彰,臣是万万不敢领受。” 我笑了笑:“本贝子如今安好,你回去转告诸位大人,有劳各位惦记,你退下吧。” 祖秉圭揖了又揖,不紧不慢地退下了。 符澐曦撅着嘴,啐了祖秉圭背影一口:“呸,狗官。” 我把身子探出门外左右看了看,确保再无人影,把门关紧,回头问道:“你跟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渊源在?怎么互相彼此厌恶到这种程度?” 我把符澐曦扶了起来,揽她在怀里一起坐在床上,符澐曦羞红脸地推了推我,我收紧怀抱戏谑她:“我的身子都让你看光了,你还想不负责?” “我那是为了救你!你这人!早知道就不要救!”她娇嗔的样子真好看,让人禁不住想逗她。 “好了好了不闹了,你快说这祖秉圭到底是怎么回事。” 符澐曦的一双小手很坦荡地放在我的胸膛上,头枕在我怀里——苗疆的女子真是火辣,也有娇柔也有害羞,但是却不来回扭捏和矫情。 “五皇子瞧着这祖秉圭是想要剿我族还是要招抚我族?” “他是态度非常坚决的剿灭派,我还在京师的时候看过他的奏折,认为所有苗人都非人类,所以一力主张清寨政策。” 符澐曦手指描过我小衣上的杏黄色祥云的的图样,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五皇子可知,这祖秉圭早先是推崇招抚的重要人士,为了体现他的决心,还娶了我姐姐——也就是前任黑苗圣女。” 我非常惊讶,这其中竟有这样的曲折关窍:“那你姐姐人呢?” “死了。”符澐曦眼神充满了忿恨。 “死了?怎么死的?” “这里的苗族也是有所分布的,在黑苗和红苗有一次争抢我族古方的争斗中,我家姐姐遭红苗人暗算,溺毙在天圣池里。” “听上去,跟祖秉圭无关啊。” 符澐曦小手一推,人坐直了,咬着嘴唇恨恨地说:“骗的过别人,却骗不过我。我家姐姐身上跟我一样,都是有避水蛊的,大巫祝亲自给我们下的蛊,决计不会出错。 只有在……在跟男人那个之后的一个时辰内,避水蛊会暂时离开,去到那个男人身上,怎么会就那么巧?偏偏我家姐姐就在失去避水蛊的一个时辰之内溺毙在天圣池? 而此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祖秉圭就迎娶了江苏臬台的女儿,你说这有多少巧合多少算计在里面?” 我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避水蛊失去宿主是不是就会永远在祖秉圭身上了?” 符澐曦点点头。 “可是祖秉圭也不至于为了一个避水蛊去谋害你姐姐的性命吧?毕竟江苏臬台也不是龙王,他也没法做龙王三太子。” “他娶我姐姐本来就是一件居心叵测的事情,我怀疑他是冲着我们黑苗的古方来的,后来发现没有获得的希望,我姐姐在仕途上又无法给他其他帮助,还会阻碍他接下来的大好姻缘,这才让他起了杀心。 而他的态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这个虚伪的狗官假惺惺地说自己痛失爱妻,不仅迁怒于红苗,还迁怒我族,他自言对苗人已经绝望,所以一心一意剿灭所有苗寨。” “那你还放虫子给他治病?我以为你会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符澐曦咬着细碎的贝齿:“我当然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但是那样我姐姐就永远不能沉冤得雪了。所以在此之前,这狗官的命我得留着。” 我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澐曦,你口中的黑苗古方到底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会让各种其他苗族以及祖秉圭这种人心生觊觎之心?甚至得不到就要杀之以后快?” 符澐曦望向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我族上古奇方九世回魂灸和九世回魂功可让人长生不老,百病不侵。” 我摸了摸符澐曦的额头,这也没有发烧啊,怎么这姑娘开始说胡话了呐?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不想长生不老,百病不侵,然后江山万代长? 从秦朝那三千童男童女开始到明朝嘉靖好方士之术,求的不都是符澐曦刚才口中说的那几个字?别说万代春秋,自古哪个皇帝又有百年寿数了? 所以才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所谓的长生不老,百病不侵,仅仅是流传下来的妄念罢了。 符澐曦叹了口气道:“你果然不信我,这九世回魂灸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我们大巫祝今年已经97岁了,不信我带你去看她,她的相貌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第一百九十九章 孟串儿番外之骤然回宫 我不置可否,我不相信,也不忍伤她,便打趣到一些风花雪月上,就这样拥着符澐曦,生生地聊了一宿。 天蒙蒙亮的时候,符澐曦困得开始说胡话了,我轻抚她的发丝,柔顺到心里一声喟叹:“睡吧,就这样靠着我。” 她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玉也似的小手捉住我的胸襟,沉沉睡去。 宫里的嬷嬷隐晦地教过我一些男女之事,只是我从来不曾亲身体验过,如今软玉温香在怀,才觉小腹犹如火焰跳动,一时之间不能自持。 我胡思乱想着若是我真跟符澐曦有了欢好之事,定是要趁避水蛊还在我身上的时候下水去见见世面,又笑自己想得痴,纷繁复杂的思绪,后来不知什么时辰也草草睡去。 方显他们来请安的时候,我跟符澐曦还没醒。他们齐齐地在外面跪了一排,大概是接连奏报了几声我都没反应。 几个人壮着胆子推开了门,见我跟符澐曦相拥睡得正香甜,我的手还护在她的头上,怕她被床沿磕了碰了。 见状赶紧跪在床边不住叩头:“给钦差大人请安,臣有罪,臣绝无窥探之心,臣什么也没看见。” 其他几个一片附和:“臣什么也没看见。” 我被他们几个一吵,睁开眼睛,怀中佳人微微皱眉,还没有从梦中醒转,把头往我怀里深埋了一点,小嘴小声呓语道:“好吵哦。” 我给她掩了掩被子,冲着方显几个低声吼道:“下去!”一群人唯唯诺诺地低头退出去了。 方澐曦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到睁开眼。我疑心她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情蛊之类的东西,不然我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她如此着迷。 她的眼角眉梢都是我心里描绘的样子,让情窦初开的我的心里蔓延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海,沁香入骨,花气醉魂。 我俯身亲住她的唇,她忽然睁开双目,又赶紧闭上,“嘤咛”了一声,青涩而笨拙地加深了这个吻。 好一会儿我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她的眼神还在迷迷蒙蒙的状态,问出来的话让我忍俊不禁:“你作什么不亲我了?”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回去跟皇阿玛说,我要娶你做福晋,在此之前,我不能一直亲你。” 符澐曦歪着头,眼神已经恢复了醒来的清澈,乌溜乌溜的透着少女的轻灵:“什么是福晋?为什么不做福晋就不能一直亲我?” 我哑然:“福晋,就是妻子。在做我妻子之前我把持不住是对你不负责啊。” 符澐曦忽然绽放了一个笑容:“那,娶我做妻子之后你还这般亲我可好?” 我被她的笑容迷得七晕八素,又在她唇边啄了一下:“好,做我妻子之后我天天这般亲你。” 符澐曦高兴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拉住我的手臂不住摇晃:“走呀,你跟我去见大巫祝,要她同意你娶我。” “就是那个97岁的老太太?” 她捶了我一下:“什么老太太!哼!你见了就知道了!” 见到符澐曦口中的大巫祝的时候,我疑心我看到了妖怪。 这个老太……这个女……不知道怎么形容,符澐曦口中的30多岁我都觉得夸张了,眼前这位通身华丽银饰,手持镂刻银雕权杖的人,在我眼里至多20岁出头。 皮肤紧致,发色乌黑,眉如黛唇如朱砂,面色红润,裹在苗族服饰下的身材玲珑有致,她握的权杖比较特殊,杖首是一个金制狰狞的手,五指张开,金色指甲像是随时能剜心出来。 若说还有一丝痕迹能够正确判断她的年龄,大抵就是她的眼睛了,眼神深邃无一丝波澜,一潭深泉样可怕,也只有这双眼睛,暴露了于她相貌截然相反的岁月留下的刀凿斧刻。 “大巫祝,他是清朝皇帝的五皇子,他要娶我做妻子,我要嫁。”符澐曦快乐得像一只小鸟。 我心下暗笑:这丫头,这种话也能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看来她对人情世故倒真是一窍不通。 大巫祝冷冷地用刀锋一样的眼睛扫过我:“我族虽有心仰仗朝廷招抚以御外敌,可也总不至于连圣女都要一个接一个地牺牲进去。” 她把目光转向符澐曦:“有你姐姐一个做例子还不够么?这些外来男子,凭他什么天潢贵胄,都是图谋不轨,你还小,等能看透人心了再说罢。 再者,这位五皇子的身份跟祖秉圭大不相同,他怎么可能陪你留在这荒山野岭,你这泼徒儿,从小便宠你纵你,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 符澐曦压根就没想到这位大巫祝会严词拒绝,登时就被堵的小脸像熟透了的茄子,咬着嘴唇盯着大巫祝,好一会儿,她恨恨地说道:“什么劳什子圣女,里外我不做了还有妹妹,我偏要嫁给他偏要跟他走。” 说罢一跺脚一扭头竟转身走了,留下我在巫神殿里尴尬地没法做声。 殿外忽然传进来我亲兵戈里哈的喊声:“五皇子,京师500里加急,您请出来接旨罢。” 我向大巫祝用满人的礼节行了半礼:“大巫祝有礼,本贝子待澐曦一见钟情,澐曦于本贝子有救命之恩,我万不会辜负于她,还请大巫祝三思之后予以成全。” 然后我缓缓退出,又急匆匆回临时贝子府摆上香案,沐浴更衣这才跪下接了旨。 皇阿玛在旨意里调侃我乐不思蜀,说我出去玩耍心里也没有阿玛并没有收到随行奏报,语气略有深宫怨妇的滋味……也只有在这时我才能感受到,万万人之上的皇阿玛也有属于自己的舐犊情深。 紧接着皇阿玛说起了祖秉圭的奏折,说他奏报琵琶寨和石狗洞寨各发生了一起盗窃案,盗贼藏匿于台拱和在农两寨。 祖秉圭一连牵扯四寨,磨刀霍霍意欲图之,用盗窃案和窝藏罪犯的引子来证苗人“冥顽不明”,非清寨无以保边陲安稳。 而其实这四个寨均属生苗,只是一场苗族内部的普通盗窃行为,让祖秉圭这么一说,却上升到不剿不足以安国本的地步。 最可怕的是,皇阿玛给我的旨意里接连三次申饬方显“是何居心”,我心道不妙,皇阿玛一旦天平砝码偏向祖秉圭一派,符澐曦所在的琵琶寨甚至黑苗全族,都未必能承受雷霆万钧的天子之怒。 我得回去才行,只有我日日盯在皇阿玛身边,把这里的情况,至少她所在的黑苗的情况如实阐述一遍,然后再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否则我就护不住符澐曦了。 思及于此赶紧吩咐亲兵,火速随我上路回京,临行前我给符澐曦留了一封信,让她等我回来。还给皇阿玛上疏一封:儿臣实不知祖秉圭是何诚心,祖秉圭不谙之处,犹不特此也。 琵琶二寨被劫一事,乃一寻常盗案,而札调兵,欲大加惩创以报私仇,此人居心颇为叵测也。 用蜡固封之后嘱咐来使:“快,500里加急送回皇阿玛身边,出了纰漏要你们狗命!” “喳。” 第二百章 孟串儿番外之雍正的千古隐秘 离开苗寨的时候行色匆匆,那崇山峻岭间一座一座的吊脚楼弥漫着苗寨里特有的风情,在幽然繁茂的参天碧树中飞快穿梭,偶会听到高亢嘹亮的苗族妹子唱山歌的声音。 还有绿得让人心驰荡漾的湖泊,上面有座有些年头的桥,桥下七个孔,布满了青苔,跟湖泊的祖母绿相映成趣。 只可惜,醉翁之意不在乎山水之间也,我一心早日回京,一半为着澐曦,一半为着我大清的江山社稷。 这里离京城真是太远了,饶是我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也走了半个多月,看见城门口的时候,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了。 下了马我片刻也不曾歇息就往皇阿玛所在的养心殿去了。 我把详细情况一五一十地跟皇阿玛做了汇报,但是暂且没有提符澐曦和相关的事情。 我打算处理完国事,再去跟皇阿玛提想娶她做福晋的事情。 皇阿玛听完了我的详细汇报,连连点头:“吾儿颇为顾全大局,苗寨是剿是抚是令朕一直头痛的事情,有一点你是说对了,朝廷现在西北用兵,哪里还再经得起大费周章的战事,更何况苗寨山高路远,现阶段还是应以招抚为主。” 听皇阿玛如此说,我方才一块石头落在了心里。 正打算奏符澐曦一事,皇阿玛忽然开口道:“弘昼啊,明年就到了你娶妻的年龄了,你这贝子的爵位也该晋成贝勒了,明年就来个喜上加喜吧。” “儿臣谢恩,其实儿臣这次在琵琶寨,遇见一……” “你的嫡福晋的人选,皇阿玛给你选好了,副都统五什图之女吴扎库氏,温惠秉心,柔嘉表度,而且她的父亲也是驻防大臣,将门之女,身上也是有军功在身的。不辱没你。”皇阿玛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大惊,连忙跪下磕了一个头:“儿臣斗胆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皇阿玛几乎不露声色地皱了一下眉,这种极其细微的面部表情估计只有我和四哥能看出来,三哥怕是都未必。 “怎么?你觉得朕帮你选的福晋不好?” 我咽了口唾沫,此刻符澐曦这个名字是万万不能提的,父亲的性格诡谲多疑,若是此刻我说我心里已经有了理想的福晋人选,就算最后我能娶了符澐曦,皇阿玛对她的印象也定是差到极点,因为这等于是在否定他的选择和判断。 “皇阿玛容禀,儿臣能体察皇阿玛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吴扎库氏家地身份皆是好的,可正因为这种好,儿臣才斗胆请皇阿玛收回成命。”我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虔诚地再三用头碰地。 “嗯?你说说看,为什么?” “有些事,儿臣本不该妄自揣度圣意,皇阿玛正处在春秋鼎盛之年,在您膝下尽孝的兄弟们虽然不多,国本之事也定是皇阿玛万岁之后再圣心独断也不迟,只一点,圣祖爷于诸皇孙之中最为钟爱四哥。 打小就养在宫中,恩逾常格。更曾有‘此一子福过于予’的考语宣照于世人,皇阿玛若是在明年的福晋人选上为儿臣选一个家境普通平凡的也就罢了,吴扎库氏的门第在朝内也算显赫一族,且吴扎库氏本身是秀女出身。 四哥现在的福晋人选皇阿玛还没有确定,儿臣这个做弟弟的却先行婚配,皇阿玛若是让四哥觉得皇阿玛偏心于儿臣,于将来大清江山怕有不利。还请皇阿玛三思,再三思啊。” 养心殿的烛火忽然爆了个火花出来,烛火之下的皇阿玛的眼睛忽然射出一道寒津津的光芒出来,让磕头之后的我刚抬起身子就被这目光射中,心里打起了一万个冷战。 良久,皇阿玛盯着我一字一句道:“皇四子弘历,秉性仁慈,居心孝友,举朝皆称其颇有圣祖之风。” 趁着皇阿玛停顿的功夫,我赶紧接茬:“皇阿玛圣明,儿臣深以为是。” “然,”皇阿玛从龙椅上下来,一步一步逼近跪在地上的我,说出的话让我心下大骇:“若论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当属五皇子弘昼是也。” 这两句任何一句传到外面去,也是没毛病的。皇阿玛于我于四哥都是一片夸赞之词,可是若是两句话放在一起,中间加了个“然”那就大有深意了。 圣祖爷从小把四哥带在身边,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知道的事情,四哥也的确聪敏异常,经圣祖爷调教后更是气度非凡,跟他交流让人如沐春风,心下顿生亲近敬服之感。 但是八叔他们总是以皇阿玛不像皇爷爷为攻讦皇阿玛的重要理由,这种攻讦日渐月深,皇阿玛从来不曾提及他心里是否有过在意。 如今看来,不仅在意,而且已经成为一根刺,如鲠在喉。 如果我没记错,圣祖爷的传位诏书中有这么一句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如今皇阿玛把“深肖朕躬”四个字与我,怕是已经存了让我去争夺储君的心思了。 帝王心,最难测。身在这万丈皇墙之下,什么父子兄弟夫妻人伦皆是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幌子而已。 当初四哥最讨皇爷爷喜欢,是皇阿玛争夺帝位的重大助力,坊间流传张廷玉就曾经在圣祖提及皇储一事如何抉择时,大胆说过这样一句话:“若皇上实在难以决断,可在第三代中留神观察,毕竟一个好皇孙,可保大清江山三代平安。” 但是真正等皇阿玛登基之后,四哥的“颇有圣祖遗风”便成了让皇阿玛最吃心的地方,皇阿玛本就对圣祖晚年时期的过度仁慈心存怨言,他自己乾纲独断,硬是把积重难返的诸多弊政一一矫正过来。 好多改革还在非常艰难地推进中,现在这当口,四哥越有“圣祖遗风”越让皇阿玛不满。 但是,这不该关我的事啊,当年的九王夺嫡有多凶险,如今我就有多心有余悸。 ———— 莫不说皇阿玛不敢顶着一个千古不孝的名声公开支持我,就算他公然立我为储君,朝廷里的言官御史,圣祖时留下来的两朝元老会放过我吗? 我暗自叫苦不迭,皇阿玛啊,您倒是任性恣意,您让我跟四哥争储君,若是费尽千难万险地成了,那不是您不孝顺,而是儿臣不孝;若是不成,大不了就按照既定路线顺理成章,您也不会损失什么。 但是皇阿玛,您可知儿臣连三成胜算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我本江湖一狂生耳,庙堂之上的抢夺和诛心,从来都非我所愿啊。 四哥那双似笑非笑的狭长眼睛忽然浮现在脑海,皇阿玛啊,您可真是害死我了啊。 第二百零一章 孟串儿番外之被架在火上烤的弘昼 接下来的半年,像是过了半生。皇阿玛的那句跟圣祖爷的遗诏一模一样的“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很快就传遍了朝野。 所有人都在议论这八个字,但是没有人相信皇阿玛会置身前身后名不顾,真的赋予这八个字什么含义。 我跟四哥都被封了贝勒,四哥封号是“宝”,现在大家都叫他宝贝勒;我的封号是“和”,大部分人还是叫我五贝勒。 原因很简单,在世人眼里看起来如此明显的事态发展,不提前站队,怕是就赶不上投胎了。 朝中除了张廷玉等一干老臣老成谋国,谨慎持重地叫我和贝勒没有跟风之外,其他人等皆明确站在四哥那边。 雍正二年年末到雍正三年前半年,是风云变幻的一段岁月。不仅仅是我觉得像是过了小半生,整个大清朝大抵都是相同的感受。 就在我回来的一个月之后,也就是雍正二年十一月,大将军年羹尧结束陛见回任后,接到了皇阿玛的谕旨:“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若倚功造过,必致反恩为仇,此从来人情常有者。” 就这个朱谕,一改从前大肆赞赏溢美之词,这中间透露的政治信号已经让年党隐隐不安。 其实早在十月,年羹尧第二次陛见,在我心里就已经是祸端初现。在赴京途中,他令直隶总督李维钧、陕西巡抚范时捷等跪道迎送。 到京时,黄缰紫骝,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员跪接,年羹尧安然坐在马上行过,看都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青海已然平定,年羹尧骄横愚蠢至此,还是太过于不了解皇阿玛的缘故。 今年二月初一庚午日,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祥瑞之兆,群臣称贺。年羹尧也上贺表称颂皇阿玛夙兴夜寐,励精图治。但表中字迹潦草,又一时疏忽把“朝乾夕惕”误写为“夕惕朝乾”。 皇阿玛抓住这个把柄死咬不放,说年羹尧本来不是一个办事粗心的人,这次是故意不把“朝乾夕惕”四个字“归之于朕耳”。 并认为这是他“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所以对他在青海立的战功,“亦在朕许与不许之间”。 接着皇阿玛以雷霆手段更换了四川和陕西的官员,先将年羹尧的亲信甘肃巡抚胡期恒革职,署理四川提督纳泰调回京,使其不能在任所作乱。 四月,解除年羹尧川陕总督职,命他交出抚远大将军印,调任杭州将军。年羹尧都还没有到杭州任上,便从杭州将军变成了杭州城门的看守。 自古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其实还想再加一句,树倒猢狲散那都是仁至义尽的做法,往往树倒了,猢狲们在散之前还要把树砍倒、剥皮、薅秃地作践和羞辱一番。 所以一时之间,满朝文武开始纷纷罗列年羹尧的诸多罪状,到六月间,我觉得这人已经离人头落地不远了。 二月初一年羹尧刚出事,二月十四皇阿玛就对八叔下手了,他谕责胤禩怀挟私心,遇事播弄是非,动摇百官的意志,搅扰阻挠新政的施政方针。 八叔的实权其实已然被收回,府邸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上三旗侍卫,美其名曰是保护,其实是啥大家心里都清楚。 三哥也在这一年被赶去做了八叔的儿子,玉碟上连名字也不要留,并且皇阿玛责令史官不许记录,就只让在玉碟上书三哥“年少放纵,行事不谨削宗籍死”。 死是没死的,皇阿玛还留着最后一丝父子情分,但是跟死差不多,或者比死还差一点。 也就在这个当口,终于让皇阿玛找到机会就封号这个事情大作了一次文章。 早朝时分,在谈及苗寨派谁去进行进一步的招抚工作时,隆科多推荐了我:“五贝勒天潢贵胄,聪慧远超常人,又对苗人地势情形较为了解,所以此次……” “朕,不是不知道你们对待两个贝勒有着彼此之分,叫着四阿哥就是宝贝勒,轮着五阿哥就是五贝勒,隆科多,你安得什么心?” 隆科多头上的汗珠子登时就滚了下来,慌忙跪地奏道:“臣……臣有罪……臣以为……” “你以为!什么时候竟轮到你以为!你狂妄自大,暗自非议天心,我看你这个步军统领不当也罢!” 隆科多把头磕得砰砰作响,皇阿玛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当下让张廷玉拟旨发布上谕说:“之前因为隆科多、年羹尧颇有功劳,所以朕给予他们与常人不同的待遇,于是他们就结党营私、专擅朝政,有些事欺隐朕。” 随即命令隆科多上缴所赐的四团龙补服,并且再也不能用双眼花翎、黄带、紫马。 这一切的一切就因为一个字,皇阿玛的心思越来越让人难懂。朝臣们站四哥,不是没有道理的。 比如,十一月十三日是圣祖爷忌辰,皇阿玛这两年每年都并不亲至景陵致祭,而是派四哥代其前往。 大家很容易就会认为这是一个意味深长之举:在位皇帝特遣未来的皇帝向升天的皇帝致祭,奏告王朝百年大计已定,储位已有所属,并祈求先帝在天之灵的佑护。 但是就在大家觉得圣心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皇阿玛不仅因为封号的事情大大申饬了隆科多,还以要我今年替他去景陵至祭为由不让我回苗疆。 —————— 这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在的储君位置,连那些曾经坚定站在四哥身边的人,包括四哥本人都拿捏不准。 我更是如同被架在无量天火上炙烤,上不去,下不来,太痛苦了。 我的心思尚且顾不上什么和贝勒还是五贝勒的一字之差,我所愁者,惟两件事而已。 一是怎样消弭对我日渐起了疑心的四哥,还有后面虎视眈眈盯着我不断用各种方式催我前行的皇阿玛。 二就是怎样才能再见符澐曦一面,一想到她有可能痴痴地望着我回来的样子,我就心痛得无以复加,一晃大半年,澐曦啊澐曦,在你心里,我应该是一个负心汉了罢。 就在我心有千千结的时候,门房忽然来报:“宝贝勒带着一个苗族少女求见和贝勒。” 弘历?苗族少女????刹那之间,万千狐疑陡然丛生,我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我是章推分割线———— 推荐一本新书《朕又不想当皇帝》,花花帽的,最新力作,是一本精品,优质的故事。听书名就知道,不走寻常路,不会让你失望呦。 第二百零二章 孟串儿番外之荒唐王爷的由来 彼时我正端着一碗粥,打算喝完了进宫再求求皇阿玛让我去苗寨。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一听门房报称四哥带着一个苗族少女,我差点不顾皇家礼仪把嘴里那口粥喷出来。我心下登时就能反应过来这个少女一定就是符澐曦。 “爷,您慢着点,别呛着。”我的丫鬟乌杏轻拍我的胸口,我伸手把她格到一边。 澐曦一蹦一跳地跑进来,不顾周围人在场,直直地扑进我怀里:“五皇子!!果然四皇子的人没有骗我,我终于又见到你啦!这么久都没见你,想煞我啦!” 四哥愣了一下,显是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样奔放的女子,随即冲我一笑:“五弟,我可是把她完璧归赵了,你可怎么谢我呢?” 我心里一紧,我虽不愿意娶吴扎库氏,但是我更不愿意符澐曦卷到这风起云涌的紫禁城里来。四哥是怎么知道符澐曦这个人的,又怎么千里迢迢派人寻来,一路颠簸地送到京城,再亲自给我送过来对我说什么“完璧归赵”? 这就是**裸的威胁,他用符澐曦威胁我,只要有符澐曦这个人在我的府上,我怎么做都是束手束脚。 我不娶吴扎库氏若是皇阿玛知道是为了澐曦,澐曦就会置身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若为了瞒住皇阿玛,我娶了吴扎库氏,且不说澐曦的情绪我如何安抚,这储君的位置如果我稍微有点动静,依照四哥的手腕,怕是符澐曦怎么死的我跟她都不会预测得到。 我真的是,难死了,难死了啊。 符澐曦从我怀里抬起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盛满了委屈:“五皇子,你看到我作什么不高兴?你作什么不亲我一亲呐?你不是说要娶我作妻子吗?” 我心里暗苦:小姑奶奶,你可把嘴闭紧了罢,你面前的这个四皇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四哥笑着揶揄道:“五弟真是性情中人,处处留情,真风流大丈夫也,看来你还没有把皇阿玛下旨让你下个月跟吴扎库氏完婚的事情告知这个苗族圣女,我就不打扰五弟处理家事了,五弟留步,我先告退了。” 说罢四哥悠闲地甩着袖子走了。 符澐曦的小手慢慢垂下来,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所以,大巫祝说的是真的,你骗我?你不可能会娶我,你已经把我忘记了,你当时就是随口说的对吗?” 她的眼泪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我可真傻,全族的人都劝我,我非要亲眼见到才死心……我……” 我拥住符澐曦,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像被千斤顶撞出了个窟窿,我亲吻着她的发丝不住呢喃道:“澐曦啊,澐曦啊,我有我万般的不得已,可是纵有这许许多多的不得已,我终究是伤了你了……你不如下个蛊弄死我吧,好过我现在日日为你牵肠挂肚……” 符澐曦用小手掩住我的口,眼睛还是水汪汪地流泪不停:“你肯亲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就说明你仍然是欢喜我的?” 她忽然把手拿开把嘴凑上来,我的脑子得反应了几秒钟才转过神来,嘴上那片柔软的东西是她的嘴唇。 她笨拙地亲我,边亲边嘟囔:“我不要下蛊弄死你,我好欢喜你,我也不要管你是不是要娶别人,现在你喜欢我就好。” 我再也忍不住了,这大半年来的相思如焚烧得我全身焦灼,偏还碰上符澐曦这个油折子,干脆一把火烧干净算了! 我紧紧拥住她,像是把她拥抱进灵魂里,不住地探索着我从来没有进入过的领地……乌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撤下帘子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所有人都叫退,给我和澐曦留下了一方天地。 15岁那年,那年的那天,我完成了从一个少年到一个男人的转变,往后余生的44年里,我唯一没有后悔过的就是那一天,让我完成这个转变的人,是符澐曦。 我们像那晚她救了我的命一样,从下午聊到第二天早朝时分,符澐曦的性格充满着阳光和单纯,她几乎没有犹豫就接受了在我身边这个设定,无论未来是什么。 而我,也悄悄开始了我的布局。我要为我自己,也为符澐曦,努力争一把,不是争储君,而是争生机。 我开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经常衣冠不整,彻夜饮酒,早朝能找借口推脱就坚决不去,皇阿玛实在宣我,我就一幅颠倒人间的状态去见他。 扳指带在大脚趾上,朝珠倒挂在后背,身上再挂几个脂粉味比较浓的香囊香袋,丢丢当当地去议事,皇阿玛每次都气得脸色发青,但是不好发作。 御前失仪这种罪名,近半个月都被御史言官的参腻了,大错我也没有,罚俸都罚到十年开外去了,我反正也不在意,一个月一千多两银子的俸禄,我不要也罢。 皇阿玛现在就剩下两个儿子,他无法,也不能再下狠手惩治一个,所以发现我屡教不改之后也并没有大的惩戒下来。 但是我全府上下(其实没有府,皇阿玛还是把我跟四哥拘在宫里,勉强算作是宫内之府吧。)总是要吃饭的,不争储君,我将来也会是个王爷,都要做王爷了,谁要做一个穷困潦倒的王爷呢? 离吴扎库氏进府还有三天,我吩咐府里的管家福顺儿:“去,今儿写一百张白事帖来,明天把朝里的二品及二品以上的官员都请家里来。让他们备好礼金,府里要出丧。 丧事我亲手预备着,冥器、象鼎、彝盘等物也不用你们操心,我自己做。到时候就放在我塌旁边就成,不过有一点啊,你提前散出口风去,谁要是哭得不哀戚,就说明谁对爷我不够留恋,不仅会惹爷不高兴,爷还要罚钱,重罚。” 福顺儿都傻了,隔了好一会儿问我:“爷,咱府上谁殁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听明白么?办的就是爷我的丧事!懂么?就按照皇子的丧仪去办理,错一点儿可仔细你的皮!” 福顺儿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爷!爷您可别想不开啊爷!您这,这这让小的如何是好呀!” “滚蛋!谁想不开了!快点去操持!三天之后爷要出丧!活出丧!操持的好少不了你的赏钱!” “啊,啊?啥?活……活出丧?” “傻愣着干什么!去啊!” 福顺儿一脸哭唧唧的苦相:“喳。” 第二百零三章 孟串儿番外之红白事的荒谬人间 两天之后吴扎库氏进门,皇子娶亲,天子赐婚,风光热闹透遍整个京城。满城皆是张灯结彩,民间多是舞龙舞狮。 皇阿玛并没有给我额外建府,其实世人看皇阿玛,都认为他冷面冷心,甚至做王爷的时候就落下一个“冷面王”的绰号,但是皇阿玛对为数不多的子女,还是颇为眷顾的。 就连被削去宗藉,除去玉碟的三哥大婚之后都被皇阿玛留在宫里,就是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天伦之乐。 所以皇阿玛仍然留我在紫禁城,但是额外恩准在京三品官以上都可以进宫来贺,他亲自到场,还赏了新福晋好多东西。 我跟澐曦说好了,让她在屋子里等着我,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澐曦笑着说要在房间里练出蛊王来,然后又哭了,我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再说话。 府里一片一片的大红色,到处都是红绸子,红毯子,红灯笼,大红花,喜字喜贴红窗花,龙凤红烛红披挂,就连洗脸的金盆和打算剪东西的剪刀上面都被缠了红。 我在近期的朝廷,算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储君的热门人选,所以过来送礼金的踏破了门槛,我让福顺儿把一个一个名字记下,每个送礼金的人都拿礼金换了个白事的请帖。 客人们喜笑颜开地过来,接到白事请帖的时候,那个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嘴还咧着,眼睛就瞪起来了,随即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不敢问,又不敢交流,皇阿玛还在坐镇婚礼,谁敢胡言乱语什么丧事不丧事的。 我饮酒饮了个大醉伶仃,向我敬酒的来者不拒,开心了我还喝双倍。不到傍晚我就不省人事了,富顺儿根据我之前的吩咐先去告知吴扎库氏说我今晚无法完成洞房花烛夜了,又把我送到了符澐曦的房间。 此一夜无话,凌晨半梦半醒间感觉澐曦的小手在我腰上动来动去,有一种滑腻腻的舒服感,抚慰了我慌乱无序又因为酒醉而杂乱狂跳的心。 我捉住那双小手,放在胸口,安稳沉睡。 第二天早晨一早,我就兴致勃勃地叫了福顺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福顺儿苦着脸:“爷,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大人敢过来。” 我伸了个懒腰:“那就一个一个去请,昨儿送了礼金的,让他们带双倍过来。和尚道士什么的都到位了吗?” 福顺儿都快哭了:“这个倒是都到了,吹拉弹唱的也都准备妥当,还有……还有您要的那些冥器和贡品,还有……还有金丝楠木的棺材……爷……祖宗……咱不闹了行吗?” 澐曦在旁边玩我衣领上的扣子,好奇地问:“谁的丧事啊?” 我嘻嘻笑道:“我的,一会子你要是闲着无聊就出去看热闹。福顺儿!” “爷……您吩咐。”这小子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蔫吧样儿。 “把昨天所有的红色,都给爷换成白的!记住,我说的是所有的,明白吗!!” “喳……” 到了中午,所有的昨天到场的王公大臣,除了皇阿玛和四哥都已经到场了,我没必要惊动皇阿玛,这种事情,只需要通知四哥就可以了。 荒谬无理,疯癫潦倒,身为皇子上不能替君父分忧,下不能体察黎民百姓之苦,一昧任性胡闹,简直目无祖宗王法,不成器也! 你们看,说辞我都帮我的英明睿智的四哥找好了,更何况在那帮迂腐陈旧的老帮菜官员们心里,为君者一定光明磊落,威严有城府,甭管登基前用了多少鬼蜮伎俩,面上都得微笑周到。 我这样的行事作为,断断跟他们心目中的储君形象完全不符,我呢,也不忌惮让事情更坏一点。 我大摇大摆地坐在供桌上,府里已经变成一片白色,王公大臣们都被福顺儿发了白色的发带和白花,面面相觑地跪在那儿,眼见着他们也都是平日里吆五喝六的人上人,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状况,用手足无措去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我顺手拿了供桌上的一个大肘子,油油呼呼沾了一手,用嘴撕下来一大块,我平生从来没这么爽地吃过东西,小时候总是不能吃饱,长大了能吃饱了可是不能放开吃,从坐姿到张嘴的幅度都有着严格的标准和规范。 我边吃边冲着下面吆喝:“给爷哭啊!爷说过了哭得不哀戚要罚!重罚!罚三倍礼金,哎哎哎?你们怎么回事!爷都死了你们还不赶紧着,都他娘的等着爷变鬼了上门带你们一起走呐?” 皇阿玛的臣子们愁眉苦脸,眉头都能拧出水来,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福顺儿,福顺儿伸手张牙舞爪地比划着,龇牙咧嘴地做着哭的手势。 终于有一个识趣儿的开始放了一声:“五爷啊,您……您为什么走得这么早啊,您这才刚封了和贝勒啊,我的……五爷啊……嗬嗬嗬……呜呜呜……” 我一手拿着肘子,一手拿了个苹果,啃一口肘子,咬一口苹果,吃得不亦乐乎,听见有人哭,赶紧把肘子放下,指着哭得那个笑叫道:“福顺儿,给爷赏!把爷大脚趾上的那个翠玉扳指赏他了!” 周围人这才开始放声大哭,哭得百花缭乱,都不带重样儿的,借哭骂的也有,反正我也不在乎。 “五爷啊,您走得早,也走得荒唐啊……您都没脸看剩下的大清江山啊……太让人痛心了啊啊啊……” “和贝勒啊和贝勒……奴才昨晚还梦见您了,梦见您坐在供桌上大吃大嚼……可惜是个梦啊……奴才给您磕头啊……您黄泉路上走好啊……” “呜呜呜,五爷,他们都说您为了出殡而敛财……不仅敛财还敲竹杠,奴才不信……呜呜呜,您都入了土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都是些卑鄙无耻的人才会如此居心不良,呜呜呜……” “戈尔哈!你为什么不哭!”我蹬翻了一盘水果,戈尔哈扭着脖子不吭声。 “福顺儿!罚他一百两,把他给爷押下去,明天重新过来给爷哭,哭不好就他娘的每天哭一次。” “喳。” 乌杏怯生生地站在角门那儿,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招呼她过来,附耳道:“宝贝勒请到了?” 乌杏福了一福回道:“宝贝勒在养心殿奏对,奴婢看见他的近身侍卫图卡图了,他正在御花园里捉蜈蚣,说是要捉九十九只蜈蚣,宝贝勒要蜈蚣***婢听着怪渗人的,就把爷您吩咐的都转述了。他吓得蜈蚣也不捉了就去养心殿请人了。” 我皱了皱眉,九十九只蜈蚣脚?好像在哪儿听过…… “皇上驾到!宝贝勒驾到!” 第二百零四章 孟串儿番外之弘历登基 “五弟,你到底在胡闹什么!!”四哥和皇阿玛的人还没进来,愤怒的声音就先行传了进来。 四哥大踏步走进来,后面跟着步履四平八稳,面色铁青铁青的皇阿玛。 “都给我撤了!福顺儿!你就由着你五爷胡闹!我看就应该直接给你送进慎刑司,以后都别回来了!”四哥剑眉耸立,眼睛因为装饰的愤怒而有些变形。 福顺儿的脸活像一只含了千年怨气的大王八,五官全部都攒在一起,委委屈屈又不敢还嘴,只能低眉顺眼地跪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宝贝勒万福金安。”一班吹拉弹唱的手艺人和全府上下,包括那群正在敲木鱼念经的和尚道士全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跪地请安。 “什么万福金安!你们在这里乱七八糟地兴风作浪,本贝勒不被你们气死就算好的了!还不赶紧拿椅子接驾!一个一个都是木头做的吗?” 下人们赶紧把我屋子里的八仙过海紫檀椅搬到正殿院子的正中央,皇阿玛冷着脸,配合着整个院子的白绸子白花,让周遭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我从供桌上站了起来,半跪着给皇阿玛请了个安,然后坐回去继续吃。 “五弟,你太不成体统了,你看看你把皇阿玛气成什么样子了!” 我不在意地说道:“四哥,人总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有什么好避讳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天纵英明如皇阿玛,万岁之后也是要” 我瞄了一眼脸色越发沉郁的皇阿玛,把“宾天”两个字硬生生地咽下去了:“万岁之后也是要那啥的。” “你放肆!五弟你你你你你”其实我是故意跟四哥顶撞的,四哥也知道我是故意跟他顶撞的。 我这么大张旗鼓的放肆就是摆明了我对储君的位置没有兴趣,我越荒唐,越声名显赫的荒唐就会越招满朝武的诟病,诟病越多,离储君的位置就越远。 好多事情想通透了,就决定这么去做的时候,失去顾忌失去束缚,反而多了一份逍遥放荡的洒脱。 我真是遗憾,没能早点捅破我心里的这层窗户纸,人生百年,什么功名利禄,金银满箱,也无论是梓宫还是荒冢,眼睛闭了再无法睁开的时候,唯有那些经历过的岁月还算师出有名。 谁他娘的爱那个位置谁去争吧,当个逍遥王爷守着心爱的澐曦,庙堂之上心归隐,比什么都强。 思及于此,我嬉皮笑脸道:“皇阿玛容禀,儿臣新得了个神人,人送外号贾神仙,上知天下知地理,八卦五行无所不通,贾神仙最近告诉儿臣,儿臣怕是有血光之灾。 虽然皇阿玛平日最讨厌鬼神之类的无稽之谈,但是也请您体谅儿臣听到这些时候的别扭,儿臣窃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儿臣选择听贾神仙的方法,用活出丧这种方式冲一下儿臣的血光之灾。 但是这种方式属于欺瞒老天,儿臣自然要做得天衣无缝一点,正好皇阿玛您和四哥都来了,儿臣跟您告七天假,这七天儿臣都不能见天日,就得在这屋檐下面躲着,躲过这个灾,儿臣再去向您老告罪。” 我打眼觑着皇阿玛,他的嘴唇和手指都在不自觉地抖动,我觉得若不是群臣在场,必须挂记人君身份,皇阿玛可能会被我气到暴跳如雷。 四哥转头冲向皇阿玛:“皇阿玛,五弟他年少无知,请您念在他素日本性纯良,又在苗疆招抚一事上为国尽忠的份上,就从轻处罚了罢。” 四哥这话说得阴损,皇阿玛并没有说过要处罚我,四哥不仅仅把我的所作所为跟国家层面联系在一起,还故作大度地要皇阿玛从轻处罚,这就坐实了我一定有错这个判断。 可是四哥也有点过于轻视皇阿玛了,就皇阿玛的心机和谋算,那是当年九王夺嫡的最终胜利者,八叔九叔十四叔那些个叔叔哪些不是聪慧绝顶。 那么多险象环伺,九死一生的局面皇阿玛都撑过来了,会看不出来四哥的小心思? 果然,皇阿玛缓缓地偏过头来盯住四哥,盯得四哥的眼神从坚定到慌乱再到无法直视地低下头,皇阿玛终于开口:“弘历,朕,不信你看不懂,你五弟,是为了你,你将来,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皇阿玛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临走撂下一句话:“弘昼,你的心朕明白了,你出完丧过来见朕。” 我望着皇阿玛的背影,心里唏嘘不已,阿玛,儿臣不孝,儿臣辜负您了。 七天之后我去养心殿找皇阿玛,皇阿玛一反严父的样子,非常罕见的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的。皇阿玛让皇额娘的小厨房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有我最爱吃的炙羊肉和烤鹿脯,还有各色果干和点心。 皇阿玛还让热热地烫了一壶烧酒,我们父子俩平生第一次推心置腹,边喝边聊。我把我跟澐曦的全部过程都告诉了皇阿玛,唯独隐瞒了一个小细节,就是澐曦曾经说过的那个什么九转回魂灸。 其实我并不相信那个玩意儿会让人长生不老,百病不侵,但是弘历派最亲近的侍卫去寻那99只蜈蚣的脚却让我不得不联系到祖秉圭,联系到符澐曦所说的九转回魂灸。 在紫禁城里,再如何放松都要保持最后一丝的警觉心,祸从口出这四个字永远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为免横生波折和事端,也为了保护澐曦,我跟皇阿玛的坦荡里,隐去了这一小节。 再后来,年羹尧身死,八叔九叔被囚禁宗人府,削去宗藉,改名阿其那和塞思黑,也就是满语里类似蠢猪和白痴的意思。 四哥和我同年被封亲王,我封亲王之后做了诸多荒诞不羁的事情,比如活出丧,我后来是高兴了也出殡,不高兴也出殡,只是再也没有人参我奏我弹劾我了,皇阿玛对我的行径见怪不怪。 四哥跟我也是无比的兄友弟恭,这种状态一直维系到皇阿玛薨,四哥顺理成章地登基。 我跟澐曦快快乐乐地生活了十年,她生了两个孩子,都过继给了吴扎库氏,吴扎库氏是一个为了家族的门楣和荣耀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她不在乎我,但是在乎嫡福晋的位置。 澐曦不在乎一切名分,只在乎我,整日里派侍卫出去捉各种奇怪的虫,采各种没见过的植物,挤出不跟我在一块的空闲时间倒扯种种让我全府上下都胆战心惊的蛊。 有一次早朝回来,我全府上下全都瘫倒在地七仰八歪,吓得我以为皇阿玛要绝了我,结果进了院子看见澐曦在地上蹲着画圈圈:“这个瞌睡蛊不是应该只睡一刻钟吗?怎地一个时辰还不见清醒?” 我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也宠的她无法无边。 还有一点重要的转变,是我对那个九转回魂灸的态度。 每年的春分,阳气初盛的时候,澐曦都会拿出九转回魂灸,每日取一勺放在我命门上,拿艾草为我熏。 那东西非常神奇,自打澐曦进府之后我竟再未生过任何疾病,连小小风寒都不曾有过。还有我越来越瞒不住的一样事实,那就是,我的容颜自18岁后就再没变过,我跟四哥之间容貌的差距越来越大,已经到了令人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步。 第二百零五章 孟串儿番外之乾隆的心思 我的脸上一丝一毫岁月留下的痕迹都没有,这些倒也还好,我跟当今圣上,也就是我的皇上四哥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他的衣食用度无一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所以他也并没有老化的迹象。 但是眼睛却骗不得人,澐曦总说,眼睛连着肝胆经,所以若是肝胆不老,眼神变会如初生婴儿般清澈。 我跟澐曦的眼睛均是如此,眼神清澈到像是随时涂了一层亮晶晶的水,而皇上接见我的时候的态度也越来越充满了探究。 我试图问过澐曦,这个九转回魂灸是不是可以批量炮制,这样我就可以考虑进献给皇上——但如此一来,也充满了不为人知的风险。我毕竟是皇子,又是皇阿玛当年曾动一念的储君人选,就算我把九转回魂灸进献出来,他也会忌惮我是不是会跟他活得一样久,甚至更久。 无忧无虑的澐曦总在这件事上讳莫如深,她在这十年间,依稀透露这回魂灸里有麝香和沉香两味药材,还须得有一味珍贵的药引,就是这药引澐曦不肯说,只告诉我绝对不可以给别人使用。 我不愿意强求她,见她为难就不再向下追问了。 “澐曦,不然我从现在开始就不做这劳什子的回魂灸了,再这样继续下去,世人会把我当怪物的。” 澐曦白了我一眼:“那可不行,我还要跟你在一百岁的时候生个娃娃做纪念呢。” 我的忧心忡忡不想让她有所察觉,澐曦现在的岁数不小了,跟我和皇上一般大小,但是她的心思却是与世隔绝的单纯,跟她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估计就是对牛弹琴。 皇上这几年对我很优渥,我说的是朝廷里都知道的那种优渥,皇阿玛宾天之后,皇上四哥把潜邸——也就是雍亲王府的所有东西都赏了我。并且由着我平日里抓猫逗狗,荒诞不经。 朝野皆知我与当今圣上兄弟情深,皇阿玛子嗣稀薄,只留了我、皇上四哥和六弟弘瞻。果亲王允礼死后只有侧福晋所生的一子一女,无嫡出无所继。 正好让皇上四哥抓住了这样一个完美的理由,把年仅六岁的弘瞻过继给了果亲王,这就是彻底绝了弘瞻于皇位的威胁,还博了一个体恤叔叔的好名声。但就是把我的位置衬托得更加危险就是了。 在这十几年间,我已经放纵惯了,一半故意一半成了习惯,毕竟我越放纵名声越差,就越安全。 但其实我心里也是有侥幸存在的,想着万一,皇上跟我一样,也顾惜那么一星半点的兄弟情分,也看到我这些年,虽然表面上放荡不羁,内里却是小心谨慎,最重要的是,我于皇位的的确确无任何企图……兴许,皇上四哥能放我一马。 不过皇上四哥登基之后,才几年功夫,性情大变,越发有些……飘忽。 皇阿玛留下了一个老臣叫讷亲,这个老小子总是以前朝元老自居,倚老卖老很是惹人厌恶。他被皇上封了一等公,协力总理事务,可是我看着他好高骛远,华而不实。 并且我判断他应该克扣了不少银子。举个例子,协力总理事务,有很大权限可以插手内务府的事情。 圣祖爷还在世的时候,内务府都是他非常信任的儿子去管,开始的时候是二叔,后来是八叔,再后来就归皇阿玛了。 这如今皇上四哥登基了,他的儿子都还在襁褓之中,内务府就换成他最喜欢的大臣,也就是讷亲去管了。 这就是我觉得皇上变得飘忽的原因,皇上做宝亲王的时候还是比较识人善任的,如今竟是谁说话好听,谁官运亨通了。 这中间有个说起来特别荒唐的事情,内务府的账本皇上四哥闲着没事看过,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紫禁城里每天的用度和开销,比如鸡蛋,十两银子一个。 十两银子??够普通百姓吃一年鸡蛋的,明摆着就是讷亲这个老混蛋在里面做扣儿。而皇上四哥有次跟讷亲在上朝之后闲聊,问了讷亲一个问题:“你早上会吃鸡蛋吗?” 讷亲跪答:“回皇上,臣一家早上会吃五个鸡蛋。” 皇上吃惊地问:“你每个早晨居然要吃五十两银子的鸡蛋?” 讷亲皱了皱眉,居然就用沉默遮掩了过去,而皇上却对他的信任与日俱增,先给了他兵部尚书又给了他吏部尚书。 对这种事,说了显得我对朝政过于关心,于我的示人面目不符;不说我又看不惯,皇阿玛留下来的大清江山不能就败坏在这种蛀虫的手上。 所以在一次早朝中,找了点小茬子我跟讷亲争执了起来,我犹豫都没犹豫都开始揍他,拳打脚踢,当着满朝文武和皇上的面儿,揍得讷亲鼻青脸肿。 皇上就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没有阻拦,也没有任何责罚。 一等公讷亲,就这样被我揍了,而且我拒绝道歉,这事儿有个后续的影响,就是文武百官从此后见到我更加绕道地走,连讷亲这种天子近臣被我当众羞辱殴打,我都安然无恙,可能我在众人心里已经变成了瘟神一尊。 “给和亲王请安,皇上请您养心殿一叙。”皇上的近身侍卫图卡图亲自过来传的口谕,我估计就是说讷亲的事,也没太在意就跟着图卡图一路走去了养心殿。 “臣弟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 “五弟起吧,朕与你兄弟之间不必这么客气。今天召你过来是想谈谈你打讷亲这件事。” 我赶紧跪在磕头:“请皇上降罪,臣弟有罪。” 皇上伸手虚扶了一下:“你无罪,朕知道五弟的心,五弟既如此不顾颜面,定是为着提醒朕,讷亲这人怕是有些地方出了差错。五弟放心,朕会留意于他的。” 我心下微惊,我知四哥聪敏,但却未料到心机如此之深沉,这种需要慢慢体会的事情让他一下子点破,还是颇为出我意料的。 皇上笑了笑:“五弟啊,你跟六弟不一样,他跟朕年纪相差甚多,朕宠他的心思更像是对孩童,而与你从小相伴相依,是有很深的手足之情在里面的。” 我一听这,心里直打哆嗦,这是一贯的打探之前的伏笔,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五弟你说,朕这些年,待你好吗?” 我收敛心神,恭恭敬敬回道:“皇上待臣弟恩重如山,臣弟万死不能报其一。” “那五弟觉得,朕算是个明君吗?” “皇上英明仁智,唐宗宋祖不能望您项背。” 皇上哈哈大笑:“五弟过誉了,朕能有唐宗宋祖之风范之万分之一已是心满意足,不过朕自认还算是个明君。所以五弟,你可曾希望,皇阿玛传下来的大清江山,万代绵长? 又是否愿意跟四哥携手共创宏伟基业,共享人世繁华?都说皇家无骨肉,朕偏不信,朕要跟五弟做出一个兄友弟恭的千古榜样出来!” 我我我,哆嗦得更厉害了。皇上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么一大通,我听明白了,绕来绕去只有一个核心——九转回魂灸。 第二百零六章 孟串儿番外之梦断紫禁城 这许多年里,无论皇上四哥如何想尽办法旁敲侧击,我都极尽虚与委蛇地回避。 可今天这个架势,我怕是回避不过去了。望着皇上殷切的,期待的目光,我低下去磕了个头:“皇上,臣弟只想守着澐曦逍遥到老,臣弟胸无大志,于江山社稷更是寸功未建,请皇上成全臣弟的一片愚痴。臣弟肝脑涂地为皇上也心甘情愿。” 皇上盯住我,目光炯炯,随养心殿的烛火闪烁,让我想起那一天的皇阿玛,心有戚戚,鼻子也越发酸涩起来。 他绕着我转了一圈,拍了拍我略微抖动的肩,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五弟,想必,你是知道九转回魂灸的。” 皇上用的是叙述的语气,没有疑问,没有迟缓。说明他对这件事情的存在没有任何质疑,有的仅仅是对我的态度的探究。 我从心底升腾出一种恐惧,这是对未知的恐惧,也是对未来的恐惧。 我并不知道九转回魂灸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清楚这玩意儿跟符澐曦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我同样不清楚,若是皇上四哥真的对这东西势在必得,会不会牵扯到我最深爱的符澐曦。 可是我没的选择,君前奏对,有时候一念之间定生死。别看我是他硕果仅存的弟弟。 “臣弟略知一二。” “五弟,朕对生死不甚在意,朕最在意的是圣祖爷和皇阿玛交付于朕的江山,以及这大清江山所庇佑下的万千黎民百姓,能不能有梦中的那份安稳和幸福。 所以,朕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感受到,祖宗基业在朕……当然,还有五弟的手上稳如磐石。所以朕的心思,希望你能够体察。 朕,已经容了你跟符澐曦十几年了,古人有云,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十几年的顺心遂意在有生之年,已属世上最为难得。 这是一种成全,五弟,朕成全了你,朕希望你念在手足之情,也成全一下朕。让符澐曦收拾收拾,七天之后进宫来罢。朕不会亏待于她,直接就从嫔位做起吧,封号也想好了,就叫云嫔,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如何?我要怎么形容一种感受,直接等同于天打雷劈?劈得我头皮发麻,劈得我整个身体如同干裂的树皮,很快就片片剥离。 “皇上!澐曦是臣弟毕生所求,臣弟一定会劝说澐曦把九转回魂灸进献给您,并且臣弟也会保证臣弟绝对不会再使用这样的东西。 澐曦的性子野惯了,宫中戒律规矩严明,实实在在不适合于她,她恐怕会每天都在大不敬的边缘晃荡,臣弟恳请您收回成命!皇上!臣弟愿拿一切换澐曦,就算这个亲王不做了也没关系,皇上!” 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我能感受到皇上四哥君临天下的压迫,有那么一瞬间,我疑心我不争储位是不是错了。 我顾及兄弟情分,顾及皇阿玛的千秋盛名,顾及史官的铁笔如刀,可是我最初的最初,仅仅是顾及澐曦。 到如今我连初心都护不住,是不是从一开始我的不争不抢就是错的。有种恨开始蔓延体内的每一滴血液,每一丝气息。 皇上的眼神越发阴沉:“五弟,你逾越了。这个亲王你想不想当,你自己无法做主。现在朕这个皇帝想不想当,同样也由不得自己。 如今看你的反应,倒是也在朕意料之中,怕是这九转回魂灸你知道的还不如朕多,今日你且回去,详细问问符澐曦罢。跪安吧。” 我跪在地上,头埋在地上,很久很久才缓缓说出一句:“臣,遵旨。” 我早就有了自己的和亲王府,从皇阿玛仙逝之后,就不在紫禁城里胡闹了,那里是本就应该属于皇上四哥一个人的地方。 澐曦像一只快乐的画眉鸟扑腾着朝我的怀里扑过来:“弘昼,快来看,我研制出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蛊,可以让人笑个不停,你给我的新蛊起个名字吧。” 我轻抚怀中澐曦的发丝,乌黑柔顺,一如她十四岁那年,辗转十年岁月路,却没有在澐曦身上留下任何可供凭吊的痕迹。 “弘昼,你怎么啦?今天不高兴吗?” 我拥着她进了寝殿,拉她坐在床边,问道:“澐曦,你得跟我详细说说九转回魂灸到底是怎么回事。” 澐曦的眼睛乌溜溜地转动着:“嗯?为什么忽然又问起这个了?” “皇上让你进宫,封你做嫔。” 澐曦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你答应了?” 我摇摇头:“我没有资格做决定。我所不明白的是,我都答应他说服你把九转回魂灸进献给他,并且我自己也不再使用,为什么他还是坚持要你入宫?” 澐曦咬着嘴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缓缓道来:“九转回魂灸是我黑苗秘术,但其实传自于一个汉人,他叫吕洞宾。 也就是纯阳一脉天仙派的始祖,天仙派主修容颜不老,百病不侵。我黑苗祖先跟这位吕洞宾有着不小的渊源,吕洞宾专门为我族研制了这样一副神药。其实九转回魂灸,又叫纯阳灸。 取的是99种这世间阳气最盛的植物,需在全年的二十四个节气里分别炮制,什么时候炮制什么药材都是有着极其严格的讲究和规范的。 所以又叫九转回魂灸,如果不是见血封喉的那种死亡,只要有这东西在,阎王爷也带不走人。但其实,说起来只有97味药材。” “剩下两味是什么?” “一味是艾草,艾草乃纯阳之物,但是却主发散。所以九转回魂灸放在命门或者神阙都可以,但需要用艾草把药力渗入人体。 而另一味,则是我族的不传之秘,弘昼,你可知道我族选拔圣女的标准是什么?我又为什么做了黑苗圣女,我走之后又为什么只有我妹妹可以去做黑苗圣女?” 我好奇得很:“我以为是根据血统,比如你的父亲和母亲的地位,决定了你们姐妹三个就是圣女?” 澐曦叹了口气,幽幽地靠进我怀里:“不是根据血统,而是根据血。这九转回魂灸的最后一味,也就是最为珍贵的药引,就是黑苗圣女的血。” 第二百零七章 孟串儿番外之步步紧逼 我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第一次见到澐曦的时候,看见她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手段往祖秉圭身上放的那密密麻麻的细白线的虫子的感受。 黑苗圣女的血?这么说每年我的命门上都有澐曦的血??我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九转回魂灸不可以大规模炮制,澐曦姐姐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澐曦和她的妹妹,就算把这俩人抽成骨头渣子,也没办法满足太多人使用这个玩意儿。 我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那如果你自己用九转回魂灸,是不是就只有98样东西就可以了?” 澐曦点点头。 “那皇上也不必非要你入宫啊,我今后不用这玩意儿了就是,都给皇上不就得了。” 澐曦苦笑道:“你不明白,这东西邪性得很,非但制作起来极其繁琐复杂,连使用者也是有需求的。黑苗圣女在40岁的时候就会继承为我族的大巫祝,然后去寻找下一任的黑苗圣女。 有时候能找到,有时候找不到。你十几年前见到的大巫祝在全族找了几十年,我们三姐妹才出生的。 而有权利使用九转回魂灸的除了大巫祝和黑苗圣女,就只有……只有……只有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 “你的意思是,只有祖秉圭和我这样的,九转回魂灸才有效??” 澐曦的脸像熟透了的番茄,点了点头。 原来这才是皇上让澐曦入宫为嫔的根本原因,那岂不是要澐曦……………… 我咬牙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进宫,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能把你让给他。” 澐曦抱着我的脖子:“弘昼,不然你带我走吧,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 “走?走是走不掉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果我带你走了,你的族人会遭殃的。还有我们的孩子,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澐曦的眼睛迷迷蒙蒙:“为什么?我不喜欢他,不要做他的妻子,我喜欢你,他为什么要拆散我们?他是一个坏皇帝。” 我赶紧捂住澐曦的嘴:“隔墙有耳,我这王府不是清静之地,这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我来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澐曦沉默地靠在我怀里,我的心乱如麻。走肯定是不能走的,九转回魂灸在皇上眼里就是秦始皇当年举国之力要找的海上仙丹,这种极致的诱惑怎么可能让他轻易放弃。 澐曦的族人和我的孩子都是我们无法割舍的东西,皇上布局了十几年,大抵是不确定九转回魂灸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未知的情况下他可以隐忍着按兵不动,而现在他不知道从谁的口里得知了全部的秘密,所以澐曦就是他势在必得的。 除了澐曦,就只有澐曦的妹妹,可是黑苗现在除了她妹妹就没有其他圣女了,总不能让她妹妹进宫,我跟澐曦回苗疆,踩在她妹妹的牺牲上的幸福,按照我跟澐曦的性格,怕是都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百转千回之间,心里为难自己为难了一万遍。而紧接着发生的事情,直接打了我跟澐曦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早朝,讷亲忽然提出要攻打大小金川,剿灭全部苗寨,上疏尽是虎狼之词,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什么“最善蛊毒,妖行惑众”,又是什么“巫蛊之祸,以史为鉴”…… 句句说的是国策,但是字字针对的是澐曦所在的黑苗一族,而我那位皇上四哥,一言不发听完之后只说了俩字儿:“准奏”。 澐曦知晓后,一声不吭,第二天一早熬着通红通红的眼睛问我:“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保全我的族人?” 我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我拥她在怀里:“澐曦,你若死了,他定是第一个为难你的族人,怕是盛怒之下,无一人可以保全。” 澐曦忽然放声痛哭:“那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进宫,我连死都不能死……” 那天的情形,我至死难忘,我跟澐曦相拥着流泪,前途渺茫,我俩曾经许下诺言,生同床,死同穴,如今看来,竟是生死都无法在一处。 心底有种无法遏制的悲愤在蔓延,这十几年的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底心间,终是想不明白,为何事态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我跌跌撞撞地进宫求见皇上,我想让他指条活路,如果用我一命,可以换澐曦安好,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可以赴死。 “弘昼,朕身上肩负着江山社稷。朕给你时间跟符澐曦商议,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莫要奢求其他。记住,若你敢自戕,朕会让符澐曦和她全族,生不如死。” 我的眼睛像是被熊熊烈火燃烧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皇阿玛还在天上看着你呢,你用心机把弘瞻过继给十七叔,如今又逼得我走投无路,你百年之后你羞于面见皇阿玛!!” 弘历把案头的所有东西都推到了地上,总管大太监蹑手蹑脚地进来看情况,刚一露头,就被弘历一个茶盅摔到头上:“给朕滚出去!”大太监吓得慌忙跪地退出。 “弘昼!!你大不敬!!你跟谁你呀我呀的!朕是天子!!天子你懂不懂!” 我梗着脖子:“因为你是天子,所以你就想抢你亲弟弟的女人?别总拿江山社稷做幌子,你不就是贪图长生不老,不想把你的皇帝位子让人吗?你以为谁都稀罕你坐的这把椅子??” 二十多年的委屈和寂寞齐齐地涌了上来,在这一刻,我一心求死,我阻拦不住这个结局,若是我死,会彻底断了澐曦的念想。她不必日日煎熬地面对生离,四哥如果再对她好一点,天长日久,把我藏在心底,至少也算护她周全。 这是我的万般无奈之下的绝望的隐秘,很可惜,皇上四哥并不接我的茬,他在火冒三丈之后,逐渐平息了下来。 冷笑了几声,阴森森地对我说:“弘昼,你不必激朕,朕有这穹顶之下一等一的心胸,朕不仅要在文治武功上成为一代明主,更要成为古今第一完君,所以你不仅不能死,朕还会优待于你,你就安心颐养天年吧,和亲王。” 是了,他要成全他自己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痴情待妻子,宽和待百姓,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幻象。 我是唯一可以作为兄友弟恭的证明,他怎么可能让我死掉! 我闭上双眼,心痛到极点,一片茫然。 忽然大太监主管小心翼翼地跪在养心殿门口:“启禀皇上,有一个叫符澐曦的姑娘,手持和亲王府的金腰牌求见皇上。” 第二百零八章 孟串儿番外之生死两茫茫 我跟皇上都愣了一下。澐曦?澐曦来做什么?我有些按奈不住情绪,皇上铁青着脸吩咐道:“宣。” 澐曦一身白衣飘飘,长发披散,她还是坚持不穿旗装,也不穿花盆底,但是她喜欢汉人女子的绣花鞋,也喜欢汉服。她在我府里爱穿什么穿什么,我从来不管她。 只是这次,我又听见她的脚踝处那种隐隐约约的银索金铃的声音——澐曦很少带这个,而这个就相当于宣告,她此刻面对的是心目中不友好的人。 澐曦定是带了一身蛊来,银索金铃的最大作用就是可以用来给那些很凶很邪的蛊下达指令。 皇上已经准了对金川起战事的讷亲的奏折,而讷亲的理由就是“巫蛊之祸”,此刻澐曦带着银索金铃进殿,简直是找死,我得想个办法拦住她。 澐曦貌美,而且绝色倾城,皇上见了她是有那么一瞬间恍惚的,当初能忍住这恍惚,一路让人带她从苗疆来京城,又亲手将她送到我身边。 就这样为争储君的隐忍心思,我是做不到的。 “苗女符澐曦给大清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抬手想扶她,她不着痕迹地甩开了,皇上脸色越发阴沉。 “如果我入宫,皇上就会护佑我黑苗一族,以及弘昼这个人,对吗?”澐曦的满脸写着决绝的痛苦,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学会了从前从未经历过的崩溃、绝望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筹谋和算计。 “澐曦!!”我想起身拉住她,却也被她伸手挡开了。 皇上皱着眉头道:“你这是在跟朕谈条件?” 澐曦冷哼了一声,我心下大骇,知她又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出来,死死盯住她。 哪里还盯得住,又是一道形如鬼魅的白影闪过,我伸手的时候连她的衣角都没扯到——一如初见她的时候。 “你以为我不敢么?”澐曦轻飘飘地吐出这几个字。 澐曦脚踝的银索金铃恍惚响了几声,皇上对这种状况的应对经验显然不足,澐曦的小手滑腻腻地轻抚上皇上的脸,他的本能就是第一时间回握那双让人**的手,可惜握都握不到。 “你怎么……”皇上刚吐出三个字,脸色大变,瞬间倒地痛苦地打滚……“你……妖女……你对朕……做了什么……快……快来人……护驾……” 我赶紧站起来冲到澐曦面前:“澐曦!你在做什么!赶快解了在皇上身上下的蛊,如果皇上有什么闪失,你就是全天下的罪人,将会陷整个大清朝于水深火热的动荡之中!”我背对着皇上,使劲冲澐曦挤着眼睛。 我说的话字字属实,但是还有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从第一次看见符澐曦对付祖秉圭的手段我就察觉有异,澐曦如此讨厌祖秉圭,恨不得手刃了他,但是在他脖子上下的白色细线的虫子,最后的结果却是帮这厮调好了僵颈。 澐曦给我的理由是不想让姐姐含冤枉死,后来历经十年,我已经给她姐姐平反,真相大白,澐曦仍然没有下蛊害死他。 我跟澐曦真正在一起之后,逐渐才知道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纯阳一脉天仙派的始祖吕洞宾,在把九转回魂灸传给黑苗祖先的时候,还另外传授了他们一种功法,叫做九转回魂功。 有助于配合银索金铃招蛊练蛊驱蛊,同时能够无时无刻不采集着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帮助黑苗圣女或者大巫祝增强体魄、培养正气,从而达到阳气充足,百病不侵的状态。 但是,不可以用邪蛊或者杀人蛊,所以澐曦练出来的蛊,看上去可怕,其实全部都是无害的,撑死也就是个瞌睡蛊笑蛊之类的。 澐曦驱蛊要用到九转回魂功积攒的正气,以及银索金铃的辅助作用,若是驱蛊伤人杀人,澐曦会在三天之内气脉碎裂,经络崩断,莫说容颜永驻,怕是生命都成问题。 所以邪蛊可以练,但是不可以使用在人身上。 从某种意义上讲,黑苗是非常柔弱的一个民族,他们几乎只能用阵势吓唬人,却不具备实质性的杀伤力。 澐曦的性格单纯,但是十分刚烈,这十几年在我的宠爱之下,不知道练出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如今她带了什么东西进宫来,我真是一点谱都没有。 要是她任性妄为,一意孤行,这天下不天下的我根本不在乎,与我也没什么干系,可是澐曦若是受经络崩断之苦,我会痛不欲生。 皇上喊救驾的声音本来就小,他痛苦的样子好似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睛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向外凸出,才一晃神的功夫,皇上竟是连蚊子哼哼般的声音也哼不出来了。 澐曦的眼睛里全是仇恨,我拉住她的手腕,急切地呼唤她:“澐曦!澐曦!你快收手!你会酿成大错的!” 澐曦咬唇,迟迟不动。 “符澐曦!你若……你若坚持如此,大不了我就黄泉路上等你罢!你有九转回魂灸在身,皇上四哥不会为难于你,咱们来生再见。”说罢我欲冲到御前的柱子那去碰头。 澐曦果然中招,银索金铃在空气中隐约抖动了几下,她一面拉住我,一面用右手挑了类似兰花指的指法出来。 我低头一看皇上——居然从他的耳朵里,缓缓地、缓缓地爬出来一只拇指粗细,小手臂长短的透明的翠色长毛虫。 好险好险,这玩意要是在里面再呆一会儿长大了,肯定是要进到脑子里去。到时候就算皇上不死,也活得跟死差不多了。 隔了好一会儿,皇上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拉着澐曦跪下,她倔强地站着不肯,我强拉着她,她被扯跪下后坚持不肯低头。 我俯首磕头:“臣弟有罪认罚,请皇上看在澐曦及时收手的份上,饶恕她了吧。” 皇上瞥了我俩一眼,我明白他恨不得将我们碎尸万段。 然后大踏步走到桌前,写了一封旨意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弘昼,符澐曦!你们两个听好了,这封旨意我会放在刘统勋手里,若朕早于弘昼而崩逝, 你们过继给吴扎库氏的两个孩子,以及黑苗全族都得给朕陪葬!即使弘昼死了,朕若是不能比他多三十年的寿数,此诏书一样生效! 符澐曦,即刻入宫!什么都不必准备了,宫里什么都有。”澐曦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情绪,反而是一片冰冰冷冷的木然。 万般无奈和苦楚之下,知道这是现在最好的结局,我跟澐曦有一双儿女在身,澐曦还心心念念记挂着她全族上下,皇上踩住的是我们两个命门。 进不得,退不得,死不成,不想活。 原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我不知那八苦如何之苦,我现在觉得,无法选择,无处可躲才是最大的苦。 第二百零九章 孟串儿番外之十世情缘的终章 我跟澐曦,终生未见。 终此一生,我都活在痛苦里。在兵荒马乱的人间,澐曦在我心里住了三十又十五年。 每一天我都在悬着心胆,我怕她有消息,我怕她没消息。 我不在乎她跟皇上是否发生了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我也不在意她或者皇上是否可以一直容颜不老,我只在意,她是否安好。 但是皇上仍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了,比我衰老得慢一点,但是仍然属于正常速度。 后来我听说,澐曦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贬至贵人位置,而在宫里,贵人别说有自己的寝宫了,连床都不配有,只能睡在一宫主位寝宫的地上。 皇上平日里只允许她跟太医一起觐见,从来不召她侍寝。 我苟延残喘地活着,顶着世人眼里无上的殊荣。然后才知,有时候这活比死,难多了。 阴阳怪气的话没少说,有那一纸“须得比我多活三十年”的旨意在,皇上更加不想要我死。他见识过澐曦的手腕,也并不知道澐曦不可以下蛊害人,他非常害怕一旦我死了,澐曦会毫无顾忌地对他下手。 即使我跟澐曦从没有机会能再见上一面,也没有任何可能性传递情感,但是我能够猜出个大概。 她定是没有把九转回魂灸献出来,但是也肯定帮皇上提供了些比御医更好一些的保养术。自打澐曦进宫之后,皇上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习惯。 比如饮水,“非天下第一泉”玉泉山玉泉之水不饮。甚至连出巡也要命人“载玉泉水以供御用”。 比如饮酒,澐曦之前,他不饮酒,澐曦之后会偶尔小酌二两汾酒。 比如站桩,皇上每日卯时起床开始站桩练习吐纳吞息之术…… 人性的贪婪在于侥幸,侥幸会心生妄想,想着有朝一日的事情,就会日日拖延。 这一拖延,就是好多年。皇上年岁日渐增加,性情也越发急躁,隐忍度也渐渐没有了。 乾隆二十八年,弘曕和我一起,至皇太后宫中请安,在皇太后座旁膝席跪坐,皇上借机责备我跟弘瞻“仪节借妄”。 罚弘瞻:“1763年九月初四日贝勒弘曕交罚银一万两,九月初九日广储司奏为销毁亲王金宝一颗。”弘曕由郡王降为贝勒,罢免了所有官职。 我知道他是杀鸡给猴看,因为只给了我罚亲王俸三年的不痛不痒的责罚。而弘瞻郁郁寡欢,得下重病,临死之前,皇上恢复了他所有的的爵位和俸禄,惺惺作态地哭了好几场,也没拦住弘瞻撒手西去。 我每日里坐在院子里看云卷云舒,日升日落,静静地等死,心里无比清楚大限将至,却如琉璃般晶莹透彻。澐曦啊,如果有来生,我还是愿意护你佑你,只是这一世,甜蜜转瞬即逝,痛苦如影随形。 澐曦,愿你比我好过。 五十九岁生日那一天,宫里总管大太监亲自送来皇上的贺礼——是一个巨大的食盒。前三层装食物的屉间儿是空的。 我刹那就明白了含义,我的皇上四哥,不想让我再去食用人间烟火了。果然在第四层放酒水的地方,找到一个白瓷瓶。 终于可以解脱了……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 我特么的从催眠状态中解除的时候李燕儿早就把电话挂了,娘个希屁。我反手拿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查乾隆和弘昼的死亡时间。 弘昼死于乾隆三十五年,享年五十九岁。 乾隆做了六十年皇帝,三年太上皇,享年可以模糊算作八十九岁。 我心下一片感慨。 等我给李燕儿打电话的时候她说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刚开始还能听见她的指挥,不至于完全沉堕催眠状况,再到后来竟是怎么警示也无济于事。 据李燕儿说,她服务了这么多的客户,还没有在这种状态的催眠中直接沉沦,死活不出来的。 “我睡着了?我感觉我睡了好几百年。” 李燕儿愤愤然:“你睡了一天多了,我觉得你需要吃点薯片和可乐,或者其他高热量的东西,补充一下电解质。” “我这回怎么没梦见孟婆?好奇怪,她都还没劝我喝两碗孟婆汤呢。” “孟婆?每一世都劝你,你每一世都不听啊。话说串儿,你到底要不要解除血契,我每天跟你熬得都要急死了。” “你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让我再想想,789世我抽一个看吧,不全体验了,再这样睡过去,我也快累死了。” “开阿卡西,给我查第九世。” “……”李燕儿啰里啰嗦说完开场词,然后就没音儿了。 等了能有十几分钟,我特么的还以为她电话坏了:“人呢???第九世我跟于小山的纠缠是个啥?” “第九世你俩……没有实质性的纠缠,没见过面,没交流过。” 我登时松了一口气,那这玩意也不那么准嘛,说是十世,第九世都没有啥纠缠了,也许这个血契不解除也…… “第九世,他是个痨死鬼,没啥福气16岁就去世了,你是他去世当天娶进门冲喜的。他爹妈花钱买了你。” 哈喽??老子想杀人了:“李燕儿!你是不是编的!他死了那一世的我呢?” 李燕儿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我听得想掐死她:“那一世的你?孤苦伶仃守了一辈子活寡,哦!有个好消息,就是你死了之后政府给你发了个贞节牌坊。” 我去尼玛个大爪子!贞节牌坊??我需要这瘠薄玩意儿?气得我把电话都摔了。 看了看未接,婷宝、于畅、付康、钱一明各打了十几个。 我叫了个外卖,然后打给他们,原来单位新派的那个技术老大又出幺蛾子了,直接给他们几个安排工作,试图把我架空。 我听着婷宝在那义愤填膺,能想象她那星目圆睁的样子,不觉好笑:“行了,放心吧,我什么时候怕过缠斗,只怕是没得斗我才没意思。再容他一段时间,我找找口子再下手。” 当晚睡觉的时候我是非常抗拒的,我不想体验守活寡一生一世是什么体验,更不想看见什么狗屁贞节牌坊。 如我所愿,我没看见我抗拒的那些,我看见了孟婆。 她一头银发,淡紫色的衣衫,满脸千年枯树的皱纹,沟壑丛生:“你这一世,跟他连面都没见过,可还愿意和他继续牵扯吗?多喝一碗罢,它会帮助你忘记忧愁。” 我口渴至极,不想拒绝,接连喝了两碗幽绿的茶汤,转身跳进奈何桥下的轮回井。 孟婆悠悠收汤碗,自言自语道:“十世了,第十世了啊。这一世,愿你可解除血契之苦,下次轮回路上,跟他就不要再见了罢。” 白无常矗立一旁:“您老人家慈悲,每一次都劝她,但是她只有这次听了,也是机缘所致啊。” 孟婆咳了几声:“是啊,机缘所致,每十世才有一次血契松动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要看这孩子的命数了。我瞧着可怜,就再护她一次,这第十世,她就姓孟吧。” 中俄边界的一个n线东北小城,一个女娃娃呱呱坠地,眼泪像珍珠一串一串儿,她妈妈给她起名叫“孟串儿”。 第二百一十章 地宇证券番外之孟串儿的危机 于小山失踪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孟串儿料理完了李林和吴鹏,纠缠在血契不血契的梦境里,等她稍微挪开心思,忽然发现地宇证券变天了。 地宇证券不属于头部券商,没有像国泰君安、中信建投等那种巨无霸券商的平台和资源优势。2015年的时候靠着新三板大火,起了一波行情。 做市资金当时多到爆棚,可惜地宇证券过于盲目乐观,把大量金钱投放到了诸如影视、游戏等自身研究不精的领域和行业,大量项目投资失利,在市场上落下了个“人傻钱多”的名声。 2015年后半年开始,地宇证券就逐渐走上了业绩滑坡。孟串儿所在的投行部门一直都在兢兢业业地做业绩。 看上去价值不菲的fa收入,也都是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做出来的,比起做市部门一笔就投出去几个亿,然后损失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傻比行为,孟串儿的脑子算是智商正常,没被驴踢过的。 但是大家想想看,就算一个优质的fa项目,辛辛苦苦筛选出来,没有三个月左右的周期做不出来,一个亿的额度的收入仅仅为300万到500万之间,有时候甚至更少。而做市部门一次性投出去亏损的钱就是盈利的20倍以上。 用钱生钱,听上去好听,其实就是一群贪心不足蛇吞象,没多大本事,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的自诩为投资天才的二百五的yy盛宴。(作者求生欲很强,能赚到钱的投资界大佬都是天才,一笔赚不到的才是二百五,比如地宇证券的谁谁谁。) 加上周沙璧出事算是圈子里的重大丑闻,被地宇证券瞒得密不透风,生怕那些闻风而动的媒体抓到任何把柄。 同时,地宇证券还在谋求上市,可是业绩滑坡,后续增长乏力,天花板就在手边,未来的窗口却看不见。 这一切的一切导致地宇证券的高层极度渴望转型,“思变”和“创新”变成了高频词儿,荡漾在每个地宇证券的大高层小高层和一堆繁冗复杂的大会小会上。 像春风野绿了江南岸,把每个人的心吹得长了草。我特么的没写错字儿,就是野绿,不着边际,没啥章法的嘚瑟。 孟串儿觉得跟她无关,投行部好容易理顺下来上下一心,正是兄弟们踏踏实实大干一场的时候。 没了于小山,心里总是像被火折子烧出一个洞,但是饭总是要吃的,更何况孟串儿一向信奉一条真理。 爱情是有可能辜负你的,它最没道理,你付出的越多,回报就是一场赌局,也许翻倍,也许血本无归。 可是你的工作不会,工作上的收获永远跟付出成正比。只是这样想想就觉得,还是他妈的工作靠谱,以后就跟事业谈恋爱了。 办公室就是家,兄弟们就是爹和妈,钱是王八蛋,也是小情人,可以跟它缠缠绵绵到天涯。 可是就在周一投行部例行周会的时候,忽然地宇证券的董事长于淼推门进了来。 说到这个于淼吧,孟串儿来这几年了,周沙璧被干掉之后才跟他有所接触,这人总是皮笑肉不笑的,看上去有点不舒服。 付康和钱一明跟孟串儿对视了一眼,仨人心里都在盘算,这尊瘟神忽然驾到,连知会一声都省了,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于畅和婷婷处于困惑状态,大眼瞪小眼地瞅着,好一会儿于畅才反应过来,叫人力过来给董事长倒茶。 于淼嘴角略微咧开一道缝儿,嘴唇没咋张,像是从齿缝里挤字儿一样:“不必忙活了,好久没见孟总了,孟总训兵呢?” 孟串儿起身得体地把主位让给了于淼:“于董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好让兄弟们列队欢迎一下。” “哈哈哈,孟总客气了,我虽是地宇证券的一把手,但其实深知,不痴不聋不做家翁,这么多年也就是个甩手掌柜,今儿我来c城,那算是孟总的地盘,怎么敢劳孟总大驾。” 孟串儿心里直骂娘,跟这个老小子说话比跟周沙璧说话还累,做人难道就不能有话直说有屁快放,非要在外围绕一百八十个圈子。 孟串儿也不继续接茬,就等着于淼往下说来意。 “今儿来啊,是给孟总介绍一个非常优秀的大牛,有他跟孟总在投行部联手,相信定会给地宇证券创造辉煌的奇迹出来。来来来,于君,这是投行部的老大孟串儿孟总。 孟总,这是技术领域的大拿,毕业于麻省理工大学,于君于总。他会负责针对地宇证券的投行业务在科创属性上增添独一无二的助力,为地宇证券从中小券商转型成为科创型券商做好腾飞的铺垫。” ???券商就券商,还科创型券商??啥玩意都科创,赶明儿吃的白菜土豆啥的是不是也能整出来个科创白菜,科创土豆?国家鼓励创新发展,可并没说鼓励你们这群神笔马良天天去画饼充饥。 钱一明微微皱眉不吭声,付康低头戳手机看不出表情,于畅嘴角僵硬强撑着,婷婷直接在翻白眼,孟串儿环顾一周,明白这是命令,无法拒绝,旋即笑着道:“于董思虑周全,大家热烈欢迎一下于总吧。” 孟串儿带头鼓掌,兄弟们跟拍得稀稀落落。于君西装革履,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身体微微鞠躬,用头点过四周:“感恩孟总接纳,感恩同僚们的欢迎,一会儿吃饭,我会带着我团队的十个人跟大家把酒言欢。” 于淼双手交握置于桌面欣慰道:“孟总啊,你跟于总要通力合作,这个这个,于总在级别上跟你同级,但是在创新精神上是业界瞩目啊。哈哈哈。 当然了,他对于技术虽然娴熟专业,但是对于投行和金融的一些知识,还需要孟总和在座的各位同志多多提携支持。到时候大家对于总还要不吝赐教才好啊!” 好家伙,这特么还带着一个团队,还同级??傻子都能听出来这话的意思是要今后的工作方向以于君为主,孟串儿为辅啊。 付康学着于淼嘴角咧的弧度笑了一下:“我们投行部的酒文化是一致对外,咱们自家人,不喝酒。所以于总抱歉了,晚上酒局我就不参与了,留着胃去应酬客户,您见谅啊。” 钱一明起身微笑道:“前天医院刚查出来的,重度脂肪肝,但是我跟付总一样,为了客户,为了地宇证券的业绩,拼出一条命来也在所不惜。但是咱们自家兄弟还是友爱一点,我还要去接孩子,抱歉!抱歉啊于总,改天我请客!” 俩人唯唯诺诺又果断万分地抬屁股走了。婷婷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冲于畅使了个眼色,然后冲着于君甜甜地施展了一个微笑,柔柔地说:“于总~不好意思,我今天倒是能喝酒。 但是我父亲今晚帮我约了监管层的领导,于畅得给我开车……您看,真是不好意思,这事儿闹的,于董~要不我把监管层的领导的饭局推了吧,反正他们也没啥大事,就是说说今年给咱们券商评级的事儿。” 于淼赶紧拦着:“别介,婷婷你去忙,争取让咱们券商今年的评级不能掉啊。” 婷婷开心的眼睛笑意盈盈:“好嘞,那于畅,咱们走吧。不能让领导久等啊。” 说罢这俩熊孩子也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刚出门孟串儿手机就震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地宇证券的爸爸们”的微信群,里面付康发了一条信息:“兄弟们,晚上老地方撸串儿,不见不散。ps:串儿姐赶紧从那两个孙子旁边脱身。” 孟串儿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摸了摸头发:“呃……要不,改天?这事儿得怪于董,如果事先跟我们打声招呼说于总今天走马上任,那就是阎王老子约,也都得给我推喽。” 于君襟了襟鼻子,回复道:“没关系……理解……哈哈哈……理解。” 第二百一十一章 地宇证券番外之风波再起 旧事烧烤店里。 孟串儿到的时候老几位已经吃上了。婷婷抓着一只鸡翅啃得正欢,于畅宠溺地笑着拿纸巾帮她擦嘴,钱一明和付康正在碰杯喝扎啤。 “你们几个可真够可以的!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全没影子了,把你们的老大一个人放在那里应付?”孟串儿拽过椅子抢过钱一明的扎啤一饮而尽。 付康嘻嘻笑着:“跟串儿姐你呆久了,见到那俩人的说话方式就腻得慌。” 婷婷给孟串儿拿了一串牛板筋:“姐,你好容易把投行部理顺了,总部老瞎起什么幺蛾子啊,那个什么于君,一看就是啥也不懂,还要跟你平起平坐,烦死了!” 钱一明又叫了一杯扎啤,跟孟串儿碰了一下杯子:“串儿,我嗅到了一丝不大对劲的气息。” 孟串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比如呢?” “于淼,于君,都姓于,会不会有什么牵扯?” “你们几个啊,还是不如一明老谋深算,这两个注定是有牵扯的,只是问了也白问,明面上查不到,背地里他们也未必肯说。只是我想得,还更深了一层。” 四双眼睛一起好奇地投射到孟串儿身上:“怎么说?” “你们想,什么狗屁科创型券商,你们信吗?” 四个人嗤之以鼻全都摇头。 “券商的本质就是通道业务、中介业务、以及投行业务,脱离本质谈科创,就好像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这种概念连你们几个都忽悠不住,于淼会相信吗?他不相信怎么会认真执行呢?” 付康眼神里露着精光:“你的意思是?于君是于淼派过来故意整你的?” 孟串儿摇摇头:“我算哪根葱?于淼是地宇证券的董事长,我们投行部虽然是一级部门,也仅仅只是一个部门而已。你们别忘了,地宇证券的最大的股东是年代集团!于淼在我们这是领导,在年代集团眼里只是个执行者而已。” 于畅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接话道:“姐,外界有传,为了地宇证券的上市,年代集团派于淼给一个领导行贿了五千万,然后现在那个领导被双规了。” 孟串儿打了一个响指:“正解。在资本市场,没有真正的空穴来风,所谓无风不起浪,只是没人抓住事实证据之前,只能让流言蜚语先飞一会儿。 你们细琢磨,如果传言为真,下一步于淼就会被甩出去当背锅侠。而于淼这种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当背锅侠呢?” 钱一明接着说:“所以,只有于淼离开了地宇证券这个大环境,才能不做背锅侠。” 付康也恍然大悟:“可是凭他多年做甩手掌柜的本事,以及较为显赫的江湖地位,跳槽到其他地方,基本就是高不成,低不就,不上不下不死不活,难受得紧。” 婷婷用纸巾擦了擦油腻腻的小手:“我懂了,这个于君肯定是他非常亲的亲戚,应该不是儿子,但是搞不好是侄子之类的,他把于君安插进来不是为了为难姐姐,而是为了获取某些东西。” 孟串儿把付康杯中的酒倒给了自己一半,一仰脖子又喝光了:“然后带着这些东西走人。另起炉灶自己单干。” “但,会是哪些东西,又会通过什么方式获取呢?”于畅充满了困惑。 孟串儿揉了揉于畅的脑袋:“通过什么方式获取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他想获取什么东西。于淼出去肯定是要做一家券商,他大概率已经找好了牌照和资金的解决方式。 那么你们觉得对于一家券商而言什么最重要?为什么所有券商的投行部都是最重要最核心的部门?于淼为什么要把于君整到我们部门来??” 四个人眼睛一亮,众口一词:“客户!!” 是的,一个券商的根基就是客户,无论是fa的客户还是ipo的客户抑或是普普通通在营业厅开户的股票散户,这些客户才是券商最最要命的赖以生存的根本。 婷婷秀眉一皱:“那怎么办啊姐姐?” 孟串儿冷笑道:“现在我们在暗,他在明。无论什么手段,我们都知道目的是什么。剩下的,慢慢来。无论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把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如今,倒是更有趣了呢。” 五个人碰了一下杯子,付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对对!咱们五个一条心,任凭谁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干杯!!” ………… 于君的动作很快,三天之后他就召集全部门开会——现在他有十个人的团队,孟串儿这边有五个,如果打架的话,也算是二打一,不是很公平。 而且于君有着于淼亲自赋予的分配工作的权利,这就更置孟串儿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他在会议上宣布要上线一款app,号称要通过整合整个业界的资源和人脉,让所有的企业都可以在这款app上得到自己想要的。 “举个例子,如果有一个初创型的企业想要融资,可以在线上付给我们这款产品一笔钱,成为我们app的成员,那么该企业就有权限得到app中所有的投资机构的联系方式, 并且可以通过一对一的方式直接跟该机构的投委会成员联络,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最合适的投资机构。而我们的app会将他们的对接方式记录在案,企业成功融资之后地宇证券收取fa的费用。 同理,一个准备ipo的企业,可以通过成为的方式去筛选自己的主办券商。每一家券商的成功案例,擅长领域,券商评级,会内关系都会被成员专属浏览和选择。所以,理论上,同行的钱我们也可以赚得到。” 于君详细地做了ppt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的伟大想法。 付康强忍着不适听完了他罗里吧嗦的废话,撇了撇嘴反问道:“于总,我觉得您这个想法本身是非常创新而伟大的,但是问题是,首先,我们得有资源库。比如您刚才讲话中提到的所有投资机构的联系方式?” 于君笑了笑:“付总不愧是投行界的大佬级别的人物,问问题一针见血,这就是我需要孟总以及在座各位去配合的。 我知道钱总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这方面的人脉资源就由钱总去负责,按照钱总的智慧和手腕,一周之间应该够了吧? 那就这么定了,一周之后钱总把全部门的投资机构的联系方式的表格提供给我。辛苦兄弟们啦。” ???!!!集体想骂娘!!! 第二百一十二章 地宇证券番外之于君的嘴脸 钱一明被于君气得当下浑身哆嗦,若是把所有的投资机构名单,包括手中掌握的部分投资机构投委会成员的联系方式都提供给于君,那么就等于钱一明把这么多年辛苦努力的命脉全都拱手交出。 但是钱一明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于君打着为公司整合人脉资源,打造所谓的科创券商的旗号分配工作,且他手里有于淼给的堂堂正正的权利。 还没等钱一明哆嗦完,于君继续恶心人地说道:“付总别着急,您也有着重要的任务。您接下来的一周就去整合所有的兄弟们手中以及服务过的客户资源,包括现在地宇证券正在督导的300多家新三板企业。 名单可以跟督导部门和财务部门协调,记住啊,我们这款app走的是高端路线,所以除了实控人的电话我们只接受董秘。” 这回轮到付康气得浑身哆嗦了,孟串儿低头咬着牙不吱声。 于君转向于畅:“小于你的工作相对两位大佬来说就比较简单了,你去整合全部同行的联系方式,一共114家,同行问同行就轻松很多了,理论上你半周时间就可以完成了。 至于小曾,我是知道小曾的背景相当不简单。那就整合所有的会计事务所和律师事务所吧,要不到的基本跟你爸爸妈妈撒个娇就差不多了。如果能贡献一部分监管层领导的联系方式,那你就是地宇证券的功臣了!” 地宇证券的功臣???是罪人还差不多!孟串儿算是看出来了,他不把全部门整成隔壁脑血栓的吴老二是坚决不罢休的。 于畅在桌子底下偷偷踩了婷婷一脚,不然这孩子杏眼圆睁,下一步就要脱口而出霹雳吧啦骂人的话了。 于君的狂轰乱炸还没有结束,最后他皮笑肉不笑地拿笔在后面的白玻璃板上写下了孟串儿的名字,冲着孟串儿俯身半鞠了一躬:“按理说,于董把分配工作的重任落在我一个人的肩膀上,但是孟总您毕竟跟我同级,所以您的工作就是仨字,原计划。” 这个安排的敌意就非常明显了,一面打压着所有投行的团队成员,一面非常不要脸地孤立孟串儿。目的就是向所有人宣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孟串儿冲兄弟们使了个眼色,钱一明的手默默地放到了桌子下面藏在腿里,孟串儿能明显看出他在用尽全力的克制。 要知道当初周沙璧再怎么过分,也只是分化、瓦解和挑拨离间,没有卑鄙到要拿走全部的东西,这是这群人安身立命吃饭的家伙啊。 这个货,居然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行打家劫舍之实,而且你抢劫就抢劫,你跟八国联军似的把圆明园和故宫能拿走的宝贝都拿走了,连门口铜鎏金的蓄水的大缸上的金漆,都用刀一点一点刮下来,吃相也太他妈的难看了! 于小山自从消失了之后,孟串儿曾经一度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现在算是全部门生死存亡的时候,她,是这个部门的掌舵者! 这时候如果孟串儿沉不住气,会给所有的人都落上一个不配合新领导,不配合总部“思变”的总方针总策略的罪名。当然如果豁出去的话,担不担罪名无所谓,地宇证券又不是国家机关。 可是,在孟串儿这风风雨雨的三十多年里,从来她都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她不只一次地说过,做任何事情如果不符合最终你想要的结果,那么那些无用的情绪就是需要割舍掉的。 比如,打草惊蛇。现在的目的是部门保卫战,是把这个傻货从地宇证券里挤出去,而不是提前让对方知道我们已经猜到了其不为人知的计划,然后让对方想出更阴险的招数和方式。 道理很简单,无论孟串儿这几个人如何愤怒,对方都不会改变已经推上轨道的阴谋。 所以孟串儿用极其短暂的时间调整了状态,从嘴角硬生生地咧出了一个自认为最真诚的微笑说道:“于总……是这样哈,您要的这些东西,不是不能给,而是这都是大家的命根子,我觉得吧,您得给大家一个思考和转变的时间。 您看这样行不行,统一给大家两周时间吧,我试着做做大家的工作,看看怎样才能平衡公司和个人的利益都不受到损害。其实,只要是为地宇证券真的好,大家最后总是会想明白的,毕竟国破家就亡,没有这个平台,大家啥也不是,您说对不?” 孟串儿的心思非常缜密,这时候如果连讨价还价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同意他的无理要求,对方定是会疑心四起,因为那不符合常理和逻辑。所以,表现出为难,是为了更好的筹谋。 于君想了一小会儿,故作大度地点点头道:“是我思虑不周了,没考虑到公司忽然转型对于大家适应能力的考验,那成!就按照孟总说的时间节点,两周之后我来验收各位老大的工作成果!散会!” 晚上五个人又聚在了旧事,从于君来了之后,团队聚会饮酒的频率明显增加,只是今天每个人都愁眉苦脸的。 孟串儿还没坐下,婷婷就憋不住地竹筒倒豆子一样地当当当说起来:“姐!!你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那个于君!都骑到我们脖颈子上拉屎了!!你今天还在那顾全大局!我看就应该一巴掌扇过去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孟串儿把外套挂在了椅背上,揶揄了婷婷一句:“你说得这么义愤填膺,下午的时候怎么没亲自动手扇他呢?” “我?我哪里是会扇人的人啦!哼!姐姐我是说你,你就应该扇过去!” “扇过去然后呢?” “然后无论他安排什么,我们几个都不听!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付康伸了一个懒腰:“他把考核标准定得比较详细,不完成他说的东西,我们工作的考核指标就算不合格,他就有理由裁掉我们。 你们听不明白吗?他今天在拿财务和督导威胁我们,我们做成功的所有项目的客户端的联系方式,财务都有。把我们裁掉,他们也可以,至少可以整理这部分的名单。” 钱一明点点头:“付康说得对,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挤走他们,不是把自个挤兑走。串儿,我知道你在为大家多拖一周的时间,你心里肯定有主意了,别卖关子了,说吧。” 孟串儿神秘地笑笑:“这个事情啊,要这样办。” 第二百一十三章 地宇证券番外之孟串儿的鬼脑袋 孟串儿拿出一根大苏烟,二郎腿翘了起来,冲着付康一仰下巴:“还不赶紧给大佬点根烟!” 付康用手指着孟串儿对钱一明笑道:“说她胖,她还喘上了!怎么着?不使唤我点烟,你就不说了?” 嘴上这样说,身体却很老实地拿火机给孟串儿点上。然后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剩下三个人也是这个状态。 在每一次的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孟串儿总能提前站在众人看不到的最远的地方掌控全局,如果跟着她走,事情出了结果之后回过头来再看,会觉得尽管险象恒生,但所幸选择了跟在她身后。 开始钱一明和付康还是有些不服气的,觉得这里面定是有运气的成分在,久而久之就心服口服起来,孟串儿有过一句诡辩,运气有时候也是一种实力,尤其是长久以来的运气。 现在的地宇证券投行部的核心就是孟串儿带着的这四个人,这四个人各有团队,连婷婷手里都管着三个员工。现在的四个人都是七巧玲珑心,但是无论有多少窍心思,最终都是孟串儿这一个鼻孔负责出气。 所以此刻,他们在安安静静地等着掌舵者最终的主意。 “我们要分几步走。第一,我们要掌握最核心的证据。现在所有的猜测都经不起实际的推敲,要等他们的狐狸尾巴彻底露出来,拿着证据去找年代集团聊于淼的事情,才能一举将于君和于淼置于死地。 你们首先要明白,于君的权利都是于淼给的,将来他们何去何从,大方向也是由于淼去敲定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所以,付康你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把于淼和于君的关系查出来。 第二,于君要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单是一定要给的,两周之后你们要陆续交上去,婷婷和于畅不妨把名单做实了,先行提交上去。律师事务所、会计事务所以及同行券商,这种资源不稀缺,这三个机构本质上只能做乙方。 就算我们把所有乙方贡献出去也不会有任何损害,所以这三份名单不掺假。我估计于君和于淼对我们不会十分放心,那么他们一定会核实递交上去的名单的真实性。在核实完这三份之后也得花个三天左右的时间。 然后,付康你把客户的名单交上去,这个名单要做到半虚半实。你把那些大家深耕细作了好多年,只认人不认机构的客户名单做实,放在前面。 举个例子,比如我手里的恒堂医药,那是淘淘姥姥的女儿做董事长的上市公司。 这名字你就算是写上去,他们费尽心机最后也是白扯。类似这种尽管写上去,我相信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些。 一明的那份名单就做成全虚的,手机号十一位数字随机调换一个数字,投资机构是最不忠诚的,哪里有利润他们向哪里靠拢,所以一明你最后提交这份名单,往死了拖。 实在不行两周之后我找医生给你开个单子,直接病假。歇一个月再说,一个月之后估计所有的事情也都有了眉目了。 现在于君逼得这样紧,估计他们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我们能沉住气,应该很快就会抓住他们的马脚。” 钱一明等人静静地听着,心里都有或多或少的“还是孟串儿在大事上拿得住主意”的这种感受。 忽然钱一明灵光乍现问了一句:“串儿,如果他们的真实目的是组建一个新券商,并且按照你说的已经搞定了牌照和原始资金的情况下。 他们最缺的除了客户还有能够撑起一个券商的员工。会不会已经开始在外面招兵买马了?如果能抓到这样的证据,可能于我们而言是更有利的。” 孟串儿马上get到钱一明的点,连连点头道:“一明说得对,那么大家最近要留意各大招聘软件,关键词搜索券商,证券,会计……这类的,一旦找到可疑的马上通知我,我自有主张。” 婷婷忽闪忽闪着那双超长睫毛的大眼睛:“姐,你有啥主张?能教教我不?”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所有人进入一级备战状态,战斗秘诀就是一个字,拖。” 那次烧烤吃了没几天吧,可能也就五天左右的时间,于畅忽然给孟串儿打了一个电话:“姐,某老板直聘的招聘app露出他们的痕迹了! 而且他们居然胆子大到直接用于君进行招聘。于君在新券商里的头衔是总裁兼投行部负责人。” 孟串儿冷哼了一声:“好,好,好。我还真就怕他们过于小心翼翼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给我们留呢,胆大妄为的我最最喜欢。行了你挂吧,你们就等着瞧好吧。” 孟串儿随即点开了那款于畅说的app招聘软件,发现招聘者可以直接跟于君对话,而判断是不是这个于君十分简单,不仅名字就叫麻省理工于君,头像都挂着真实的一寸照片。 倒不是说于君有多蠢,而是他这种肆无忌惮的原因是他认为这款招聘的app是最新的,并且除了各大公司的人力和想要求职的投递简历的求职者,完全不会有神经病去专门查这个好吗? 人力也只管自己公司,没事不会跑到其他公司去窥视。这真的就是个人算还是天算的问题,你要非说运气也可以,算于君倒霉。 孟串儿找到自己从前培养过的一个媒体徒弟——现在一家核心央媒做主管。 “姐姐,你好久没打电话给我了,什么指示啊?” “你帮我去派个机灵点的记者暗访一家还没有开张的券商。要全程录音,最好配个纽扣摄像机。” “得嘞~想要什么证据?” “很简单,证明这个人是本人,同时套出新券商的人脉资源,如果记者足够机灵,那些资源能问到一些名字,最最好。 还有,重点提示,他也许会提到一个app,一旦开口说app的任何事情,问得详细点,越详细越好,我什么都要。” “明白!姐姐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一准儿让你满意。啧啧啧,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得罪了我家姐姐,马上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行了臭小子,都是央媒主管了,还这么贫嘴,我只给你两天时间,后天我就要证据。” “没问题!” 第二百一十四章 地宇证券番外之于君遇上调查记者 央媒的那个主管哥们儿派了个调查记者过去,假装资深投行人士去面试,于君亲自在新券商的办公室接待了他。 记者拿回来的录音全程一小时二十四分钟,外加一堆照片,这记者用了针孔照相机,但是没有带摄像机进去。 孟串儿一行五个坐在孟串儿家里,听完了这一长段的对话,半晌说不出话来。 为了能让大家感受到身临其境的氛围,仅截录其中一部分的录音文字实录,纯对话,不做评价。 “您好,我是郭xx,现在中信建投工作,看到您这边的招聘启事然后投了简历过来面试的。” “你好你好,小郭,我叫于君,麻省理工毕业的,这个券商成立之后我就是总裁,同时负责核心部门,也就是投行部。我看了你的简历了,简历看上去十分优秀啊。” “您过奖了,优秀倒是谈不上,由于我父亲的关系,小时候我耳濡目染了一些证券行业的知识,现在还正在实操阶段,还希望能够有更新更好的平台多多展示自己的潜力。” 正听到这段的孟串儿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笑意:一看就是自己的徒弟培养出来的记者,上来就先亮鱼饵等鱼上钩,这空诈的本事跟自己当年简直如出一辙。 “冒昧地问一下,您的父亲是?” “家父姓郭,这也是我年纪轻轻能在中信建投做出还不错成绩的原因之一,但是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更希望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新的券商,哪怕是中小型券商闯出一片天地。 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是靠在父亲功劳簿上睡觉的二代。对不起,我这点浅薄的心思,希望您能体谅。” “啊?姓郭??啊!!对对对,您看我这个记性,刚来您就说您姓郭了,我这……我没往那个锅上想,是那个……” “嘘……您心里明白就成,我其实不太喜欢提父亲名字,就是怕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要从头部券商向外跳。”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郭公子,哎呀呀呀呀,真的是,哈哈哈哈,郭公子,啊,那个,太好了啊,一看您就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于总您过奖了,是这样,我既然有心想选择一个属于自己的天空,就不得不慎重衡量贵公司的各种条件——请您注意,我指的不是于我个人的薪资条件,我认为这方面的东西不必谈,是最最基础的。” “那是那是,郭公子您说得太对了。您哪能跟那些庸庸碌碌的求职的人想比……” 付康听到这里禁不住哈哈大笑:“串儿,你哪找的这么个小王八羔子,阴险诡诈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还姓郭,简直太引人遐思了!” 孟串儿也忍不住乐,其实隔着电脑都能感受到于君喜得手舞足蹈的样子:“别嚷嚷,继续听。” “所以今天我过来的目的,是更想听听于总您的介绍。您认为,即将开始创立的一家民营券商,凭什么可以做到在剩余的114家券商群雄割据的状态下分得一杯羹呢?” “咳,我觉得郭公子您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们新券商的核心领导层是从地宇证券即将出来的,是谁呢暂时我先保密,总是肯定是业界大佬级别的人物。 同时,我们把地宇证券全部的人脉都带出来了,包括全部的客户、投资机构、会计事务所、律师事务所、甚至同行的券商们,将会被我们全部打包制作成一个app,以便于将来跟像郭公子您这样有识之士共谋大业!” “app?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新券商是主要做app的?” “不不不,券商的本质就是中介机构,赚得是信息不对称的钱,怎么可能跨行业去做技术呢!这款app仅仅作为咱们内部人使用,方便大家整合业界资源,更精准地匹配项目。郭公子啊,您应该知道这些资源可都是地宇证券的命脉啊。 有了这些,再加上像郭公子您这样的人才,我们的新券商至少能做到地宇证券之上吧?到时候您再用您强大的关系为上市助力一把,搞不好我们都会比地宇证券先上市也说不定。” “既然是命脉,您怎么可能轻易拿到呢?于总,说句不中听的您别介意,您该不是觉得我年轻阅历浅才跟我说个子虚乌有的app以及根本不存在的未来蓝图吧?” “郭公子,我就算是敢骗别人,我敢骗您吗??您可以看看这款app,预计下星期就上线了,现在资源还没往里补,但是我保证下周的时候就会陆续补进去相关的人脉以及具体的联系方式。” “嗯……这个app界面还可以,使用起来也较为方便,只是如果您承诺的资源进不去的话,也就是个漂亮的空架子而已,所以于总,我觉得我今天来的时间不合。 ,这样吧,您这边什么时候往里面填充资源了,哪怕仅仅是个开头,至少让我看到咱们这边的领导力和执行力,我也会更有动力来入职一些,现在说的都是一些画饼的事情,于总,到时候您找我,简历上有我的联系方式,我等您。” “哎?郭公子……郭……”录音就这样被掐断了,中间有很多铺垫的过程都略去不赘述,核心的聊天部分孟串儿几个都听得一清二楚。 隔了好一会儿,婷婷开口打破了大家的沉默:“乖乖……够阴损的啊,拿着概念忽悠我们,输送血脉给新地儿,临头把地宇证券一踹,真真一手精致的好算盘啊!” 于畅问道:“姐,这些照片就是录音中的app,虽然针孔摄像机拍得模糊,但是已经足可以跟刚才的录音连成证据链,要不要按照原计划找年代集团的高层聊一下?” 孟串儿想了一下会儿,慎重地回复说:“不急。这时候正是于君于淼急的时候,我们得能沉住气。而且我所担心的是,年代集团的高层我们一个也不熟悉,盲找的话有最大的不可预知的风险就是, 会不会有年代集团的个别高层为了个人利益跟于淼沆瀣一气,如果我们仅仅拿出这些东西,他们还有拖拉着隐藏着全部删除的机会。而且这位派去的调查记者已经给了我们一个口子。 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下周他收到婷婷和于畅的名单就会着急往app里装东西。一来他们的时间没法等,二来这个已经让他相信了的郭公子的头衔,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而且它的app下周上线,一旦他输入进去的东西跟我们提供的东西完全吻合。 再加上人证物证,时间节点上掌控得精准一些,才能真正做到一击必杀。所以,我们再等等。” 第二百一十五章 地宇证券番外之终战(建群必看) 余生书友们请注意,转告一条运营官的消息:正式建QQ群通知,普群:620827439 盟主群:570371366 普群要求全订。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 一周之后,婷婷和于畅按照计划提交了非常详细的会计事务所和律师事务所以及同行券商的联系方式。这俩熊孩子为了加大他们的核实难度,甚至把全世界的知名律所和会计事务所的联系方式,能查到的全都放在了上面。 一堆难以理解的英文和乱七八糟的电话号码,于君收到那长达几百页的电子表格的时候,内心想必是崩溃的。 那款隐藏着诸多阴谋的APP在于畅和婷婷交名单之前就草草地上线了,在苹果商店和安卓商店都可以下载。 下载量估计让后面的人刷了,多达几十万的下载量,只是查看后台一堆莫名其妙的垃圾评论而已。 让孟串儿他们始料未及的是,这货焦灼到了一定程度,也或许是离于淼被推出去顶雷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居然在表格提交上去的第二天,那款APP就按照表格更新的相关板块的联系方式。 地宇证券上下都在称颂这款别的券商都没有的新奇的玩意儿,于君在整个地宇一时间风头无两。 付康跺着脚地骂:“这群狗娘养的,连核实的过程都省了,急赤白脸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真的是脸都不要了。” 孟串儿笑笑:“这不是正合我们心意吗?太过于着急,就一定会出错,估计他们打得是边上线边完善的鬼主意,正好明儿年代集团要开董事会,估计我们想找的全部高层都在,婷婷给我定一张明天去W城的机票,我要杀过去。” “姐姐你带我去吗?我最喜欢看你大杀四方!”婷婷拍着小手,眼神中有闪闪发亮的光彩。 孟串儿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瓜子:“什么大杀四方!你老老实实在C城待着,明天只有百分之八十的胜率,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你们得保存实力,守好大后方,万一有任何闪失,你们几个,才是我东山再起的根基!” 钱一明难得的好心情,笑着推搡了付康一把:“让她去,这位小姑奶奶只负责在前面拼杀,肯定拼不死,咱们做好后方补给就可以了。” 孟串儿没跟兄弟们搭茬儿,直接给去暗访的调查记者打了一个电话:“你跟于君约明天上午十点见面。” 对方没废话就俩字儿:“好的。” 交代安排好了一切,孟串儿带着全部的证据,坐着婷婷给定的接近凌晨的那班飞机飞到了W城。 上午九点,孟串儿穿了一件黑色露背装,一件亮片不规则的包臀裙,后背的曲线毕露和臀部若有若无的的想象空间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踩着一双厚底的绑带式白色凉鞋——这身装扮真的不是投行的精英大佬们穿的。 有点像小明星机场饭拍的感觉,孟串儿就是故意的,在一片除了灰色就是黑色的西装革履的董事会现场进去这么个玩意,你们想想看是啥体验。 孟串儿今儿的妆容也极尽夸张,在眼角和眼尾各贴了两颗钻石,口红也放弃了一贯使用的哑光正红色,使用了人鱼姬的闪闪发亮的古铜色。 她进会场的时候于淼也在,冷不防看见孟串儿推开门进场,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自己在C城还是在W城。 孟串儿绕着会议室的圆桌缓缓地走了一圈,高跟鞋“咯哒咯哒”的声音响彻在静默的会议室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个人在她走到身后的时候都疑惑地回头看着她。 走完一圈之后立在主位那个人的旁边,立定站好满面春风:“于董,您是不是该给各位大佬介绍一下?算了,我看您也没这个心思,不劳您大驾,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孟串儿,是地宇证券投行部的负责人。” 于淼何等精明,孟串儿的架势就是要拿屠刀的状态,来者极其不善,也是心里有鬼,脸色当场就变了:“孟串儿,你胡闹什么?今天是年代集团的董事会,跟地宇证券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点关系都没有?地宇证券是年代集团控股的核心子公司,是要奔着上市去的,在座的各位大佬要是知道你打算把投行部的所有人脉资源都抽走,然后自立门户去一家崭新的券商,不知道今天的董事会跟地宇证券还有没有关系?” “你!你血口喷人!叫保安来!把她请出去!” 孟串儿瞧在眼里,在场的人神色各异,有震惊的,有看热闹的,有不屑一顾嫌弃的,还有盯着于淼不放的,果真任何一个职场都是包罗万象的修罗场。 没人在这时候叫保安,肯定是要听孟串儿把话说完的。 “今天来,我抱着孤注一掷的心。在任何一个券商,像我这种当众揭穿一把手的行为都是行业大忌!搞不好我自己多年努力的口碑和声誉全都不保,但是我为什么仍然还要如此?? 那是因为,不光是我们地宇证券的投行部,连整个地宇证券都陷入生死存亡之际!各位大佬,我来地宇证券的时间不长不短也有三年的时间,在这三年里,我一直勤勤恳恳埋头苦干,周沙璧周总在出事之前,我跟于董尚且都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更不要说在座的各位大佬们,我从不曾想过我会有一天迫不得已要过来用极其冒昧的方式硬闯年代集团的董事会。” 主位的人五十多岁左右,体态微胖,红光满面,看上去倒像一尊乐乐呵呵的弥勒佛。弥勒佛开口道:“孟串儿你好,我是年代集团的董事长张弘武,对于你的优秀,我也曾经略有耳闻。 但是你今天忽然闯进董事会的会议现场,又无凭无据地指责我亲自委派的地宇证券的董事长于淼,的确是有非常不妥当之处。请你说出你的原因和企图,不必再绕圈子。” “张董爽快!那我就直说了,国家现在鼓励全民科创,于董派了自己亲侄子于君过来整合投行部,本来是一件让我们特别开心的事。 作为一个传统投行领域里只会一单一单做项目的投行人来说,特别期待自家券商能够沾上崭新的概念,借着概念能坐上上市的东风,所以我们投行部上下全力配合。于君总让我们整理的材料,我们不仅整理了国内的,连国际的都一并附上。 我们真的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可是不曾想,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场阴谋,如果张董您对我有所耳闻,应当知道我从前是调查记者出身,我最深的关系都在媒体。 前几天我收到某央媒主管的爆料,说怀疑我们的投行部新来的领导于君想在外面自立门户,从而怀疑我们地宇证券开始内斗,他试探性地问我可不可以派记者去调查这件事。 我当场就把他给骂了,我说你爱怎么查就怎么查,我们地宇证券绝无内斗现象,于君总正在全力以赴研发一款崭新的业界APP,上线的时候一定会震惊四方,我们齐心协力,容不得挑拨诬陷!谁知对方第二天就甩给了我这份录音和这叠资料。” 孟串儿一边说,一边给每个人都发放了一份复制的材料,连于淼也发了一份,打开手机调到最大的声音,录音里面于君和郭姓记者的声音清清楚楚,全部对话都明明白白。 于淼的脸像打翻了颜料瓶,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他冷笑道:“想不到……想不到这个于君竟然如此胡扯,藏了这种祸心在里面,可是孟总,他不是我的侄子,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件事情我毫不知情。” 孟串儿把两张户口本和身份证的复印件甩了出来:“于董,您也太小瞧调查记者们的本事了,您可以否认他是您的侄子,但是你们身份证的号码都是连着的,户口本上的地址也在同一个大院里,潮汕人大家都知道的,大家族模式,亲人们都住在一起,其乐融融。” 于淼已经方寸大乱,嘴上还强自辩驳着:“那……那也不能说明于君在这件事上有二心,我们这样做是为了调研这款APP业界的认可程度,给对方看的都是空壳,没有实际内容,而且我相信于君不会再约这个人第二次。” 孟串儿走到于淼庙前盯住他:“你确定吗?我亲爱的于董?我要是没失忆,你刚才还说那不是你侄子,你不知道这回事儿!” 然后孟串儿转向董事会,把婷婷和于畅整理的表格摔在了桌子上:“大家可以下载这款APP,然后自行对比是不是我们辛苦做的这份名单?” 于淼张大嘴巴刚要说话,孟串儿手一挥强势打断:“你闭嘴!现在还轮不到你说话,一会儿有都是让你解释的机会!各位大佬,现在十点了,我来给大家看看于董刚才嘴里于君总再不会找的人。” 这次郭姓记者带的是纽扣摄像机,孟串儿连了手机的APP招呼人力放在了投屏上,于淼下意识地想拿手机通知于君。孟串儿按住了他的手:“于董您别急啊,这当口您连卫生间最好都别去,手机更是碰都不能碰,避嫌~” 于君那张脸赫然出现在了屏幕上,满脸堆笑,要多顺眼有多顺眼。 “郭公子您来了……快请坐请坐,您看,我们这款APP今天已经填了全部会计事务所和律师事务所和券商的资源。连国际上出名的我们都没有放过,这可是地宇证券投行部倾力提供的。” “地宇证券要是有朝一日知道您这边是这样操作的,不会有什么法律风险吧?” “您放心,今天开董事会,于淼于董事长就会递交辞职报告,等他们反应过来,这事儿已经木已成舟了,不到今天下午,所有客户和投资机构的资源我也会全部搞定。” “于总,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我觉得资本市场无对错,狭路相逢勇者胜,再说我们于董也是为地宇证券做出突出贡献的,于情于理都算对得起这个平台,不瞒您说,地宇证券想把于董扔出去顶雷,不得已我们才出此下策。” …………后面说的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于淼紧闭双眼,颓废在椅子上歪着,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无力回天。 ……………………………… 这事儿后续的种种错综复杂和产生的种种余震,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于淼于君被地宇证券起诉,官司打得旷日持久。 孟串儿在半年里已经有了非常稳固的江山和话语权,年代集团秉承家丑不可外扬,同时也非常忌惮孟串儿的手段和她背后的媒体关系,也确实看中她的狠辣和智慧,直接给了她总裁统管投行部的位置。 后来随着资本市场的发展,孟串儿跟小城国际战争基金的壮大,逐渐带着地宇证券上市厮杀,那都是后话了。 PS:明天正式大结局,借这个机会推一下女频有本书叫《四界柳楚传》,文笔是真的不错,喜欢看玄幻的可以去搜罗一下。有点像我特别喜欢的一个作家,就是写《霸王别姬》的那个李碧华,文字妖艳动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结局 孟串儿从美国回来之后,像是了断了一桩大心事。 在那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于小山一条命。把命还掉,有种恩怨两清的感觉。 这个世界上,孟串儿最懂于小山,于小山也最懂孟串儿。有人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其实有的时候因为懂得,所以有着最深的埋怨。 一起算下来,跟于小山在一起的日子没有多少是开心的,不是枪林弹雨,就是炮火硝烟。没有这个人的时候自己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孟串儿,有了这个人,也有了彻彻底底的孤独。 是的,孤独。他们之间的爱只能存在电影和中,却无法融于生活。生活中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孟串儿想得是一起扛;于小山的态度有两种,一种是爱瘠薄咋地就咋地,另一种则是,我想逃。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这点是孟串儿最最无法接受的。 有很多玄妙的东西无法用现实去解释,比如番外当中提到的血契。 从女神国回来之后,孟串儿第一时间找到了许久没有联系的李燕儿:“你把我身上的血契解了吧,我不想生生世世跟这个人有瓜葛,如果有,我希望是因为爱,仅仅因为爱。” 李燕儿念叨了一大堆,过程不赘述了。中间有一句话孟串儿记得最清楚:“你在累生累世到底许下了多少跟你自己无关的誓言,然后任由这些誓言像枷锁一样禁锢住你,你听不见自己身体和灵魂对它的抗议。 你是否愿意把它们统统移除摧毁扔到九霄云外去并且永生永世不再建立?” “我愿意。”孟串儿说完这三个字,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这些年,在没有人看到,没有人感受到的地方,孟串儿实在埋藏了太多太多的委屈。 哭到最后已经没有眼泪,只剩下野狼一样的干嚎。 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于小山在云南的茶园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些有着很多芽和叶的古树仿佛都有了生命,是一个一个需要照料的孩子。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还在睡眼朦胧的于小山起床上洗手间,忽然电话响起,他迫不及待地按下接听键。 梦里孟串儿有着上帝视角,但是却无法感受到自己。她听见电话里有自己的声音:“于小山!你他妈的给我滚回来!” 他开始大笑,眼角眉梢岁月添上的细微小痕迹全部都疏散开了,那个笑声响彻着整个茶园,喜悦着整个山谷,愉悦着飘荡的空气,幸福着每一颗执着于爱的心灵。 梦醒之后,枕边濡湿一片。从来都是甜梦醉人一场空,所以噩梦反而会变成一种享受,让你充分感受到现实的美好。 那句余生我们不走丢的誓言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成了空壳,孟串儿明白自己爱上的是一个什么东西,这种东西若是硬生生拽到生活中来,在没有风浪没有苦难的日子里,就会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磨平。 所以她不会再让他滚回来,而他也不会滚回来了。 人生如梦,孟串儿跟于小山做了一场梦中之梦。 初见无暇,旧梦如纱,只把它轻轻搁置在隔世人家。 也曾沙场拼杀,嬉笑怒骂鲜衣怒马,不感叹造化,无他。 轻叹一声,追梦一轮,月下无故人。全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